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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是天意命运之道早注定。
金，在药国乃是国姓。
按说，根本就不存在凡人能得龙主帝君的姓氏。
不想在泌水大帝之祸乱的当年，乱世出英豪，时势造英雄；有一凡夫俗子机缘巧合，救了国之帝君一回，后又立下不少功勋；故此得赐皇帝之姓氏。
然而福禄至厚易生祸患惹是非，引来嫉妒之心。金氏先祖深谙此理，特于圣宠极盛，隆恩厚遇之际急流勇退，自请免职，脱离朝纲；唯留一个空爵虚衔，吃些死禄，享些名誉。
亦是因此故，这苏莱曼自小便离开药国，闲游在外；更是滞留在了阳炁国，与一个寻常庶女（注1）热克亚相恋，自以为成就了一段旷世良缘，凄美绝恋，笔墨难书其美好之处。
他一个自诩宗亲皇族，对于赏银之类的官府檄文自然没有丝毫兴趣；更因祖先教训，对皇族公府朝廷官员之许的相关事由，退避三尺。这就造成了苏莱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夷则女主，也不清楚女主样貌；甚至连广仁国青龙主、嘉泽国红龙主的容颜都是全然不知。
慢说这苏莱曼了，即使是港湾郡城的人，上至官府，下至百姓；亦都是被穷奇所惑所控，渐渐地脱离了素界的正常人世。
可此刻，红龙怒了。
他自然晓得有青龙在，七月和楚笑寒是不会有大碍的；但依然怒火中烧，难以遏制。
即使眼前站着的，是两个凡人；龙主岂可随意伤害弱小的平头百姓之属的普通平庸人类呢？
但是，不得不怒；且不光是自己，还有被他压制住的那个三魂六魄，也愤恚难平；那股怨怒之气，几乎要冲出压制，破出体外！
于是，钱帝又或者说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梦知卓见
这……这不是闻人熙么？
楚笑寒被拽得跌跌撞撞，步履趋跄地直接踉入男人怀中。
那是身着常服的红龙主。
钱帝沇水。
于是，她只来得及问出一句：“去哪儿？”
闻人熙沉声回答：“去找闻人七月。然后，离开这里。雍州城，花朝皇宫。我初时错以为是古城池……”
楚笑寒终于抬头瞠目看住钱帝，嗫嚅着问：“离开？你……雍州城，这里是花朝皇城？你为何要离开自己的皇宫？你……你是……谁？”
闻人熙瞪了她一眼，哼声说道：“你说呢？！”
楚笑寒闷闷不乐地低头回答：“闻人熙。”
男子咬牙迸出一句：“回头再说。先去找我的好‘妹妹’！这个皇宫有奇怪的防护，虽没有圆明园八旗护军那样多的守卫，整个宫殿空荡荡的……偏偏怎么也出不去！”
他言毕，兀自又侧目横了楚笑寒一眼。
听到圆明园八旗护军几字，女子终于心跳骤停了几拍。
但只未几，她就思及郭庄的遭遇，忖了忖心知以红龙钱帝的能耐知晓这些往事旧情也属平常普通；于是勉强笑答：“嗯，我听七月约略提过，在素界诸皇宫，均有内廷六署令丞、主相、龙主分别设置各种结界……出不去也是挺正常的。嗯，圆明园八旗护军守卫，听说历史上写着是挺多人的。不过……我也没亲眼瞧见过。”
她这一串话说完，眼前男人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只不过还没等男人开口说话，蕊珠殿的正间大堂传入这永延阁来一个温和稳重的声音：“主上……夷则殿下尚在休息，只怕未见得能立时觐会。”
男人一时哑住，只能在心底里暗暗地咒骂了一句，转头无奈地同眼前的女子说道：“玄圃来得这样快！走不了了。”
言毕，他专注地看她。
女子穿着素纱中单，上套鹅黄色缭绫圆领襦衫，下为霓裳月色裙，外覆一件轻容纱的透明柠黄褙子。
一身颇为眼熟的汉装女子打扮。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穿过那么几次；直至最后。
自她第一次穿始，他倒也看惯了这样的打扮；更喜欢了女子这样的打扮。终究还是南家（注1）的服饰令得女子看去更加婉约动人。
这么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像人界的古代中国。
“说话的……是谁啊？玄圃……什么的。”楚笑寒轻声问。
闻人熙定定看了她一阵，才回答道：“嘉泽国的主相，钱玄圃。那脾气……和十三弟是差不多儿的。”
“你，犯得上时时处处都学他么？”楚笑寒忍不住别扭地抢白道，“就算你不刻刻秒秒地证明，我也晓得你便是他，他便是你！你也不像是喜欢耍弄人的那一类，如何重伤后就变了性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祥兽白泽
“三……三青！是你！你来做什么？”
女子终于从口中艰难地挤出这句话，一手指住眼前的青鸟，另一手则牢牢地攥住了氅衣襟边的宝蓝色万字曲水织金绣纹。
青鸟此刻是鸟身。
高挑的鹤身，淡青白色的鸟羽；其外形有若孔雀凤凰；头部有同色羽冠，且素白若雪；脖颈挺直，尾戴素旄；下垂青蕤，修尾翘翘；同以往一般的高洁圣姿的美态！
以鸟身展现的美态。
令七月惊骇的不是青鸟的出现，而是它状似亲暱的凑在她的身侧，高举一双翅膀笼覆女子身周，似乎在为她遮风挡雨，不致受凉。
虽然，这温暖的凉夜里，不冷亦不热，无风亦无雨；根本就无须担忧受凉与否。
什么时候和它这么亲近了？为何她自己都不晓得？！
七月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复又问道：“你来做什么？跟你不熟的哇！”
她氅衣下穿的不过一件粉色薄缎深衣，衣襟袖端都镶饰粉色龙凤纹绦边，绣工极为精美；但此刻她顾不得爱惜这些，只拿粉色缎绣边的紧袖去擦自己额头的汗滴，一边则迅速思考起来：
虽然刚才同狡猊提及泌水之祸，竟然那么心想事成地就见到了神出鬼没、不知踪迹所在的三青鸟；虽然她是真的很想问问青鸟关于赵湨的过去，可是……她记得很清楚，它在蛮荒拦下了她；它化作女身踹了她一脚；它踹死了幽幽；它化作男身用魔音震晕了她；它还厌恶地说：“真不知道赵湨看上你这蠢女人什么地方！”
呃，一个对她那么不喜的妖兽，突然如斯亲近密厚地为她遮盖天露地水！这算什么剧情？它想做什么？！
三青没有说话，它只是收回翅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蹲曲了长细的双腿，温顺地趴伏在亭内地上；同时它扭头看了看七月，又一再颔首点背示意。
七月挺了挺僵硬的背，直直指着三青鸟的手转而点指自己，瞠目结巴问道：“你……你……让我坐上去？”
青鸟欢乐地嘶鸣了一声，姱修（注1）的细颈连连弯点同意。
七月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嫌命长吗？坐你背上！不干！”
说完她掉头就走。
不过，还没等她从叠秀亭走下来，青鸟倏忽一闪身，扑翅挡在了七月的身前。
七月横眉：“干嘛！？”
青鸟又再趴伏下来，扭头示意她上鸟背。
七月也学青鸟扭头，撇嘴道：“不上！除非……”
青鸟转头，漆黑乌亮的眼珠定定瞪住七月，像是在等待她说条件。
七月凑近青鸟，悄声附耳说道：“除非，你告诉我关于……”
这句话不曾说完全。
眼前的鸟身蓦然消失，代替出现的是一个瘦长健壮的俊美男子。他冷哼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浮生幻像
七月的心蓦地一沉，暗想道：果然他……已经不是红龙了！
如果是有着龙魂的闻人熙，不该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么，这个……大约就是……我真正的堂哥？他才是真的熙哥哥？他才是真正的闻人熙？！
她坐在床上不动，只抬头凝目看男子：
眼前的男人，还是哥哥那副清俊的样貌。
他依旧皮肤白皙，点漆双眸，眉若春山，唇如丹彤。
只是似乎少了点什么。
是的，少了原有的沉静与孤寂气质。
那种孤傲与清绝，本是钱帝固有的气息么？
对，连那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草木清香，还混夹青棠合欢的芬芳；甚至还有梅坞龙井的清幽茶香，以及香根草、广藿香和风信子。
这些都没有了。
并且，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很厌恶自己。
这就是自己所想要的结果吗？
七月有些迷茫无措，曾经那么地恨红龙，还有青龙！
她觉得是他们的缘故将她卷入了素界的纷争之中……
她一直觉得是他们害得她失去了父母；是他们害得她没有了真正的哥哥；是他们害得她遭遇各种各样的惨剧！
那么，现在呢？
现在钱帝消失了，真正的哥哥回来了！
并且，连赵湨也消失了。
他去了上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谁也不知道！
人说天上一日，人间十年。
虽不知人界关于仙界——即上界的说法的真假……但这去上界，大约需要费很久很久的时日吧？也许，他再也不回来了。
否则，他又何必将她托付给狡猊和三青呢？
所以，他们都走了。
最后，还给她一个真的闻人熙，留下了狡猊和三青，就突然地全部都离开了。
难怪，三青那么的厌恶她；难怪，狡猊要颇寻味地说：你对青龙的态度较之数月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真的闻人熙，为何这样厌恶她？
不知他……是不是始终居存在这个躯体里……那么，看了前情后事的他，也怪不得他如此厌憎了！想必，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对兄妹**的事件觉得恶心的吧？
但是，赵湨曾在青州城蕤宾皇宫的宣明殿上，当着数位龙主以及灵泽国一众臣工宣说过：“闻人熙本该是个死胎，一出生就应当无声无息地咽气。但却在阴差阳错之下，由一位异界龙主的元魂神魄替了去，倒是让他的肉身存活了下来。”
死胎又怎么还会有本元魂魄回归呢？
难道这是龙主的异能所致？
也许，真相就是如此。
那么，他对自己的厌恶是正常的。
他不能自控，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甚至也曾裸呈相见……这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难以接受的。
七月微微低垂了头，别转开眼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生如斯
七月定定地瞪住那个幻影，从这个方向看去，倒像是她在死死地看着眼前的闻人熙一般。
她听得自己在喃喃地没话找话问说：“没……没什么……哥，我是想问，你是不是……不，还是算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和楚姐姐回延福殿休息吧。”
哥，你竟是雍正皇帝？
她确实想要这样问。
雍正皇帝！楚姐姐心里的那个人！
那，你还是我哥吗？如果你也不是我真正的哥哥，那，我祈求来如今的这个境地到底算是什么呢？！
还不如……还不如……！！
她没有再说下去，由得那老大纳闷不解的两人离开移清殿。
现在，他们都走了。
但“他”还在那里。
好奇怪。
好诡异。
好惊悚。
那个身影，确实是钱帝，沇水。
红龙主。
素界五大帝国位序第二之嘉泽国的皇帝。
他的身影很虚幻缥缈，半透不明，若隐若现；如大殿金柱般伫立在那边，已有许久。仔细看他，可以发现他的眼神涣散，不知凝望何方；面上略带微笑，容色温柔。
“啊，他们终于走了！快跟上黄龙主！”
“不妙啊，孙帝看似要跟去延福殿的样子啊！他还不去休息？”
……
是那两个圃相派来的人，这么说，探听心音的能力犹在……那么，他就真的是钱帝！？他确实是红龙的……什么？是什么？魂魄？实体？幻像？
他是刚刚从哥哥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吗？现在，占据哥哥的身体的倒是换了一个，变成清代的皇帝雍正了？！
我说老哥，你的身体，还真是跟皇帝有缘分啊！七月忍不住讪笑着心里暗说道。
须臾之后，闻人七月试探着向前踏了一步。
大约是站得太久，浑身上下包括四肢均都僵麻；如此一动，立感行动艰难，顿时抖晃了数下，几乎要摔倒去。
她堪堪站稳身子，旋即再盯视眼前“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在她一口气没松完，却惊见那影子竟飘动起来了！
他缓缓地走动了。
举动一如往常的自在潇洒，从容不迫；也可以说，时时处处都在模仿着青龙主赵湨那样的行止，很是优雅。
就那样慢悠悠地起步、挪动，越过珠帘，穿过大殿，飘出雕花隔扇门，转而沿着殿外檐下长廊顺行，直至穿堂过厅，继续前去。
七月紧紧跟上，不敢落下一步。
过了叠秀亭，出了延福宫……
结界意外地没有发动。
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就是红龙？
但是，哥哥却缘何为结界所苦？！难道就是因为“他”离开了哥哥的身体，所以哥哥就走不出结界了？
可若是“他”早就离开了哥哥的身体，那么为何
第一百三十章 龙魄去留
七月最后还是没有丢下小米。
她只说：“为了秦霌，小米，你该戒了这个的呀！否则你们俩都会死的，对不对？”
不知道艾妮米有没有听进去这些话，但是再后来，那个混血女孩儿开始清醒了。
终于，她狠狠地咬着牙，说：“为了我哥，我会戒掉大麻！还有冰毒！”
记得当时，她为了戒毒用了各种各样极端的手段……
最后，那张苍白瘦削的脸颊上还是泛起带着异样红潮的笑颜。
小米她，成功了。
而她们两个，也和好了。
很怪异的和好。
两人没有再像决裂前那样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但还是有一种奇特的信任维持在两人之间。
也许，是共同堕落走入不归路的内疚、愧悔和邪恶交织而成的复杂情感；也许，只是少年人一起上厕所一起逃课的那种同类感……好，我是垃圾，你也是渣滓；所以，我们是同一国的，我们理当在一起。
所以，和好了。
可小米，居然关机了。
七月在手机最后一格电忽闪着、并不时发出一串和弦音乐宣告即将无电的滋扰中，纳闷而烦乱地想着；这么说，也有好几天了，她一直在关机状态呢。
怎么一回事？
算了……还是，先去外婆家吧。
避几天再回来。
倒是不用和班主任请假。
因为那张通知老叶已经看到过，他那张欣喜得打了褶子的老脸成了一朵大菊花，连连说：明天让你爸妈过来，咱们啊一块儿到校长办去盖章出成绩证明！后面几天补课你就不用来了！在家休息吧！不过，唉，七月啊，你不直升效实高中部还真是……（注1）
以后怎么办呢？
葡萄牙肯定不能去了。
本部高中的提前招生考试早参加过了；中考也早过了，她也参加了，并也填了志愿；那确实是为了保险起见……那么，现在呢？是不是过两天打电话告诉老叶，我还是读本部，家里没钱？我还是参加高中部预科补习班？然后读效实高中？
九点三十分左右的火车，十点到达余姚站。
外婆看见七月，惊讶得张大嘴，几乎可以塞下个鸡蛋。
但只须臾，老人立刻就平静了下来，笑着说：“月月啊！放暑假了？来外婆这里住几天吗？听说你中考考得不错，直升效实高中部，挺好的不是？”
七月十分佩服外婆，无论是女儿猝死还是外孙女儿深夜来访，老人家都似乎有足够强悍坚韧的精神处变不惊。
富巷新村是个老小区，十几二十年都未有太大的改变。
虽然大伯和大妈与外婆这边是不太走动了，但每过两三年，七月还是会趁着寒暑假到外婆这里住那么两三天。
妈妈只有一个哥哥。
但大舅和表哥表姐们总是不出现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贵妃之位
那时候，在蕤宾皇城中，染月门的内宫门口，七月记得有一位绝色女子俏然绰态直立；即使远远看去，也眼前一亮：豁然是气质非凡，仪态温娴，清艳脱俗，姱容修态。
那就是妫汭女帝！
宫墙边，女帝的身子挺得端庄笔直，优雅若花草逞娇呈美。
当时，七月记得最刺目的，正是周妫汭的发边那一支分外眼熟的翡翠卷草云纹簪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金绿二色，闪耀无比。
和她自己所拥有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在青州城蕤宾皇宫的那一刻，七月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儿想问一问这东西的来历的念头，但是……有什么立场去质询呢？
可后来在云海国华原县的宝汉茶寮出来，在西北边境的路上闲聊之时，赵湨曾提过妫汭女帝；似乎他，对女帝无意。
再加上那四个梦，再加上红龙发生的事件与那第五个梦……
是的，如今已经无谓思考立场的问题，只是想知道而已。
而眼前的这条龙，正在极有兴味地看着她笑，并问：“你想知道？”
七月索性不再使力，顺势倒在他的臂弯内，只顾自珍而重之地双手捧住六魄气珠，仔细端详着；一边随口答道：“你会说吗？你说，我就听；你不说，那也就算了。”
“为何不说？”赵湨笑说，“不过……你知道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七月问：“你有什么条件？”
青龙抿敛嘴唇，低头凑在她耳畔低低说道：“荣姜……最近身子很不好，只怕时日无多了……仲远应当告诉过你，我不太喜欢，孟陬皇宫中的妃位有空置的。尤其是贵妃这样的品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