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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自己是谁,来自哪儿,又为什么来。”
“这传说我也听过。”他把鼻尖凑近她:“老妈给我讲的。”
“看来不是你喽?”
“当然不是!我只是普通熊唉,无非比同类睡得少一点,别拿我当神棍。”
“好吧,”她一副颇失落的样子,“我说着玩儿的。你妈妈还给你讲过什么故事?”
“很多。她知道许多传说故事,一直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什么Ithaqua神的故事啦,Aphoom-Zhah神的故事啦,怪物Gnoph-keh的故事啦,Hyperborea大陆的故事啦……根本不管我们爱不爱听,只管讲她自己的,我现在差不多都忘光了。”
“没兴趣么?”
“听烦了而已。”他呼出的白气氤氲一团,将她萦绕得宛如一只腾云驾雾的天狐:“其实我更爱听人类的故事,可惜大家都很避讳,谁都不想提。”
她把小鼻头往尾巴里埋了埋:“人类太可怕了嘛。”
“就是。十足的怪物。我听说它们自己不长皮毛,全身光溜溜的,所以要杀死我们,剥下我们的皮披在身上,不然就会冻死。是不是这样?”
“嗯。实际上比这还要可怕哦。它们杀我们有时候根本不是为了皮毛,而仅仅是图高兴、图好玩。它们可厉害了,不需要牙齿,也不需要爪子,只用一种黑黑的、冷冰冰的棍子朝你一指,发出‘砰’的一声打雷似的巨响,你身上就会立刻破开一个洞,就像被独角鲸刺穿了一样。然后……你就死了。”
“……”
她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表情,接着说:“还有更厉害的哩。它们能在天上飞,比任何飞鸟都更高、更快;如果他们想杀掉对方,就会从天上扔下来一种东西,砸在地上、喷出火和烟,比夏天的太阳还要亮,比最可怕的雷霆还要响,小的能砸碎一大块浮冰,大的能把海浪掀到云彩那么高、能把整片冰原烧成蒸汽;不要说一两只动物,就是千千万万只,用那种东西也能‘轰’地一下杀光,杀得只剩血和碎肉,或者干脆连尸体都不剩。”
“这太离谱啦,”他嘟囔着说,“这不是跟神一样了吗?”
“不信?跟你说吧,这都还不算厉害呢。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每个夏天都要比上一个夏天更热、每年的冰原都要比往年的更小?”
“嗯。去年我还没来得及去到大陆上,海冰就全化了,害得我在海里游了几十个小时才找到陆地,差点儿累死淹死。”他心有余悸地回想着说:“今年一定得早点去大陆。”
“这就对啦。夏天越来越热,海冰越来越少,这也是人类干的!”她缝目圆睁,直直地盯着他:“它们往天上和海里排放了好多烟气、污水,还有别的很多有毒的东西,把这个世界变得一天比一天热、一天比一天脏。好像连很多人类自己都说,说这个世界很快就没法再住了!你想想看,能改变天空、大海和冰原,这样的家伙跟神明有什么区别?”
他聚精会神地听她说完,抬头望望渐行渐远的风暴:“这是我听过最最恐怖的故事。当真如你所说,我们拿人类没办法吗?”
“任何动物都打不过它们。只有强大如Aphoom-Zhah神那样的神明才行,可谁知道Aphoom-Zhah神沉睡的Yarak山在哪儿呢?我是觉得没希望了,咱们所有的动物,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类全部杀死;就算不是被直接杀死,也会因为天空、海洋、冰原变得无法居住而死。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
“呵呵呵,如果你以为死掉就是最坏的结局,那你可错了!”她坏坏地微笑道:“人类有时不会杀死我们,而是活捉我们,把我们关进笼子、带回它们住的地方……”
“等一下,”他举起熊掌,“笼子是啥?”
她闻声一愣,然后寻找着什么似地抬头四顾:“……笼子嘛……哦哦,对了,你看周围这些竖着的鲸肋骨,‘笼子’的样子和肋骨很像,不过细得多也密的多,而且又冷又硬,上下左右前后都有,跟个没有出口的洞穴似的,里边又脏又臭、又湿又冷,动物一旦被关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哪儿都不能去,一直被人类看着、盯着,吃人类给的食物,喝人类给的水,永远呆在里面,吃在里面,喝在里面,睡在里面,屙屎撒尿在里面,直到最后死在里面……”
“Aphoom-Zhah神在上啊!”他这回是真的被吓着了:“笼子有多大?”
“有好多种,都不一样。不过一般都比这条死鲸小得多,听说有一些小到连我在里面都没法转身。”
“哎呦!”他禁不住毛骨悚然:“与其让我在那里面住一辈子,还是直接杀了我算了吧!吓死我了!这才是我听过最最恐怖的故事!人类怎么会有这种嗜好?真奇怪!”
“吓到你了吧?”她得意洋洋。
“快吓尿了啊!”他大呼小叫:“人类这样的怪物干嘛要存在于世界上啊?根本没道理嘛!……”
“嗯,没错,人类是空前绝后的怪物,它们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她站起身来,冉冉踏开几步看看天色,又回过头,软软地探步走向他:“咱们做个交易吧,好不好?”
“交易?”
“嗯。我要去找Yarak山,到那儿唤醒Aphoom-Zhah神,恳求她毁灭人类、拯救世界。她的愤怒曾经冻结Hyperborea大陆、摧毁了那里的一切,以她的威能,一定可以抹掉‘人类’这个错误!但我不能自己去,毕竟谁都不知道Yarak山的位置,我可能要走很远,走很久……所以我需要一个保镖,一个足够强壮、足够勇敢,关键时刻能帮助我、保护我的家伙,比如……你。”
前往危机四伏的未知之地,找寻传说中的群山,唤醒传说中的神明,这不是痴熊说梦么?如果一切都只是传说,只是故事,那么费尽心力的寻找不是白搭功夫吗?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确有其事,那么冒冒失失地跑去不是自寻死路吗?反正不管是真是假,别让麻烦缠上身就对了。人类就算再怎样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它们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毁灭世界吧?哪怕一生没病没灾,我也只能活二三十年,她更是只有十几年寿命,哪能撑到末日那一天?离我太遥远了,我干嘛操那个闲心?老老实实混日子,本本分分讨生活,过一天算一天,何苦没事找事自讨苦吃?
但她央求的眼神穿透了他的心。
“呃……”他躲闪着她企望的目光:“你说‘交易’是……”
“那个,我还没想好。不过,只要你肯帮我,绝对会有你的好处的。”
“你不怕么?这条路绝不轻松,你我会吃苦受罪、挨冻挨饿,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濒临绝境,比如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我很可能会控制不住吃掉你啊。”
“那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吃光我,然后继续上路,实现我的遗愿。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就是为此而活着的。不管我自己是否死去,不管实现这个愿望的是否是我自己,我都不在乎。如果你能代替我实现这个愿望,那就吃掉我吧,我的每一寸皮、每一块肉、每一根骨、每一滴血,我的肉体全都属于你。我是你的了。”
不是开玩笑。仿佛献祭于神的圣洁少女,她将自己奉送到他的尖牙利爪前,婷婷玉立,雪毛惭冰,精致妩媚的小脸儿无比坚毅,湛蓝如海的眼眸无比决绝,看得他一阵心虚。
“好吧。”他呼呼哧哧地调头躺倒,不敢再看她。
“你同意了?”
“我一直都在独自流浪,无非就是走路呗,走就走。不过事先声明,我可没法给你任何保证,要是中途觉得太辛苦了,我随时可能拍拍屁股走人;要是中途觉得太饥饿了,我随时可能把你一口吃掉。”
“没事。与有人类存在的恐怖世界相比,被你抛弃或吃掉根本无关痛痒。”
“……”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说定了。”
“好熊熊。”她出乎意料地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脚掌,吓得从未被同类或异类亲近过的他一头撞在了粗大如椽的鲸骨上。
Ithaqua神带着她冱天坼地的威能、罪有应得的祭品,返回未知的冰冻世界去了。他和她餍足鲸肉鲸脂,走出骨骸搭建的避风所,结伴相扶,踏上了探求人类灭绝之道的漫漫长路。在这个广阔而又渺小的地球上,谁也不会想到,谁都不会知道,堂堂屹立于万物之巅的人类的存亡,以及整个世界的命运,从此将与一只大白熊,还有一只小狐狸息息相关。高高在上的强者的生死,有时竟是被卑微弱者的信念与努力所左右的。
夜幕靡缩,晓光初升。严冬的长夜已然不在,晨曦抚摩下的北极冰原,显得分外严酷、苍凉、寥廓、孤寂,却又美丽无比。结为一体的浩瀚浮冰铺满洋面,坦荡平旷,一望无际,凝结着层层清澈不可方物的冰涟漪,一直绵延至朝晖如燃的海平线上。不约而同地,他和她一齐驻足,默默抬头,眺望着远方羞怯冉冉的旭日。天边朝霞婉然,似怒非怒,灼烧出一派灿烂啼血的玫瑰红,将温柔而又浓烈的光的洪流洒向空寂无物的莽莽蛮荒,冰面上只有他和她长长的影子。
因为拥有彼此,你我不再孤单。
-TheEnd-
注:
Ithaqua:克苏鲁神话(CthulhuMythos)中的旧日支配者(GreatOldOnes)之一,别号“风行者”、“冰寒死寂之神”。
Aphoom-Zhah:克苏鲁神话中的旧日支配者之一,别号“冰焰”、“极圈之主”。
Gnoph-keh:克苏鲁神话中一种形似北极熊的残暴怪物。
Hyperborea:传说中位于“极北之地”的失落大陆。
Yarak:克苏鲁神话中Aphoom-Zhah栖息之地,位于北极附近。
世界1 魔女和蟾蜍 01
哦,上帝!哦,圣父!——难道这些事情符合天道?——难道这个征服者就不能被征服一次?难道我们在你心中毫不重要?有谁——谁知晓意志之玄妙,意志之元气?凡无意志薄弱之缺陷者,既不降服于天使,也不屈服于死神。
——EdgarAllanPoe《丽姬娅》
一
我叫余荆沨,是一个不学无术、好逸恶劳、无家可归、穷困潦倒、游手好闲、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无业游民,说的专业点儿,应该叫“社会闲散人员”。我一年到头都在全国各地流浪,当乞丐,打短工,在社会最底层勉强挣扎。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了豫南一座默默无名的小城——离阳。在离阳城郊的偏僻之地,坐落着一所不可思议的学校,一所罕为人知的私立女子大学——紫凌书院。在这里,我结识了两个谜一样的少女——被我称作“小丫头”的周风雪,以及人称“N’tss-Kaambl的修女”的索秋渠。在那之后,我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不再是我,我变成了另一个人,就连我的名字也从此改变。
余涣箐。是的,这才是我现在的名字。
“你的焦虑症还严重么?”
小丫头懒洋洋地在楼廊里发话,澄澈的声音微微震动着被夕阳染红的空气。
“我说过我有焦虑症么?”我发自本能地顶嘴:“只是莫名的恐惧而已。现在没了,自从变成这副模样。”
除了我和小丫头,只有索秋渠在大教堂里。我在小丫头的命令下一本接一本没命地抄书,抄那些我看都看不懂的怪书,经常一本要抄许多份。索秋渠则被迫为我俩端吃端喝、照顾起居。蟾蜍和魔女——不对,应该说教师和学生都从不来大教堂吗?至少我是从没见过。
“恐惧和焦虑还是可以区分的吧。”小丫头说:“恐惧一般有其具体对象,而焦虑没有。所以你过去那种莫名的恐惧感,说白了应该是一种焦虑情绪。”
我停下碳素钢笔,使劲揉着怪异扭曲的手指,好让自己暂时休息一下:“理论归理论,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理想状态。”
“哦?”
“我记得Svendsen的书里说过:‘就其对象和可能的解决方案而言,恐惧也会有某种不确定性;很多焦虑症患者也知道什么事物令自己焦虑,却不清楚它将如何影响自己的生活。’”
“无论什么东西,一到你这儿全都不确定了。”
“不确定性原理永恒。至少是在咱们这个宇宙里。”其他宇宙的物理法则会与我们这个宇宙截然不同吗?我可不敢说。“还有熵。在别的宇宙里怎样不知道,但在这个宇宙里,熵就是终结万物的力量,是永恒的。”
“熵吗?”小丫头“哼”了一声:“说到熵了,前几天我让你翻译的那份材料……你在名词翻译上的某些怪癖真令我惊讶。Christa译成‘女基督’是有过先例;Shekinah是‘谢基娜’也不错;Eatropy是‘熵姬’就蛮拧了吧?Theabinha居然变成了‘箐女’?真是不明所以……还有Nyarlathotep,你竟敢译成‘娜雅’?!……”
“……我抗议,”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明明就是个英语白痴,是你非要赶鸭子上架……”
“这里英语不多啊,相反拉丁语、希腊语、希伯来语、梵语的比例还大一些……”
“求你饶了我吧……”我哭都哭不出来。欺负我就这么好玩吗?
“我感兴趣的倒不是这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把这些神学概念都搞得这么……这么女性化呢?”
“卡哇伊啊。”我强忍住坏笑。
“去死!”
当然不止如此。小丫头对神话学、文化学、宗教学、神学、民俗学、哲学、心理学等等的了解肯定比我多得多,不必解释她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周风雪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独自住在大教堂里,一天三餐只吃虎皮辣椒,从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长相,能轻松号令魔女和蟾蜍样的异界怪物……她究竟是什么人?比起其他可能性,我宁可相信索秋渠的话,相信她就是混沌之神娜雅的化身。
“你的新身体如何了?能自由变形了么?”小丫头问。
我看看自己袖子里耷拉出来的一簇簇触手,心里不免泄气:“还不行,只有脑袋能维持人类的样子。现在要是离开书院,必须穿上拖到地的长袍,把脖子以下全挡住。”
“慢慢练吧。等你能自由变化成人形了,还有更多事要你去办呢。”
这样啊。到那时也许我就能从这无休止的抄书工作里解脱出来了,只是不知她到底想怎么利用我这个OuterTheaology之子。不过无所谓了,我就是为了小丫头才活着的,只要是她的命令,哪怕去死我也情愿。
看看索秋渠如今的光景,空无一物的双眼,机械的动作举止,对大多数事情都没反应了,只会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我,听我的吩咐做各种粗活重活累活,即使被踩在脚下也一动不动地默默忍受着。她是不是已经彻底疯了呢?那样或许还更幸福一些吧。周风雪,还有书院里的人们为什么都对索秋渠这么残忍?仅仅因为她是侍奉ElderTheaology的修女吗?
在我的印象中,GreatOldTheaology(或称OldTheaology)是行星级的存在,ElderTheaology(或称OldenTheaology)是恒星级的存在,而OuterTheaology(或称OtherTheaology)是超越宇宙的存在。OuterTheaology近乎无限强大,因为太过于强大以至于总显得高高在上,所以真正经常互斗的是GreatOldTheaology和ElderTheaology。作为行星级存在的GreatOldTheaology本该无力与ElderTheaology抗衡,但在很多特殊情况下,一些GreatOldTheaology还是有机会逃脱ElderTheaology的控制、对宇宙中的生命构成威胁的,比如当ElderTheaology的力量由于种种原因遭到削弱之时。
举个例子,传说中作为ElderTheaology最重要的对GreatOldTheaology封印装置之一的红超巨星参宿四——也叫猎户座α——正在走向死亡。参宿四距地球约427光年,体积差不多有太阳的325万倍。可惜这样辉煌的一颗恒星已经垂垂老矣,很可能已经度过了它生命历程的90%至95%。对比从1993年到2009年的数据,我们会发现参宿四的直径正在以年均1%的速率缩小;2009年的参宿四,其直径比1993年的参宿四缩小了约15%。这意味着它的质量正在快速流失。如果激进点儿估计的话,参宿四可能在1万年内就会在一场壮观的超新星爆炸中毁灭掉。它或许在几千年后、几百万年后才会爆炸,或许明年就会爆炸,谁也说不准。这可能会给被封印的GreatOldTheaology带来可乘之机吧。参宿四一旦毁灭,天晓得会有多少恐怖的GreatOldTheaology被释放到宇宙中来。
参宿四正在死去。恒星也不是永恒的,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死掉。
时间的流逝,万物的衰亡。这正是熵的力量,也是熵姬的力量。
“有人来了,你去应付一下吧,好哥哥。”小丫头突然说。
“为什么是我?”我这个样子怎么好出去见人。
“是书院的学生,没关系的啦。”
“哦。”
我放下手里的书,以腹足纲动物的运动方式“走”出门去。大门在我背后自动关闭。明媚的阳光在书院中辉煌遍洒,仿佛能直透进人心里似的,照得我经络血脉都舒活起来。
大教堂门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踧踖而拘谨的小魔女。她比其他学生年轻很多,可能只相当于一般高中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