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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伏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这么直直地面对面站了一会儿,他先打破沉默:“怎么,不让我进去?”
看着他明亮的眸子,她似乎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他站在那群锦衣华服的少年之中,虽然只着一身黑色素衣,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却一点也不输给其他人。后来鞑坦利舅舅来了,他便谦卑地站在鞑坦利身后,低着头,但是她仍然能看到那细长刘海下那双明亮如繁星的眸子,就像现在这样……
“怎么会,你随时可以来,以前是,现在也是。”达达说道。
他似是松了口气,朝她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沉壇宫。
摩伽一见到跟在达达身后进来的人是摧伏,有些惊讶,但看两人神色平和,又放心了不少,连忙准备让侍女端上他以前最爱吃的点心。
“别麻烦了,今天在玉昙宫已经吃到了你做的糕点,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摧伏一见到摩伽,嘴像是抹了蜜一样,一句话逗得摩伽开心地笑起来,直说要给他做些新鲜的茶点,然后乐呵呵地往厨房去了。
大殿里只剩下了摧伏和达达两人。
先是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他沉闷地开口说道:“这次颉逻家的人来舍摩婆帝,我知道是为什么。”
达达没想到他一开口是说这个,愣了愣,问:“这个你怎么会知道啊?”
“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他缓缓靠着软榻,全身都放松了些,似是陷入了回忆,良久,才开口说道:“我父亲鞑摩罗在世时,曾驻守过十年布纳坦,那时我不想他一去那么久,就求着他带我一同前往。”他的眼里像是亮起了一盏温暖的灯火,关于父亲的回忆,仿佛是他所有温暖的来源。
“父亲拗不过我,于是带上我向布纳坦出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壮观的森林,参天的树遮住了繁星,比起索罗逑的微弱光亮,这里显得更加幽暗神秘,充满未知。”他看着已经凉掉的茶,仿佛透过那幽绿的水看到了那片少年时充满奇幻冒险的森林。
达达静静地听着,他的话仿佛能带动她的想象,看着他不时变化的情绪,此刻的她就像是被他带进了他的回忆里,一起重温那些陈旧的时光。
摧伏停顿了下,将凉掉的茶喝掉,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杯子,道:“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父亲的驻守,其实只是为了监视颉逻家族,王一直担心这个庞大的家族会重回王城,成为他权力的掣肘。”
“我曾觉得住在那么阴森的森林里,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颉逻家族的人个个骁勇善战,工于谋略,布纳坦这样的地方,早已被他们牢牢掌控,我们与其说是去监视,倒不如说是在那里同颉逻家族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阿苏因的。”他最后那句话让达达一顿,难道这次阿苏因是为摧伏而来?
摧伏没有忽视她眼中闪过的那丝明了,无奈地笑了笑:“你猜得对,是这样的。”
“阿苏因……”她提到这三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跟她是因为打架而相识的。”想到这个,他不禁扬起嘴角,像是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那时候几个颉逻家族的孩子在说他们的族长阿谛傑比我的父亲厉害,当时我就急了,和他们冲上去扭打在一起,她就是其中一个,还是揍我揍得最狠的。”
摧伏看了看达达,达达只是怔怔地听着,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十年的时间对我们来说都太短暂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走的时候她却问我,等她长大了我愿不愿意娶她,她说她会来王城找我。当时我以为她只是戏言,没有当真。”他不禁懊恼地挠了挠头发,“那天在你的庆功宴上,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竟然假扮成舞姬出现在我面前,虽然一百多年没见,但是那眉眼……”
达达恍然大悟:“难怪你那时候头也不抬,原来是怕看到阿苏因。可是她为什么要假扮舞姬呢?”
“我听阿谛傑说,她比他们早出发一天来王城……”他停了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原来祖父把他们安排在玉昙宫是有深意的,好让阿苏因离你近一些,一个屋檐下……”达达的话被摧伏的眼神瞪了回去,悻悻地闭上嘴。
摧伏更恼了,看她那一脸打趣他的表情,她到底知不知道他说这些的意义何在啊。
“达达,你开心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祖父很可能让我娶阿苏因啊!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即使你喜欢的人是婆雅,而我这样的处境你也没必要幸灾乐祸吧?”摧伏一口气说完,说得达达一愣,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直截那么自然地向她表明心迹,却没有任何强求与不甘,似是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他喜欢她,但是这跟她没有关系,她似乎不能干涉,也不能拒绝。
“那个阿苏因那么美,而且对你也一往情深,要是能娶她为妻不是挺好的吗……”达达试探地看着他,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收住声,有些胆怯。
摧伏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结:“可是我宁愿跟你们一起到战场上,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还不如就留在阿极多,倒落得个清静!”
达达想要说什么,却听到摩伽匆匆跑来的脚步声,两人都循声看去,见摩伽神色不安,一进来就小声紧张地对达达说道:“颉逻家族的阿苏因小姐来了,说是来拜访达达公主,顺便找摧伏将军的。”
达达与摧伏对看一眼,两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第三十七章 三个人
第三十七章 三个人
阿苏因走进大殿的时候,显然被这座沉壇宫的精致和奢侈所震撼了。她见过无数奇珍异宝,颉逻家族本就世代功高,早在罗睺王时代整个王族就对他们从不吝惜封赏,然而她却从未见过奢侈华丽还可以到这种程度的宫殿,就连环绕着整座宫殿的溪流里的碎石子都是极其罕见的兽舍利。更有甚者,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由珍贵的宝石雕琢而成,精致逼真,让人眼花缭乱。
达达和摧伏走到外殿,看到怔怔地站在原地的阿苏因,达达先走上去道:“阿苏因小姐,进来坐吧。”语毕,她特意看了看摧伏的脸色,如她预期的一样难看,仿佛她在邀请一个女妖进门。
阿苏因回过神来,看了看站在达达身边面色冷淡的摧伏,再看了看达达,朝殿里走了过去。
摩伽走上前去为客人带路,达达正想跟过去,却被摧伏拉住:“你别多管闲事。”
面对摧伏严肃的警告,达达深深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你放心,我只是尽沉壇宫主人该尽的责任,其他的一概不闻不问,行了吧。”
摧伏神色轻松了些,跟在达达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摩伽已经将之前凉掉的茶点换成了新鲜热腾的桃花酥,然后静静地退到一边去了。
剩下三个人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凝滞,让人感到很不自在。
“达达公主的沉壇宫真是豪华精雅。”阿苏因微微翘着嘴角看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公主。
达达看了看阿苏因那双含笑的眼睛:“沉壇宫一向如此,也并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苏因看了看摧伏,又道:“刚才想找摧伏,听玉昙宫的侍女说摧伏往沉壇宫来了,若不是急着找他,我也不会贸然造访。”
摧伏扫了一眼阿苏因:“你来找我做什么?”
“做你的新娘啊!”阿苏因坦率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暗自嘲笑她的大胆和天真。侍女们纷纷悄然捂着嘴偷笑,而侍卫们则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尽忠职守。
摧伏霎时脸都青了,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苏因小姐,这话不能随便说,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达达说道。
阿苏因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我来舍摩婆帝就只为了摧伏,只是当时太多人在场,所以我才没让父亲向王提出来。”
面对这么坦白的话,达达第一次有种想方设法也接不上话的感觉。
“你根本就是在胡闹!”摧伏火了,瞪着阿苏因,“我从没说过要娶你!”
“摧伏。”达达皱了皱眉,示意他这样的语气过分了些。
阿苏因被摧伏的话激怒了,马上站了起来:“可是我曾经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来舍摩婆帝,做你的新娘!”
“儿时的玩笑话岂能当真?那时候我就没有答应你,现在更不会!”摧伏别过脸,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她。
一旁的达达看着面前这愤怒的两人,感觉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于是退到了旁边,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怎么就不能当真了?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在跟你开玩笑!”阿苏因不依不挠地看着摧伏,他一点也不明白他走之后的日子她每天都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有朝一日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阿苏因,我们一直都只是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还是!”摧伏不想跟她再争辩下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们不可能成亲。”
阿苏因难以相信摧伏会对她说出这么决绝的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梦想的支离破碎,那眼里隐隐闪现的泪光,就像是她碎掉的向往,让一边的达达看着觉得于心不忍,但是作为旁观者,达达也没有站出来说话的资格,况且她刚答应摧伏不会多管闲事……
“我日夜兼程从布纳坦来到王宫,不惜让父亲生气扮成舞姬,只因为太想见到你。”阿苏因低下头,放轻了声音,似是在自言自语,“百年不见,但你的模样依旧像是刻在我脑海,我以为你再见到我时,至少会朝我露出一个笑容,然而你却对我视若无睹……”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满是幽怨,仿佛面前这个冰冷的摧伏亲手摧毁了她的所有希望。
“阿苏因……”摧伏见到她眼里的泪,不禁缓和了声音,“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始自终,我都只是把你当作我的好朋友。”摧伏微微侧脸看了看达达。
达达没有看到阿苏因流泪,只看到她默默地站起来,一声不响地朝外殿走去,神情是强忍着泪水的坚决。达达不敢叫她,怕一叫便碰碎了她强装的镇定。
这一切摧伏也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忍,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此时此刻的阿苏因,就像是原本在等待满天清朗繁星到头来却等到一个瓢泼雨夜的小孩,天真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拖着被大雨淋透的身体和一颗悲伤的心往家走去。
“摧伏。”阿苏因停下来,缓缓转过头,“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娶我为妻。”她没有流泪,而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达达看着阿苏因离开的身影,无奈地坐回软榻上,看了看一脸愧疚的摧伏:“你何必这么绝情?”
摧伏沉默地叹了口气,看着桌上凉掉的桃花酥,摇摇头:“我别无选择,既然不能娶她,何不把话说清楚,拖延时间只会铸成大错,这样对谁都不好。”
“但是你用那么生冷的话去拒绝一个深爱着你的女子,会不会太残忍了些?”达达看着摧伏,她在他眼里竭力寻找着一丝恻隐。
然而他只是那么直直地望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道:“我把所有的仁慈都给了一个人,没有再剩下什么留给其他。”
达达愣了愣,她不想像他刚才那个生冷的样子去面对她所不能面对的情感,她知道拒绝会让人受伤,然而当这些事情终究轮到她面对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摧伏的做法是对的。可是谁又能真的做到绝情得问心无愧?
☆、第三十八章 乱
第三十八章 乱
“听说自阿苏因从沉壇宫回到玉昙宫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就连阿谛傑去了也被她阻在门外。”摩伽一边替达达床边的白色曼陀罗浇水一边说道。
达达正看着镜子在梳头,听到摩伽的话不禁有些感伤:“是被摧伏拒绝了所以才难受吧。”
“公主……”摩伽欲言又止,似是很为难,但又满脸担忧。
“摩伽,难道我们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达达觉得费解。
摩伽放下手里的水壶,走到达达跟前:“婆雅将军对您珍爱有加,摧伏将军对您一往情深,其实他们两人都非常优秀,而您也总要选择其中一个,这样拖下去终究会伤害到所有人。”
达达愣了一下,没有想过摩伽会这么说,眉头轻轻一颤,有些失望:“难道摩伽也认为我对他们……”她说不下去了,难道要对摩伽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天神?她脑海里浮现出龙王神祗般的面庞,那种温雅的气息,让她内心泛起潋滟的波澜,一圈圈,一汪汪,无法自已。
“可是他们都是整个修罗族不可多得的男子啊。”摩伽似乎很着急。
达达抿嘴一笑,轻轻拍了拍摩伽的手:“摩伽想得太遥远了,我还没有成年呢,你怎么总是替我担心那么久远的事情?”
“自从夜叉王的使者走后,我总是惴惴不安,生怕有一天王心里有了盘算就真把您远嫁到夜叉族去了。”摩伽使劲揉着手,紧张的神色让达达也不由得被带动。
达达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与其远嫁夜叉族,不如在婆雅和摧伏之间选一个?”
“不是这样的……”摩伽着急着解释,“他们都是最优秀的男人,无论您选择了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您都会得到幸福。”
“摩伽,我喜欢他们,也想和他们一辈子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是我回到这里以来一直陪在我身边守护我照顾我的人,但是我的喜欢,可能不是他们想要的那样,请原谅我无法做出选择。”达达垂下了头,鼻子有些酸。
一整晚,达达一直深陷在无尽的烦恼中。脑海里不断地闪回着以往的日子,那时的她虽然不得不在这森严的王宫里小心翼翼地活着,但是因为有他们的陪伴,生命里的喜怒哀乐才真正有了色彩,才变得鲜活灵动。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那种简单的相伴的情感会随着时间慢慢生根发芽,渐渐地隐隐地让所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同时也带来了伤痛和裂痕。她没有想过,幼时牢不可破的情谊也可能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这无法被解决的疑难纠缠中,达达精疲力尽地睡去,这一觉睡得太沉,这一梦,却梦到了那个飞花梦幻般的时刻。就在索罗逑外的旷野中,站在树下一袭白衣的龙王,皓洁发亮的皮肤,燃烧的太阳般炽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再是那么温柔悠扬的神情,而是充满了威严与冷傲,仿佛她和他之间隔着一重滔天的战火。他看着她时那眼神中一触即发的恨意,让她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呼吸起来全是艰难与剧痛……
达达是被摩伽唤醒的,醒来时摩伽告诉她,她入睡后一直在流眼泪。摩伽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达达只是呆呆地摇头,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怔忡地看着床边的白色曼陀罗,心里空落落地疼。就算再痛苦,就算那只是一场梦,但是梦里面有他,她就舍不得醒来。
“摩伽,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第二个逵兰极,是否全族人都会将我遗弃?”达达如梦初醒般问道。
摩伽的手颤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达达,她不敢相信公主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回答我。”达达再次说道。
摩伽沉默了许久,道:“那是因为您先遗弃了您的族人。”
达达看着她:“倘若我命运的轮廓,也似母亲的那样充满了无法抗拒的背叛,我又该怎么办,我是顺从,亦或是背叛我的命运……”
“公主您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这样的话不能再说了,被王知道了会大祸临头的。”摩伽被达达的话吓到,连忙让达达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达达从床上缓缓坐起来,看了看床边那片一开就是三千年的白色曼陀罗,那净白的带着露珠的花瓣和舒展的墨绿色枝叶,不知愁地肆意生长着,将最美最盎然的风华静默却骄傲地展现在她面前,让她心底第一次产生了一丝丝妒。
安静的时间开始让她感到无措起来,以前的她总是希望岁月安稳,然而现在,她却总想找些事情去做,这样子当沉壇宫这种寂静无声的气氛再次笼罩她时,她不至于又彻底陷入那纷乱的思绪和无奈的念想中。
达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美艳精绝的皮囊,华美得让她自己都快辨认不出来,这与最初回到修罗界那个苍白稚嫩的她,仿佛就是两个人,一个成熟冷静,一个颤栗不安。原来在这短短几十年里,她也在慢慢地变化着,变得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和冷寂,甚至开始善于利用它们来隐藏自己。
就在她转头正要看向别处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扫到镜子里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的!
达达惊恐地再次面向铜镜,只见那明晃晃之中的自己全然是一头黑发!原来那火红如滴血般的头发就像是被泼上了乌黑的浓墨!她大骇,连忙低头看着自己的头发,奇怪的是真正的头发却是完好的红色,没有任何变化,哪怕是一丝细微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她重新看向镜子,然而刚才的一切仿佛就是她的错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