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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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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美人魔鬼般的身子会放电,正电着快失去理智的秦淮河,他眼里放出火光,趁势搂过辛芳菲腰肢,低头往她香艳的脸上吻去。

开始乔不群还在嫉妒秦淮河,有辛芳菲这样的大美人投怀送抱。自己今生今世怕是没这个艳福了。旋即乔不群就有些坐不住了,也不知两人到底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不管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反正做的都是戏。问题是你又没买门票,有什么资格守在旁边白看戏呢?情急之中,乔不群装模作样掏出手机,往耳边一捂,喂喂着奔出门外。

辛芳菲不知秦淮河已严重中电,失去理智,依然往后仰着头,要躲过那只酒杯。熠熠灯光下,高耸的胸脯波涛般汹涌着,白净的胫脖显得越发撩人。美色加美酒,一齐在秦淮河血管里奔腾着。他先在辛芳菲腮上啄一口,接着封住她的芳唇。美人唇是激情火石,顿时点燃秦淮河全身血液,他扔掉酒杯,将那软如香泥的身子抱起来,朝里间大卧室迈去。

辛芳菲本能地挣扎起来,仿佛刚上滩的鲜鲤,起劲扭摆着柔韧的身子。两脚扑打着,一只鞋子甩向墙上,咚一声弹回来,掉到地毯上。飘逸的长裙早已掀翻上去,两只晃荡着的长腿暴露无遗,那般美轮美奂,风情万种。

“不、不、不——”辛芳菲尖唤着,却根本没法挣脱秦淮河两只大钳般的手臂。

门外的乔不群愣怔着,脑袋嗡嗡而鸣,一时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跟自己一样,秦淮河也暗暗喜欢着辛芳菲,这究竟不是男人能熟视无睹的美人。可辛芳菲呢?她也喜欢秦淮河吗?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秦淮河英俊潇洒,这自不必说,又才华横溢,能说会道,是那种很容易获取女人芳心的男人。那么两人是种什么关系呢?是不是已到了什么都可以发生的地步?凭直觉,乔不群又意识到他们还没到那个地步。从辛芳菲口气里也听得出,今晚她来看望秦淮河,尽管不排除老同事老朋友的因素,却并非仅仅为了友谊,主要是代表市政府和耿日新来的,公事公办的成分更多。耿日新他们对秦淮河这么客气,好像背后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乔不群感觉有些不对劲,差点要反身入门了。随即又犹豫起来。万一辛芳菲确是借公家名义,到秦淮河这里来投怀送抱的呢?你这么冒冒失失返回去,岂不要误了人家的好事?可乔不群马上又推翻了这个设想。辛芳菲真对秦淮河有什么意思,完全可避开第三者,待乔不群不在的时候再来相会,秦淮河也没必要这么迫不及待,饿急的狼一样。如果不是两情相娱,秦淮河做出这种事来,就是对辛芳菲的伤害了。这样你还能坐视不管吗?别说自己也喜欢着这个女人,就是一般同事,也应该出面制止,不能听之任之。

不过乔不群并没进门,打开还拿在手上的手机,揿下秦淮河的名字。

红着双眼的秦淮河已完全失去理智,将辛芳菲按倒在大床上,欲行不轨。所谓酒后乱性,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就在秦淮河张牙舞爪,撕扯着辛芳菲裙子时,腰间手机骤然响起来。秦淮河迟疑片刻,不知要不要去掏手机,按在辛芳菲身上的手也下意识松了松。辛芳菲趁机一跃而起,对着这大胆男人就是一记耳光。耳光很重,也很响亮,秦淮河立刻清醒过来。他摸摸有些发麻的面颊,看一眼逃向外间的辛芳菲,拿出手机,问了声谁。

乔不群知道这个电话打得是时候,再慢几秒,秦淮河恐怕就不会接电话了。乔不群冷冷道:“我要走了,明天再来送你。”秦淮河颓然道:“你忙就别来送了,我知道省城怎么走。”乔不群说:“你还能辨别东西南北,我就放心了。”

电话还没打完,辛芳菲已几下整理好自己,出现在门口。乔不群在给谁打电话,自然不难听出。辛芳菲感激地看他一眼,想说句什么,仅张张嘴,还是掉头走了。

第二天早上乔不群赶往桃林宾馆,还没上楼,秦淮河便提着行李下来了。他早已恢复为原来的秦淮河,风度翩翩,谈笑风生,看不出昨晚曾在他身上发生过不太平常的事。乔不群说:“提着行李干什么?政府专车来了?”秦淮河说:“要什么专车?我还没那么娇贵。”又说:“昨天也没跟你好好说几句话,找个地方坐坐吧。”

说着上了门口的的士,绕到桃花河岸边,走进一个名叫桃花流水的小茶楼。在临河的二楼小包间坐下,先要了小包子和白米粥,填饱肚皮,又让老板娘沏上一壶新出的铁观音,吹着习习河风,慢慢品茗起来。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来这茶楼了。研究室撤销之前,每逢政府要开全市性会议,秀才们常熬夜弄材料。天亮材料弄好,已是饥肠辘辘,两人出门找吃的。时间尚早,街上行人寥寥,店门紧闭,走上好几条街道,也没碰上卖早点的。七弯八拐到得沿河路上,晨练的,上学的,赶早市的,才渐渐多起来。街边早点店也已开张,粉面包子,汤圆烙饼,什么都有。两人相反不急了,见不远处有一小店,用柳体镌着桃花流水的招牌,想起李白诗: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抬步而入。店里不仅经营早点,还兼营早茶,两人要两样包点或粉面,一番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再让主人沏壶好茶,慢慢品茗起来。反正材料出来了,上午不回办公室,领导不会追究。此后每熬完夜,都会不由自主往这里跑。不熬夜弄材料,或早或晚,偶尔也会来聚聚。粉面和包点都差不多,茶却越喝越上档次,开始是廉价粗糙的碎茶,继而是略好点的红绿茶,往后竟喝起碧螺春铁观音之类名茶来。也是由俭及奢易,由奢及俭难,这茶级上去后,只能越喝越好,再不愿回头去喝过去不够档次的粗茶俗茶。这有点像做官做上了瘾,能上不能下,只想越做越高,就是做到联合国秘书长一级,也不肯善罢干休。

端着紫砂杯,美美喝口铁观音,眼瞧窗外荡漾的桃花河,乔不群感叹道:“这是一个多好的地方!自淮河离开桃林后,我好像再也没来喝过茶,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佳处了。”秦淮河沉默良久,才悠悠说道:“还是那时好哇,工作再辛苦,或是受了领导的气,只要跑到这里来,手把茶盅,吹上一阵牛皮,便心平气和,什么都不必在乎了。”

乔不群收回目光,笑望着秦淮河,说道:“你干脆又调回来算了,我天天陪你来喝茶聊天,既消渴,又消气。”秦淮河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脚步已经迈出去,是想回就回得了的么?”乔不群点头道:“是啊,这里的茶水虽好,可男儿志在四方,还是得往外面走。总不能像我一样,这么碌碌无为,平平庸庸。”

秦淮河望定乔不群,说:“我正想听听,你怎么去的检纪监察室。你是桃林政府大楼里最硬的笔杆子,莫非除了纪检监察室,偌大个政府办再没你容身之处?”乔不群笑道:“笔杆子硬算什么?笔杆子再硬,又硬得过人家的腿杆子?纪检监察室也得有人去嘛,乔某不去谁去?”秦淮河说:“当然有庙就得有和尚。可那是个养老的地方,你好像还没到养老的时候吧?”乔不群轻描淡写道:“不养老,养养性也挺不错的。纪检监察室边缘是边缘了点,不过也有好处,彼此没啥利害之争,人际关系好处理。”

见乔不群不肯明言,秦淮河也不好过多盘问,知道背后原因肯定不简单,只说: “还是蔡润身得路,成为财贸处负责人,又到了甫迪声身边,以后出息就大了。这两天也没碰上他,本想给他打个电话的,一直被耿日新的人缠着,也没腾出空来。”乔不群不想提及蔡润身三个字,不咸不淡道:“到纪检监察室后,我很少跟政府领导和领导身边人打交道,不知人家在忙什么。事实也没这个必要,人家做人家的忙人,我只管做我的自在人。”秦淮河说:“见了蔡润身,代我问声好。这次匆匆路过桃林,没时间久留,下次再去看他。”

给秦淮河杯里续上茶水,乔不群岔开话题道:“干吗这么匆忙呢?不可多在桃林待几天?”秦淮河说:“昨晚你也听到的,辛芳菲连车子都给我准备好了,我还在桃林待得下去吗?”乔不群笑道:“所以你才急着要上九华山,也不顾有没有旁人在场。”

这里的九华山自然跟刘禹锡的诗有关,有着特殊含义。秦淮河笑道:“你以为九华山是想上就上得去的?我是见这么个大美人,被耿日新那小子独占着,心有不平,才借酒盖脸,壮胆放肆一回。真要上九华山,肯定会选择更好的时机。”乔不群说:“当时一拨通你的电话,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做了件傻事。”秦淮河说:“真该感谢你的电话,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假戏真做了。”乔不群说:“你怕是巴不得假戏真做哩。”秦淮河说:“假戏就是假戏,还是不要真做的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乔不群说:“什么后果?怕派出所的人破门而入,还是怕房里装有摄像头,落下把柄?”秦淮河摇头道:“这些倒还不怕。”乔不群说:“那你怕什么?”秦淮河说:“一两句话也没法跟你说清楚。”

乔不群似有所思,说:“昨晚在餐桌上,我见耿日新和曹副书记对你那么热乎,就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秦淮河说:“不群你好眼力,也看出了破绽。其实这段时间,我并非第一次回桃林了。”乔不群有些意外,说:“你什么时候还回过桃林,怎么没告诉我一声?”秦淮河说:“我不想让你也卷进来。”乔不群说:“你到底在桃林做了些什么?”

“要说也没什么,完全属于记者本职工作。”秦淮河举杯闻闻茶香,压低声音说,“报社接到举报信,桃林有个背景深厚的黑社会组织,以经营宾馆和娱乐洗浴业为名,变相开赌场,设淫窝,非法牟取暴利,已到了明目张胆为所欲为的地步。社领导考虑我是桃林人,认识的人太多,容易暴露目标,不想让我抛头露面,可一时又找不到更适合的人选,还是安排了我。举报信上说的事,此前我就略有耳闻,潜回桃林后也不怎么费力,顺藤摸瓜,很快掌握了这个黑社会组织大量情况和相关证据,发现他们的恶行远比举报信上所说严重得多。更可怕的是他们来头不一般,跟市里领导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本来我的行踪非常隐蔽,可还是被他们觉察到了,我还没回报社,电话就打到了社领导那里,要我们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领导担心我的安全,命我暂时停止了调查。”

听得乔不群背膛发起麻来,说:“说你们狗咬耗子,我看一点没错。如今从上至下,不仅有专职纪检监察部门,还有力量雄厚的公安检察和反贪等专门机构,人家躲在办公室里过着清静日子,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你们做记者的倒好,跑了会场,跑了领导,还嫌不够,还要钻天入地,老往旮旮旯旯里跑。”秦淮河说:“正因如此,在地方政府官员眼里,我们这些记者也就跟反动特务没多少区别。”乔不群笑道:“还是那句旧话说得好,爱山爱水爱美人,防火防盗防记者。你们这些记者大人,一支笔在手,朝上指天,朝下画地,打一枪换一个位置,地方上能不小心点?”

秦淮河苦笑笑,说:“你这是抬高记者了。这几年地方上出些什么事,地方政府和相关部门格外沉得住气,盖子捂得铁紧,几个爱管闲事的记者自不量力,站出来说了几句真话,便被看成百姓的代言人。其实在媒体里讨饭吃的都知道,记者能量微乎其微,谁的皮毛都伤及不了,倒是引火烧身,下不了台的时候多。”乔不群说:“你明知会引火烧身,干吗不躲着点,还要往桃林这是非之地乱跑?这已是常识,黑社会组织一旦得到官方庇护,就变得黑里透红,谁也奈何不得,何况你一个文弱记者?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得秦淮河直笑,说:“还没这么严重。他们有官方背景,我有他们证据,只要藏在背后的官员不想丢官,他们就不敢轻易对我下手。在政府多年,你也清楚桃林官场,里面关系复杂,你想搞倒我,我想搞倒你,谁都不肯服输。他们都非常聪明,谁敢轻举妄动,稍不留意,露出软肋,就容易被对方击倒。”乔不群说:“怪不得耿日新那么在乎你,安排得如此周到。还有曹副书记,席上口口声声要你多宣传桃林,真有意思。”秦淮河说:“我才不会宣传他们呢。我见过太多这样的记者,天天给人写表扬稿,人家表面客客气气,心里并没把你当回事。有良知的记者就要敢于直面现实,写几篇能击中人家要害的文章,才不至于被人小瞧。”乔不群说:“这个看法我赞同,表扬稿只能是表扬稿,跟泡沫广告一样,易生易灭。我印象里有影响的大牌记者,好像没一个是写表扬稿写出来的。”

正说得投机,女老板上楼来,说是有人找。谁会找到这个地方来呢?两人正感纳闷,辛芳菲已出现在门口,笑道:“秦大记者真会享受,跑到这清静妙处做起神仙来了,害得我好找。”那表情和口气,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辛芳菲的鼻子真长,躲到这么个角落里,也被她嗅了出来。秦淮河说:“来来,一起喝两杯。”掉头要女老板重新沏壶茶上来。辛芳菲说:“免了吧,车子就在下面。秦大记者是文人,别的安排你也提不起兴趣,耿市长让我做向导,曹副书记亲自作陪,到下面几个风景点去转一趟。”又看看乔不群,说:“不群你也一起去走走,好好陪陪你这位老朋友。”

看来昨晚那个电话打得好,才又重获美人欢心。既可陪老朋友,又能与美人近距离接触,乔不群自然满口答应。秦淮河却说社里有事等他回去处理,不便久留,起身迈出包厢。辛芳菲追上去,又一番苦劝。无奈秦淮河不为所动,执意要走,也拿他没法。

等乔不群结过账,走出小茶楼,秦淮河已被辛芳菲请上小车。当然不是要下县,是辛芳菲左劝右劝,秦淮河才勉强答应坐她的车回省城。乔不群没上车,跟车里的秦淮河握过手,看着小车绝尘而去,才慢悠悠回了市政府。

第十章

秦淮河离开桃林后好长一段时间,乔不群还常会想起他在桃花流水说过的那些话。平时待在政府大院里,与外界没怎么接触,偶尔听人说起如今世界如何如何复杂,政府大院也并非净土块,某重要领导或实权人物跟某老板是铁哥们,跟某黑社会老大是拜把兄弟,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经秦淮河这么一说,就容不得你不信了。有时远远看见领导从车上下来,或与领导在楼道上不期而遇,乔不群就忍不住想,某黑社会组织后台说不定就是这位领导了,他的尾巴恐怕早已踩在秦淮河脚下。有时领导低着的头会突然向上仰起,似笑非笑地瞟你一眼,乔不群甚至异想天开,以为领导要向自己献媚讨好,恳求你到秦淮河那里说句好话,别把他的底细抖露出去,因为这大院里就你乔不群跟秦淮河关系虽硬。

这念头让乔不群既兴奋又紧张,这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也有心虚之时。可下次再碰上领导,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似的。原来领导从来没真正看过你一眼,他们的目光总是那么虚幻缥缈,雾水样在你头顶一米左右的空中游移着,轻易不会降临到你脸上。乔不群难免有些泄气,都是你想象太丰富了,其实领导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有了这个发现,以后除上下班,乔不群再不敢随便在大楼或楼前坪里乱走,生怕碰上哪位领寻,又要自作多情。只有整天躲在副主任室里看报纸,或到郑国栋他们科员室去串串门,反正纪检监察室这个死角落,领导走错了门,也不会错到这里来,不容易碰着。实在太无聊,就清理清理抽屉和文件柜。办公桌是纪检监察室原有的,文件柜则是从研究室搬下来的,多年留下的书刊和杂物都胡乱塞在里面,一直没兴趣整理归类。

这天乔不群清出一个小本子,里面也没记着什么紧要事,无非一些会议记录,或领导吩咐写材料时提出的要点什么的。研究室不复存在,本子留着已没多大意思,乔不群扬扬手,扔往墙角纸篓。却扔得不太准,本子在纸篓边上一弹,掉到地上,手掌样摊开了。

走过去拾起本子,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打开一瞧,是个电话号码,旁边还写着一个马字。乔不群猛然想起,为州州读桃林小学求人迁户口,曾请教育局高处长和红星派出所长彭南山去夜来香娱乐城潇洒,与那个自称姓马的小姐聊了一个多小时,给过她一百元小费,她在小费打动下,写了这个电话号码。当时袋子里有张五十元的票子,谁知却掏出张百元大钞来,也不好意思再换回去,只得忍痛给了马小姐。没有这一痛,怕早将人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哪会至今仍耿耿于怀,连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电话号码还留着?

这么无声地自嘲着,乔不群一团纸条,扔进纸篓。回到桌旁,心里莫名地动了动,复又走回去,从纸篓里将纸团拿出来。也不知要这纸团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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