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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太一对那时发生的事只记得红色的血在喷溅,人的尖叫,还有在半空划过的残肢碎肉。他和父亲转身逃跑,他们的位置靠近门,身后有百来人阻拦住那几个杀手,所以很容易逃了出去。不过这只是个办公室大门而已。有杀手追了出来,逃出来的人一一被他杀死,麻生太一知道逃不出去了,只能躲起来。他钻入橱柜,可是这里太小,只能容纳一人,父亲进不来。这时父亲关上了柜门。他透过缝隙看见追来的杀手以一把半透明的如雾的刀活生生砍碎了父亲,之后离开,追杀另一个从门外跑过的人。
他简直接受不了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这不是真的!可他的脑子很清醒。不自觉间,热泪突然染湿了他的脸,麻生太一却不敢出声。
橱柜里越来越闷了,柜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必须出去,否则会闷死。麻生太一推开柜门,他根本无法起身,脚很钦,跌出了橱柜。他倒在父亲的尸体边,血染了他一身,喉咙呜咽出一声,不过立刻强制止住了,出声可能会引来那些杀人狂。他还是站不起来,只能爬行。
越往前爬,血迹和碎尸越多,墙上全是血,天花板上也有,那些肢体像是还活着,随时会动起来。麻生太一爬过一颗头颅,头颅的眼睛睁着,像是不甘地瞪着他这个幸存者。他闭眼爬了过去,紧皱的眉把两眼挤在了一起。
或许只有十来分钟,但对麻生太一来说却像过了大半辈子。前方的路全是血,还有红血不断从一扇门内流出。他回到了那个大办公室外。到了这儿,麻生太一无论如何再也动不了了,他趴在血泊中。有人在说话,对着门的大穿衣镜里看得到人影。
“这里真的是‘金蜂鸟’的公司吗?怎么什么也没有?”少女说。
他们中只有一个女孩,就是发出冷笑的那位。麻生太一知道是她,心中的恐惧感徒增,但他一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更不能出声。镜子里,那些人走来走去,像在找东西。
有人来到女孩身边。“这是什么?”少女发问,“员工花名册?”她在翻动,“这个人的名字居然也在里边!”其他人立刻聚拢在少女身边,观看她在为什么而奇惊。“留着,或许有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少女继续说,“电脑弄好了吗?凯特&;#8226;戴维森说,‘金蜂鸟’可能仍与‘羽蛇’有联系,她要电脑里的资料进行研究。把硬盘都带走!真是麻烦!快一点儿,我觉察到我们的对手来了。”
少女不停地发布命令,指挥这儿指挥那儿。“荒木君,还有多少小时?”
“早着呢!还有二十四小时。”青年说,“不过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死了多少人了?”
原来他们就是扬言七十二小时后血洗东京的人,果然是异类。麻生太一感到思绪被堵住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一群超能力者?外星人?还是怪物?麻生太一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希望非常渺茫,说不定一个返回的成员发现这里还躺着个活人,然后他的生命就结束了。
他有了躺着等死的打算,反正双腿早已发软,即使能动也逃不过这群怪物。
玻璃发出的破碎巨响差点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一刻他从镜子中看到了一片金光。光芒暗淡后又有神秘来客降临,麻生太一在镜中看到他们的身影,生着金色的光翼,炫目致极。
第十六节 激斗
光翼渐渐淡去,消失无踪,棕色皮肤就像是还残留着光辉。荒木休看着突然闯入的两名鹰战士说:“两个?其他人也来了吧?”他警惕地感应四周,他们应该在附近。
“又是你?断手了?”潘克打招呼。
荒木休捏了捏空空的左衣袖。上次在樱井医院拜这个人所赐,自己从此少了只手臂。
纳那华特辛警告说:“惠齐罗伯契特利要你驱除雾气!”
倪云杉发出类似妖孽的笑声,“惠齐罗伯契特利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想下令,那得先打败我!”
“小姑娘,我们就试试看!”潘克一伸手,金光合成的矛握在手中。
荒木休虚握的手中也立刻出现了柄空气聚成的长刀,纳那华特辛不给他机会,长刀在形成的同时结成了冰,破碎了。足以冷冻空气的寒气冻得荒木休的手痛至麻木,如果不是此时神力正凝聚在右手,恐怕这只手也废了。
倪云杉手中的雾气如火焰般翻腾,她掷出雾团,雾团迅速散开,想要包裹住两名鹰战士。纳那华特辛竖立的冰墙弹开了它,雾反而弥漫向星战士,星战士们为躲避雾气连连后退,倪云杉只得挥手让它散去。
此时荒木休已重新做了把风暴长刃,劈裂冰墙,与潘克的光矛相接。金光在空气中扭曲,两件都不是实体武器,碰撞的能量看起来就像透明的金色飘带在屋中舞动。
倪云杉发出声惊呼,趁着荒木休与潘克激战,纳那华特辛突然接近了她。荒木休想回防,却脱不开身,幸好其余星战士聚拢在少女身边,但他们星级太低,与纳那华特辛不在同一级别。不过这一阻碍足够倪云杉准备反击。少女轻吐气息,逼得纳那华特辛后退,一团浓雾紧逼着他。纳那华特辛飞向天花板,雾团冻成冰,随即崩裂,冰晶如同散碎的水晶吊灯。突然一股热风,冰晶化为气体,反吹向倪云杉。
雾气不会对倪云杉造成伤害,但遮挡了她的视线。“挡住他!”她大声喊。纳那华特辛极可能趁雾气笼罩时偷袭。
星战士们响应她的呼喊,行动起来,纳那华特辛的身影在雾气另一端模糊地显现。金光突然从背后穿透了那些星战士的身体,只有倪云杉躲了过去。荒木休见状立刻摆脱与潘克的战斗,飞回倪云杉身边。雾气消散,屋里又多了五名鹰战士。
“卑鄙!”倪云杉狠狠地说。鹰战士趁着雾气弥漫之际冲入屋内偷袭了他们,大多数星战士的注意力集中在纳那华特辛身上,太容易得手了。除倪云杉和荒木休外,其他星战士当场毙命。
面对七名鹰战士,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倪云杉撒出浓雾,雾所及之处无不腐烂。鹰战士为躲浓雾而散开,倪云杉与荒木休跳窗而出。但他们又不得不立刻飞回来——鹰战士已经将这层楼包围了。
趴在地面的麻生太一只能通过镜子看到这场战斗。那些闪耀的光芒一度使他认为是镜面反射的阳光。但他又听见了不可形容的怪声,感觉到了激烈的寒气。他所见到的都是真的。
真是不可思议的经历。他没有受伤,却仿佛忘了该怎样站起来,是恐惧导致了他的身体不听使唤?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动,更不能逃跑,就这样趴着装死人吧!
镜子中偶尔会闪过一名印第安青年,麻生太一非常惊讶,他认识这个人,虽然不知他的名字,但这位年轻的印第安人是公司老板明荣夏的保镖。他怎么会在这儿?并且以不可思议的能力与一群不可思议的人战斗。他是什么人?
麻生太一想到这儿,思绪被一股异样的感觉打断。地板在发热,而且越来越热,并伴随着震动。麻生太一不能再趴下去了,地板开始发烫,犹如铁板在火焰上烤,他不得不打滚。但这一动作没有暴露他,因为里边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东西吸引。
地板被撞开个洞,火红的熔岩以一条大蛇的形态出现屋内,它形成于地底,从大厦的地基下直冲而上。一个棕色肌肤的印第安女性浑身被银光包裹,立于熔岩巨蛇的头顶,巨蛇周围的一切都在燃烧、熔化。
援军到来,倪云杉露出胜利笑容。火蛇冲出窗外,少女与荒木休紧随飞出,鹰战士们避开熔岩,但他们不会放弃攻击,全数追击上去。
大厦突然安静了。
麻生太一靠着墙,不能相信已经结束了,他这才敢大口呼吸,依着墙慢慢下滑,直到软软坐上地面。地板上全是血,还未干,看着尸块,他忽然抽泣几声,眼泪不住落了下来。
这里究竟怎么了?
容不得他细想,屋内传出落地声,镜子里有人影,不过镜面已破损、模糊,看不清了。麻生太一赶紧捂住嘴,停止哭泣,连呼吸也得控制。
“他们似乎搜了东西?不过这里什么也没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
“他们可能在找有关‘金蜂鸟’的资料。不用担心,‘金蜂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惠齐罗伯契特利。”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麻生太一听见有脚步声走向大门,他更加紧张了,因为他身处大门外的走廊里,一出门就能看见。站起来逃跑?如果是与刚才那群怪人一类的,他肯定逃不了。只能祈祷他们别过来。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一个深沉的男性声音说了话。“还有活人?难怪我感到了呼吸与心跳。”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看着缩成一团的胆小人类说。
一位杵着拐杖的老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位青年。麻生太一看到青年,吃了一惊;明荣夏也同样因与他碰面而惊讶。
第十七节 冷漠
麻生太一在父亲的肉块前痛哭。
明荣夏心里难过,却流不出眼泪。太残忍了!他一路所见,心中想的无不是这句话,可能是因为见惯血腥,竟然有了麻木感。这点连他自己也觉得厌恶,有时讨厌起了自己。
老祭司扔下只桶,要麻生太一把自己父亲收拾一下。麻生拾起只断手,浑身颤抖起来,捧着断肢放不下,哭声更加厉害。明荣夏怕他精神失常,让酋长把他强行带了出去。麻生太一抱着父亲的碎块不放,酋长提着他一只腿,拖出了房间,麻生的衣服全是血,在地面画出一道长长血痕。
明荣夏所见麻生太一在洗手间内惨叫,赶过去一看究竟,原来是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把他丢在水管下淋了个透。经冷水刺激,麻生冷静下来,清醒了几分。
“你还好吧?”明荣夏问。
麻生太一警惕地盯着他。明荣夏认识他眼里的东西——那是恐惧。
明荣夏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没等到,或许对麻生来说,现在选择沉默是最好的方式。明荣夏不等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顾不得这个凡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麻生太一突然问。明荣夏回头看着他,那眼神又令麻生感到害怕。其实明荣夏的眼神并不凶狠,只是平常的回头一望,但在接连经历血腥凶暴后还能保持这份平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麻生太一觉得自己问错了,似乎触怒到了什么不知名生物。
“我是个普通人,和你一样。”明荣夏平静地回答,“但他们并不普通。”他所指的是身边的老祭司和酋长,“他们是这座城市的拯救者。”
“拯救者?”
“对。会救千千万万性命的人,他们是人类的恩人。”
麻生太一听不懂明荣夏在说什么。
现在对他说他看见的不是人类,会再次吓到他的。明荣夏不愿再对麻生透露什么了。
“是人类吗?”麻生太一胆怯地问。他不仅是问他所见到的那些人,也是问明荣夏。“我看到了……看到了翅膀、蛇,还有……”
爆炸声似乎快震倒了大厦,战斗还在继续。洗手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新战场,巨大的熔岩火蛇缠绕住一幢高楼,大楼熔化、崩塌,金色与银色的光芒交织碰撞,如同海涛在撞击。
“快离开这儿,这幢大楼的结构已经被破坏了。”明荣夏提醒麻生太一,他本人则在老祭司的催促下转身离开。
麻生太一扶着窗,望着对面如烟火般的美景。任何人类的烟花汇演都不及它壮观,或许这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壮丽景象了。
他回到父亲死去的地方,父亲的尸体已被收入桶中,可能是明荣夏身边的那个老头儿为他做的。父亲血肉模糊,在桶中不成形状。麻生太一盯着父亲看了好长段时间,大厦在震动,远方的战斗仍在继续。渐渐的,肉块和血已让他觉得没那么恐惧了,他提起桶,踏上血浸的走廊。
……
倪云杉身为毒雾的控制者,应当远离战场,假如她死亡或重伤,那么雾气将不能维持,何况她控制着笼罩整个东京的雾,已没有过多神力加入战斗了。昌蒂科和她的熔岩巨蛇挡住了鹰战士,荒木休保护她撤离。
差不多摆脱了鹰战士,倪云杉着了地,长久地飞行也能令她疲惫。荒木休跟着她,两人走在瓦砾遍布的东京街头。
“昌蒂科来了,可能女神就在附近。”倪云杉欣喜地说。昌蒂科一直以来服侍着月亮女神,没有太过远离。
“女神曾说过她会亲自收拾东京,所剩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了。不过我现在感觉不到她,或许她将大部分神力用到了别处,某个遥远的地方。”荒木休分析说。他感到星战士的力量有所增强,这是女神在附近的关系,说明女神应已到达东京。
“为什么非得给人类七十二小时的期限呢?”倪云杉不解地说,“女神在看侍人类的观点上与我大致相同,可就是有一点不好——她还是太仁慈。要是我,绝不给什么七十二小时,直接杀光算了!”
荒木休看见她的天真神色,流露出会心一笑,“你呀!倪小姐对人类的政策从来只有八个汉字——杀光,杀光,全部杀光!”青年笑起来,这种笑不是讥讽,反而充满了善意。
“我恨人类。全部都恨。”倪云杉极认真地说。
荒木休不笑了。“也恨奶奶吗?不应该恨她吧。”
“除了奶奶。可是她死了。”倪云杉坐下休息。“人类杀了她。也差点杀了我。”她又补充说。
“我知道,我了解。”荒木休在她身旁坐下。
倪云杉垂着头,手抓紧蓝色裙边,似乎陷入了回忆。荒木休急忙握住她的手,以减轻她在精神上的痛苦。
“我看见了……”少女以近乎不可听的声音轻轻说,“房子着了火,我和奶奶被锁在屋里。我看见了……好多人在围观,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们……”
“他们都是胆小鬼。”荒木休安慰说,“越是智力高等的生物越在乎生死,他们越是想活。”
“不,他们不是胆小鬼。他们是凶手。”少女冰冷地说。
后来的事荒木休知道,倪云杉成为神选战士后曾回家乡杀了那些围观的邻居。是仇恨支撑着她通过了神殿里的难关吗?或许当年的那场火已经烧死了她灵魂中的人性。
“是阿黄救了我。”少女冰冷的话语中突然有了丝温情。
阿黄是倪云杉家里饲养的一条狗。在陪倪云杉回家乡时荒木休见到过,那时它已经很老了,背上还有被火烧伤的疤痕。它最后的结局是老死,虽然晚年饥寒交迫,可以一条流浪狗来说已是善终。
提到了狗,附近传来狗的哀鸣。
倪云杉对动物的哀怨特别敏感,顺着声音寻找。
他们在窄巷中找到了两条狗。一条躺着,已经死了;另一条守在同伴身边呜呜鸣叫,像是哭泣。
“是车祸。”荒木休查看了周围情况后说,“可能是急于逃走的人撞倒了它。”
“这就是人类!”倪云杉在狗的身旁蹲下,冷冷地说。
第十八节 宣战
战斗暂告一段落后,明荣夏再次回到大厦寻找麻生太一时,他已不见踪影。可能他已经遵照警告,离开了大厦。但东京现在还有哪里安全呢?这个人与他们萍水相逢,却遭受到了灭顶之灾,明荣夏有几分愧疚,想要保障他以后的安全,可他已如生命中无数路人般,错过了就再也难见。
阿特尔科瓦尔科酋长命令鹰战士停止搜索敌人,把他们招集起来。
“太阳的力量正在减弱。”老祭司奥切帕尼斯特利望着正午的骄阳说。
“纳那华特辛,你带上二十名战士保护惠齐罗伯契特利离开这座城市。”酋长说,“二十名应该足够了。要不可以更多。”他似喃喃自语。
明荣夏不愿听从这样的安排,“我不能离开,事情没有结束。”
“您必须走!不用担心,我会留下来完成您想要拯救城市的愿望。”酋长严肃急切地说。
明荣夏想知道为什么。
“太阳的力量正在减弱。”老祭司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解释,“另一股力量正在上升,想要遮盖太阳。我们的力量来自于太阳,用不了多久,我们的神力也将减弱,恐怕很难再保护你。”
“这是怎么回事?”明荣夏虽然不知道原因,可看上去似乎很严重。
“是月亮女神的力量。”老祭司无奈地感叹,那股力量仿佛不可抗拒。
……
星战士们似乎因受女神召唤的关系,这段时间竟消失不见,离开东京没有受到他们的阻碍,明荣夏与留在城外的少数人汇合。
再次出城,所见的情景又与前次大不相同,普通市民已全不见踪影,日本自卫队集结在那道雾墙之外,随时待命。可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伊藤史首相整日与皮埃尔、莉娜、彼德呆在一起,他很清楚,他们才是东京的救命绳。尚有数百万人困在城内,如果不能救出他们,不仅日本政府完了,日本也完了。
所以当看见明荣夏从雾中出来时,激动地奔向他,询问里边情况。明荣夏只能照实说,星战士大开杀戒,要是阻止不了他们,明日的屠城是必然的了。伊藤自然很失落,他也使用过不少办法,可那道雾墙如此强大,别说人类的血肉之躯,就是钢铁武器进去了,也会化为气体与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