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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手头的事,抽空回到家里,结果一进房间就看见了一个浑身散发着怨气的女人,跟鬼上身似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莫非挥挥手,遣退了一干下人。他没有打断古澜梵的出神,随意在她的旁边的对椅上坐下,然后从那只没施力的手里抽过那个锡银烟盒,打开取出一支深亮蓝的芋,叼上,又从眼睛渐渐瞪圆的古澜梵的另一只手里用两指提拎出铜火机,叮一声,烟草燃烧顶端泛出暗红的火星。
待他吐出第一口白雾,旁边那个女人心底一把小火也开始燃啊燃。
斜瞥一眼不陌生却也不是很熟的男人,古澜梵不停地告诫自己:这是规则,身为孕妇就得戒烟,就算再哈也得忍住,做人要禁得起诱惑。关键是在这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很哈岂不是很丢脸。沉淀下被莫非故意惹起的小灶火,她用指头横在鼻子前,嗡声嗡气道:“能不能把烟灭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拿走烟盒是因为你想抽烟?”
果然被发现了。偷翻一下白眼,“莫先生,用不着我说戒烟的原因吧,既然你有诚意坐下来面对面商量这件事,那么麻烦你公平一些,对孕妇来说,吸二手烟比直接吸烟更有害吧,在没决定废掉‘她’之前,” 古澜梵指指还看不出弧度的肚皮,皮笑肉不笑地指责道:“请你尊重一下她的成长权利。”
楞了楞,莫非挑起一抹笑,熄灭了手中的烟,他的烟瘾并不大,并不是一天到晚都得叼着。他本打算看这个有烟在手却不能抽的女人跳起来破口大骂的,没想到看似浮躁的她居然沉得住气,用讥讽的言辞来挤兑他把诱惑她的烟给熄灭。还是有几分小聪明。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是想先偷偷生下来再来谈条件吗?这法子在莫家可行不通。
眨眨眼,古澜梵觉得这位莫先生着实虚伪,何必拐着弯子说话,大家都干脆点,早决定早了,不要迂回来迂回去还把她软禁在这里浪费她用来挥霍的时间。没有去解释什么,直接开口奔主题,“反正你现在知道了,我很尊重你的为父权利,没自己把她给结喽,来,赶紧说一说,这孩子,你是要还是不要?不要说跟我说让你多考虑一段时间,知道这么久了,你肯定有主意了,再关键点说,就是再等几天你我就没这个机会做掉她了。”
古澜梵拉拉杂杂说完自己的意思后,便笑吟吟地看着莫非等他“要”或“不要”的答案。
“听你的口气,你不想要这个孩子。”莫非再度拿起一支烟,可快挨到嘴边他又放下。
“是。”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想要。”没想过要结婚,更不会想自己生孩子,那意味着一项甩之不去的浩大工程的开始,太恐怖了,她可没这份敢于付出的牺牲精神。
“你好象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惯别人的敷衍,莫非的语调降了几分。
“会吗?”她倒觉得这个理由够充分了。指一梳,划散一边的发辫,橙红的水滑发丝披洒憩伏在宽松的灰色针织毛衣上,就像冰冷的阳焰一样,亮眼却又没有温度。“不想要就是不想要,有那么复杂吗?还是说,你想留下这孩子,不可能吧。”一副你别开玩笑的样子,古澜梵大力摆手笑道。
“对了,我忘记你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了。”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是不是黄皮黄芯的中国人和我们在说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古澜梵有些茫然。实在是跟不上这人思维的跳跃速度,果然是个上层人物,天资比她这个庸人强多了。
“你认为婚前堕胎比未婚生子要道德吗?为了名誉牺牲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我……不……”
“那你在那天死命抵抗岂不是更能表现你的妇节?”
呆看着莫非结舌无语好半晌,古澜梵突然半侧身,弯下腰,使力按摩太阳穴,嘴里不停地喷着粗气。
现在是什么情形?!不是大家坐一块喝喝茶然后拍板让肚子里的小孩不沾红尘无比干净地回到上帝怀抱里去吗?怎么跳到她的操守道德上来了?他那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暗示她“做妓女还要立贞洁牌坊”,那天的事情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她被强奸吧,她也不过想得开顺其自然而已,怎么就变成淫荡虚伪了?!还有,这跟她是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在借机攻击故土,不至于吧……清代移民,没那么大隔阂吧,他应该攻击英吉利才对啊……
“萨兰得?拉维耶尔最近还好吗?”
“哈?”冷不丁的问话让古澜梵更摸不清状况,雾刹刹地看着专注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变化的莫非,反问道:“谁啊?”
嘴角逸出一丝冷笑,莫非伸长手捋起她的一簇橙发搓揉着,指掌间的感觉细柔却又韧性十足。“这么快就不记得了,The Lowry Hotel的大堂经理,你们不是一起从The Lowry Hotel 借调到曼城的大宅里做事吗?”
“啊……你是说阿萨啊,不好意思,我记性一向不太好,记得长相就忘记人名,记得人名就忘了长相,你怎么会问起他?”在莫非的措辞中记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小小谎言,可古澜梵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歉的,不想费口舌去辩解,只是心底的警钟隐隐响起让她有些不舒服,可具体为什么又说不上来,皱皱眉头, 她眼光落到莫非的手上,修长优雅的手指在她的头发上摩挲。原来是因为这个不舒服,真讨厌,他怎么能随便碰她的头发。
粗鲁地一把拽回自己的头发,憎恶地抖抖,想要抖去残留在上面的手温。
莫非错愕地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和不加掩饰的表情,忽地感觉掌心有丝丝刺痛,摊开一看,发现手掌竟然被割破一道细长的口子,血珠沿着细口外涌。
那细柔发丝居然利如刀刃。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头掠过,莫非在抬眼的一刹轻轻合拢了掌心。“我会再三周后告诉你我的决定。”
“什么?!”三星期,那时再堕胎至少会要她的半条命,这不等于决定要留下孩子么?!货真价实地被惊吓住,古澜梵从软椅上腾地跳了起来,脚下不稳,向前栽去。
莫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微使力一提,就拦下了古澜梵狗啃泥的难看坠姿,可依旧阻止不了她的双膝落地。
没有继续的动作,两人就这样静止。莫非伸手拉着古澜梵,而古澜梵跪着任莫非拉高了胳膊。
这件冷色调的房间中,唯一的暖意就是因为古澜梵一句“冷色调对胎儿发育不利”管家威廉命人铺上的红色地毯。可现在跪在上面的人低埋的脸上却森冷阴寒。
最后,是莫非先打破了僵局。他放开了手,古澜梵的胳膊重重垂下,敲在厚地毯上发出闷响。莫非没有说话,身子靠回了椅背,双腿交叠,就这样饶有趣味地看着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古澜梵,仿佛她是一个可笑的小丑。墙上的大挂钟的钟摆左右摆荡的嗒嗒声因为起居室内的静默清晰可闻。
低低压抑的啜泣声响起,红色的地毯被越掉越快的水珠打湿,出现了一小团一小团的深色水渍。
整整十分钟,莫非就这样安适地靠坐在软椅中,看着眼前娇小的肩膀从微颤到剧烈的抽颤,再从剧烈的抽颤到微颤,渐渐复归于平静。
“有没有手帕,干净的那种。”浅蜜色的手举高,伸到他的面前。
从前胸的口袋里抽出折得整齐崭新的装饰方巾,递到那只摊开的手上,上面的掌纹十分的清晰,尤其是那最上方的感情线,由掌缘到指间一痕贯通,没有任何的分岔波弧,就像一刀刻出,没有丝毫的杂念偏执。
唏哩呼噜大阵仗地把眼泪鼻涕全抹在那块漂亮的大方巾上,古澜梵又把手伸了出去,“麻烦你扶我一把。”
莫非不予置否地扬扬眉,轻哼一声,起身将哎呀呀直叫唤的古澜梵搀扶起来,坐回了堆满软垫的椅子。
“哇,我的脚——”血液不畅通让古澜梵的腿又麻又刺,脚屈也不是直也不是,惨叫了好半天也没人理。抬起红通通水汪汪外加有点浮肿的眼可怜兮兮地瞅着莫非,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跪法有可能造成流产?”
“医院报告说,胎儿很依附母体。”
所以你就吃定我不能“意外”地处理掉她吗?用手摸摸肚子,古澜梵挺纳闷。一个女娃没完全成型个性就这么难缠,也许生下来是个祸害。
咧嘴嘿嘿一笑,古澜梵费力地把脚搬高,搁在了莫非的腿上。对着脸带疑问目光不善的人笑得灿烂开花。
“我腿麻,请帮我揉一揉。”
极为明显地,莫非绷紧了面容,怒气在眼中蕴量,可很快被他压制下来了,古澜梵感觉到,可依旧笑容可掬,如果细看,里面隐约有着不下于莫非的怒气和挑衅。
拿起手边的内线电话,莫非用两人都听都一清二楚的音量吩咐道:“威廉,给古小姐找一个按摩师……是的,立刻。”
挂上电话,再看向古澜梵,他的眼中已没了情绪,一片淡漠。“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你好好休息。”说罢,隔开古澜梵放肆的脚,起身离开。
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古澜梵轻喊道:“莫非——”
莫非偏首,静待。
“因为看样子未来我们还要打很长一段时间的交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个人的自尊心很高,有人曾经说我不正常……就是这些。再见,路上走好。”
回答她的是干脆的关门声。
孩子的去留是两人的决定,尤其当这两人都是有主见的人的时候,更是如此。莫非决定的事或许他的下属会执行到底,可这种威慑力对古澜梵并不适用,事实上她在震惊自己怀孕的消息后一直在逃避,她在等莫非的决定,如果莫非直接命令她堕胎,她会毫不犹豫地跑去做人流,因为,这样一来结束掉腹中生命的人就是莫非。
可是,出乎她意料,应该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莫非他没有按豪门公子游戏规则来行事,他甚至违背了莫家的铁则:决不能和非婚配者共育有子。
他究竟意欲何为?这是知晓此事的所有人的疑问。
在古澜梵的脑子里,这个疑问虽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她目前最烦恼的还是她肚里那个一天天长大的肉块,有生命的肉块。能够安全处理掉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古澜梵厌恶婚姻是许多合因的结果,生育就是其中之一。一方面,她天性就不喜欢小孩,总觉得那是吵闹恶心、毫无道理可言的生物,在街上看见流鼻涕的小孩她会绕道走,看见大腹便便的孕妇心底会萌发上前踹一脚的变态冲动,能在她接受范围的小孩只有那种斯文漂亮、安静乖巧、有教养、有气质、干净大方的难得一见的孩子;另一方面,她一向憎恶自己的出生,总是认为人生一世就是红尘万劫,活着就是折磨的继续。所以,她不愿意由厌恶存活的自己再来制造这种无奈与痛苦,她不希望自己去扮演母亲这样一个被怨恨的角色,她只想早点挥霍完自己的生命,无法想象如何再去负担起一个由零起始的生命。那只会是错误的延续。
至于,这个孩子是不是爱情的结晶,父亲是不是尽责,是不是私生子,这些问题,还挤不进她的脑子。
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她的考量,因为她的辐射力很微弱,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她的世界太简单,看似很纷杂,很活跃,很多彩,其实只有一个人——自私自利和努力自由自在的“我”——而已。
可是,莫非却不一样,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使得他的决定即使是私人的事务也足以影响一个家族。
即使莫非交代莫轩独力行事,吩咐仆役不得外传,禁止古澜梵外出。莫非在自己的寓宅藏觅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怀有他的骨肉。这个消息还是从某些私密渠道传到了家族大佬的耳朵里。
本家,古宅。
莫非踏着青石板被一身形佝偻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一路引进府邸深处。
宅内建筑古意十足,也富气十足。花园内的楼阁轩堂,不但在外观上富丽堂皇,而且室内装修也极为讲究。花罩隔扇都用镂雕、镶嵌工艺。阁内装修以掐丝珐琅为主,趣赏楼的嵌瓷片、嵌画珐琅,讲究精细。轩内月亮门以竹编为地,紫藤雕梅,染玉作梅花、竹叶,象征岁寒三友。斋中的装修更精,挂檐以竹丝编嵌,镶玉件,四周群板雕百鹿图,隔扇心用双面透绣,处处精工细雕,令人叹为观止。
这庞大的庄园就是莫家迁至伦敦后,在郊区斥巨姿修建的本宅,它是莫家辉煌的象征。室内厅堂装饰同样富丽堂皇,摆设了木雕屏风和隔扇,花架。明代的黄花梨屏风、隔扇上镂满如意、花卉图案以及精致的框饰,屋角花架的架腿上也攀爬着各式花卉木雕。进了内室,正面是两张体态宽大、两侧背板及扶手透雕拐子纹、线条粗壮的红木太师椅,周边放置的则是曲线流畅的圈椅和方腿圆棱的玫瑰椅。靠墙的香几上放着古朴苍劲的盆景。
锦帘卷起,两个老人由小童搀扶着走了出来,在太师椅上坐下。一个穿蓝袍白褂,一个穿紫袍银褂,
“南爷,北爷。”莫非微微颔首,脸上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恭敬也没有多少桀骜,他是新一代的核心,按规矩不用行大礼。在三年前见这两个龙头时,他下跪叩拜,整整跪了四个小时。
“非儿,你来了。”待两名小童退下,北爷细细打量了莫非一番,慈爱地叫着莫非的乳名,却并没有让他落坐。“有一段时日不见,你近来可好?”
“一切如常。”
右座的南爷轻哼一声,北爷听得他的不耐烦,便不再拐弯抹角,问道:“我听说最近收留了一个女人。”
“是。”
“她怀了你的孩子。”
“是。”
南爷搁下手中的茶盏,厉声道:“你还真是老实,这么供认不讳。你别忘了旁支末门出生的你就算再有才干也没有资格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莫非没有忘。”
“那你该记得你允诺的条件吗?”
“记得,不能有子嗣。”
“那你现在做的事又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不把我们这些老的放在眼里了吗?!”
“我已经在两个月以前做了结扎手术。”
莫非凉悠悠地插上一句,却怔住了盛气凌人的老人。不是怀疑,正是因为知道他不会编造谎言来愚弄自己,所以怔住了。北爷也吃惊地看着莫非,然后看看南爷,却只能在一旁轻叹。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做事这样决绝,不留后路。
“你……”
“我只是遵守我的约定,不能有子嗣。”莫非丝毫不为家族最高权威的怒气或是无措所动,他只是安然站在那,右手覆在左手手腕上。
“那……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怀的就不是你的孩子?”
“意外而已。发现时,已经不能堕胎了,而且,那女人怀的是个女胎,不会对太子爷和他的继承人造成任何影响。”语音中,在提到承诺的起因时带了几分嘲讽。“当然,如果二老不同意,我会把那女人连她腹中的孩子一起解决的。”
北爷看看被堵得说不出话憋得脸色泛青的南爷一眼,便开口放行道:“既然只是个女娃,就留下来吧。”
“不行,当初谈定了,他不能有任何子嗣。”南爷粗声道。
“请二老统一决定,再告诉莫非应该怎样做。”
“就按那时的……”
“南兄,这可是非儿‘唯一’可能有的孩子,既然已经在了,就留下吧,多了个女娃不会对莫家有什么损失。那孩子赶在他做手术前到来,天意如此。”北爷打断尊敬的兄长的冲动之言,沉声劝阻道。他不想兄长将来后悔,何况一个女娃是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咽回决然的话,南爷不再做声,偏首不再看莫非。
北爷朝莫非笑道:“就照我说的做吧,南爷也许了。只是,今后,不要再出纰漏了。”
“不可能会有吧。”莫非扯高嘴角回道。“二老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告退了。”
“你去忙吧。”
又一颔首,莫非如来时般静静地随老仆从小道出了庄园。
“你这又是何必呢?”内室里,北爷轻叹道。他这位兄长一向沉稳持重,偏偏一遇到有关这孩子的事就按耐不住他的火暴脾气。
“他一点也不像他父亲。”提起早逝的小儿子,南爷心头哀伤顿起,也只有在这位兄弟面前,他才能表露出他的软弱一面。
“不像才好。”像了只会是另一场悲剧。
“可对我的态度一样糟糕。”老头不满地哼哼道。
“我倒觉得他有礼多了,起码他没朝我们两个老头子大吼大叫。”
听北爷这么呵呵一笑,南爷马上呛声驳斥道:“他没那胆子,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
“他很清楚,所以,你不该再当面提醒他。”那只会增加彼此之间的裂痕。
“……我不能为自己的私心乱了家族。”那个孩子太危险,不能让他有子嗣,那会打破整个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