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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当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时,单位曾经配给他一部手机,他害怕别人说他张狂,
没敢要。领导们就表扬他作风好,这一表扬算坏了,他再没法儿要了,也再也没人
给他配了。他没有手机用,有一次被杨局长碰上了,发现他于富贵没有手机,顺手
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
“笑话。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杨局长说,“小偷们都拿手机联络着作案,我
们全国知名的反扒专家还没有手机用,那就先用我的吧。”
于富贵不敢接:“不用不用,我用不着。”
“拿上。我给你了,你就拿上。”杨局长笑笑说,“老于,你们刑警大队的正
副职领导干部加在一起一数一大把,恐怕就你于富贵一个人没有手机用吧?老于,
一个人如果太老实,人家就看不起你呀。这不,你这么长时间没有手机用,人家都
看不见呀。你还是用我的吧,我是局长,我要没有手机,人家马上就会给我配的。”
于富贵一听杨局长说话带刺儿,就害怕传出去得罪刑警大队别的领导,连忙说:
“队里早先也给我配过,怨我当时没要,并不怪我们队里。”
“拿上吧。”杨局长笑笑说:“你别越描越黑了,我啥都懂。”
于富贵这才把杨局长的手机接过来了。不过,局长说句话,放出来放不下,事
后还是传出去了。虽然并不怨于富贵本人,因为杨局长话说得不太好听,这件事也
还是把刑警大队别的领导们得罪了。人家在背后说,不就一部手机嘛,又不是没给
过他,还值得捅到局头那里?于是,虽然表面上见面都是笑脸,他于富贵心里明白,
谁也和他不过心。从那以后,别说他们一把手李大队长了,就是副职们,连办公室
的白主任,也对他敬而远之了。但是,这件事虽然得罪了别人,于富贵分明也感到
了杨局长对他实在是不错。于是,他骑在摩托车上就想,莫非杨局长找我又有什么
好事儿?会是什么好事儿哩?我现在最需要房子了,难道杨局长了解到我住房困难,
要分给我一套新房子?
别说新房了,就是别人住过的旧房也好呀。领导们经常扔了旧房住新房,不断
开垦处女地,说不定还真是要给我旧房子哩。房子虽旧,怎么比也比我现在住的破
平房好到天上了呀。
做梦吧你!
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儿!
于富贵马上又自嘲起来。局头一呼你,你就心里七上八下,你就不明白自己谁
是谁了?
自作多情吧你!
说不定还要批评你哩!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慢慢地平静下来。等他风风火火赶到局机关大院,把摩托
车停在车棚里,走上二楼,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前的时候,他已经以一种警察的本能
进入了工作状态。
门开着一条细缝儿,他试探着轻轻地推了一下,就把门推开了。
杨局长正在接电话,看到他先对他点点头,让他进来。然后又摆摆手,让他回
头把门碰上,这才伸指头点着让他坐下。于富贵就想到杨局长果然一直在等他了。
一个堂堂郑州市的公安局长,现在社会情况又这么复杂,各种各样的案件多如牛毛,
可以说他是日理万机了,能够亲自呼他来,并不是一件很随便的事儿。虽然刚才在
路上他还想七想八,一走进这局长办公室,面对自己的上级领导,凭着职业的习惯,
于富贵马上就感觉到,肯定发生什么重要案子了。
于富贵走过去,坐进杨局长对面的皮沙发里。杨局长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就把自
己的香烟扔过来,示意让他先抽烟。他接在手里,一看是扁三五,地地道道的进口
货。好烟呀!他看看烟盒里还满着哩,就抽出一根点着,把剩下的悄悄地装进自己
衣袋里。到杨局长这里,他虽然不敢乱说话,却敢乱抓他的烟抽。
电话接完了。杨局长顺手从老板台下边又拿出一条“红塔山”,扔给于富贵说:
“给,偷了一盒进口的,再搭上一条国产的。这算什么呢?阴谋诡计再加上光明正
大,也算是偷一送一吧。”
于富贵笑笑拿起来说:“拿了就拿了,不拿白不拿。”
杨局长说:“拿了也白拿。”
两个人都笑了。
有人敲门,轻轻地,一下一下,敲得很小心,也很有分寸。
于富贵连忙站起来,他想替杨局长去开门。杨局长摇摇头,示意不要让他理睬。
于富贵只好又坐下来,不再去理会那敲门声。
杨局长只管哈哈笑着说:“我们于大侠忙得很,能够见你一面不容易呀。”
于富贵说:“你又逗我了。”
在杨局长这里,好像那敲门声并不存在,就像敲的是别人的房门一样。
杨局长的笑声传出去,那敲门声就消失了,楼道里传来轻轻离去的脚步响。
这就是威严,这就是大人物。于富贵心里想这就是局长,就这一条儿,咱于富
贵就做不到。看起来什么人干什么活都是一定的,咱这一辈子是没有当局长的命了。
“老于,”杨局长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白送给你一条烟吗?”
“不知道。”于富贵也笑着说:“我工资低,你可怜我呗。”
“屁话。我可怜你,谁可怜我呀。我这是给人家老于送礼,巴结我们于大侠哩。”
于富贵明白杨局长在和他开玩笑,就说:“局头会巴结我老于,日头就从西边
出来了。”
“没想到吧?日头今天可是真的从西边出来了,我今天真要巴结你哩。”杨局
长笑着说:“咱可事先说好,礼物你接住了,可不准后悔呀!我让你吃进去容易,
吐出来难。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今天你可是又上我的当,又
受我的骗了。”
于富贵轻松地笑起来。他就喜欢杨局长这一点,虽然对局机关干部板下脸来非
常严厉,但是对下边普通警察却从来不摆局长架子。他不再说话,他已经意识到杨
局长确实有事情要他亲自去办哩。
“这么说吧。”杨局长果然收起笑脸,停了一下,忽然说:“我被盗了。”
于富贵心里一惊,只感到脑袋轰的一下,条件反射一样,不自觉地从沙发里站
了起来。
4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局长办公室照得亮亮堂堂的。局长办公室还摆着几盆绿
色植物,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灿烂。有一盆于富贵认识,是橡皮树。那几盆于富贵就
不认识了,只看着叶子格外大,格外漂亮,却叫不上名字来。在于富贵的印象里,
好像每次来,局长办公室摆的花都不一样,看起来是经常更换的。不过,现在他是
无心欣赏这些花了,眼看着花,心里却在发愣。
“老于,你紧张啥哩?”杨局长好像为了调节气氛一样,就说:“我脸上又没
有刻着公安局长的字,小偷也不看我的脸面,怨我太大意了,又不怨你于富贵,你
说是不是?”
于富贵这才说:“大意外了!”
“你坐下吧。”杨局长接着说:“没想到吧?”
于富贵点点头。
杨局长伸出一个指头摇晃着继续说:“情况比你想的还要严重哩。”
于富贵眼盯着局长的手指头。
“因为被盗的还不止我一个。”
于富贵更吃惊了。但是,作为一个干反扒的老警察,只要一进入案子,于富贵
立马就进入了角色:“杨局长,还有谁?能告诉我吗?”
杨局长苦笑笑:“你想知道还有谁吗?可是,这个这个……我可不便对你说那
么具体了。但是,有一点可以告诉你,老于,有几位同志比我的职务还要高。”
于富贵心里越发沉重起来。他想了想,试探着问:“我能知道丢了什么东西吗?”
杨局长摇摇头,苦笑笑说:“到底大家丢了多少东西,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
不方便一个一个问人家。现在到底丢了什么,这已经是个谜了,也没法弄清楚了。
你明白这一层分寸感吗?”
于富贵点点头:“我明白。只是……”
杨局长伸手拦住了他的话:“就我目前清楚的,我的手包是丢了。”
于富贵望着杨局长一声不吭,等着他往下说。
杨局长停了一下,好像在寻找语言一样,然后才接着说:“我的手包里有一台
手机,还有我的工作笔记。这个工作笔记也不是什么会议记录,只是我个人的一本
流水账。老于,这一点我得告诉你,我爱记流水账。平时的工作情况呀,我自己的
心情呀,甚至对上上下下同志们的一些印象呀,五花八门,又太真实。你能够想到,
这个这个……”
于富贵马上想到这本工作笔记的重要性了,就说:“你别说了,我想得到。”
“想得到就好。唉,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不良习惯了。起先是害怕忘事儿,就喜
欢想到什么记什么,时间一长就习惯了,记了一本又一本的。这是我个人的一本备
忘录,也算是我自己的心灵史吧。我总想着把这些笔记一本一本攒起来,等到我老
了,退下来以后,经常回头看看,晚年里不空虚。”说到这里杨局长长长地叹口气,
“唉,所以我告诉你,手机丢了还不是太重要,但是工作笔记绝不能够传到社会上。
你明白吗?”
“我明白。”于富贵当然掂出了分量,他继续追着问:“还有什么东西?比如
说,有没有钱?”
“你说钱?钱还不是太重要吧?”
“不,你错了。钱比什么都重要。”于富贵话一出口,马上就意识到面对的是
自己的领导,有一些失态,连忙补充说,“对不起杨局长,请原谅。我强调钱很重
要的意思是,这关系到作案动机。”
“你说得好,请原谅我是人在事中迷呀。”杨局长想了想说:“我的手包里没
多少钱,也记不清准数了,平常都是你嫂子装几个算几个,我也没有数过,估计也
就是二三百零花钱吧。但是,就我事后知道的,一个金融界的同志手包里起码有一
两万。”
“别人呢?只这些了?”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杨局长忽然笑着双手一摊,“于大侠,审查可以结束
了吗?”
一句玩笑话,一下子就让于富贵轻松下来。
于富贵也笑了:“对不起,我还得问,杨局长,你能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吗?”
“那当然。昨天晚上,皇上酒家。”
于富贵知道那是全郑州最有名的高档酒楼,那地方不仅能够吃饭,而且各种娱
乐设备齐全,一条龙服务,就果断地说:“绝不是在餐厅的包间里丢的。对不起,
能再说具体一点吗?”
“你猜得对,不是在餐厅的包间里。我们吃过便饭本来要散的,是老板热情得
过头了,正好有香港来的歌星,一定要让我们听歌。我想着一定是在小歌厅里出的
事儿。”
于富贵继续追着问:“杨局长,你们有怀疑对象吗?比方说男的女的,能回忆
起来有什么陌生人在你们身边转来转去过?”
杨局长摇摇头。
“没一点印象?”
“没一点印象。”
于富贵怔住了。他心里想,在郑州近期发生的所有失盗案件里,这算是最为严
重的了。他低下头,沉默起来,同时在心里马上过电影一样,把郑州的新老男女扒
手,一个一个的飞快地捋过了一遍,再捋过一遍,也想不到谁会这么作案。
杨局长看着于富贵低下头一言不发,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也不着急问他,他开
始点着烟,从容地等着他。他看到于富贵想着想着眉头却慢慢地锁紧起来,就感到
问题的复杂性了。因为平时谁要丢了钱包什么的,只要说清楚时间和地点,于富贵
低头想想就能够猜到作案人的范围,很快就能去把东西拿回来。就关切地问:“有
难度吗?”
于富贵抬起头说:“没有一点头绪。”
是沉默,这沉默沉重地压在于富贵心上。
“就这样吧。”杨局长忽然笑起来说:“于富贵,我可不管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破案这活儿,是你于富贵的事儿,可不是我局长的事儿。”
于富贵点点头,再也笑不出来了。
杨局长说:“那好吧,我现在对你提出三条要求:一是此案必须要破,所有的
东西都要给我找回来,而且要抓紧,我给你十天时间。二十天吧,时间够长了吧?
二是不要搞什么排查之类,因为案情特殊。虽然我们也只是偶尔聚在一块吃饭听歌,
说开了也光明正大,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我们也是人嘛你说是不是?但是,
毕竟身份不同,如果传出去自然就会损害领导干部在群众中的威信你说对不对?所
以,一定要避开我们平常习惯的那些破案程序。在我们公安队伍内部也要最大限度
地缩小知情范围,除你之外,不要对你们刑警大队任何人说。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
局机关目前除我之外,包括政委和副局长们,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想在破案期间,
你可以请病假或者事假不上班。这个这个,考虑到你个人的安全问题吧,最多让王
海介入进来,因为他是你的搭档嘛。但是,让王海知情到什么程度,你自己去掌握
吧。三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现在需要再强调一下,老于呀,你要牢记这件案子
万一传出去可能会产生的意想不到的不良社会影响。我个人丢人不丢人还不要紧,
我的脸面还没有那么值钱,但是别的领导同志就不同了。你明白我的话吗?”
于富贵认真地点点头。
于富贵一边感到了杨局长对他于富贵这份信任的分量,同时他也感到破这个案
子没有一点把握。但是,杨局长两眼却热热地盯着他,满含着希望,甚至是渴望。
最后,于富贵慢慢地从沙发里站起来,还是坚定地说:“请局长放心,我一定
完成任务!”
杨局长这才轻松地笑起来:“于富贵,你小子现在才知道我送你这条烟不好抽
吧?”
于富贵也笑了。他拿起来那条烟说:“局长,我走吧?”
“再等等。只送一条烟这礼物是不是太轻了一点?”杨局长笑着又递给他一个
鼓鼓的信袋,“案情特殊,你没法儿到会计那儿支钱,这是我给你的活动经费。”
于富贵没想到杨局长想得这么仔细,一时间也想不好应该不应该接这个钱:
“这个这个……”
杨局长认真地说:“别这个这个了,我知道你们办起案来情况复杂,还是有备
无患好。拿上吧,而且我也知道你手紧,连小偷们都知道你穷得老吃烩面是不是?
这是办案,你个人贴不起。”
由于这钱来得突然,局长亲自给他活动经费,这在过去多少年的经历之中,还
从来没有过先例,于富贵还是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你拿上吧,这一万块钱只是活动经费,可不是奖金。花不完剩多剩少你还给
拿回来不就行了?我也明给你说吧,这钱是我从家里拿来的,你也给我省着点花,
就是将来案破了,咱们也没有办法报销。老于你说是不是?”
这一下,杨局长把于富贵说笑了。
也把于富贵感动了。
于富贵这才伸手把钱接过来。
5
于富贵怀里揣着钱,腋下夹着那条烟,走下局机关的办公大楼。他把自己的摩
托车推出来,却想不好先到哪儿去。在公安局大院门外愣了一会儿,就想还是先回
单位吧。先把这钱和这烟放回自己办公室,再想下一步的行动。于是就原路返回。
在路上他就想,看起来这个作案的不是郑州人,那只能够是过路客了。过路客没有
规律,有的人是作了案就走,或坐飞机或坐火车,一离开郑州,再也没有影踪,那
就苦了他于富贵了。
最好没有走,最好他再继续作案。
只要他继续作案,于富贵就有机会抓住他。
走什么呢?郑州这地方市场这么大,活这么好做,这么容易得手,急着走干什
么呢?
当然不会走,咱既然是干这个的,到哪儿还不是做活?
出手这么狠,又做得如此巧妙,自然是高手。高手作案,不仅作案时候反应快,
身手不凡,作案以后,心理也非常敏感,变化无常。唉,如果害怕目标太大,就停
几天玩玩嘛。看看朋友,下下赌场,再找几个小姐泡泡。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来得
容易花得快,干这个的是无本买卖,不就是图个自在和快活吗?花完了再出手嘛,
来一趟郑州不容易,少说也住他一个月对吧?
于富贵想想自己,又替对手想想,来来回回一想,就估计如果真是过路客作案,
肯定也不会马上走。住一个月是长了一点,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但是起码十天半
月内他不会走。
“老于,又去看杨局长了?”
现在这人真是神了,于富贵刚刚回到单位,办公室白主任就知道他从杨局长那
儿回来了。
“白主任,你成神仙了!”
“我怎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