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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全本txt)-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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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三一边呵呵笑着走,一边说道:“……这就是中堂爷体恤我们办这些差使的人了……如今不比康熙爷雍正爷年头儿,就这么一片紫禁城,就那么一千多太监两千多宫女,头绪不多好照料,圆明园是一片,承德一片,遵化一片,紫禁城里又一片,上万的人吃饭睡觉,拉屎尿尿,什么乌龟杂鱼的没有?跟中堂说个难听话,有些事比打翻了茅缸还臭十倍,都得我去料理。比方说,先头我爹在内务府,拿住了偷碟子偷茶盏的,太监打发到奉天皇庄种地,宫女就得进辛者库洗衣裳挑水。如今就是偷了高士奇的字画、纳兰性德的原本真迹词儿,也只不过抽几蔑条罢了……一个宫跟一个家一模似样儿,主子们事忙,太监头儿不成器,又都是主子跟前有头脸的,叫我们内务府有什么法子?嘿嘿嘿嘿……不过家大业大了,事多些,也是常事儿……”
  阿桂道:“我要上折子,宫务要调理一下,这样儿,好好一座紫禁城,要弄成拆烂污铺子。偷东西盗卖古董字画的,要从重治罪!”
  “其实事事原都有规矩的,自从弄这个圆明园,就乱了套。摊子太大,人也太杂了……”赵畏三一成不变只是个笑,“说起来爷也觉得可。笑。昨儿一拨子太监,为争‘菜户’吃醋,在御花园里打群架,伤了两个。一问事主,一造儿是那拉贵主儿跟前的赵不仁,一造儿是钮贵主儿跟前的秦不义,我都惹不起。今晚又一起,说起来更脏。两个太监在寿宁宫后空殿搬东西,玩把戏弄屁股,夹在屁股里头拔不出来!竟他妈的嘿嘿嘿……狗连蛋似地赤条条抬到内务府,叫了太医院的太医扎了一针,屁眼门儿才松开了——中堂爷,这事儿忒入不得外人耳朵了,正要请示怎么发落呢!”
  阿桂听得一阵头晕恶心,想呕又呕哕不出。好一阵没言语,加快了步子,直到出了西华门才透出一口气来,问道:“有没有先例?”赵畏三却把“先例”听成了“先帝”,觉得问得不通,又不敢驳回,嗫嚅着答道:“先帝爷最容不得这种事——啊,先前也有这事。玩把戏的事我早有风闻,因收了一批福建太监,喜欢凿后门儿,宫里就有些个乱,这种事要不是有这个情由儿,哪里拿得住呢?”
  “拿住什么了?说给王爷我听听!”二人正说话,弘昼已从北边转悠回来,他刚在宫墙根儿小解了,掩着裤子问道:“别行礼了,又他娘的出了甚么事?阿桂脸都气青了。”一边说,让阿桂上轿,命赵畏三随轿步行跟着。
  阿桂待起轿才把太监“玩把戏”的事说了,叹道:“我这个宰相真配不上主子这样的圣君……我想,我该引咎谢罪了……”
  “听我说阿桂。”弘昼的瞳仁在时而掠过的宫灯光影里幽幽闪亮,随着轿身一颤一簸,徐徐说道:“清水池塘不养鱼,富生奢,奢生淫佚,淫生祸乱;乱了,或生革命,或生治理,由穷再富……古来世事不就这样兜圈儿?水缸里一个葫芦一按就下去,七个葫芦八个瓢就按了这头起那头,拣着大的按下去就是好宰相。太监们日勾子的事,不要听不要管,叫逮住了打死或撵出去都无不可。只慎密些儿,传出去忒难听的了——这种事历朝都有,本朝也有,就当听说狗连蛋了,这么着犯嘀咕?办太医院奶妈子的事,才是个大葫芦呢!出了岔儿,别说你,我更没法见皇上……”说着,这位万事不愁的王爷也叹息一声,“我直犯愁,她不识得字,又不能说话不能动,怎么盘问呢?”
  阿桂在暗中苦笑,说道:“王爷这话是金玉良言,我岂有不感激的呢?外头官员骄奢淫佚,宫里也是七事八事混帐不堪,军机处现就我一人,得向皇上有个交待,难道要皇上说出来再谢罪?我与其说是烦闷,不如说是怕。不是怕哪一州哪一府出事儿,也不怕哪个地方闹灾,更不怕几个淫贱材儿宫人太监这些脏事——是这些事总到一处可怕。天上东一团乌云西一团乌云哪一团也不可怕。一阵风聚了起来,雷霆万钧电照长空,顷刻就翻江倒海。王爷,水至清则无鱼,水太浑了,不定哪里就冒出蚊龙水怪,镇压不了的呀!”
  弘昼噤了一下,身上一个激凌寒颤。却听阿桂的语调儿变得十分冷静,金石相撞一样铮铮有声:“五王爷,我要您担戴一点事情。”弘昼也定住了心,笑道:“你说的太疹人,我身上起栗儿呢!担戴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的?”
  “皇上临行,再三嘱托,睐主儿怀的是阿哥,看相的、太医们都这样说……”阿桂咬着下唇沉吟道,“要我关照太医院给她保胎。俗话说七成八不成,正好怀孕八个月,就出这种事,怕是有人故意放坏水儿。左右思量,理事是不智,不理事是不忠。请王爷担戴,无论能否间出结果儿,都要把魏佳氏移到个平安地儿,等到皇上回銮。请皇上自己处置,至于为此种祸,我是不能顾及的了。”弘昼嘿然笑道:“你这是扯蛋话,你这份子忠心,还会种祸?”阿桂沉默良久,闷声闷气说道:“王爷,你看过《八义图》没有?有人搜孤,有人救孤,难道不是的?”
  弘昼轻声惊叹一声,说道:“呀!你说的是《赵氏孤儿》这出戏吧?那是权臣乱国,彼有诸侯纷争。魏佳氏还没有生产,是阿哥是公主现在不能论定;就是阿哥,上有兄长阿哥,皇上盛年,将来还有乃弟阿哥,诸般不同,不可类比。”阿桂笑道:“要论起戏,我现是‘权臣’,二指长一个条子可以调动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正为不是戏,才更是扑朔迷离;正为不能类比,也才更为吉凶不测——瞧准了是救护太子,舍身取义,光照千秋的事,我敢跟王爷杀进宫中救出子母平安!此刻大闹一场,后来风光体面,何乐而不为?王爷,阿桂可不是鼓儿词摊子上的说书先儿!”
  几句话犹如电光石火,照得弘昼心里通明雪亮。康熙朝九位阿哥王拼命夺嫡,败死伤残凋零不堪,雍正朝又是三个阿哥,自己玩命地蹈晦,避退三舍当荒唐王爷,三哥与乾隆争位,又身死非命。现在宫中不靖,阿哥们没有长成,后妃们已经各自为自家儿子摆阵势了!……一阵秋风掠过,像是谁在轿顶撒了一把沙土,发出细碎流移的声音,轿夫们似乎谁被拌了一下,偌粗的轿杠闪得“咯吱”一声。弘昼心烦意乱,“唿”地一把掀起轿帘,骂道:“操你妈的!怎么弄的?”大轿已是落下。
  “回王爷的话!”护轿的王府管家王保儿不知弘昼为什么突然发怒,忙跑到前面躬身行礼,陪笑道:“太医院已经到了——轿子抬得不稳当么?”
  “很稳,给我起轿!”
  “啊、扎!——请爷的示,抬哪?”
  阿桂见他又要起轿,料知这位王爷己掂出了自己话中分量,要搁担子,便起身说道:“王爷,放我下轿。”弘昼却一把按住了,说道:“你别动——王保儿,派人进太医院问问,原来永琏阿哥那个奶妈子在哪一房住,连同给她治病的太医叫过来我问话!”
  “王爷,这容易办。不过您吩咐起轿,总得有个去处啊!”
  “绕着这个太医院给我转圈儿!”
  “扎!”
  大轿一滑,又动了。阿桂莫名所以地盯着灯影下弘昼时明时暗的脸没言声。弘昼许久才道:“我这人毛病多,一时一个新花样儿。有时八抬大轿在王府里抬着转圈儿想事情……荒唐王爷嘛!”他自嘲地说道,一笑即敛。阿桂也便不言语,自顾垂首思索。
  太医院院落并不大,轿于绕了一圈半,王保儿迎头拦上来,在轿前禀道:“千岁爷,奴才已经打听出来了,奶妈子名叫刘氏。患的中风涌痰。送到太医院已经人事不省,钮贵主儿还派人来吩咐,叫着力救治来着,方才爷的轿到时,她还有口气,这会子已是不中用了。”
  “有医案没有?”弘昼目光霍地一跳,扫了阿桂一眼,隔轿问道。听王保儿答称。“有”,弘昼定了定神,吩咐道:“落轿——你去看着,那个姓刘的嬷嬷是谁瞧的病,一道儿把医案封了,前后救治情形写个备细折片封进去。听我的王命料理!”
  王保儿一躬,却不就退,又道:“这个新来的医正不晓事。奴才方才说,请他们把医案理出来,保不定我们王爷要看的。他说医案除了给皇上太后皇后和各位贵主儿诊病,都是随看随散的,丢在一大堆包药纸里,收拾着不容易。还说奴才是狐假虎威,想敲他竹杠儿。他说王爷要看,请王爷自个来!奴才说,我生出来就这么个样儿,王爷给的银子使不完,不希罕你们太医院的。几个太医过来帮着他和奴才拌嘴儿,有的还丢风凉话儿,说他们是御医,不是‘王医’,王爷病了,去请扬州的叶天士来看好了!黑天瞎火派个奴才来没事找事儿——奴才赌气动粗,骂了几句出来了,这会子还气得肚子疼哩!”
  “妈的个屄!他们是御医,爷还是御弟呢!”弘昼听得光火,抓掉头上二层金龙顶东珠朝冠“呼”地就掼在轿桌上,几颗棒子大小的东珠的溜溜撒落了轿里,“我是总理王大臣,皇上封的——治不了这个太医院爱新觉罗倒起写!”说罢“嗯”地起身出轿,蹬得大轿一晃,连轿帘子也撕去了半边。
  阿桂起初弄不清太医院怎么和弘昼拧上了劲儿,此刻才恍悟过来,尹继善招叶天士要进太医院,是弘昼的授意。太医们一是吃叶天士的醋,二是不知道今晚弘昼也来了,料着王保儿狗仗人势,在太医院说话也未必那样温存,撩得这位天字第一号皇亲御弟大动肝火……急趋出轿,一把拖住弘昼,说道:“王爷您是何等尊贵人?这会子光着脑袋闹太医院,传出去不好听!——这些小事,我就能料理,我还嫌小了自己身分呢!明儿军机处出票,免了这个医正就是了……”又问医正名字,王保儿说“叫迟秉仁,背地里都叫他吃病人——大没意思的个家伙,保胎坠胎都会,春药杨梅疮药都造——要不是保住了钮主儿七哥儿,他嚣张什么?”
  “这不是小事,这是一团近在眼前的大乌云呢!”弘昼下轿时鞋带子绷断了,跟着鞋嫌不适意,索性一脚一只踢脱了,撒丫子脚站在石板地下,对阿桂道:“爷听你说的有理,不亲自去揍这块臭肉了——去一个太监传话,就说阿桂中堂的钧命,姓迟的只会给女人和嫖客大官看病,不会给国家大臣疗疾——上回我叫给三河县令汪清河看痔疮,推阻着不看的是不是他?”王保儿应声道:“对,爷的记性真好!”弘昼指着太医院大门对应命的太监道:“——告诉姓迟的医正,迟医正已经不是医正了!”
  这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正规的“钧命”,阿桂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万一这太监连“痔疮”都说出去,非闹笑话不可,见太监答应着要走,阿桂叫住了,道:“你去,照我的话说:奉和亲王谕命,太医院医正迟秉仁即着革去顶戴花翎,停职待勘。所遗差使,由副医正戈性孝署理。即着戈性孝将已故宫人刘氏脉案医方整理封存。此命,军机处发,礼部吏部备案,内务府存档——王爷,这么着可好?”
  “成!比我的王命似乎好传点——你去吧!”弘昼笑着,又招过一个太监,问道:“你叫高明?记得是你常往宫里送东西的。睐——魏主儿住哪座宫?”
  那个叫高明的太监打躬连连称是,忙又答道:“魏主儿原住在延棋宫,主子爷南巡去了之后,迁到了仿葡萄牙国宫那边。那边离着北海子略远点,也背风暖和些……”“葡萄牙宫,是不是一进圆明园直往北行迎路那座?”弘昼问道。高明忙答:“是!”
  “这就好办了。”弘昼满脸笑得开花,对阿桂道:“这里离军机处也不远,我的王府侍卫有马,你骑马回军机处,立刻知会丰台大营,善捕营管带,还有内务府值夜的。我带老赵到园子里,把魏主儿接出来,送十贝勒府,交给十贝勒福晋照看——你也不用再来,只管写信写奏折子报南京皇上行在;我办完事儿,回去熬鹰。嘿!我新买这头鹰,秃鹫那么大个儿,翅膀一展八尺有余,才一岁多点!好好熬出来,能叼起黄羊来呢!”说着登轿,说道:“我到圆明园——你快着点——轿夫狗意子们打起精神走道儿,今晚每人赏十两!”说罢一蹬轿,轿夫们兴奋地。“噢”地一声号子,偌大轿子轻飘飘抬起,赵畏三骑马后随,一众人簇拥而去。
  阿桂站着发了一会子愣,才悟出这位亲王貌似七颠八倒,其实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打马回到军机处,写手谕命善捕营、丰台大营放行和亲王入园办差”,又恐宵禁,下谕九门提督衙门“不得干碍和亲王入城办差”,这才真正定下神来,打着腹稿要向乾隆密奏朵云和睐娘一外一内两事处置原由,如何自占地步儿,儿自沉吟感叹,将魏佳氏安置在十贝勒府,阿桂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十贝勒已死几年,福晋是个寡妇,又是先朝夺嫡败落了的人家,且是当今的嫡亲婶婶,不但绝无嫌疑,伏侍必也十分周到,连将来坐月子都不用别人操心。本就有荒唐名声,大发雷霆折腾太医院中还夹着惦记着回去“熬鹰”,处置即使错了,也依旧不过是“荒唐”而已,绝不会让人疑到他热心政务,连去看望云姑娘、丁娥儿,都想着带上老婆子丫头……看似行为乖戾散漫,其实心思细密得间不容发,敏捷得让人猝不及防,这些都掩在一大堆花里狐哨的“疯癫”之中,这份韬光养晦功夫,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一头思量,先写了朵云的事,前后经过说了,又写“据奴才思忖,莎罗奔此举,似有降伏真意,特委其妻万里颠沛投诉,略可见其诚草,希冀感动帝心。”写写觉得不妥:太真了,没有留出“圣聪高远臣下愚昧”的余步,涂了改成“彼莎罗奔跳踉小丑,妄施诡计,穷途末路之余,乃为此举以为淆乱视听,而图惑乱军心。奴才已严令机密处置。唯此系军国重务,奴才臣下不得自专,用以密奏皇上,并解皇上行在伏听圣裁决策……”
  接着又写和弘昼会同处置魏佳氏一事折子,颇费心思才将事情经过写明白。他心里清爽,此事万不能让弘昼承担责任,又无法将自己心里想的黑纸白字直接上陈,单就措词下笔便分外踌蹰,好容易将情由陈述出来。瞟一眼自鸣钟,已近亥正时分,这才觉得有点肚饿。阿桂正要叫人送点心,听景运门方向一阵细碎杂沓的脚步响,像是轿子落地的声音“橐”地一声轻响,接着便听隔壁的军机章京苏亚哈德出门问了几句,急步挑帘进来,神色有点张皇地说道:“钮贵主儿来了!”
  “什么?!”阿桂正伸欠,懒腰打半截顿住了。
  “钮贵主儿来了……”苏亚哈德苍白着脸道:“说请中堂出去见面。”
  “就说我……不在!”
  苏亚哈德一脸尴尬,嗫嚅了一下,未及说话,便听窗外一个妇人声气说道:“阿桂,我就在这里,你敢说你不在!”
  “贵主儿!”阿桂乍听这一声,惊得身上一震,忙挪身下了炕,立在窗前向外打了一躬,又打千儿道:“奴才阿桂给您请安!”见苏亚哈德要退出,忙摆摆手,又指指笔砚,示意他笔录对话,这才从慌乱中定下神来。从容说道:“奴才不敢无礼!”便听钮祜禄氏在外冷笑一声,说道:“还说不敢无礼!明明人在军机处,当面撒谎,我倒不知道甚么叫无礼了!你还算是满洲旧人家,还算读过书的人;还算是皇上的臣子!”阿桂只是在给太后请安时曾见过钮祜禄氏一面,看去很端庄稳重的,想不到言语如刀似剑般犀利,顿时心头又一震。他本来已躬着的身子又向下伏了伏,竭力镇静着说道:“奴才不敢为非无礼。夤夜之间君臣有分,内外有别,求贵主儿鉴谅——不知贵主儿仓猝驾幸,有何谕旨?”
  钮祜禄氏哼了一声:“有人抄捡圆明园,我这个主事的贵妃弹压不了,自然要逃难,来向你军机大臣求救!”
  阿桂低伏着身子,瞳仁在暗中一闪,问道:“是五爷进园了么?他是去料理魏佳氏移宫的事的,难道惊了贵妃娘娘的驾?”钮祜禄氏道:“‘惊驾’我何敢当?五爷拿着你军机处的放行令牌,进御园如入无人之境,抢了魏佳氏就走,这事原来你竟是知道的?”
  阿桂咽了一口唾液,说道:“奴才知道。不过,是请魏主儿挪移宫房,没有‘抢’的意思。贵主儿原有谕旨令魏主儿移宫别住,奴才不敢违背贵主儿的谕旨和王爷的钧命!”
  “你好伶牙俐齿!魏佳氏有罪嫌疑在身,黑天半夜被抢出御园,也不知会我一声,试问你是什么罪?”钮祜禄氏恶狠狠一笑,“你要干预皇上家务?”
  “回贵主儿话,奴才不敢。五爷是当今皇叔,又是总理王大臣,无论家务国务,五爷坐镇北京,有这个权!”
  钮祜禄氏顿时语塞,半晌,问道:“我问你,为甚么这样办?”
  “回贵妃娘娘,”阿桂更提了小心,说道:“其中原由三言两语难以奏明。待皇上回銮,奴才自当奏闻上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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