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笏廊肆伺囤溃
结婚?新房?
这好像是外星球的东西吧?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一回事。
只是,会怎么死去呢?
七月忍不住生起熊熊的好奇之火:车祸?天降巨石?落水溺死?意外被人捅死?还是在床上稳稳当当平平静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呢?
她有二十六年的人生,或者说唯物论上实质的三十七年时光里,发生了那样多的变故;因此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竟然是说不出的坦然自若。
又或者该称之为灭亡,七月斟酌着词句,自嘲地想着: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不过对于没有宗教信仰的无神论国家来说,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了吧?
无知者无畏也。
即使知道了事实真相并非如此,但是习惯已然成自然。十多年的教育摆在那里,条件反射也是人体正常的自然反应。
不过,不管是怎样的死法子,她若是就此魂散,那么后事与她也就毫无关碍了。反正要烦的人指定是别个,比如警察叔叔啦,居委会大妈啦,又或者是这几个月里一反原先冷态的宋冉……总之不会是她。
所以,倒是不妨四处去逛逛。
可是,去哪儿呢?
西湖边?像超市一样人潮涌动,连工作日周一到周五都是如此景象,实在令人倒胃口。自然而然的,灵隐寺、孤山、苏堤白堤、岳王庙、太子湾、万松书院等绕着西湖周边的景致也就失去了其清爽灵动的自然气象。
远的诸如浙西大峡谷、临安白水涧、良渚古国、双溪漂流实在不适合不愿意坐车跋涉的她。
这样一想,那个虽在西湖附近,却因最近雨水较多而冲了入口一地黄泥水的九溪十八涧的清幽,跳入了七月的脑海之中。
那儿不错。
因为宣传不多的缘故,去的人委实不多。
更由于沿路并无商家,只有林木溪水,故此这别有洞天却不为游人关注。其实这里的山涧美景之幽雅宁静,实不下于杭州其他美景一分一毫。
但见诗句云: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咚咚叮叮泉,高高下下树。
而那溪中溪楼阁和林海亭、九泓亭以及烟霞洞和烟树都称得上是值得一游之处。
于是,七月在官巷口跳上了189路车。
在她站在公交车上车门口附近,在裤兜里使劲掏硬币的时候,一个颀长的身影穿越过她,抢在她之前连着刷了两次。
七月虽然没有暴怒,却也有些微怒地抬头想要喝止如此没有公德规范的插队行径。但当她仰起脖子瞧见眼前熟悉的脸庞,不由得愕然地苦笑起来:“好巧。”
宋冉也在苦笑:“师父,是好巧啊。”
当然,他的心里则是在毫不迟疑地嘀咕着:巧吗?巧个鬼啊!我特地堵在这里的好不好啊!?
真是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犹记几个月前还是眼前这个女生追着他问周末什么安排,死皮赖脸地要求带上她;现在倒是逆天反转了,改换了他在周五拐弯抹角地打听闻人七月周末打算去哪儿潇洒,然后想办法偶遇巧遇突遇乍遇……各种相遇。
后来索性也不打听了,直接跑到官巷口来。
反正他也瞧出来了,除了初遇那几个月一反常态,平时租住在青年路小区的这位师父是个标准宅女。周末或者假期时间要么不出来,出来就蹲在新华书店;至多逛一趟解百新世纪大厦;最特别的也就算是去西湖边散步了,那可就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所以,今天看她竟然上了官巷口的公交车,实在是令他大吃一惊。
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注1)那么她是不是乱了?古语云,乱则妖灾生。难道会有妖灾横生么?!
七月瞪了宋冉一眼,可一瞥到他的样貌,旋又恍惚了去。
似乎,那个亦真亦幻似神似魔的奇异世界又猝然涌到了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奇人异士、龙主麒相们都纷纷出现在她的眼前。
实际上,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对于那个素界。
但是在看到宋冉那酷肖阿壅的脸容之时,却深深地感觉到那个世界颜色和气味。
那带着淡淡的自然芳馥的五气清香,即便在人界是那样的微弱难察,却终是顽固地萦绕在她的鼻端,久久不肯散去。
“巧个屁啦!”
七月极为粗鲁地气冲冲说道,但她的眼中隐含温柔。因此,虽然她看起来怒火冲天地朝公车的后车厢走去,并重重地坐落在一个单人座位上,顺便因为砸痛了自己的屁股而龇牙咧嘴不已;但紧随其后的宋冉仍旧通过这数月来的经验,敏感地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宽容,也就温然从容地坐在了她的后排。
“每个礼拜都这么巧能够偶遇,还真是巧得离奇了,够得上世界奇谈了。”
落座后的闻人七月冲着宋冉又再补充了几句,嘴角带了一丝嘲讽,“我说宋冉啊,我亲爱的徒弟……你今天打算去什么地方啊?”
宋冉扬起嘴角笑了笑,也不掩饰自己尴尬的神色,只是讷讷了一阵问道:“师父今天打算去哪儿玩?真难得会看到你坐公交车啊,平时……平时不都是打的的么?呃,实际上你平时都也不出去的……”
七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略转头低声回答宋冉:“你倒是仔细,像是什么都晓得一样。嗯,不打的的原因嘛,是因为我没打的的钱了啊。”
宋冉:“……拜托,你有这么穷么?”
七月:“确实有点穷,上个月所有积蓄都支援我老爸老妈买新房子了。然后这个月新交了一季的房租……被搜刮一空啊,哎!”
宋冉:“其实,你可以问我借,无息贷款,如何?”
七月:“借钱干嘛?让你给我置办后事?”
宋冉:“……尽胡说八道。”
七月:“这可是大实话啊,哈哈哈。人谁无死啊。”
宋冉:“万一我比你先死呢?你不想着给我置办后事,难道还要让我的鬼魂来帮你置办后事?”
七月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要比我先死?还真挺有难度的……不说别的,你比我小诶。”
宋冉皱了皱眉头驳道:“又不是年纪大的一定后死。再说了,你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
七月慢悠悠地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得也是。那就……如果万一我先挂了,你记得帮我收尸啊。”
宋冉:“……那要是我先挂呢?”
七月:“少不得只好我替你报告一下你老爸老妈了。但有一点很肯定,你爸妈一定不肯让我帮你办后事的。”
宋冉:“……”
一旁听两人交谈的几个老人不由得连连摇头。
老人甲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哦,生生死死的,满口都没点个忌讳!真当是小伢儿啦!一点儿不懂事情。”
老人乙:“唉,只能说一个童言无忌了。”
老人丙:“现在的人啊……真是没办法。”
七月笑,她亦听到后座老人的轻声交谈。
其实她说的亦不过是大实话罢了。
只是,有时候真话,总没人信。
宋冉也不信。
可到了她这个时候,辩解或者不辩解,都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想,就说了;不想,就不说了。
可与不可,都可。
公交车的甜美女声报站到了九溪站,七月不慌不忙地站起往下车门走去;虽然她眼角余光瞄到宋冉也利索地起身,既不惹人注目也不引人恶感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跳下189路,因在钱塘江边,有点起风。
那凉凉的春风吹了一阵,天空略现阴霾,周遭空气隐带雨丝。
七月站住脚,回转头,凝视着宋冉;她顿了顿方才说道:“我要进去里面,走去龙井村。你也来吗?”
宋冉犹豫了几秒钟,倒是略带迟疑、客气礼貌而无耻地说道:“我都到这儿了,肯定是要来的。不然……不然……再说,前面十八涧的路也不好走。”
不然可不是亏大了?
七月淡淡地咧嘴笑了笑,说:“那就来吧,其实我挺不愿意你跟来的。你跟来总让我觉得事情变得很诡异。尤其是今天。”
宋冉哑住,他是第一次听到七月这样不客气的明白拒绝言语,终归是脸皮不够厚,难免有些尴尬起来。
眼前的女子笑了笑,一个转身往着前方绿荫深处而去。
那穿着雪牙粉色衬衫和白色牛仔裤的纤丽背影不徐不疾地前进着,在这个微微有点阴沉的天气里,衬着浓绿深墨的树丛密林,显得尤为亮丽。
宋冉自嘲地笑了笑,纳闷着为什么要对那个身影这样执着,像是中了邪一样;但一边这样嘲笑着自己,一边谴责着自己,一边提醒着自己……最后,却还是默默地跟在了后面,往着九溪十八涧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左传?宣公十五年》。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云山烟树
甫一入九溪谷山之内,时天已微雨,丝丝点点,飘落头顶。因沿路树荫茂密,枝叶葳蕤,故此只感觉到凉意而无湿气。
两人一路静默,不言不语地走了一段并不平坦却也不算突兀险峻的山路。
这一路看去,只见澄然溪色迎面,山色幽宁却不见人迹。
正是因为人烟旷绝,幽阒静悄之间,越发显得径路崎岖,草木蔚秀,山水灵美动人。
若非七月心中挂着自己“生死大事”,宋冉别扭着自己牛皮糖般厚颜跟随的无耻行径,则两人定然要相对叹一句此间果真“别有天地,自非人间”了。
因七月在周末起得从来都不算早,今日也不曾例外;加上周末杭州出行踏春郊游访景的人极多,早晚高峰远远严重于平时,故此那189路从官巷口开到九溪已然将近中午。
而她和宋冉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看到了龙井山半峰处绵延的茶山烟树,远远望去烟雨濛濛,滃然带云气;加上沿路的枫、松,点路杜鹃;怪石折叠,隐起山腹之间;这一切,实在是景致出色怡人至极。
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的,只是一桩突如其来的变故。
当时,宋冉一脚踩空划入溪涧,并被半个碎啤酒瓶底割伤了脚底,乍惊之下跌倒令得大半个身子落入水中,祸不单行的是背部也被碎片划破;这一切也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从他体内漫出的血花就十分迅速地在溪水内泛开,紧接着水色变作猩红,渐浓渐深,旋又变淡,散开。
被剧痛袭击的宋冉一时站不起来,只能由着自己继续跌倒躺在溪水与碎石之间。
七月听得背后宋冉的闷哼声回头的时候,这个变故早已发生并告完结。
见状她不得不吃了一惊,接着无语无奈地叹了口气,急匆匆地走回到宋冉身边仔细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立刻皱起了眉头。
此情此景在眼前,七月自然是想也没想就从裤兜内掏出手机要拨120。
“不用。”
宋冉半躺在水中,依然分外敏捷地抬起左臂,劈手夺走了此刻正蹲在他身边的闻人七月手里的手机。
“干嘛啊?!难道你不要命了啊?”
七月色变,看着涧间的染血石块,以及在流水和石块撞激下渐渐变淡的清溪血水,忍不住就沉了脸喝骂。
面对七月的怒气,宋冉却笑得轻松:“不要紧,你看,这血不是止住了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身下和伤腿。/
七月深吸了口气,瞥了一眼宋冉的伤处,冲眼过去似乎血肉模糊,但现在似乎有好转,至少血流得没那么凶了。
可是,很明显让她就这样放着不管是不能也不智的;无论如何看见一个认识的熟人成了鲜血淋漓的样子,怎么都不会随他去的。
于是,她摆起了师父的架势:“万一伤口感染得了破伤风呢?这个没什么可迟疑的,你必须、应该、立刻、马上给我去医院。别闹了,手机还我!我打120!听话,最多下周再来一次九溪,好不?!”
口中虽说着问句,另一面她却毫不迟疑地去抢手机。
“下周?”
看起来突然任性的宋冉似乎有点心动的犹疑。
七月用力地点头保证道:“嗯!决不食言!”
宋冉:“……”
在一通又一通电话的半晌闹腾后,眨眼就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但最后120终于到了,而周翔也开车到了九溪之江路交叉口,然后在七月的电话指示下匆匆赶到了地点。
宋冉被带走了。
实际上,他的血确实早已止住。
就他最后离去的情况来看,什么120什么医院什么急救,似乎都有点多余。但做个检查化个验总还是必须的,毕竟他看上去开了这么大的伤口,还流了很大一滩血。
七月看着再次空落落的山路,忽而想到再过一段时间,也许还要再跑一趟九溪的120急救车,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也许没那么快发现呢?可能要到好几天以后了,哈!”
她喃喃地自语,安慰自己,减轻负疚感。
不知为何,肚子一点都不饿。
明明早已过了中饭的时间。
再过个把小时,只怕都赶上吃“早晚饭”(注1)了。
而再往前走一段路,也可以到达龙井村,那边有很多原驻居民为偶尔经过的游客提供饭食茶点,且不限时段。
亦即是下午四时吃中饭也没有问题。
可是七月不是很想走去人声鼎沸之处,即使相对西湖边来说,龙井村已经算是清净之所了。
也不是没有钱。
同宋冉说的是实话,她工作以来的积蓄确实是一扫而空了,但手头上还是有一个月的工资留着的。所以,没钱打车来九溪是夸张的说法;没钱吃饭那更是天大的笑话了。
她只是不想去,也不想吃。
顺着溪涧,随心所欲地走;或者闲适自如地坐在溪边青石墩之上。
只需抬头遮眉远眺,无论坐或者立,均可见碧绿的茶树层层叠叠地沿着逶迤成一条又一条的绿色长龙,如鲜亮氅子披挂在翁家山上。
淡淡的茶香似浮动在鼻端,又似沁入脾肺。
七月如赏景般地磨蹭着,本以为难耐的时间却过得飞一般快。
雨不知何时早已止住。而令人诧异的是,竟有一抹日光慢慢地爬上了山坡。
那已是昏暮夕阳的暖色了。
此刻,因为这蕴蕴暖暖的夕阳,原本清冷秀美却透着阴郁的青山却反而附上了一层珠光灵气。四周渐渐飘来迷离的烟气,似纱如缎;替代了就在不多时之前雨水造就的朦胧氤氲。
路边的间或种植的杜鹃,色泽艳丽得不像是寻常江南的花朵,倒像是云南香格里拉深山谷内的芳华,国色逼人,香夺口鼻。
七月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潺潺的溪涧水声变得叮咚清脆,直击耳鼓,清亮悦耳而又诡异。
两侧的杜鹃已经如锦繁华,数量也越来越多。但教有人瞧见这一幕,定要赞叹一句真比得上太子湾的郁金香花丛了!
而那烟树雾气浓郁起来……
很怪异。
这么说是将死的异状么?
原来,就是这样甜美地死去么?
她心里这样想着,倒是并没有排斥的意思。
在这一片理安山、八觉山、翁家山等山连山水连水的如诗如梦处结束生命,本就很美,不是么?
此处,峰峦回环曲折,雾气烟岚,满目苍翠欲滴,四周一派野秀幽谧;抬眼见云蒸雾绕,空灵朦胧,山如屏障,低目则水如碧玉,悬瀑跌落,迸珠泻玉,侧耳细听满是活水清音,风声虫鸣;薄烟淡霭,草树馨香……
如何不好?!
“这里好不好?”
身后传来温和的问话声。
听着很耳熟,猛地想起“这不是中午被送去医院的宋冉的声音”之时,七月浑身一僵。
男子并不曾上前,只仍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间虽算不错,却远远比不上素界气象一成。万物失却灵气,精神不济。我花费气力,想要化出那边的样子……奈何人界天理限定,总是作难。”
七月终于在深吸了数口气后平静了下来,她想了想才问道:“你……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
屏息间,她听得身后的男子轻笑。
半晌后他十分轻快适意地回答:“最后一面?不,当然不。”
七月犹疑,但念及自己将身死终于还是问:“那你难不成是来救我的?”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全身一阵恶寒:要让自大倨傲的青龙放弃全部来救她,这个可能性基本等于零吧?!
果然,他大笑了三两声,坦言道:“救你?干嘛救你?!”
七月翻了个白眼,心说:果然!
只不过,还没等她出口相诘,那边却又说话了:
“你又不会马上死,怎么救你?”
“……”
七月终于猛地回转身,瞪住身后的人。
没错。
是宋冉。
甚至,他还仍旧穿着中午的衣衫:冰绿色的长袖衬衫,灰米色的休闲长裤。衬衫和长裤上有深酱色,显然是干了的血渍。
七月抽了一口冷气:“你……你,你,宋冉?装了这么久,青龙主陛下果然功力深厚。不过,这也是您一贯来的喜好,不是么?”
宋冉笑着,在浓绿殷翠的桂树下:“我没装啊。我又不是宋冉。宋冉是宋冉,我是我。没有半点关系。”
“……”
七月一口气噎住,她几乎有些颤抖地抬起手,狠狠地指住跟前那张真得再没有更真的脸,这不是宋冉是谁?她咬牙切齿地问,“你不是宋冉?你顶着宋冉的脸,穿着宋冉的衣服裤子,甚至还染着中午宋冉摔倒而伤到的血……你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