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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害处。海水暖和得像牛奶,除了海涌也没什么海浪,要是你伸出胳膊,挺出肚子,把头向后仰,一直到耳朵碰着水面,你会发现你可以浮起来,就和吻我的手一样简单。”
时炮一样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串连成长长的一列;斯蒂芬轻松地浮着;他们在赤道洋流里,朝西——或许稍稍偏北——漂去。杰克考虑着运动的相对性,考虑着在船上测量洋流速度和趋向的困难,因为要是船本身也在随着洋流移动,你既不能抛锚,也没法观测岸上的不动点;而且他想知道,一旦有了警报,莫维特会怎样着手开始搜寻的工作。要是每天的观测是尽职完成的,测程仪是精确地收上来的,数据又是精确地读出和记录下来的,那么他就不难做到掉转船头,顶风行船,或者甚至朝顺风方向偏一个罗经点,他就不难返回原地。考虑的时候总是假定柔风恒定,方向保持东南偏南,而且假定他对洋流的估计是正确的:每一度的误差,就会让四节半速度行驶的船差到……在他计算的时候,他慢慢地意识到斯蒂芬躺在他背上像块木板一样一动不动,正在变得筋疲力尽。“斯蒂芬。”他说,一边推推他。斯蒂芬的头仰起得很厉害,所以不容易听见,“斯蒂芬,转过身来,双手抱住我的脖子,我们游一会儿。”然后,他腿上感到了斯蒂芬的脚,他又说,“你还没有踢掉鞋子。你不知道应该踢掉你的鞋子吗?你这个人啊,斯蒂芬。”
他们就这样继续着,有时候缓慢地游水,有时候浮在温吞的海水里,在非常长而又规则的海涌中沉浮着。他们不怎么交谈,不过确实斯蒂芬说了,既然现在可以不时地变换姿势,对他来说一切都简单得多了,就连浮水的技艺也在运用中变得更自然了——“我看我可以扮成特赖登海神了。”另外一次,他说,“你这样驮着我,我非常感激。”
有一次杰克发现他肯定睡着了一会儿;另一次他们被附近突如其来的喷水摇撼了,在海涌中隐现出一个形状,一头巨大的鲸鱼出现在他们旁边。在荧光里可以约略分辨出,那是头成年的雄鲸鱼,比八十英尺还要长,它在那儿浮了十分钟,隔着恒定的间歇喷水——他们可以看见白色的水柱,还微弱地听到了声音——然后它大声吸了口气,低下头,把尾鳍翘出海面,又静静地消失了。
此后不久,雾气开始消散了,星星显露了出来,它们一开始暗淡,随后变得清晰明亮起来。杰克宽慰地发现,黎明比他预计的要早。倒不是说他现在还指望可以获救。获救与否,取决于基里克上床之前是否到大舱去看了一下,而基里克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非去大舱看一下不可,况且基里克显然没有那么做,不然莫维特早在第一值班岗结束之前就会掉转船头了。他会扯起军舰可以承负的所有风帆,快速航行。所有的小艇也会在两边呼叫距离以内铺排开来,仔细搜索一大片海域,在午夜值班岗的某个时候就把他们救起来了,可是现在午夜值班岗已经结束了。但要是莫维特到早晨才得知他们失踪的消息,那么显然“惊奇”号会向西航行得过远,在天黑以前它就不会回来得太早。洋流造成误差的可能性也会大很多,而且不管怎么说,他知道天亮之后他们不可能支撑太久了——几乎肯定不可能支撑到下午靠近晚上的时候。虽然海水一开始看来很暖和,但现在他们都痉挛地打起了寒颤;他们都被水浸泡得浮胖;就连杰克自己也已经饿得厉害;再说两人都害怕鲨鱼的袭击。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只是在变换位置的时候,还有杰克把斯蒂芬放到肩上拖的时候,两人才简短地交谈几句。
他承认,现在希望非常小了,可是他仍旧渴望天亮。太阳的热量可能会让他们的体力神奇地恢复过来。况且,前面出现一片珊瑚礁,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设想的,虽然在航海图上,直到三四百英里之外,并没有标明有珊瑚礁,但这儿大部分是未经探测的海域。霍格说过,这儿有些岛屿,只有捕鲸船和檀香木小艇才知道,它们的位置并不公开。然而他真正期望的,是一块浮木,棕榈树干几乎是无法损坏的,而且在以前的几天里,他看见过几根棕榈树干漂在洋流里,可能是从关岛海岸漂来的。只要有这么一根,可以让他们浮在上面,那他们就可以支撑一天,甚至支撑长得多的时间。他在脑子里反复想着——对付棕榈树干的各种办法,如何用叉架、用南海的做法让它平稳。这些几乎都是完全无用的想法,不过还是比最近几个小时里一直折磨着他的尖锐的、毫无结果的懊悔要好得多:他懊悔离开索菲,让她一个人被诉讼包围着,懊悔他没有更加明智地处理事务,懊悔他不得不离开生活,离开他喜欢的人们。
大地在旋转,海洋也随着转动;他们在其中沉浮的这片海洋转向了太阳。西面是黑夜的最后残余,而在东面,在顶风的方向,则是一天的开始。那儿,在渐渐变亮的天空背景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一艘海船,而且它已经很近了。那是一艘有很大的双桅杆、双船体的木舟,有着宽阔的平台或者甲板,平台覆盖在两个船身上面,平台上有座草顶的木屋。这艘船有两面高高的前后帆,每一面帆都有朝前弯曲的冠顶。这些细节一开始并不是杰克有意识的观察所得,直到他发出大声的吼叫,人才变得清醒了一些,喊声也唤醒了斯蒂芬,斯蒂芬在离昏迷不远的状态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南海帆船。”杰克指点着,又一次呼喊起来。这艘船很像库克船长称为帕希的那种船。
“你觉得他们会把我们救上去吗?”斯蒂芬问到。
“噢,当然。”杰克说,他看见一条窄窄的划子从大船船舷边放下,升起了三角帆,朝他们划了过来。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船尾掌着舵;另一个骑跨在连接狭窄船身和叉架的悬臂上,她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姿态神奇的优雅。她手里拿着一杆标枪,等另一个姑娘松开帆脚索,把船停在离他们三码远的地方,她几乎就要把梭镖投掷过来。不过等她看清了他们,她就停了下来,皱起眉头,显出相当惊奇的神色。另一个姑娘大笑了起来,露出闪耀的白牙齿。她们两个都是年轻女人,漂亮得怵目惊心,棕色皮肤,长腿,穿着小短裙,除此之外一丝不挂。通常杰克对优美的体态、优美的胸脯、匀称的形体,是非常留心的,而现在就算她们是老雄狒狒,他也无所谓,只要她们把他和斯蒂芬带上船就行了。他抬起双手,发出哀求的哇哇声,斯蒂芬也同样做了,但两个姑娘大笑着升起帆,顺原路驶了回去。她们的驾船技术极其高超,划子的速度极快,划子顶着风,和上风方向接近得令人难以置信。可她们划走的时候还在微笑着,还做着动作,也许是在表示,小划子太脆弱了,载不了太重,杰克和斯蒂芬可以游到双桅船上来。
这是杰克一厢情愿的头脑得出的解释。确实,他们游向双体木舟的时候,木舟也在朝他们冲过来。等他们接近木舟,刚才的这两个姑娘,还有另外几个人,把他们拉到铺着席子的甲板上。看来船上有很大一群年轻女人,还有不少年长一些、壮实一些的女人,但这不是进行细致观察的时候。杰克非常诚恳地对高兴的掌舵女人说:“谢谢你,谢谢你。”因为拉他上船的时候,掌舵女人尤其热心。杰克又满怀感激地看着其他的女人,而同时斯蒂芬说:“女士们,我无限地感激你们。”然后他们坐了下来,低垂着头,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愉快,他们浑身的水滴到甲板上,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在他们的头顶,女人们一直在谈论着他们。当然两三个年长一些的女人还跟他们说起了话,还问了他们什么问题,而有时候棕色的手也拨拉起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可是他们浑然不觉,一直等太阳逐渐升高,等杰克感到太阳的热力把他暖透,他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他的寒颤停止了;饥饿和干渴以加倍的力量重新占据了他,那些女人们仍旧在仔细地观察他,他朝她们做起了手势,求她们给他食物和水。她们议论了一阵,两个年长的女人似乎不同意,但几个年轻女人走到右舷船身里,拿来了绿色的椰子、一小束鱼干、两个篮子,一个篮子里装着面包果的酸果肉,另一个装着香蕉干。
人性和活着的愉快,随着食物、饮料和太阳的温暖流转了回来!他俩四处张望,又微笑了起来,又再次感谢了她们。拿梭镖的、严肃的宽肩膀姑娘,还有她那个比较快活的同伴,看来在某种程度上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财物。其中一个打开椰子递给了他们,另一个给他们一条条地递来鱼干。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是什么非常宝贵的财物。梭镖姑娘,名字似乎是泰敖,她看着杰克卷起的裤腿露出白色多毛的、浸透了水变得浮肿发皱的腿,真诚坦率地发出一声厌恶的叹息,而另外那个叫曼奴的姑娘,抓起他松脱开来、披在背后的一绺黄发,拔了几根,在手指间捻着,然后扔进水里,摇了摇头,又仔细地洗了手。
现在场景变了,变得几乎像在军舰上那样,只不过没有明显的信号,没有喇叭,没有钟声。一部分船员开始仔细周到地洗澡,她们起先趴在船舷边,后来又跳下了水,像海豚一样游了起来。她们对裸体毫不在意。另一些人把铺在平台上的席子拿起来,在下风处摇晃一番,再像水兵那样,把席子重新用绳子扎牢,又开始拉紧前桅支索。因为太阳的烤晒,现在前桅支索已经变松了。第三组女人把篮子里装的小猪、狗和家禽,从左舷船身里运上来,再把这些都安排在靠近船头那边的甲板上。这些猪、狗和家禽都安静地坐着,海上出生的动物经常就是那样的。
在大家忙碌的时候,再没人有空盯着他们细看,而同时斯蒂芬的精神已经神奇地恢复了,他的四处张望也变得不再是那么谨慎小心了。他首先考虑了这艘船的全体船员,看来船上总共有二十来个年轻女人,还有九个或者十个年长一些,另外在船尾那边的甲板室里还有一些人,可以听得见声音,但是看不见人影,因此人数无法确定。年轻女人中有十多个很活泼,性格单纯自然,她们的模样很好看,不过身上往往有很多刺青。她们充满了好奇,一直说笑不停,对他们也还算友好,可是很明显,她们觉得杰克和斯蒂芬的身体没有吸引力,要么比这还更糟。余下的年轻女人们和大多数三四十岁的女人则更为矜持寡言,还有的完全充满了敌意。斯蒂芬怀疑她们不赞成营救,更不赞成给救上来的人吃喝。但无论她们的意见如何,所有的女人们都一直在说着话,斯蒂芬认为,她们流畅悦耳的语言,属于波利尼西亚语这个大范畴。所有的女人都在说话,是说除去四个女人以外的所有人。那没有说话的四个是年纪最小的,她们坐在那儿,勤勉地咀嚼着做卡瓦酒的一种植物的根茎,把嚼碎的、含纤维的渣滓吐进碗里。斯蒂芬知道,只要在里面加上椰子汁拌匀,再等上一会儿,就算准备妥当,可以喝了。他以前读过几本有关这些群岛的书,不过他不知道这次任命中会来访问这些群岛,他并没有去学习他们的语言,只是从书本里记得一两个单词,卡瓦就是其中的一个词。因此他坐在那儿,听不懂她们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而现在他的思绪,又从这个奇怪的团体——难道是海上的女修道院——转到了她们的航船。他以前听说过非常漫长的波利尼西亚远航,这艘船上充足的食物储备,显然是为长途航行准备的,而且看上去这艘船确实可以胜任长途航行。他非常欣赏这艘船两个平滑的船身,平台和棚屋就安顿在上面。在侧风的情况下,迎风面的船身还可以起到平衡作用,这样就既增加了不少横向稳定性,而且也减轻了很多摩擦,这些改进应该在海军里推广。海军以前对传统的船尾进行了细微的修改,激起过强烈的反对,此后又考虑过一阵双船体军舰的建议。想到这儿他微笑了,他的目光扫过高大耸起的船头,这两个船体一直延伸到了那儿,他的目光又停留在船头突出的前端,或者说停留在雕饰上。这时候,他再也不去回想那个聪敏的、克伦威尔式的黑人盗贼威廉·佩迪了,也不去回想他模糊记得的、佩迪的双底大船了。这是因为,他看见了绑在右舷艏柱上六英尺长的非常生动的木雕,上面雕了三个男人:第二个男人站在第一个的肩头,第三个站在第二个的肩头;而这三个男人被一根巨大的阴茎连接在一起,这根阴茎从第一个男人的腿间升起,越过第二个男人,一直升到第三个的头顶,三个人都扶着它。阴茎的颜色是红色和紫色,无疑本来还要更高,但它已经给很严重地切割毁损了,现在说不准阴茎是不是三个男人共有的,不过这倒是有可能的。三个男人都被去势了,从伤口木头纹理的新鲜和粗糙程度,可以看出这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我的乖乖。”他嘟嚷着说,又转向另一个艏柱。这个艏柱上顶着一块高大的木头,木头的前后两面用手斧刨平了,左右侧面刻着很多锯齿状凹凸不平的正方形;这块木头有图腾柱的外观和气势,顶上还放着一个骷髅。骷髅并没有让斯蒂芬吃惊——他早已看见,在那些椰子壳做的戽斗中就滚着一个,而且他知道骷髅在南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可是他看见了钉在木头上的一样东西,它小小的像钱包一样,干瘪缩皱,就像欧洲的猎场看守人门口挂的害兽。等他片刻之后认出了那个东西,他才真正担心起来。他正想把自己的发现和结论告诉杰克,提醒他注意不要显露出哪怕是细微的不悦,建议他要谦卑、温顺,建议他举止要恭敬,最主要的是不要对船上的女人有丝毫的殷勤,哪怕这种殷勤是单纯无邪的也好,但他发现自己是独自一人。在第二批船员开始洗澡、第一批船员开始在迎风面的平台边沿收拾整理头发的时候,杰克离开了斯蒂芬。他沿着平台另一边朝船尾方向走,一边仔细地留心观察做成一定形状的船板,那些船板边贴边地合并在一起,用椰子的纤维和某种有黏性的东西堵了缝;他还留心注意索具,注意用细密的编席做成的风帆,风帆所用的帆边绳,是非常长的匍匐植物的枝条,或者是木质泡林藤。他从甲板室旁边走过的时候,几个女人正在里面同时大声地争论着什么,接着他来到了船舵旁边。船舵是一片很大的桨叶,可是他惊奇地发现,它不像一般船舵那样左右移动,而是用推下去的办法把船转向顺风方向,用提起来的办法转向迎风方向。掌舵的女人脸上带着一种明白事理的、有男人气概的表情;透过她脸上刺青复杂的直线和螺旋,杰克至少可以看出这一点来。她马上猜出了他的心思,为他演示了桨叶的用法,向他表明,海船顶风航行的性能还说得过去,不过当然你得考虑到很大的偏航——她用分开的手指表示角度,用吹气来表示风的不同强度。然而她对他的其他问题都不能理解,尽管他用手势做了说明,她还是不懂他关于星星、夜间导航、海船目的地的问题。
他正想进一步说明,三个看上去像掌帆长助手的壮实的中年女人从甲板室走出来。她们绕了过来,愤慨地喘着气,催促着他快步朝船头方向走,其中一个女人在路上还给了他一飞脚,就算这一脚是尖头夜莺本人踢的,也不会辱没她自己的名声。这三个女人,还有其他一些女人,看来都非常气愤;她们足足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怒叱、责骂他们,然后给了杰克一个研钵,外加一把沉重的碾槌,研钵里放了一些晒干的植物块茎,而她们给斯蒂芬分派的任务,是照看一头小阉猪。像甲板上很多其他动物一样,这头阉猪也装在篮子里,不过它非常焦躁不安,健康状况也很差,这一点却和其他动物不同。它需要照料,但不能安静下来。
有一段时间,掌帆长的助手们一直就站在他们身后,只要阉猪叫唤,或者块茎从研钵里跳出来,就掐他们,打他们,有时候她们打人,甚至什么理由都没有。但现在因为其他任务,她们都离开了,于是杰克低声说:“我本来就不应该去船尾。显然我们只不过是普通水手,除非有命令,我们是不应该离开这儿的。”
斯蒂芬正准备表示同意,另外对他们应该如何举手投足作些建议,接着就这个团体的本质以及航行的目的地,提出自己的假设,再评论一下南海盛行的食人肉的风俗,杰克却打断了他,问道,“你是不是渴得厉害,斯蒂芬?我可是渴得不行了,我看是因为吃了鱼干。不过,好像她们不太喜欢我的样子;你看上去却和她们差不多一样,是棕色皮肤。”
“这要归功于我一直实行的日光浴。”斯蒂芬说,一边怀着某种自得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肚皮。这是实话。斯蒂芬经常坐在桅楼里什么也不穿,因此他没有欧洲人赤裸时常有的那种阴湿的、尸体一样的苍白。“毫无疑问,对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