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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先别想着哀家的下场,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太妃弯眼看着她,看着她身后城楼下的兵马,日将东升,隐约晨熹下羽林郎身上上好的铠甲折射出火一般的光华,“哀家或许会劝劝皇帝,要他非但不治你的罪,还封你父与子为公侯?”
“赵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是曹操,你的实力还差远了!”肃盈豁然起身,扬手,袖中藏着的断箭呼啸着射向天穹,箭上绑着的哨笛凄厉宛若垂死的鹤唳。
这是约定好的信号,一旦她发出响箭,她身为羽林军总统领的丈夫就会率领羽林郎发动总攻。
然而四野寂静,响箭的余音似仍在空中袅袅,但天地沉默。肃盈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置信的蓦然奔到城墙处探出身子张望,她看见她那平素都老实寡言对她惟命是从的丈夫袁湖轩骑在大宛宝马上,隔着夜雾也正抬头望着她——他们间的距离并不近,可她却清晰的读出了他的歉疚与拒绝。
她的夫君,她这些年来最锋利也最忠诚的一把刀,竟背叛了她。
肃盈只觉得刹那失去了一切的支撑,几乎要轻飘飘的从城楼坠落。
“你的夫君其实很爱你,这些年来他可谓是最终于你殷氏皇族的人了,因为他爱你——”坐在轮椅上的太妃不知何时被推倒了到了肃盈身后,轻柔而轻快的声音宛若讥诮的笑声,“你以为你用爱拴住了一个男人,可你不懂,一个男人再爱一个女人,这份爱也不会胜过对于子嗣的重视。”
肃盈豁然回首,死死瞪着太妃。
黎明曚昽的光下太妃柔婉的笑靥像是蒙了轻纱一般风姿绝代,即便病到将死,也自有她晨熹薄月般的美,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脆弱如夜露的女子,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话冰冷似铁,“你有三个孩子,长子承钰、次子成烁、幼子承研——你平素里是个慈母,可你在领羽林军逼宫时却忘了你还是个母亲。”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肃盈像是被毒蛇咬了一般,疼得声音都在颤抖。她将三个孩子安置在琴州城郊的一处别院,她本以为那处少有人知道的别有已足够隐蔽。
“哀家虽比你年纪小几岁,论辈分却也是那三个孩子的外祖,外祖想见见外孙,还不许派人去接么?”
“你……”肃盈指着她,怒到说不出话来。
“方才在咱们说话时,哀家也命人去找了你的驸马袁湖轩,给他看了他儿子的贴身衣物和一只脚趾头,他立时表明效忠哀家——这可真是慈父。”
肃盈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明白自己输了,输在不够狠毒。她觉得自己头很晕,好像全身的的血气都在上涌。
太妃使了个眼色,于是看似文弱的章公公趁着肃盈和她的侍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大步上抱住她朝下一抛——
甘玉门的城墙下绽开一朵血花,昔日里高贵无比的肃盈公主倒在了血泊之中。自城墙上摔下,但她还未死,喉头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睁着眼,满眼的恨。
她的丈夫下马,抱起她离去。去时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袁湖轩其实是个很有才干的将领,羽林郎在他统领下军令严明,即便大多人并不明白方才的甘玉门上发生了什么,肃盈长公主的坠楼意味着什么,但他们依旧井然有序的撤离,银白的铠甲如潮退般消失后,太妃长长的舒了口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珏敏,你对茶道的钻研的确远胜宫中凡俗辈——这是昔年我大萧世家高门子弟才精通的风雅啊。”
珏敏是太妃身边章宦官的名,大息攻占萧都琴州之前,章珏敏也曾是五陵年少,帝都名门章氏的贵公子,如果不是家国离乱,如果不是物是人非,如果不是锦绣覆灭荣耀成灰,他或许还会是当年名满天下的瑶函公主的驸马,而非一个宦官。
“这还是年少时同父兄学的技艺了。”章珏敏幽幽的叹,“那时族中人斗茶,我总是胜的那一个。”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往事遥远,再难追忆。太妃从茶中品出了苦涩。
“方才看到殷绯珠那副狼狈样,我心里可是真痛快。公主——我们为什么不欣赏她更狼狈慌张的样子呢?告诉她,您也不是武曌,您是大萧的瑶函,是一个复仇的人。”
“我也很想以谢若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讥笑他们,可惜不行。息人可以容许殷氏家族的权力被篡夺,女主干政于他们而言也不是不能被接受,可他们就是无法容忍十余年前被他们打败的宿敌又踩着他们头上。”
“可我们萧人,终究会复仇的,当年的国仇家恨,我们会讨回来。南萧那边的兵马已准备完毕——殷氏的那几个亲王,我们的人也都联络妥当。”
“这么说,我们撒了十余年的网,终于到了要收的时候了。”太妃微微眯起了眼,看着东方旭日爬升,流云幻变,“真是期待啊。”
“但,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章珏敏想了想,如实道。
“我知道,我们本该再多积蓄几年实力的,可我等不了了,知道我为什么等不了了么?”
“不知。”
太妃轻叹,“原因有三。其一,我怕时间久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忘掉当年的恨,失去复国的心。我知道,时光其实是抚平一切伤疤最好的药,也是让人愚蠢让人麻木最好的毒。其二,我们中已经有人叛变,皇帝已开始对我们下手,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需趁势将内鬼逼出。”
第三点是什么,她沉默了很久方缓缓道:“其三,我的时日已经不多。再等,可就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章 刀锋半藏
大息连阙八年三月初,才平息的烽火被再度燃起,息与萧南北对峙两百年,终究要迎来一个了结。连阙八年,西南称臣的萧国悍然起兵,一月之内,便攻下大息边界六镇,声势浩大使满朝文武无不惊恐。
几年前与西戎的交战耗费了大息的兵力却使南萧在战中得以招兵买马伺机发展,朝中有识之士也不是没有看见萧国在助大息攻打瓦萨时一直在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本想在战后在寻机对付南萧,却不想国君猝然病到,而后朝政皆为赵氏一族所掌控。
在殷谨繁倒下之前,他曾以谋逆之罪处置了大批赵氏中人及其门客党羽——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赵箬私底下的势力,但还没有来得及杀尽这些人,大权便被赵箬夺去。赵箬,这个曾在永业朝被斥为妖姬的女子,沉寂了多年后以强硬的姿态再度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她掌控了京中禁军也掌控住了大息的最高权势,于连阙七年十二月尊以殷谨繁的名义尊自己为太后,徽号文安,之后以天子重病为由垂帘听政,先前被殷谨繁缉捕入牢狱的人被她重新放出换掉了那些不愿臣服于她的人。
牝鸡司晨素来是为士大夫所忌讳的,但纵观古今,女主干政的并不在少数,何况殷谨繁此时诚然是在病中,于情于理赵箬这个天子养母——皇帝在世的唯一的长辈的确有资格在此时站出来掌管朝政。自然,也不是没有人反对,可那些反对的人很快都没有精力在朝堂上和赵箬斗了——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赵王死的不明不白引起了诸宗室的恐慌,殷谨繁登基时的残酷他们至今犹记,而今赵王的死更加使他们以为皇帝难以容下他们。于是借着赵箬的牝鸡司晨,连阙八年正月,楚王、成王、梁王、宁王起兵造反。
为了镇压北方诸王的兵乱,赵箬大量的从各国征兵北调——这也是为什么南萧兴兵后,短短一月就能攻下大息六镇的缘故。
连阙八年的戡乱让大息陡然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然而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场阴谋。他们不知道赵箬的本名是谢若,他们不知道宗室的起兵更多的源自于别有用心之人的调拨,他们更不知甚至连阙六年西戎对大息的东侵是因为与南萧达成了一个密谋,他们也不会知道南萧的章太后与他们大息的文安太后赵氏其实是亲密的盟友,甚至就连将精兵调往北方镇压宗室,也是赵箬精心的安排。
懵然无知的人们,还看不清自己正在蛛网中央,而蜘蛛朝他们缓缓迫近。
但在被赵箬控制住的后宫,那些女子们有着比男人更细的心思和对危机更深的洞察。她们在阴云笼罩之下,敏锐的察觉到了接下来要降临的暴雨。
方华心不在焉的对镜梳理自己一头长发,她本是爱美之人,却已经有好几个月都不曾仔细装扮过自己。关瑢被废,汤茈死了,宫中再没有谁能分去她的宠爱,她本该是正盛宠的时候。可是皇上病了……不,据说不是病了,而是被汤茈给刺杀了,至今仍昏迷不醒。想到这里方华不犹打了个寒噤,殷谨繁是她终生的依靠,她宁愿自己有事都不愿殷谨繁有事。但愿、但愿她听到的只是谣言而已。
她这几月都过得很是难受压抑,她想去见见殷谨繁,却总见不到,想见殊妃绾绡,却也见不到,年初的时候璎华宫传出消息说是殊妃有娠,需静养,之后就再没有那个妃嫔见过这位昔日的诸妃之首。不仅如此,就连她自己的行动都受到了限制。
自从殷谨繁病后,那个本来住在明悠宫里病的快死的赵箬忽然崩了出来,成为了太后垂帘听政,更是将整个宫城都严密的掌控起来。妃嫔们不得随意的外出,外出会有特定的时辰,出去都需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跟着——那跟着的人中就包括文安太后派来的女官。
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这几月来她因为处处不得自由,许多消息也都闭塞不知。她心里很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捕入了庖厨的鱼,虽然还生活在水里似乎身边的一切都没什么大的改变,但实际上就快死了。
春时的风轻飘飘的吹过,屋檐上的铜铎蓦然发出的声响吓了她一跳,回过神来,侍女已不知何时接过了她手里的象牙梳将她的长发绾成了抛家髻,正要为她戴上一朵鎏金点翠的海棠八宝钗。
“不用了不用了!”她不耐烦的挥挥手,站起身,“丽儿,到时间没?”
丽儿从外殿快步走出,行了个礼,“回主子的话,还有一刻呢。”
每位妃嫔可以出行的时间都各有安排,方华疑心文安太后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她们孤立无援——因为皇宫那么大,每个时间点能出去的人也就那么多,能遇上的人更是少了。
她现在真是有些怀念与万俟遇欢争锋相对的时候,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个对头了。
她按住胸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我不管,我要去御花园——这儿太闷了,我只怕我要死在这了!”
“主子使不得呀!”丽儿哭丧着脸,往外头不住的使眼色,低声焦急道:“史姑姑、史姑姑在外头呢。”史姑姑是文安太后派过来管她的人。
方华只觉得自己胸口愈发的闷,一把推开丽儿便大步走了出去。
“方容华,还不到您出去的时候。”院门口满脸老褶的史姑姑就像一块由黑又硬的石头堵住了路。
“不到出去的时候?”方华忍了多日终究忍不住指着她骂道:“狗东西!你看清我是谁!我乃天子妃嫔,从三品容华,你当我是犯人么!”
史姑姑被方华的气势唬得下意识后退半步,强撑着道:“这是太后的吩咐!”
“那便让太后来处置我好了!”方华并非不怕赵箬,只是她天性里的不安分与她作为言官之女的大胆秉性让她想要赌一把。这一赌无非有三个结果,其一,她被赵箬处分,其二,赵箬忙于政务根本没有空来搭理她,其三,赵箬想要对付她,可她倒底还是皇帝的宠妃,殷谨繁或许会站出来保护她——如果殷谨繁没有站出来,要么是他已经不在乎她了,要么就是真的说明,殷谨繁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她听到的有关他昏迷不醒的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史姑姑被她气得无法,因为赵箬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宜再多费神思,一个小小妃嫔的叛逆之举,实在难以劳动她来亲自处理。可方华的身份也注定寻常人处置不了她。史姑姑还试图去拦,方华毫不客气的劈手甩了她一耳光。
史姑姑被打得一个趔趄,而方华大步离开不屑一顾。
走过璎华宫主殿时,她的步子不觉顿了下来,隔着萧墙,她听到了箫声。
那是一首很平常的曲子,节奏略为明快,含着丝丝缕缕的柔情,就似春时的风一般。
“这曲子好熟。”她忍不住道。
“容华忘了么?”她身旁的静娘笑道:“这还是殊妃娘娘教主子的一支曲子,只不过殊妃教娘娘时用的是琵琶,而这是洞箫。”
“这么说吹这支曲子的是姐姐了?”她想要进去看,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以前从未听过绾绡还会吹箫,她也似乎是才学会这个,吹得断断续续的。
她慢慢的走过竹林,莺啼竹枝头,像是女子轻快的笑语——可事实上她已很久都没有听谁笑过了。
而竹林深处的攀谈声吸引住了她。
那似乎是几个女子在争执什么——其实那也不算争执,是一个劝另一个回去,而其她几个则在叽叽喳喳的求情。
郁晞!她听出了其中一个的声音。不犹欣喜起来。
她急切的往声源处走着,看见了一幅幅锦绣裙裾,不犹大声喊道:“阿晞,阿晞!”
郁晞听见了她的声音,讶然的回过头来。她手里正拿着一枚小巧的□□,愣神之间□□飞出射向方华。
一瞬惊慌,方华连闪躲都忘了,闭上眼睛大叫。然而身上却并不痛,睁眼才发现原来方才郁晞射过来的那支□□是没有箭头的,只是抹了一蹭染料,在方华的百褶裙上蹭出一片鲜红的印子。
“哎呀呀,你没事罢!”郁晞急忙丢了□□向她奔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都是我不好,你有没有伤着?”
郁晞身后跟着的宫人也忙围了过来,有个老嬷嬷陪着笑给方华解释,“霖妃娘娘在玩闹呢,这□□啊,原是用来射兔子的,但娘娘心慈不忍伤了兔儿,于是命奴婢们取了箭头抹上颜料……哟,说起来那几之兔子倒是不见了。娘娘你也真是的,总那么爱玩。”
郁晞娇嗔一笑,眼波顾盼间仍如孩子般天真神采飞扬,“本宫从前在江虚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跟着爹爹哥哥去春狩,皇上原本也答应了本宫要在今年带本宫去北苑那围猎的,谁知他一病就爽约了……”她委屈的撇撇嘴,“还不许本宫自己找乐么?”
“娘娘倒底还是妃嫔……”那老嬷嬷好言劝道。
“好了好了,以后本宫不这么玩就是了。”郁晞用力握住方华的手,“怎么样,刚刚有没有被吓到,我以后不这么胡闹了。把你吓坏了,真是我的不是,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方华有些呆呆的发愣,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但真正吓到她的并不是郁晞方才那一箭,而是郁晞。
她与郁晞曾是好友,知道郁晞虽平日里性情跳脱爱玩闹,但出身贵胄名门的郁晞绝不是不懂规矩之人,在宫内手持□□胡乱狩猎的事她是不会做的,何况郁晞在收养了皇四子后性情已经沉稳了许多。
而且、而且……如果她方才没有听错看错的话,郁晞在射中她后,曾在扑向她的那一瞬在她耳旁用极轻极轻的语调说了两个字——
“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却怜无辜
次日寂寥已久的妙心阁迎来了访客,是郁晞,带着绫罗珠玉借着昨日误射方华一事来向她赔礼。
她们原本是好姐妹,好姐妹是不需要客套的。若在平常时期郁晞仅因为这点点小事就如此大张旗鼓的向她来道歉,以方华的小心眼必定会认为郁晞是封了霖妃后在向她炫耀。但今时不同往日,后宫中的气氛早已悄然转变,皇帝不再出现于人前,就连争风吃醋都没有了意义。
“这是越州产的青绡。”郁晞笑语吟吟的抚摸着她送来礼物中的那匹茶青绡,那一看便是极好的生丝织物,纤薄如蝉翼,细看却有发丝盘成的莲花暗纹繁复,“自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我想阿华你身量纤细窈窕,待到初夏时若着以青绡裁成的留仙裙,那必定风姿翩然更胜汉时赵飞燕。”
“缪赞了。”方华不冷不热的回话。她觉得今日的郁晞有些怪怪的,从前她们三个还是秀女时,也曾拿互相玩笑,可后来有一次郁晞将方华比作赵飞燕却是惹恼了她,方华的父亲是言官,她自幼成长的家教颇为严苛,对于听着班婕妤的故事长大的方华而言,将她比作赵飞燕那样的狐媚女子无疑是在辱骂她,两人为此好几日都不曾说话——可今日郁晞怎忘了?
“呀,我忽然想起越州的女子喜欢以薄绡制成的绡头绾发。”郁晞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阿华你是越州人对不对?要不然咱们别将这匹青绡裁裙子了,做成绡头好不好?阿华发黑如墨,衬着茶青的薄绡定然好看。”
方华没有说话,她并不是越州人,这点郁晞应该很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