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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一个电光闪念间,七月的耳中朦朦胧胧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因此故……我当替了仁瑞公主去死?莫不是,我的容貌和仁瑞如斯相似?但你是仁瑞的哥哥,覆巢之说,岂非荒诞?
——如此明目张胆,欺诳朝野,窃钟掩耳之举,徒增笑柄而已。
同样是掉书包的话,同样那么酸,同样那么寒鲎晕湃似咴伦约旱目谥小
那是,初来素界之时的她,初见孙帝洧渊之时,所说的话。
文绉绉,酸溜溜。
问题是:她,怎么说出来的?!
好奇怪!
还有那些衣物衫履袜裤,她如何能这样熟悉?还有她至今存疑的,关于各国言语的问题……
闻人七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思。
周麟则看着这个坐在床沿发呆的女孩儿,她今日不同平素喜着淡色衫服,换穿了很庄重的黑色深衣礼服了。这灵泽国服之墨色,可真衬她莹白靓媚的容颜啊……
如果,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这个子房所期待的女孩儿,穿上那厚厚的女主龙凤炫舞卷云团纹的灵泽玄端国服,不知道该有多么合适啊……但是,容颜是够了,能耐呢?她能不能撑起灵泽国的天地呢?毕竟,只是个摽梅之年的凡人女子。她能对付得了那班顽固的老匹夫吗?
虽然,她似是获得了武将们的欢喜;但是,颜朗并非彻底的心服口服;彦崈的态度也很微妙;钟离、纪侂胄、边自明、印去非等人,只怕也不过随大流罢了。那么,现在呢?还有文臣,势力渗透朝野角落,这些执拗的捧着则例规度办事的亲贵们……
是啊,她行吗?
这个,子房所喜欢的,愿意与之成婚的女子……
可不管怎么说,这是周子房的意思。妫汭既然不在,自然惟有听他的了。
子房的一个遗愿。
周麟下了决心。
“下个月的晦日,我会在朝上宣布我灵泽国女主之定。主位悬空已久,不能以常例来处理之,便参照孚应国,三个月内准备登基大典。”
说完这句话,这位麒麟主相再也不说话了,只在室内转了两圈,就离开安处室,走了。
留下兀自坐在床沿发呆的闻人七月。
过了两刻钟,璧雍殿内传出惨呼声。
“啊……!!”
人家没准备好啦!没心理准备啊!!!周皓卿!!!你!!!你!!!太过分了!!!!还有,谁要跟那个死洧渊看样学样?!
染月门内,璧雍殿外琉璃花坛附近的天井。
有三个碧荷深衣,青色勒帛腰带的女子,正在窃窃私语。
“姮儿,这是……是月尉夫人的惨叫声?”
“琴轩姐姐,您说得没错。
“灵媛,你来了?怎么……怎么……这是司藏库(注1)的,呃,‘那副华胜’啊,果然是名不虚传的‘那副华胜’!!……可是殿下不在了,还要用这个么?”
“是刚才卿相大人临走之际吩咐的呀,说要三礼并为一礼,总之,月尉大人,马上就是殿下的正妃,以及辅国上将军;不久,还要……还要……尊称她做陛下了。”
“可,这也是对的嘛。”
“就是,这才是正理。原本我对夫人还怀着几分疑虑,可待我瞧见那尊贵的印记后,就完全释然了。殿下,确实是真龙天子,没错啊,夫人也真的是夫人,一点儿没问题。”
“可是,琴轩姐姐,为何主相大人离去后,夫人叫得那么惨?”
“她新丧寡居,心情不佳,也是有的……想必是,思及殿下,哀难自禁罢。”
“姐姐说得果然有理。”
“嗯。灵媛,你还是先将这华胜送去给夫人过目罢,她瞧起来,很不喜欢繁琐的发髻头饰的样子。”
“知道了,这就过去,琴轩姐姐放心。”
二〇一〇年四月十四日。
庚寅年庚辰月甲午日,三月初一。冲猴,煞北,时冲庚申,天兵,三合,日禄,福星。
晦日。
玄墨宣室殿。
寅时。
是日,该时辰:宜祈福,求嗣,出行,开市,安床,赴任,祭祀;忌上梁,盖屋,入殓。五行所属为沙石金,满执位(注2)。该日五行之气属金;十二辰神日为满日。
大吉大利。
暌违十年之久,灵泽国的满朝文武以帝君临朝礼制上殿。
百官均头戴委貌玉冠,着玄色公服,系玉革腰带,挂金制鱼龟等印符袋,佩玉具组、香囊、玉具小剑、玉具长剑等,持玉笏玉珽,高靴白袜,素纱中单,踱方步鱼贯而入外朝六大殿之宣室殿。
宣室殿檐下有雕梁斗拱,入殿内可见墨龙和灵泽国玉玺纹饰大点金的彩画绘于梁枋之上。殿内的门窗全部重新烘漆,棂条上部的菱花格纹、下部的浮雕云龙接榫处的龙纹鎏金铜叶,俱都闪亮一新。
地面则是淡墨色的油润光砖,二尺见方,漫布全殿明间正堂,共计四千八百块。大殿内七十二根承重大柱以楠木为材,金漆蟠龙舞凤,每柱计有九龙九凤沥粉贴金凸雕纹柱。
大殿正中,便是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高高设于九围阶梯的台座之上,座后可见九扇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
銮座周围的宝瓶,在这大日子里,插满了灵泽国花——瑞香。状似丁香,黄、紫、白、粉、或二色、或梅子、或串子,更有最名贵的品种:花瓣边缘有黄色细缘的金边瑞香。香气扑鼻,绕殿萦萦,满堂芬馥,闻之忘返,流连身际,挥之不去。宝瓶周围更有焚香用的香炉、香筒,只是反而淡得嗅不到熏香气息,唯做装饰耳。
殿内靠近宝座的六根明柱和梁、枋上的群龙彩画,全用新的沥粉贴了一遍金;宝座上方的蟠龙衔珠藻井,也统统重新金漆,更显多年不见的华贵。
被九条金龙缠绕于金銮座椅圈上的座边,立着一名墨服女子。
她个子不低。
銮座在束腰的地方透雕双龙戏珠,满髹金漆。束腰下的须弥底座连同明黄绢纱缎子的椅垫的高度,也不过到她的髀骨下方,膝弯略上。
坐在这銮座上,于她而言,当不是难事。
诸卿百官抬眼偷望,见此女子容色艳丽,同一旁高台座下左侧的铜胎鎏金加座上的卿相相比,毫不逊色。
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这位,就是先殿下的正妃?容颜十分周正,端秀淑丽,不失天家体统。”
“听得内廷报说,璧雍殿内官女瞧见了龙草荭花印记了!这还有什么可犹疑的?正统真要,实为国之大幸也!!!”
“以前是谁说二殿下不是真龙天子的?!若然二殿下不是龙身,他的正妃又如何会有龙草荭花的印记呢?”
“所言甚是!二殿下离开皇宫十五年之久,算算当年他以十岁弱龄走去他国,而后定是巧遇正妃,到了如今,正是龙草荭花之印现形的时日了!”
“若然殿下确是龙身,那么当日,唉!唉!曼倩大人和翁孙大人(注3)……唉,唉!又何必选女帝呢!结果,弄得今日,还要另选立女主……”
“确实……唉……女帝,还是不妥的吧?”
“可而今这位,不也是女主么?”
“是啊,真令人担忧啊……”
“她,年岁不大,最多只得双十年华吧?能担得起一国之主的大任么?”
“应该不会太差吧,颜朗他们那一战,不是在她的指挥下,胜了么?”
“那种算什么?根本没开战!!”
“算了,一个女子,还能指望她成就什么大业?总之,留下龙嗣便大佳也。”
“确实如此。”
“唉,我们灵泽国啊,这数代内,尽是女帝,麟相(注4)……真是……莫非是我灵泽,国运衰败之象?”
“住口,此等大逆不道之语岂可轻言?!”
“唉……”
闻人七月头戴嫡皇子正妃之九凤朝日之金玉点翠红黑宝石的华丽花胜,烫金流苏长长拖至胸前肩后。
她淡笑。
俯视下臣。
耳边听得卿相面向诸卿,开口一字一句地对着百官们言说:“我灵泽女主,闻人七月。”
注1:司藏库:掌管收藏皇子之掌货贝、珠玉、锦彩等财务的仓库。
注2:执位:为十二辰(神),即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建除十二直同十二地支相搭配,附会以定日辰的吉凶。素界认为:逢除、危、定、执、成、开时日子为凶,逢建、满、平、破、收、闭的日子为吉。附注:人界相反。
注3:曼倩指的是裴文,原御史大夫,也是裴祖荣的老爸;翁孙大人指的是彰充国彰太尉。
注4:麒相为男,麟相为女。
第二十九章 显露锋芒
九凤朝日嵌宝石金流苏大花胜。
细金银丝串成扇形插屏邸,上有镂空透雕缕金线展翅凤凰,衔墨色宝石,色泽如黑曜石,光闪若青金石,流彩转动,潋滟生姿。名为九凤,实乃八凰一凤,八凰分列两边,中居一大凤,啄住亮眼的红宝石,意指太阳。
此花胜为璧雍殿之皇子司藏库内最为隆重的正妃饰品,戴于高椎髻后,令得九凤倨于鬟髻之上,扇屏邸后是密密长金流苏,每串长约三尺,计有八十一串,绕环脑后,形成金色瀑布。
发间花钿乃同一系列的金花嵌玉;簪珥名为合欢圆珰,长金流苏;另佩步摇,贯白珠,白珠珰绕,翡翠作华云,前有笄,缀五采玉以垂下,行则动摇。左侧云鬓插同心七宝钗。
素手皓腕戴五色绞丝文玉环,腰间朱色丝帛带,嵌玉扣玉佩玉带钩,晶莹辉耀,熠灿采芒。
身上帛黑色的团龙缠凤穿云纹的二色金缎玄端曲裾深衣,袖口和衣襟口是正朱色的宫绸外直边连珠、内里云雷纹的宽缘,以及礼服内的纯白色勾云阳纹精致绉纱的中单曳地垂裙。
好沉……
脖子快要断掉了……
可是,不得不挺住,因为卿相在旁向百官介绍她说:“我灵泽女主,闻人七月。”
旋即,脑中又乱糟糟地涌入了百官的思绪片段和私语声,如潮如水,波进浪推:
“闻人?这姓氏相当的靠后啊……位列当属于极后了。莫不是边荒蛮夷诸国的人氏?”
“唉,我灵泽朝这数代里,也就溱水帝一位男主,偏偏……偏偏……他,唉……他……唉呀唉呀。”
“既是尊为女主,这么说,要为二殿下正名了?那……那,裴公不曾反对么?”
“曼倩大人他……他……终于还是认了二殿下么?”
“唉……”
…………
七月压住脑中一波又一波腾涌而至的嘈杂人声,死死按捺住想要摆头转脸四下里张望的冲动,心中则万分诧然:周围当不曾见有龙主,如何还听到他人心思翻动?!
之前,确曾试过在孙帝洧渊和赵湨身边时,可听见周遭众人那强烈的思想潮水。推断当属龙主之异能影响了她?!令得她这凡普通人亦可听得他人思想。
可今日,是在灵泽朝。
在蕤宾皇城的玄墨宣室殿内,不该有任何其他国的龙主。
这思潮,又从何而来?!
莫非,是自己?!
不会吧?
还未等七月想出点结果来,一旁周麟的声音又再在殿内回荡起来。
她未用高声,却令语音遍及近四五亩地的七十二柱式大殿堂内,飘扬透彻在宣室殿的单翘单昂五彩斗拱之下,承重大柱的花牙子绰幕雀替(注1)之间。
悠扬,起伏,荡漾,悦耳。
想来,必然有大地之气以及风之气息相助。
只听卿相说:“七月女君,字夷则,号阴华。少阳州汨罗府芙蓉郡生人。我朝先先龙主溱水帝之二殿下,子房皇子之正妃。于正月望日,位,我朝太尉;现,兼,任,辅国上将军。今日,以‘阴华’正妃,身之龙草荭花尊印为证,亦为子房殿下正名,废旧字子房,正式更名为第五十七代周帝灵泽,原名壅川敬为龙主上字。我,灵泽第三十九代麒麟主相在此告天下,追尊二殿下,周壅川,为我灵泽之壅川先帝!!”
言至此,灵泽之蓝香卿相顿住,看阶下群臣。
九围阶梯做成了双层须弥座,七月立于二层,而卿相则在一层,此刻周麟站在垂带踏跺(注2)之上。
字,夷则;号,阴华。
就在一个多月前,那位陪伴了她五年的男子,曾微笑着说:“腰如束素,齿如舍贝,嫣然一笑,可惑城,可迷国。希冀你能登灵泽太尉之位,太阴之精,如月如华,阴华月尉之名,纵横天下,所愿皆成就之。”
阴华月尉。
这字和号,是他起的。
号,他亲口告诉了她;字,却留给了卿相。
——“你喜欢那具梅花断的焦尾文武七弦琴吗?蕤宾皇宫内,有很多更好的,若你喜欢……”
蕤宾,夷则……阴阳十二律……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
七月站在銮座前,想起他淡淡的笑容,不知不觉痴了去。
似乎,那爱穿淡青白绿色裋褐的清淡男子,正立在她身侧,慢慢悠悠地说着:“嗯,你在慌什么呢?何须着紧?慢慢来,总能做好的。你,这样聪明。”言毕,他举手曲了食指,轻敲她的额头,状若宠溺,只须臾却又收敛,伸臂拥住她,抬手指向踏跺下的百官,低低地缓缓地说道,“来……你看,这些人,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成不了你的障碍。……若遇难戹,还有我在你身边。灵泽,是我的国家。不会丢给你,而我自己却不管不顾。所以,不要害怕……别怕……”
似乎,他就在她身边,挥斥方遒,洒脱自如地指点江山:“灵泽,是我的国家,现在给了你,好不好?喜不喜欢?”
不好。
不喜欢。
还是,你回来的好。
那边,卿相还在朗朗宣事。
只听她说:“壅川帝不幸薨殁之事,想必诸卿亦都知晓了。壅川帝尚无子嗣,所幸夷则妃现了龙草荭花之印,后嗣之虑,勿须再忧。故,今日,正式定夷则妃为我灵泽朝之第一女主,掌金‘帝君印’和玉‘皇后玺’。三月后正式登基,吉日由太祝、太卜两署令丞定。俟后,复,原朝会制,早朝、午朝和晚朝时辰由主上定夺,每月晦朔间五日一朝。”
言毕,周麟所宣之事,尽数说完,便就往后退了几步,从垂带踏跺上倒行至须弥座一层的左侧,立定后,便抬目看向七月。
而殿下群臣,及听至此,又是一阵絮絮议论:
…………
“怎会如此?”
“就是啊,怎不是每日上朝?却是五日一朝?这岂非连卿相代理朝政之时尚且还要不如么?”
“所以了,所谓女主,终究是女人,普通女人,是不成的。卿相虽是女子,可总是……总是……麒麟神相,还是有些分别的。可这位,是凡人啊,就算她有龙草荭花之印,那也是殿下给她的,归根结底,这骨子里还是个寻常女子罢了。”
“唉,适才不也议过了么,本也不望她能处理什么朝政大事啊。依我之愚见,重要事宜,还是请示卿相大人和御史丞大人罢。”
“言之有理,这位女主陛下,还是希冀她早日为我朝皇室天家诞下子嗣为首推罢。”
“嗯,嗯,不错,不错。正是如此。”
…………
七月有些不悦。
果然是卿相所言,这干公、卿、令、丞诸官吏,他们,对女子甚为轻视。开口闭口尽是不过如此、总是女子、灵泽国衰之类的言论。
她踏上一步,轻咳一声。
自然,驱动控风之术,狠狠压迫住殿内气氛。
一时间,寂静无声,头戴高冠、身着玄服、手持玉笏的诸官都有些心寒,闭口不言,甚至敛摄心神,不再庞思杂虑,专注看向銮座高台上的花样女子。
七月冷眉肃目。
很好,非常好!
诸位,你们当我,也不过是灵泽帝国的生殖工具,是么?
你们看不起我!
但是,你们不得不看重我!
因为,我背上的龙草荭花之印!因为,妫汭女帝失踪十年!因为,壅川先帝已经薨殁!
所以,我也很清楚,就算你们再不忿,却也无法奈何我!更何况,你们的主相大人已经认可了我!
那么之后,便让你们看看一个任性女人的手段罢!!
闻人七月看住百官,说道:“请,诸卿,抬起头来。”
百官愕然。
礼制所定,灵泽朝之朝会,百官须得站立,低头,恭声,上奏。帝君言说之时,不可插言,唯有洗耳拱听之。
据闻,原朝会,有椅,可坐。
朝臣言说、报知、议论政事之时,尤其是主相、九卿,皇帝须得起身。只是,不知何时起,竟改了站礼。
所幸,还未改作人界,中国清代之时的跪礼。
听阿壅提起,据闻素界五大帝国,唯广仁国仍沿旧制,其余四国均在数百年前便改了上朝站礼。
而灵泽更是夸张,銮座高台须弥座竟有两层之高,令得官员禀奏之时,若然抬头,瞻得圣颜,定觉皇帝位于极上,压力陡增。
七月满意地看到众人抬头,看她,这才粲然一笑。
心中微叹,可惜自己做不到倾国倾城的百媚笑靥,唯有以气压人,催动风之气,送出瑞香的浓浓馥郁,遍布整个殿堂内百官的身周,萦绕不散。
而后,她凝气屏息,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哀家(注3)愧疚,忝位为灵泽女主。听说,诸卿原欲逼哀家为先壅川帝殉葬。可惜,哀家背上的龙草荭花之纹现形,卿相做主,拥哀家,做此灵泽女主。”
说到这儿,七月冷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