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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却似乎没有注意到林卉的不耐烦，他进入了一个状态，似乎是在努力地回忆当时的情景，脸上带着怀念、恐惧和惘然。
“第一次看到玉兰花，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宁种的请求
之后就是军医的自述。
军医的原名叫臧谚苫，臧家历代行医，到了他太爷爷那一代，已经到了民间医者的顶峰，成为大周朝太医院的院首。而他，就是这个行医世家的长子长孙，从刚会说话就开始被要求背药经、医典，人家读书启蒙用三字经，他用的是《太行针解》。
事情发生在五十七年前的冬天，那年刚好遇上荒年，整个大周冻死饿死了不少人。臧谚苫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六十有六，他那一年九岁，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
在最冷的那一天，他的太爷爷、爷爷和他的父亲、叔叔们全部都被召进了皇宫，他就乔装成了一个拿药箱的小童，跟着他最小的那个只有十四岁的叔叔，浑水摸鱼摸了进去。
臧谚苫在阐述这些事情的时候，经常会加一些天气很冷，世道很差等等的无关紧要的东西，显得十分罗嗦，林卉便提醒他简略地说，略去那些无关紧要的。
臧谚苫苦涩一笑，这些东西对自己来说，怎么可能有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不过现在的情况，他没有资格惹恼林卉，就稍作停顿理了一下思绪，尽量挑拣一些林卉需要的信息来说。
进了皇宫不多久，臧谚苫就被家里人发现了，其实这种事情不是他第一次做了，可是这一次所有的长辈都前所未有地严肃和生气，特别是太爷爷，他的表情非常凝重，透着一股子臧谚苫不太懂得的神情。只觉得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很不舒服。直到几年以后。臧谚苫才知道，那种神情叫作绝望。
除了臧家，还有许多能叫得上名号的太医也都被请进了宫里，能够一次性请动太医院院首连同那么多个太医一起诊治的，地位一定非同一般，极有可能是皇帝本人。
当时的大周皇帝正值壮年，身体十分康健，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太医轮番进去，每次进去五个。其他的太医就等在院子里，这是一座十分小巧的庭院。堪堪好站下这么些人。
第一个轮到的，当然是太医院的院首，他的太爷爷。
时间慢慢过去，前头进去的太医，都再没有出来。直到里头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惊呼，带着极度的紧张，一下子拉起了众人的注意。
里头就有大太监出来，一下子点了十个人的名字。催促着进去。
趁着这一次小小的混乱。他的父亲突然示意让他跟上，二人走到院子的角落里，然后就冒出来一个小太监。父亲跟那个小太监耳语了几句，小太监就领着臧谚苫离开了院子。
臧谚苫离开皇宫的时候，身上就多了白玉兰，还沾着血迹，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应该是从人身上刚取下来的。
故事到这里，林卉大概能猜到，白玉兰跟皇宫有关系，准确地说是跟那次的太医会诊有关，基于白玉兰伤人的本质特性，有可能会诊的对象就是被白玉兰所伤。
臧谚苫太爷爷的态度一早就展现出不乐观，恐怕已经猜到了臧家的下场，在看到臧谚苫的时候才会露出绝望的神色。作为太医院的院首，整个臧家又都在太医院行医，在皇宫中必定有一定的人脉，可能是运气好，也可能是当时的皇宫内部动荡，漏洞百出，才让必死的臧谚苫逃过一劫，最终给臧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林卉对于臧家的恩怨情仇没有太大的兴趣，原本她还期望能从臧谚苫嘴里，摸索出一些安阳城如今修仙势力的信息，可惜臧谚苫提供的这些信息对林卉的帮助并不大，她心里有些失望。
她对大周的地理见闻很感兴趣，对大周的历史，却只了解了个大概，上一任的皇帝是不是五十七年前死的，她并不清楚，按照周小甲的年龄推断，应该不是，那也有可能是上上任的皇帝，牵扯到皇宫，还是要写信给周小甲，算是绕了一圈回到原地。
林卉起身欲走，臧谚苫却又开口了：“宁将军后来查过这件事情，他了解的内幕比我要多。”
林卉挑了眉毛看宁种，感情臧谚苫说这么多的废话，都是为了宁种出场做铺垫啊？
“从你之前说的那些看来，你们的信息对我可能并不管用。”林卉说完，就站起身。其实臧谚苫说的，并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是无用的信息占了太大的篇幅，她并不是一定要走，可是必须拿出态度来，一方面，让对方知道他们以为十分有用的，对自己根本可能是一文不值，若要用这个来要胁什么，根本无法成立。
宁种沉吟片刻，在林卉转过身之前说道：“白玉兰花根本就不是凡俗的武器，而是传闻中修行者用的东西，那些人被世人称为陆地神仙，神通广大，难以想象。”说到这里，眼睛定定地看着林卉，似笑非笑，似乎在说，你的伪装已经被我拆穿了。
林卉轻轻一笑，浑不在意的样子。
宁种继续说道：“这白玉兰出现在大周不止这两次，但是前面几次基本都和皇室有关，大概都是刺杀大周皇室一类的高度机密的事件。”
“在大周之前，是大商，它的国花，就是白玉兰。”
宁种说话，显然比臧谚苫要简洁得多，每一句话中都包含了大量的信息，首先，宁种已经知道修仙者的存在，而且对修仙者颇有研究，他能正常地区分修仙者和神仙的区别，将修仙者称为：修行者。
其次，白玉兰这种武器似乎频频出现在刺杀大周皇室的案例上，它又是前一个朝代大商的国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白玉兰花的背后很有可能就是大商的遗留势力。
在修仙大陆上，大概每一个国家背后，都有着修仙势力的支撑，大周如此，曾经的大商恐怕也是这样的。那么朝代的更替，背后隐藏的，应该就是修仙势力的更换。
林卉接手青云门没有多久，又是非正常接手的，许多青云门不为人知的历史和内幕，就不怎么清楚，她也不好做判断，但这是一条很好的线索。
白玉兰的存在，也就代表了一种可能，安阳城中存在另一股隐藏的修仙势力，却不知道那个人和风月发现了没有。
理顺了思绪，林卉开口问道：“他们许诺了你什么？”
宁种瞳孔一缩，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若不是林卉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宁种，怕也发现不了。宁种既然知道白玉兰，对白玉兰的事情如此了解，他所掌握的东西必定要比说出来的多得多，很有可能，他已经成功接触过白玉兰背后的势力，林卉说这句话，完全是在试探宁种。
宁种淡淡说道：“这种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如何能见得到，若真能见到，也不用在你这里费这么多心思了。”
相对于宁种说的话，林卉更愿意相信宁种刚刚的反应，宁种极有可能还在评估林卉和白玉兰两方，哪一方给出的筹码更大，林卉对宁种的态度一直都比较疏远，而宁种也有些可有可无的意思，林卉相信，宁种在白玉兰那边花费的心思更多，自己可能只是个添头。
宁种非常聪明，白玉兰花袭击了林府，林卉和白玉兰花已经站到了对立面，白玉兰花的势力自然是见不得光的，而林卉此刻也是顾忌重重，宁种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站到了制高点，现在无论是哪一方向扳倒对方，宁种都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
宁种的百般布局，从几年前就开始研究、寻找他们这种修行者，为的自然是依靠修行者的手，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情。
林卉突然有些好奇，宁种最后想要达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曾经猜测，宁种可能是为了死去的妻子，正常人失去至亲，都会希望至亲都死而复生，回到自己的身边，这是最正常，也是最不可能的愿望了。
面对宁种这样的聪明人，想要知道什么，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问：“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一直都很冷静的宁种，在听到林卉这个问话的时候，有了片刻的怔忪，如同他平日里发呆那样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他嘴唇微抖，似乎在考虑措辞。
“你能杀了我吗？”
听到这样的要求，林卉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想要死还不容易？悬梁、服毒、跳楼、跳水，若是需要，林卉还可以给他列一张详细的自杀方式清单。
宁种早就料到了林会的反应，继续说道：“我知道，要让她活，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能想出办法，让我死，那些自杀的法子，我都试过，全都不管用。”
林卉还有些不解，一旁的臧谚苫就跟林卉解释了一番。
宁种大概是那种命非常硬的人，悬梁，绳子断，服毒，药无效，跳楼，蹦下去总是遇到树杈、篷布等等不明物体的阻拦，跳水，一个浪打过来就回了岸上，就是直接拿尖刀往胸口上捅，刀突然就会脆弱得不成样子，碎成碎片……
总之是各种离奇、各种狗血，这些事迹，突然让林卉想到了主角不死定律，跳崖必得武功秘籍定律，看来看去，人家这样的才是主角的命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初步协议
这种事情可以说离奇之极，若是放在以前，林卉是怎么也不能信的，可是现在，这种现象并不是无法解释，既然有天道存在，自然就有因果循环，有些人命格暗合天道，运势极强，也有可能是之前几辈子修福修德，导致这辈子福运绵长。
宁种口中的那个她，林卉想来想去，很有可能就是他死去的妻子。但是这样的人，除了命硬之外，其他方面的福泽也不会差，年纪轻轻丧妻这种事情，应该也轮不到他，林卉有些迷惑。
对于这方面，林卉并不熟悉，若宁种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按照宁种的要求，冒冒然杀了他，说不定林卉就要承受杀掉福泽深厚之人的灾祸。
想了想周边的人，周小甲修仙的时间并不比自己长，反倒是蔡浅这只狐狸，有些年岁了，也许会有些看法。再说，宁种的话，也不能全信。
“我可以想想办法，我认识一个高人，他对这方面十分精通熟悉，只是他隐世不出很多年了，我可以尝试着联系看看，你这样的情况，想必他会感兴趣的。”
林卉满嘴胡咧咧，直接把蔡浅弄成了一个隐世不出的绝代高人。
双方的谈话就此结束，宁种提供的消息虽然告诉林卉存在另一股势力，但是这股势力的实力如何，隐藏在哪里，都不清楚，还是要靠林卉自行探索，林卉这边给宁种也就是一个口头的承诺。
双方都在等待初步合作的结果，来确定是不是可以更深入地进行下一步。
回到梅园，打发了小梅几人出去。由柳氏亲自服侍着更换了衣裳，坐下听柳氏的禀告。
之前柳氏得了林卉的命令去调查事情的前因后果。倒是查出一点东西。
“伤了小少爷的，是邢嬷嬷带进来的，是之前府上帮厨的王婆子的大媳妇儿，王婆子没有跟着邢婆子来，就由这媳妇儿顶上了，回来府上当差那日，府里管花名册的，并没有发现这个是王家的媳妇儿，而不是王婆子本人。”
“那一日。小少爷身边的人都被各种原因支使开了，才被王家媳妇儿得手。抓着小少爷就想离开，幸好小少爷身边那个叫侍书的警醒，被她发现了，两个人斗在一块，侍书虽然被打伤，却惊醒了府里的其他人，几个宫女联手，才堪堪将小少爷保下来。”
林卉就着这些信息思考下去。王家媳妇儿一定是借着邢婆子的手混进来的。邢婆子这个人，十分贪财，又只有一些小聪明。极有可能就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儿。
这“王家媳妇儿”到底是不是王家媳妇儿，还是其他什么人，恐怕还得问邢婆子。
“邢婆子人呢？”
柳氏立刻答道：“邢婆子从事发的时候就没露面了，据二小姐那边得来的消息，事发后在梧桐苑看到过，后来再派人找，却怎么也找不见了。”
林卉微微歪了歪头，难道邢婆子一直都是一只隐藏**oss，之前的那些面貌都是她的假象？那也未免太厉害了，就是因为邢婆子的无足轻重，才会在她带着那些家仆临门的时候，林卉为了避免麻烦，将他们又都接收了进来，事后也没有做出什么监视、防御的措施，说到头，都是她太不谨慎了。
“把邢婆子找出来，那个人跑了，除非宁种故意的，否则那个时候的林府一定是戒备森严，邢婆子既然一开始没有跟着王家媳妇出去，恐怕现在还困在林府。”除非，林卉真的是看走眼了，邢婆子的武功，比王家媳妇儿还高。
“另外派人去摸一摸邢婆子的家底，顺便查查她回去家里最近一段时间跟谁接触过，暗地里进行，不要铺张开了，最好也别让她家里人知道。”
“侍书那边，送点药过去，别落下什么病根，那些侍女救主有功，你看着赏点什么。”［·］
“四弟好所好转的消息别泄露了，这段时间就让暗香过去贴身伺候四弟，别人就都别近四弟的身了。等四弟醒过来，我去跟父亲母亲说，暗地里将四弟转去梧桐苑，父亲母亲就装出悲伤的样子，不出院子，若是有人向你和几个宫女打探消息，你们做出模棱两可，四弟可能要不行了的样子就可以了。”
“悄悄预备了棺材等丧仪的东西，不用声张，但也不需要太过保密了，只要让别人知道你不想声张就可以了。”
柳氏一一应下，转身出门去准备了。
林卉想了想，治疗的时候，只有林大壮、李氏、宁种和臧谚苫在场，柳氏这边做得及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自己还得跑一趟宁种那边，让他们对林廷玉的伤情闭嘴。
这样一来，自己就得准备点有价值的东西了。
林卉前世，虽然游走于黑白之间，但是做的大多只是两方接头、鉴赏古玩等工作，要她亲手结束人命的时候不多，统筹规划行动的事情更轮不到她。
她尽管十分谨慎，却总是忽略身边看起来无关自己的一些人一些事，她没有大局观。
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混得那么惨的原因之一了，在青云门的时候，明明感觉到西雨有问题，却视而不见，最后若不是青石的逆天效果，她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若是她在青云门的时候，在西雨身上花些力气，也许就能得到完全不同的效果。
接手青云门之后，她虽然并不怎么管事，可能是所站的位置不同，看事情处理事情的时候，往往逼得她思考全盘，一个没想对，后面引发的问题更是一连串。
得益于这一段的磨砺，她现在也渐渐懂得将看似没有关联的东西，合到一起来看。
比如白玉兰背后的修仙组织，宁种说白玉兰之前出现都是为了刺杀皇室，就算林卉现在被封了个公主，她还是姓林，并不算是真正的皇家人，而且，对方刺杀的还是她的弟弟。
白玉兰是前朝后面修仙势力的象征，那它很可能就是被青云门弄翻船的，那么是不是可以假设，对方已经得到了消息，林府中的靖国公主就是青云门的掌门林卉，绑架青云门掌门的弟弟，就比绑架一个没有皇家血统的公主有价值多了。
这股子势力一定已经隐藏谋筹了很久，以有心算无心，很有可能会知道，比如周小甲，他一定是这股势力的重点关注对象，周小甲以为和林卉之间的通信隐秘，也许早被人发现了。或者根本就是那个人已经知道了林卉在这里，因为和风月斗得如火如荼，就将消息泄露给了白玉兰花代表的势力。
再比如，那个人到安阳城来这件事情。林卉当初赶去救风月，在极乐宫外见到的那伙人都是魔门的人，这边也是，这些修魔者修为参差不一，跨度很大，能支使这么多魔门的人帮他做事，想必他的真实身份在修魔大陆一定很高，说不定就是一派的掌门、长老。
好好的魔门老大不当，来修仙大陆干什么，若一开始，林卉还能说他可能是为了风月来的，可是这来的人也太多了些，那些筑基期、金丹期的修士，对上风月那还不得被风月一巴掌拍死？白白损失人手。
那么是不是可以假设，这些被调遣过来的人根本就不是为了风月来的，那个人对上风月也只是顺便的，他来这里还有一件更大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这种人，已经站到了世界的顶端，除了长生，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不管怎么说，白玉兰花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接下来的几日，林卉一反之前毫无作为的态度，突然变得积极起来，她写信给了周小甲，把宁种的事情在信里详细地说了，让他帮忙查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信是在青石空间里写的，林卉在信封上做了一个小手段，若是白玉兰那边的势力真的是通过这个信件知道自己的，那么他们一偷看信件，林卉必定会知道。
即便之前他们不是通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他们现在既然盯上了自己，信件这一块，必定不会放过的。
柳氏搜人的效率很高，全程就她一个人，飞檐走壁，一个院子一个院子，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查了过去，最后在梧桐苑角落里一间不打眼的暗房中找到了邢婆子。
这间暗房以前大概是用来豢养宠物的，里头还有垫了软垫的小床，和置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