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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声对峙的时候,刘轻寒还是救了他一命。
不管刘轻寒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他整个生命唯一的温暖了。
我看着他淡淡的微笑的样子,虽然周围火龙咆哮,毒气肆虐,但他却笑得那么开心,一如毫无所求的孩童。
然后,他费力的抬起手,拆开了右手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绷带。
他苍白的,细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手‘露’了出来,而我看到在他的拇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红沁古‘玉’雕成的扳指,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已经有些无法呼吸了一样,但咬牙还是将那个扳指摘了下来,递到刘轻寒的面前。
刘轻寒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没有接,只是看着他。
颜轻涵一字一字的道:“我的家业,就‘交’给你了。”
“……!”
刘轻寒瞪大了眼睛,而我也惊愕的看着他。
他的家业?!
虽然我身为颜家大小姐,也知道在西川不可能有比颜家更富贵的家族,但颜轻涵的家业,是当初太爷爷和爷爷他们将他赶出颜家的时候,临别赠与了他两座矿山和一些产业,从他能**铸船,驱使船队出海寻找佛郎机火炮,就知道他现在的家产比起当年得到的,一定是有增无减,更加庞大了。
这样的家业,全部‘交’给刘轻寒?
我不由的屏住呼吸看向了他。
却见刘轻寒皱紧了眉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眸‘色’显得有些深沉的,看着那只扳指。
然后,就听见颜轻涵淡淡的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当驸马了,若在接手我在西川的产业,只怕有不少的谏官要弹劾你了,对吗?”
我的心里一沉,看着他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没有开口,但也默认了。
“我要说的是,你跟着老师进京这么多年了,难道连这点分量都没有?”
“……”
“我的产业,你不要,也不过是荒废了。”
“……”
“你要了,我在这世上,就还能留下些东西。”
“……”
说着,他又费力的将手抬起来,那扳指举到刘轻寒的眼前,脸上坦然的‘露’出的“随便你”的表情。
这一回,刘轻寒没有太多的犹豫,伸手接过来。
他将那扳指戴在手上,因为颜轻涵的手指太细了,他戴着的扳指刘轻寒就未必合适,但他还是戴上了,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会如何处理你的家产?”
颜轻涵一笑,慢慢的闭上眼睛。
一边闭眼,他一边说道:“你以为,我闭上了眼睛,还会去管那滔天的海‘浪’?”
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沉,越来越细弱,当他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几乎已经细若蚊喃,完全听不到了。
而他,也没有再睁开眼睛。
刘轻寒惊得瞪大了眼睛,急忙伸手那戴着红‘玉’扳指的手,去抓住了颜轻涵垂落yd_sj;下去的手。
那只细瘦的手,已经完全无知觉,从他的指尖划过。
我的心,也彻底的沉了下去。
看着那苍白的,已经没有一丝生气的脸,我只觉得头脑一阵发胀,眼睛也胀痛得厉害,甚至连他的脸在视线都扭曲了,只剩下滚烫的泪水不断的涌出,低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那斑斑血迹,被我的泪水浸湿,再一次滑落下来。
可他,已经没有了声息。
我轻轻的喊了一声:“轻涵?”
没有回应。
他的眼睛闭着,长而细的睫‘毛’覆在薄薄的眼皮上,仿佛蝶翼一般。
却,不会再振翅高飞了。
他这一生,飞到了现在,终于要驻足于此。
我伸手去,想要抚‘摸’他的眼睛,可还没有触碰到他,力气却已经支撑不住,我忍不住哭了起来:“轻涵!轻涵……!”
我哭了起来,连同一旁的薛慕华也落下了泪,裴元丰只是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许久,伸手抚着薛慕华的头,将轻轻啜泣的她慢慢的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而我,长久以来支撑着自己的那股力气,也终于在这一刻,因为哭泣,因为眼泪而崩溃,几乎要跌倒下去,在我身边的刘轻寒立刻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在我瘦弱的肩膀因为痛苦而不停颤抖的时候,他皱紧了眉头,轻轻的将我的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眼泪,如泉涌一般,濡|湿了他的肩膀。
颜轻涵……死了。
我的堂弟,这个掀起这一场惊涛骇‘浪’,引起几乎整个原所有权力心的人都冒险出海,也让我母亲当年埋下的众多谜团揭开大白天下的人,我在这世上已经仅存不多的亲人,走了。
他这一生,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生于锦绣丛,却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从没有一天是自由的,愉快的,直到他死,我都不知道,他的灵魂到底有没有得到解脱?
还是,他带着这样的苦难,又要去开始下一个轮回?
没有人知道。
就在我靠在他的肩上哭泣的时候,我感觉到刘轻寒仿佛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呼吸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那个回头的动作牵动了他肩膀上的伤,还是那一眼他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恐的事,我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子,然后那扶着我胳膊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我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的脸上,染着血的地方,完全看不出脸‘色’,而苍白的地方,则愈加苍白了起来。
我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手脚都是虚脱的,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给我支撑了,我伸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来,因为虚弱而踉跄了两步,就看到我们的来时路已经完全被吞没,火海汹涌咆哮,几乎也已经要蔓延到我们这里,炙热的温度被海风一吹,反而越发助长了那火焰的气势。
我又回过头,看向海面上。
那些船队已经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已经能看清那些船,和船上行动的人,而我一眼就看到,那两艘格外巨大突兀的领航的船,船头上都站着许多的人,旌旗飘扬,气势‘逼’人,而有两个人,分别站在船头最前端的地方。
仿佛,也在看着我。
其一个,一身明黄‘色’的长衫,衣衫被凛冽的海风卷着在风飞扬,仿佛燃烧的烈火,有一种压倒一切的强悍;而另一个,也屹立在船头,一身白衣翩翩,如同云霞笼罩在他的周围,氤氲不散,仿佛谪仙临世。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不要忘记把本站加入书签哦!
995。第995章 你要上哪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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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登上前方那两支船队派来的小艇时,身后的整座岛已经开始微微的摇晃了起来。' '。 更新好快。
那座高逾天际的山巅里冲出的黑烟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遮天蔽日的,弥漫了整个天空,当我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阳光和蓝天白云;褐红‘色’的火焰从山巅口不断的涌出,铺天盖地的向天权岛的四周流淌,似乎整座山都被点燃了,当我们离开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甚至看到有一座稍微低矮的山峰,被火焰整整吞没下去,没有再出现。
但我知道,被火焰吞噬的,不仅仅是那些山石。
我没有回头,是因为不敢回头去面对那最残忍的一刻,自然之力也许是最温柔的,赐予了人太多生机与活力,所以即使我和韩子桐,还有刘轻寒流落荒岛,在那样艰难的绝境,也能活下去;同样,自然之力也是最残酷的,在人澎湃的自信和野心无限膨胀的时候,它往往会给予最沉重的一击,当它吞噬这些赖它生存的生命的时候,也同样毫不留情,甚至不容人的一丝挣扎。
我扶着船舷,身边躺着的是再也没有力气站立起来的刘轻寒,他肩膀上的伤口因为刚刚从山崖上跃下的时候又一次被撕裂了,鲜血汩汩流出,立刻将小艇的底部也染红了。
我低头看着他,在鲜血的映衬下,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当看见我在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偏开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
却有些固执的,仍旧看着他。
看着那张原本熟悉的,曾经朝夕相对的脸庞,但此刻,一切都已经不同了,我想起许多年前,在我万念俱灰跃下龙船被他救起之后,明明是他这样看着我,现在,几乎是一样的场景,却完全的对换了一个位置。
我跟他,也许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去了。
想到这里,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海水‘激’扬,‘荡’起了几丈高的水‘花’,淋湿了我们所有的人,也将我们的船更快的推向了远方。
突然,他的眉心微微一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得,伸手‘摸’了一下那张冰冷的,染血的面具。
鲜血在面具上早已经干涸,可他的指尖拂过面具的时候,却抹到了一点冰冷的湿意。
沾了水,在他的指尖染成了淡淡的粉红。
他微微一震,抬起头来看向我。
而我,也抬起头,却是看向了我们前方,那‘阴’云笼罩之下,已经变得灰黑的海面上,铺天盖地而来的船队,还有那两艘并行前进,仿佛在争先,又仿佛在对峙的领航船。
船上的人影,也越发清晰。
我已经看到那个一身明黄‘色’长衫的人身边,出现了闻凤析的身影,而那个雪白飘逸的身影身边,站着‘药’老。
原来——这一场相聚,是老天安排的,也有人在安排。
顿时,我又淡淡的笑了一下。
只是这一笑,说不出的酸楚和凄惶。
命运,有的时候简单得不用去算,也不容思量,就这么简单而直接的摆在人的面前,由不得你去拒绝,更由不得你彷徨。
就算拒绝,就算彷徨,到最后,也只是一个殊途同归的结局。
我转头看向了周围。
我们身下的小艇是一起出现的,我们也分辨不清到底都是谁派出来的,只是在生死关头,也没有空再去管什么立场,什么阵营,放眼望去,周遭那随着海水‘激’‘荡’而起伏的小艇上,萧‘玉’声手扶着腰间的剑,双目如炬,紧紧的盯着前方,他身后的船尾上,依旧是一身黑‘色’斗篷的萧无声默然而立,仿佛一个无声的幽灵,即使出现在人的眼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其他那些护卫,都显出了狼狈和惊恐的模样,有的三个人一船,有的两个人一船,但几乎都是清醒的人在,之前被他们从那间死气弥散的石室里救出的昏‘迷’重伤的人,几乎都没有出现在这些小艇上。全集下载
我当然也明白原因。
人在极险的时候,自保是天‘性’,也没有人会去责怪他们。
倒是很庆幸的,看到韦正邦没有被抛下,而半醒半昏的趴在一条小艇的船舷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吐出黑红的淤血。
而在离他乘坐的那条小艇的旁边,就是裴元丰和薛慕华。
从上岛到现在,我和薛慕华其实一直都是极其虚弱,甚至到了随时可能倒下的地步,而目睹那样的惨状,和面对了颜轻涵的死亡之后,我已经痛到麻木,薛慕华大概也到了极限。
我看着她茫然的眼没有一丝清明,被裴元丰紧紧的抱在怀里,苍白的脸庞显得那么瘦弱,那么憔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粉碎。
而裴元丰一手紧抱着她,一边抬起头来,定定的看向前方。
他漆黑的眼,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焰。
风,越发的凛冽,吹得那个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衫在风猎猎飞扬,仿佛就是一团火焰,连脚下这冰冷的海水都不能熄灭他心,和带给所有人都炙热的火热感。风虽然凛冽,可他站在船头,却一动不动,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的眼有没有同样的火焰,只是这一刻,当他们兄弟对视的时候,也许有比这海水更深,更大的情绪在涌动着。
我不由的有些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西岸的隆隆巨响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当我转头向那边看的时候,看到那高大的渡海飞云慢慢的转动船头驶了过来,但并没有继续靠近我们,而是放下了一些小艇。
同样,跟着他行驶过来的,还有其他的一些海船。
我原有些惊愕,没想到他们还会留下海蛇帮的活口,但一听见一旁的裴元丰低头对怀的薛慕华说“没事,我们的船来了”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然后,就感到头顶一片‘阴’霾覆盖了下来。
抬头一看,那两艘高大的船已经近在眼前,仿佛两座大山一样矗立在海上,也在这一瞬间,压在了我的心上。
终于,到了尽头。
这一次出海,原本是为了离儿,却意外的遇到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甚至让我面对了很多不敢想象的情感和变故,可不管这一切有多让我感到彷徨,欣喜,甚至茫然的不知、不愿结束,也终究,有结束的一刻。
有分yd_sj;开的一刻。
我低下头,看向刘轻寒。
他也看着我。
没有遮掩,没有犹豫,那双漆黑的,甚至带着凉薄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我。
然后,我们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呼声。
抬头一看,两艘高大的船上都放下了绳梯,眼看着那些护卫,船工都从上面飞快的攀了下来。
他突然说道:“夫人。”
我低头看向他。
他说完那两个字,又像是有些迟疑,犹豫了许久才慢慢说道:“夫人,你会上哪一条船?”
“……”
我沉默了一下,却并没有迟疑,淡淡的说道:“刘大人称我为何人?”
他也迟疑了一下,道:“……夫人。”
“既然如此,我当然只有一条船可去。”
他没有说话,只看了我一眼。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而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面前那两艘高大的海船,风帆扬起,撑得桅杆都发出低哑的嘶鸣声,可以想见风力有多大,我们的船不一会儿,就会驶到那两艘船之下。
刘轻寒眉心的褶皱更加深了一些。
而我,对于他眼那深重的忧虑完全了然于心,平静的说道:“刘大人认为,天权岛西边的战火已经停了,会在东边打起来吗?”
这句话一出口,感到他的呼吸立刻顿了一下。
然后,他抬头看着我。
“夫人认为呢?”
“……”
我没有回答他,但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前看去。
舟山水师,和裴元修的船队,在这片海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列开了阵势,风吹得高大的风帆鼓起了一个饱满的弧度,趋势着船快着前行着,‘激’起的‘波’‘浪’和我们身后随着山摇地动而‘荡’起的‘波’‘浪’相互‘交’击,让我们的小艇在风口‘浪’尖上不断的起伏颠簸,似乎预兆着这即将来临的一场惊天之变。
可是,真的要打吗?
我不算太了解朝廷的军队,但舟山水师的实力,当初在虎跃峡还得以窥见一斑,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比起当初应该是有进无退才对;而且,从之前刘轻寒在二月红密会舟山水师的人,我大概也明白,他们已经是做足了完全准备的。
裴元修的船队,不能说弱,但相比起舟山水师,从数量上就已经先吃了亏。
如果打起来的话——
船,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和刘轻寒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裴元灏会不会开战?
不管之前他让刘轻寒如何夺下扬州,又如何在望江亭跟裴元修订下口头上“多则十年,少则三年”的休战协议,但现在毕竟情况不同,裴元修不在金陵而在海上,而且面对的是占据数量上大有优势的舟山水师,如果要在这里打,歼灭他,对于朝廷来说绝对是一件大有利的事。
所以,这场仗很有可能会打?
我远远的看着那两艘大船,和他们身后列队整齐的船队,不由的捏紧了自己的裙角,掌心涔涔的冷汗不一会儿便将裙角整个浸湿了。
这时,刘轻寒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果要开战,夫人——你会上哪一艘船?”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苍白已经透出了一点淡淡的青灰,那是我并不陌生的,之前在颜轻涵的脸上出现过的死气,只这一眼,就让我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可即使如此,他的眼睛却很亮,虽然失血无神,虽然漫天的‘阴’霾,却有一种异样的光亮存在于他的眼,但仔细看时,却发现那样的光亮像是什么东西在他的内心里拼命的撞击着,撕扯着,才会生出这样的火‘花’。
我放开了被汗水濡|湿的裙角,伸手扶着船舷,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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