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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个马淼淼会对你这么上心,乔不群说:“你的好奇心也太强了。你那里天天人来客往的,你都这么好奇,累不累?”马淼淼说:“我对任何人都没好奇过,除了您。”乔不群说:“我有什么可好奇的?”马淼淼喝口咖啡,别过脑袋,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沉吟道:“您不同,不是一般客人。”停停又说道:“其实客人也不是,是偶尔相识的一个朋友。真的,从一开始,我就把您当做朋友了。”乔不群说:“谢谢!能成为你的朋友,是我莫大的荣幸。”心里嘀咕,这可是个危险朋友,不是那么好交的。
马淼淼的目光还留在窗外,说:“是我要谢您。我来桃林两年多了,还没真正碰上一个朋友。桃林是个不错的地方,有山有水,可我却一无亲二无邻,更没有朋友,这里的好山好水也就有些黯然失色。”语气里带着伤感。乔不群仿佛受到了感染,说:“我这个朋友真不够格,这么久了,包括今天,才见过你三回。”马淼淼说:“我已经很满足了。您也许已看出来,我不应该是马小姐,应该是马淼淼。”乔不群说:“是啊,马小姐是娱乐场中的风尘女子,马淼淼应是旁边这所大学的在读大学生。”
“我在这所大学里待了两年多,只回过家一次。家里出不起学费,更出不起路费,寒暑假我都在外找事做。”马淼淼凄然道。乔不群心想你找事做,难道非得到夜来香那样的污浊地方去找么?可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没有出声。找工作不像在路边找塑料垃圾袋,俯抬皆是。只听马淼淼继续道:“我发过广告,送过盒饭,做过家教。做这些事下贱是下贱,我并不在乎。可我在乎钱,钱太少我没法养活自己。后来有人提醒我,凭我的身材和长相,应该活得更像样些。有女同学大一比我还寒酸,大二开始夜不归宿,一天天阔绰起来,成了小富婆。我隐约知道人家在外做什么,见她们穿金戴银,要花有花,要玩有玩,也曾动过心念。每当此时,爸那双严厉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睛便会浮现在眼前,我如果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对不起自己不说,也没法面对爸那双眼睛。”
说到这里,马淼淼陷入沉思,好一阵没吱声。乔不群没去惊动她,静静地坐着,不时喝口咖啡。咖啡苦中带涩。马淼淼又开了口:“直到有天晚上接到家里电话,我的人生从此发生了重大转折。电话是我大弟弟打来的,说爸病得不轻,要我立即回去一趟。我袋里才二十多元钱,怎么回去呢?寝室同学主动提出借钱给我,叫我赶快动身。我不想借她们的钱,借钱容易还钱难。犹豫了两天,大弟又打来电话,说还不回去,就见不着爸了。我万般无奈,借了几百元钱,火急火燎赶回家里。可还是迟了一步,爸已永远合上双眼。”
马淼淼抽泣起来,没法说下去了。乔不群拆开餐纸,递一块到她手上。马淼淼擦擦眼睛,努力稳住情绪,断断续续道:“老家村前山上,解放战争时打过大仗,常有游客上山参观游览。山路又窄又陡,旅游局专门组织了滑竿队,我爸尽管已五十多岁的人,也扛起了滑竿,好赚钱给我和两个弟弟上学。这天来了几位客人,他们父辈是国民党军官,当年就参加过山上战役。其中一个大胖子,好像是指挥那场战役的将军之子,别人不敢抬,我爸见钱给得多,和合作的叔叔接下这趟生意。上山还顺利,下山时胖子说起他父亲当年指挥战役的盛事,得意忘形,身子往前一压,沉向爸那一头,爸两腿失重,朝路旁高崖栽去。只要一松肩膀,扔掉滑竿,爸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客人会摔出滑竿,滚下山崖。当时爸确实也动过这个念头,那场战役解放军死伤惨重,就是胖子父亲干的好事。可胖子究竟是客人,得对他的安全负责。再说客人有个三长两短,滑竿队生意就不好做了,大家都会失去赚这份辛苦钱的门路。爸使出全身力气,使劲往里一推,让滑竿安全落在山崖里侧,自己却失去平衡,往旁边摔去,脑袋重重磕在石头上,造成颅内大出血。爸死后,留下一个存折,都是抬滑竿赚的钱,他一分钱没用,除给两个弟弟变学费外,全部给我存了起来。”
马淼淼已泣不成声。近处没人,她也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引起别人注意。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又继续说道:“爸的眼睛已永远合上,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决心改变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同时供两个弟弟上学。我去了娱乐场所,就这样认识了姬老板。见我长相可以,人也不傻,姬老板常带我去会一些重要客人。我使出浑身解数,尽量跟这些色狼周旋。客人达不到目的,发脾气,摔杯子,惹得姬老板很狼狈,对我大发雷霆。没等他下逐客令,我离开夜来香,去了别的地方。哪知天下乌鸦一般黑,娱乐场所没一个干净的地方。我虽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真要迈出这一步,还确实有些不太甘愿。我非常痛苦,每个地方做不上一个星期就逃了出来。我盲目走在街头,心上充满绝望,真想一头扑进桃花河,了此一生。这时有部小车停在我身边,姬老板就坐在车里。我本来不想理他,也许心情太灰,还是上了车。姬老板将我带进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两瓶我最喜欢喝的法国葡萄酒。不用他劝,我放开喉咙,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一觉醒来,看着被单上的鲜血,我并不感到意外,却还是激怒了,上街买了一把藏刀,走进夜来香姬老板办公室。姬老板想来搂我,我嗖地抽出藏刀,朝他捅去。姬老板躲过刀锋,从腰里掏出手枪,顶着我额头,逼我放下刀子。其实我并无真要杀他的意思,是见了那摊不可复得的处女红,悲痛欲绝,要出口恶气。姬老板扔给我一把钞票,说你以为还是个处女,了不起是不?处女我搞得多了去了。你问问夜来香的小姐,哪个不是我开的包?我也是为你好,才动了你的手,免得你自以为是什么金枝玉叶,老放不开,一次次失去挣大钱的机会。我就这样做了夜来香金牌小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很快成为小富婆。至于廉耻和尊严,已与我无关。”
喝口咖啡,马淼淼语速变得慢起来:“可偏偏那天晚上碰上您,我才又发现自己做人的尊严并没完全丢失。凡是到夜来香那些地方去的男人都一个德性,好像自己袋子里有钱,就多么了不起,可以视女人为贱物,听凭玩弄。我接过太多这样的客人,并不单纯需要你的性服务,还要你做他们的奴隶,任其蹂躏。我经常生出逃出这魔窟的念头,可想起自己生活无着,两个弟弟还要上学,母亲自爸去世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只得强作欢颜,为这些狼一样的男人献上自己香艳的身子。可您却跟那些到夜来香去的男人不同,没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您是我出道以来碰到的唯一好人,我心里对您充满感激,只盼着您天天光临夜来香。果然您又出现了,还送我一支玫瑰。我激动不已,真想扑到您身上,痛哭一场。不怕您笑话,那晚我抱着玫瑰流了一夜的泪,既高兴又伤心。还将手机里您的号码保存下来,恨不得一天给您打个电话,甚至跑去看看您。又想自己一个风尘女子,没这个资格。还怕被人认出米,影响您的声誉。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您约了出来,只想将心里话说给您听,这样我也舒服一些。您能赴约,确实是看得起我,真不知如何感激您才好。”
想不到一支玫瑰,一次应约,竟给马淼淼带来如此大的震动。望着她笑着的泪眼,乔不群时不知说什么好。也许是噙了泪水的原故,马淼淼的眼睛显得格外漂亮,梨花带雨般。乔不群说:“今后呢,打算怎么办?”马淼淼的神色又黯淡下去:“还能怎么办?就这么混呗,混到毕业再说。”乔不群说:“可以找份别的工作吗?”马淼淼摇头道:“太难了,别说工作不好找,就是找份什么工作,也不见得来钱。时间问题也不容许找别的工作,只有夜来香那些地方,晚上做了事,第二天还可赶课。”
乔不群也是爱莫能助,自己一个纪检监察室副主任,能帮得了她什么?见早过了下午上班时间,乔不群说:“我也该走了,还得去单位应个卯。”一边招呼服务员,准备埋单。马淼淼哪里肯干?说:“您是我请来的客人,怎能让您埋单?”抢先去了吧台。
走出咖啡馆,马淼淼坚持要送乔不群,两人并排朝街口走去。对身边这女孩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乔不群放下提防心,把手机号码告诉给她,说:“以后有事,打我电话。”马淼淼心存感激。她这个行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随便打听客人信息,在夜来香那么久,她从没要过客人电话,客人也没把电话告诉过她。
到了公共汽车停靠点,乔不群停下脚步,不让马淼淼再送。她也就站住,扬扬手,说了声再见。可没走出两米,又跑回来说:“今天约您相见,本来要告诉您一句话的,光顾着说自己去了,把要说的话忘到了脑启。”乔不群说:“什么话?看你这么郑重其事的。”瞧瞧周围没人,马淼淼才低声道:“以后您最好别到夜来香去,那可是个是非之地。”
“是怕我去找你,影响你的生意?”乔不群玩笑道。马淼淼没开玩笑的意思,认真道:“我在那里待久了,多少知道些姬老板的内幕,他迟早会出事的。不出就不出,一出就会出大事。”乔不群想问会出什么大事,马淼淼又说道:“记住我的话,别吃了亏还不知道。”[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
马淼淼走后,乔不群没上公共汽车,挪着步子,缓缓朝前走去。他心头沉沉的,像压着一块石头。马淼淼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学生,天生丽质,心智不低,错就错在不该出生在贫困家庭,才落得靠出卖肉体维持学业的地步,也不知这学业于她到底有何意义。乔不群见过报道,大学里马淼淼这种贫困生还不少,前几天媒体还报道说,有些大学生每天生活费不足一元钱,只得等食堂里师生们走后,偷偷捡拾些剩饭剩菜充饥。一边是贫困生交不起学费,吃不起饭:一边是教育高收费,国家给大学这工程那规划的资金居高不下,以致大学拿着拨款没处花,买进没几天的设备扔掉重购,至于拿回扣,搞贿赂,公款出国,更是必修课,早已屡见不鲜。人们谈起如今的教育,说个别学校不再是教书育人的圣地,已成敛钱聚财的黑店,这话偏是偏激了一点,却并非全是无稽之谈。
好几天,乔不群脑子里不时闪着马淼淼那双泪照,心情难平。想起柜子里还收着一本存折,里面存着蔡润身给的三千元润笔费,取出来,匿名寄给了马淼淼。乔不群不知自己为啥要这么做,他清楚三千元钱解决不了马淼淼任何问题,更不可能阻止她去坐台,她要穿衣吃饭,要完成后面的学业,只有这条路子。也许是觉得没为她做点什么,心里难受。
从邮局回来后,乔不群果然平静了些。尽量不去想马淼淼,争取找点事情做做,好分散分散注意力。可世上最困难的,恐怕就是在单位纪检监察部门找事做了。这种部门有点像人脸上的眉毛,本身没有任何功能,既不能遮阳挡雨,抗灾防害,也不能增加眼睛视力,提高耳朵听觉,或替鼻子呼吸,帮嘴巴进食和说话,却谁也不能忽略它的存在,绝不像唇边和下巴胡须一样,想刮就刮掉。谁的眉毛长得不像样,粗了细了短了长了,都觉得不合适,还会纹纹眉什么的,至于化起牧来,总是最先从眉头入手着色。
乔不群挖空心思没找到可做的事情,最后想到了楼下的举报箱。是不是到那里去找点线索,发挥一下纪检监察重要职能?这个念头让乔不群没来由地兴奋起来。举报箱就挂在政府大楼进门右边,箱体宽约一尺,高约一尺五,基本符合黄金分割率。虽为普通杉板所做,却漆了赭色油漆,显得庄严神圣。用魏体竖写着举报箱三字,左边还有政府办纪检监察室制几个小字。挂着一把不大的中华牌弹子锁,锈迹斑斑,不知好久没开启过了。乔不群生出开箱的欲望,搞不好还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揪个腐败分子出来。只是手上没有钥匙,总不好拿把钳子,强行将锁扭开吧。身为堂堂机关干部,应该带头做文明人,这点道理乔不群还是懂的。
这天也是闲得无聊,信口跟王怀信说起那只举报箱来。王怀信说那还是顾吾韦刚做纪检监察室主任时,花了近百元钱制作的。挂箱那天,还请电视台来摄过像,让时任市长站在举报箱前,发表了铿锵有力激动人心的讲话,以郑重表明政府反腐倡廉的坚强决心。领导的号召力非常火,电视播出第二天,就有离退休老干根据领导指示精神,往箱里投过举报信,高兴得纪检监察室的人小孩过年一样,屁颠屁颠把举报信取出来,认真做好登记,收进档案柜,以供查阅。收到举报信,说明举报箱已发挥出重大深远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纪检监察室也算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反腐倡廉的大事。至于举报信内容有无可用价值,要不要依据里面线索追查一下被举报的人和事,则另当别论了。政府有关会议早规定政府办有什么案子,须先经政府党组同意,纪检监察室才能进入办案程序,否则以违纪论处。投进举报箱里的举报信没有任何下文,老干们也渐渐失去兴趣,以后再没人往箱里投举报信了。室里也就举报箱刚上墙半年开过几次箱,后见箱里总是空空如也,兴趣索然,也懒得再去理它,上面的锈锁不知还打不打得开。
乔不群问王怀信:“钥匙在哪个手里?万一有人往里投举报信,有什么重大线索,老不开箱,岂不错失发现腐败的良机,同时也辜负举报人一片热望?”王怀信说:“那把锁本来有几片钥匙的,顾吾韦还曾给过我一片,可没几天又收了回去,说是领导有指示,举报箱钥匙最好由纪检监察室一把手亲自掌握,谁都能开箱,不符合纪律。”
乔不群有些失望。原想王怀信或其他人拿着钥匙,也许还会交出来,让你去开开箱,满足一下好奇心。钥匙控制在顾吾韦一人手里,他是绝对不会给你的。不过乔不群并没死心,还是去了顾吾韦主任室,旁敲侧击提到了举报箱。顾吾韦好像对此没有任何兴趣,敷衍几旬,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也是乔不群有心,一眼瞥见顾吾韦桌上的文具盒里有几片钥匙,其中一片正是中华牌的。说不定就是举报箱钥匙了。想伸手拿走,还是忍住了。跟顾吾韦一墙之隔,不信以后没有这个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上班不久,顾吾韦手拿报纸,从副主任室门外晃过,上了厕所。王怀信说过,顾吾韦嫌纪检监察室日子难熬,将大解时间由早上改作上午,每天一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抓张报纸,奔向厕所,在里面蹲上半个多小时,慢慢进行吐故纳新。新就是新闻的意思,王怀信这词用得巧,既符合基本事实,又达到了咒顾吾韦的目的。
机不可失,乔不群马上走出去,见主任室门是虚掩着的,装模作样叫着顾主任,推门而入。那片中华牌钥匙还躺在文县盒里,乔不群拿到手上,抛了抛,塞进袋里,若无其事地出了门。来到楼下,掏出钥匙轻轻插进锁孔,稍稍一扭,锁就开了。还真没拿错钥匙。这种中华锁质量确实不错,生了这么厚的锈还能打开。
正要取下弹子锁,楼厅里响起脚步声。乔不群犹豫起来。举报箱在这里挂了这么久没人动,你神经兮兮跑来开箱,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动机?要么就是你这人阴暗心理严重,对这谁都视而不见的举报箱如此在意。容不得多想,乔不群赶紧将锁重新扣好,取下钥匙,掉头走开。
没走两步,迎面碰上刚从楼里出来的老干处林处长和李雨潺。乔不群立住,说:“两位这么齐心,上哪儿去?”李雨潺说:“上街采购点文体用品。”林处长补充道:“处里正在筹备一个老干文体活动。”乔不群说:“那我也报名参加。”李雨潺说:“你有什么资格?”乔不群说:“到了纪检监察室,还不能享受老干待遇?”
笑话两句,林处长指指乔不群,对李雨潺说道:“刚才还在发愁,没人给活动写标语和牌子,这不是把好手么?”李雨潺说:“那就拉他夫得了。”乔不群随:“你俩又不是市长副市长,想拉我的夫,也不问问我乐不乐意。”李雨潺睒着亮亮的眼睛,说:“待会儿给你买糖回来吃。”乔不群说:“真当我是天真无邪的小朋友,那么好哄?”
回到办公室,乔不群不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瞧瞧,心想只有晚上楼里没人时,再去开箱了。还到主任室遛了遛。顾吾韦早从厕所回来,无事(屎)一身轻的样子。也不见他有什么异样,看来并没发现文具盒里少了一片钥匙。说不定他早已记不起来,文具盒里还收着举报箱的钥匙。事实是别说文具盒里少了一片钥匙,就是政府大楼里少了一位市长副市长或秘书长副秘书长,也不见得能立即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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