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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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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的双臂抱起,眼神凄恻而凝固, 
  两片嘴唇褪了色,苍白如白蜡新涂; 
  嘴唇想吹开悲痛,免得将话儿壅阻, 
  但悲痛难以吹开,他徒然费尽辛苦, 
  刚吐出一口叹息,吸气时又重新吸入。 
  有如咆哮的怒潮,一进入桥洞里边, 
  向它注视的眼睛,便让它逃出了视线; 
  这潮水卷入涡流,昂昂然腾跃回旋, 
  又回到逼它狂奔的那一道狭窄的水面; 
  怒气冲冲地进发,又怒气冲冲地退转; 
  就这样,他的怆痛,像往返拉锯一般, 
  驱使悲叹出动,又引这悲叹回还。 
  鲁克丽丝察见了柯拉廷无言的怆痛, 
  便说出这番话来,将他从昏乱中唤醒: 
  “夫主呵,你的悲苦,给我的悲苦加了劲; 
  下了雨,洪水不会退,只会涨得更凶。 
  我的苦处太敏感,一见你这样伤心, 
  便更加痛不可忍;不如让这场厄运 
  仅仅淹没一个人,一双悲泣的眼睛。 
  “你若肯垂爱于我(我原是你的爱妻), 
  请看在我的份上,注意听我的主意: 
  要向那仇敌报复,立即给他以痛击—— 
  他是你的,我的,也是他自身的仇敌; 
  设想你是在保护我,免受奸贼的侵袭; 
  你的保护来迟了;要把他置于死地! 
  姑息宽纵的法官,只能够助长不义。” 
  她转向那些陪同柯拉廷来家的人们, 
  “当我还不曾说出那个奸贼的姓名, 
  请务必向我,”她说,“保证你们的忠信, 
  火急地追击敌人,为我伸冤雪恨; 
  用复仇的武器除奸,是光明正大的功勋: 
  骑士们凭着誓言,凭着豪侠的身份, 
  理所当然要解救柔弱妇人的不幸。” 
  到场的各位贵人,都以慷慨的气质 
  答应了她的恳求,愿助她复仇雪耻, 
  对于她这项吩咐,骑士们义不容辞, 
  他们都急于听她揭露那恶贼的名字。 
  这名字尚未说出,她却欲言又止; 
  “哦,请说吧,”她说,“请你们向我明示, 
  怎样才能从我身,拭去这强加的污渍? 
  “既然我这桩罪过,是可怖的处境所逼成, 
  对这桩罪过的性质,应该怎样来判定? 
  我的洁白的心地,能不能抵消这丑行, 
  能不能挽救我的倾颓扫地的名声? 
  有没有什么说辞,能帮我摆脱这恶运? 
  被毒物染污的泉水,能将它自身涤清, 
  我又为什么不能把强加的污浊洗净?” 
  听了她这番话语,绅士们立即答复, 
  说她无垢的心灵,淘洗了皮肉的垢污; 
  以一丝无欢的苦笑,她把脸庞转过去—— 
  这脸庞犹如一幅画,画满了人间惨苦, 
  恶运的深深印记,由泪水刻入肌肤。 
  “不行,”她说,“今后,决不让一个贵妇 
  以我的失足为借口,要求宽宥她失足。” 
  这时,她长叹一声,仿佛心房要爆炸, 
  啐出了塔昆的名字,“是他,”她说,“是他,” 
  但她疲弱的唇舌,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经过多少次迟延,声调的多少次变化, 
  多少次非时的停顿,衰惫而短促的挣扎, 
  最后她说出:“是他,公正的大人们, 
  是他指引我的这只手,来将我自身刺杀。” 
  她向无害的胸脯,插入有害的尖刀, 
  尖刀在胸口入了鞘,灵魂从胸口出了鞘; 
  这一刀使灵魂得救,离开这秽亵的监牢, 
  也就从此摆脱了深重的忧惶困恼; 
  她的悔恨的叹息,送幽魂飞向云霄; 
  永恒不朽的生命,见人世尘缘已了, 
  便从她绽裂的伤口,悄悄飞出、潜逃。 
  为这一惨变所震骇,像化石一样死寂, 
  柯拉廷和那些贵人,全都愕然僵立; 
  鲁克丽丝的父亲,看到她鲜血涌溢, 
  才把他自身投向她那自戕的躯体; 
  这时候,勃鲁托斯,从那殷红的泉源里 
  拔出了行凶的尖刀——这刀锋刚一拔离, 
  她的血,好像要报仇,奔出来向它追击。 
  只见殷红的热血,汩汩地往外直涌, 
  涌出她的胸前,一边流,一边分成 
  两股徐缓的血川,环匝了她的周身—— 
  这身躯像一座荒岛,被洪水团团围困, 
  岛上已洗劫一空,不见居民的踪影。 
  她的一部分血液,照旧是鲜红纯净, 
  还有一部分变黑了——那污秽来自塔昆。 
  凄凄惨惨的黑血,凝固了,不再流荡, 
  有一圈汪汪的浆液,环绕在它的四旁,(55) 
  恰似汪汪的泪水,悲泣那染污的地方; 
  自那时以来,污血,总是要渗出水浆, 
  仿佛是含泪怜恤鲁克丽丝的祸殃; 
  未遭沾染的净血,却鲜红浓酽如常, 
  宛如因见到污秽,不禁羞红了脸庞。 
  “女儿,亲爱的女儿!”鲁克瑞修斯叫嚷, 
  “你此刻夺去的生命,原是我的宝藏; 
  既然父亲的形象存活在孩子身上, 
  鲁克丽丝不活了,我还活什么名堂? 
  我把生命传给你,决不是为这般下场! 
  倘若孩子们反而比老辈更早凋丧, 
  我们倒像是儿女,他们倒像是爹娘。 
  “可怜的碎裂的镜子!在你姣好的影象中,(56) 
  我常常俨然看到:我又回复了青春; 
  如今这光洁的明镜,已经晦暗朦胧, 
  照出个形销骨立的、衰颓朽败的鬼影; 
  你从你的面颊上,摧毁了我的姿容! 
  这妍丽迷人的宝镜,已被你摔成齑粉, 
  我年轻时候的丰采,再难向镜里重寻。 
  “若是理应后死的,反而先行凋殒, 
  时间呵,你也完结吧,立即终止运行! 
  难道腐恶的死亡,该征服少壮的生命, 
  却让摇摇欲坠的、孱弱的生命留存? 
  衰老的蜜蜂死去,蜂房让壮蜂管领; 
  那么,鲁克丽丝呵,苏生吧,快快苏生, 
  活下去,给我戴孝,莫叫我给你送终!” 
  直到这时,柯拉廷,恍如从梦中惊醒, 
  请鲁克瑞修斯让开,好让他尽情悲恸; 
  于是他倒在冰冷的鲁克丽丝的血泊中, 
  让滚滚泪泉冲洗他惊恐失色的面容, 
  有一阵,他昏迷不省,要与她同归于尽; 
  终于,男儿的羞恶心,促使他恢复镇静, 
  吩咐他留在人间,为她的惨死雪恨。 
  柯拉廷心魂深处的深不可测的悲愤 
  拴住了他的舌头,迫使它暗默无声; 
  舌头嗔怪这悲愤遏制了它的功能, 
  在好长一段时间里,不让它吐字发音; 
  如今它开始说起来,来缓解心灵的苦闷; 
  但纷纭杂沓的细语,密集在他的唇中, 
  以致他喃喃叨咕的,没有谁能够听清。 
  但有时分明听到:他透过咬紧的牙齿, 
  将“塔昆”二字迸出,仿佛要咬碎这名字。 
  这阵狂暴的悲风,暂时未吹降雨丝, 
  遏抑着哀痛的潮水,惹得潮水更恣肆。 
  终于,大雨倾泻,叹息的悲风息止; 
  于是,丈人和女婿,恸哭着,苦苦争执 
  谁应该哭得最凶,为女儿还是为妻子。 
  一个说“她是我女儿”,一个说“她是我的妻”, 
  而两个都无法享有他们自许的权益。 
  “她是我的!”父亲说;“是我的!”丈夫抗议, 
  “请你不要来侵夺我这悲恸的专利; 
  哪位哀悼者也别说,他是为她而悲泣; 
  她只属于我一个:没有旁人,没有你, 
  只有一个人——柯拉廷,该为她痛哭流涕。” 
  鲁克端修斯哭道:“她太早而又太迟地(57) 
  抛洒无余的生命,是我的,是我所赋予。” 
  “哎哟!”柯拉廷喊着,“她是我的,我的妻, 
  她所戕杀的生命,是我的,是我所占据。” 
  “我的女儿!”“我的妻!”喧哗着,向空中飘去, 
  将鲁克丽丝的精魂收容守护的天宇 
  应答着他们的呼号:“我的女儿!”“我的妻!” 
  从死者身上拔出利刃的勃鲁托斯, 
  看到他们两个这一番惨痛的争执, 
  便一变愚蒙的故态,显出威严和明智, 
  在鲁克丽丝的伤口里,埋藏了他的伪饰。(58) 
  他在罗马人中间,一直被看作愚痴, 
  好似在帝王身边取笑逗乐的呆子, 
  只会插科打诨,说些无聊的蠢事。 
  是深谋远虑的权术,将他巧扮成那样, 
  将他过人的才智,小心翼翼地掩藏; 
  如今他一下甩掉了那一套皮相的乔装, 
  遏止了柯拉廷眼中滔滔奔涌的泪浆。 
  “振作起来,”他说,“受害的罗马武将! 
  我这公认的蠢材,不妨现出本相, 
  让你这精明老练的,来听听我的主张。 
  “难道苦难,柯拉廷,竟能将苦难解救? 
  创伤能治愈创伤,哀愁能减却哀愁? 
  残害你贤妻的恶人,犯下这卑污的罪咎, 
  你给你自己一刀,就算伸雪了冤仇? 
  这种童稚的气性,出自软弱的心头; 
  你薄命的夫人错了,错得好没来由: 
  她不该刺杀自己,该刺杀来犯的敌寇。 
  “勇武的罗马战将呵,不要把你的心灵 
  浸溺在悲悲切切的、可怜的泪水之中; 
  和我一道跪下来,承当起你的责任, 
  让我们虔心祈祷,呼告罗马的天神; 
  既然罗马的尊严被这帮恶人污损, 
  那就请天神俯允:让我们兴动刀兵, 
  从罗马干净的街衢上,把恶人驱除干净。 
  “现在,凭着我们崇奉的卡庇托大寺,(59) 
  凭着给丰腴的大地孳育了五谷的红日, 
  凭着罗马国土上留存的公理和法制, 
  凭着鲁克丽丝方才的申诉和嘱示, 
  凭着她不昧的精魂,这横遭玷辱的血渍, 
  凭着这血染的尖刀,我们在此宣誓: 
  要为这忠贞的妻子,洗雪这强加的羞耻。” 
  勃鲁托斯说完了,便举手置于胸次, 
  亲吻那致命的尖刀,将他的誓词终止; 
  他敦促在场的人们同他步调一致, 
  他们全都允诺了,惊诧地向他注视; 
  于是众人都跪下,矢志共举大事, 
  勃鲁托斯把方才设下的痛切誓词 
  重新诵述了一番,众人也跟着起誓。 
  他们以誓言保证:共图大事成功; 
  决定把鲁克丽丝的遗体抬去游行, 
  游遍罗马全城,展示这流血的尸身, 
  这样向市民披露塔昆万恶的行径。 
  雷厉风行的义举,果然是一呼百应: 
  激愤的罗马人民,众口一词地赞同 
  将塔昆和他的家族,永远驱逐出境。 

  注释 
   根据古罗马传说,路修斯·塔昆纽斯(或塔昆)是罗马王政时代的最后一个国王。他在谋杀岳父、篡据王位后,暴虐无道,民怨沸腾。公元前509年,因其子奸污鲁克丽丝,激起公愤,他和他的家族被放逐,王朝被推翻,罗马共和国遂告成立。 
   “苏佩布斯”即“自大狂”之意。 
   阿狄亚城在罗马以南二十四英里。 
   柯拉廷努斯(或柯拉廷)是国王路修斯·塔昆纽斯的外甥。 
   柯拉廷城堡在罗马以东十英里。 
   裘涅斯·勃鲁托斯,传说中的罗马贵族。他的父亲和长兄都被路修斯·塔昆纽斯杀害,他伪装痴呆,得免于难。塔昆王朝被推翻后,他和柯拉廷努斯共同担任罗马第一任执政官。 
   浦布琉斯·瓦勒柔斯,罗马很有名望的绅士。柯拉廷努斯退隐后,他曾担任执政官。 
   维纳斯的车辇由两只鸽子牵挽,已见《维纳斯与阿都尼》第1190行。 
   “百合”代表白色,“玫瑰”代表红颜。 
   “俘虏”,指“奸邪的眼睛”。 
   这里是把王子的脸比作“图书”,把他的眼神比作页边的“诠释”。《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幕第三场也用过同样的比喻。 
   此行据基特里奇(Kittredge)注释译出。 
   在古代欧洲,常授予贵族或绅士家族以世袭的“家族纹章”(也可译为“家徽”或“族徽”),上面画着图案或写着格言。骑士的纹章常绘于军服上。如果这一家族的重要成员有了不名誉的行为(例如,对妇女犯有暴行),就要在他们的家族纹掌上增添一种特殊的记号,以示儆戒。下文“可憎的纹印”、“耻辱的标记”即指此。负责设计、记录和解释各种纹章的官员,称为“纹章官”。 
   “画幅”是一种挂在墙上的装饰品,常绘有人物肖像并写有道德格言。 
   在室内铺洒灯心草(作用略如后来的地毯),是伊丽莎白时代英国人的习惯,古罗马人并不如此。 
   “上苍的眼睛”,指太阳。 
   “黑牢”指上节诗中所说的闭目不见物的状态。 
   金盏草的黄色花朵到日落时就闭合。 
   “死的图象”,指睡眠。 
   “内殿”,指心房。 
   “撞槌”,一端装有铁头的巨大圆木,是古代战争中用来撞破城墙的工具,也叫“破城槌”。 
   “毒龙”(cockatrice),传说中的一种妖蛇,人被它看上一眼就会死去。 
   据希腊神话,普路同(即哈得斯)是冥国之王。俄尔甫斯是诗人和音乐家,能以琴声驯服猛兽,感动木石。他新婚的妻子被毒蛇咬死,他追至冥国,以琴声感功了冥王普路同及其僚属,他们允许他带领妻子回转人间,但在越过冥国边界之前不准他回头看她。他在途中终于情不自禁地回顾,于是她又被捉回冥国。 
   “授权于你的权威”,指神。古代西方和东方都有“君权神授”之说。 
   以上几行都是将“邪念”拟人化。 
   蒙污的神主”和“她”,都是指“他的灵魂”。 
   “乱臣贼子”,指塔昆的秽德邪欲。 
   雄蜂不采蜜。 
   此行据马隆(Malone)注释译出。 
   此行据赫德森(Hudson)和普林斯(Prince)的注释译出。 
   欧洲古代的高等学堂为了培训学生的口才,常召开演讲会或辩论会,让学生进行比赛。“竞技学堂”即指此而言。 
   “火山”,原为“埃特纳”,是意大利西西里岛的一座火山。 
   菲罗墨拉即夜莺。据传说,古代雅典有一位公主名叫菲罗墨拉,被她姐夫忒柔斯奸污并割其舌,后来化为夜莺,不断悲啼。事见奥维德《变形记》第六章。 
   所谓“自杀使灵魂受污”,乃是天主教的说法,古罗马人并无此种思想。 
   以天宇喻颜面,以太阳喻眼睛。 
   以海浪喻泪水。两者都是咸的,故用“咸”字。 
   “珊瑚水池”,指装有人造喷泉的喷水池。欧洲人常把人造喷泉的管道装置在人物雕像里,上行的“象牙雕像”即指此而言。 
   普里阿摩斯是特洛亚王。他的儿子帕里斯劫走了希腊斯巴达王后海伦,由此引起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亚战争。 
   伊利昂即特洛亚城。 
   埃阿斯(指大埃阿斯),尤利西斯(即奥德修斯),都是希腊联军的重要将领。这节诗所述的绘画内容,是描绘埃阿斯与尤利西斯在阿喀琉斯阵亡以后争夺他的铠甲和兵器的事件。结果尤利西斯获胜,埃阿斯羞愤自杀。 
   涅斯托,希腊联军年迈的高级将领,以公正、睿智著称,长于言词。 
   阿喀琉斯,希腊联军的主将和英雄。 
   赫克托,特洛亚军队的主将,普里阿摩斯与赫卡柏之子,帕里斯之兄。 
   “罕见的举止”,指老妇人登城观战助威。 
   达丹,即达丹尼亚,特洛亚城附近的地区。西摩伊斯河,源出伊达山,流入特洛亚平原。 
   赫卡柏,普里阿摩斯之妻,特洛亚王后。 
   皮洛斯,阿喀琉斯之子。希腊人攻陷特洛亚后,他杀死了普里阿摩斯。 
   古代欧洲封建统治阶级把贵族的血液称为“蓝血”,认为它比平民的血液高贵。 
   “娼妇”,指海伦。 
   特洛伊罗斯,普里阿摩斯与赫卡柏的小儿子,为阿喀琉斯所杀。 
   马隆和赫德森对“无意中”一词的解释是:希腊人攻破特洛亚城和此后的巷战都是在夜间进行的,混战中难分敌友。 
   “一个人”,指木马计的执行者西农。他用精心编造的故事,诱使特洛亚人把藏有希腊精兵的巨大木马拖进城去,从而导致了特洛亚的败亡。在此之前,首先发现西农藏在木马腹下并把他拖出的,是几个佛律癸亚牧羊人,西农用谎话骗取了他们的同情,他们便带他前往特洛亚去见普里阿摩斯。这几行诗写的便是这一情节。佛律癸亚,古国名,在小亚细亚。 
   “火硝”,古代海战中用来焚烧敌船的燃烧剂,用硝石、硫磺、沥青等物制成。 
   “宝镜”,指特洛亚。意谓特洛亚城璀璨夺目,光可鉴人,以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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