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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片刻,洛水摇摇头:“雪莉说,这一场是两败俱伤,没有谁是赢家“那……”约瑟犹豫半晌,才喃喃问道:“赛,赛菲尔……”
“城垛隔得太远,我们看不清那里的局面。只知道赛菲尔和永恒他们还在和那个什么栽峙着……还有校长和武圣似乎负伤了……”
约瑟一听大急。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快,我要去……”
还未离开担架。身子就被按住了。约瑟茫然抬头,便见洛水那双晶亮的墨眸死死盯着他:“约瑟哥哥,你伤成这样,几乎动弹不得,还想去哪里?这场战争不是你一人的责任,每个人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
“约瑟哥哥,如果是因为我哥哥地死,令你负疚,决心以死赎罪,那么大可不必。”半精灵女孩的神情从未这样严肃,约瑟不禁颤抖了一下,随即痛苦的抱住了头。
“我妈妈说,哥哥死了,大家都很难过,都恨你。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最恨你的人,就是你自己。妈妈说,大家应该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这也是哥哥所期望的。我起先也很气你,气你光听那个坏女人的摆布,一辈子都不想理你。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沉重的叹息声溢出嘴角,近乎悲哀的呻吟,“哥哥那么重视你,喜欢你,绝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他而自暴自弃。何况,你已经失去了许多珍贵地东西,即使是惩罚,那也够了……”
嗓子里挤出一声低低地呜咽,约瑟抱着头,涩声问道:“海雅夫人真的这么说?那,那……”
“爸爸说,他从来没有恨过你,他只恨自己没能早早看穿那个女人地真面目。既然他都没能察觉异样,那么一味的责备你是不公平的,这也是一种企图推卸自身责任的苛求。若有说错,他也有错,不能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你的身上。”
终于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约瑟呜呜咽咽,哭得像个孩子,连头都抬不起来。
“约瑟哥哥啊,你不能再任性了!”洛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怅然,“你是一国皇储,不管你犯下怎样的错误,这个身份一日未改,你就是格鲁国将来的王,你就是这里数万格鲁骑士效忠的对象。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为了救你回到这里,有多少士兵献出了生命?”
“我,我没有……我不想这样的……”
“勇猛不屈的精神、一往无前的意志、同归于尽的决心,这些都是属于战士的品格。然而你不仅仅是个战士,约瑟哥哥,你还是格鲁未来的王!你的肩上有比一般人重得多的责任,你是不能随心妄为的,即使是为哥哥报仇也不行!”
说到这里,洛水的眼圈也红了,抽泣道:“既是皇室子弟,你的性命本就不属于你一人,怎么能因为负罪感而把身为皇储的责任都抛到一边?如果哥哥在这里,一定会狠狠敲你的脑袋!”
约瑟陡然停了哭声,带着满脸泪痕抬起头来,定定望向洛水:“那么,你觉得,苏迪会原谅我?你,你和你的家人也会原谅我?”
“你应该清楚,不管你做了什么,哥哥他永远不会怪你。”洛水擦擦泪,半蹲下来,凝视着约瑟通红的双眼,“至于我……我原谅你了,约瑟哥哥。”
帐篷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约瑟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哗啦”一声响,门帘突然被人挑开,面目阴沉的黑甲少年走了进来。
“你……”约瑟胡乱擦了擦脸,怒道,“加德,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奉命带兵增援,顺道,来看看某个懦夫的状况。”圣达加皇储挑了挑细长的眼,薄薄的嘴唇里迸出刻薄的话语,“不顾劝阻带伤冲入敌军的格鲁皇储,你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啊。”
“你说谁是懦夫!”约瑟心中恼羞,一边怒骂一边吐血,吓得洛水连忙为他施术治疗。
“就是你!”加德毫不客气,毫无怜悯,“带伤杀敌逞英雄,好玩吗?以自虐来发泄心中的抑郁不满,痛快吗?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被东大陆当场捉了去,我们这仗还怎么打!”
“大不了一死,我怎么会让东大陆的混蛋俘虏?”
“喔,可我怎么听说,你差点就被人活捉了?”加德冷笑几声,见约瑟低了头不说话,口气变得更加尖刻,“哼,东大陆可是异术者众多!如果用精神异术控制你怎么办?问出联军部署和你们格鲁国的情报怎么办?拿你的性命去要挟格鲁国王,那些士兵还怎么拼死作战?士气会跌落多少?你就没长脑子吗?”
“你,你……”约瑟呼哧呼哧半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得垂下头,颓然道:“你说得对,我不该被情绪左右,鲁莽行事。对,对不起……”
加德轻哼一声,抿唇冷笑,眸中却闪过一丝讶异:原来,这自大自恋的家伙,也终于学会了认错,学会了说“对不起”啊!
有点不好意思见人,你们扁我吧!
第二十四节 妖孽的危机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本是翠绿覆盖的肥沃平原上,已经看不出青草与土壤的颜色,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猩红。断肢与尸骸堆满了战场,偶尔响起低低的呻吟,那是濒临死亡的重伤士兵发出的奄奄声息,间或还有几声凄厉的骑兽嘶鸣,那是失去了主人、再也没有气力回归本阵的坐骑的悲歌。
在这恐怖的尸山血海之上,曾经有超过十万的士兵拼死奋战,即使踩着死人的尸体与鲜血,也仍然厮杀死斗。而现在,伴随着变异骑士的撤退,战场渐渐陷入沉寂。数平方公里的平原仿佛变成了血腥的沼泽,稀烂的血肉与森然的白骨交叠着,鲜血静静流淌,在尸山附近形成一个个赤色小洼,浓重的腥味传遍了天空与大地。
最后赶到的圣达加黑甲骑兵几乎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惊呆了,先前冲入战场时一心杀敌,并未觉得如何血腥,这时分敌人退走,整个战场呈现在面前,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他们又是惊骇又是肃然起敬——这血流成河‖积如山的惨烈画面,便是地狱中的修罗场也不过如此吧?
用不着雪莉那方下令,黑甲骑兵自动列出防御阵型,将损失惨重的联军∞人与堪萨新军护在阵中。他们一边安排救治伤员、引导天鹅飞骑回阵,一边调出小队轻骑搜索未死士兵,打扫战场。
平原上的骑兵大战暂时告一段落,联军虽是取得了惨胜,聚在土丘之上的指挥官们却越发忧心忡忡——远处空中地强者之战。还未有任何结果!那是一般人无法插手的战斗,被卷入其中的几位都是在西、北、南三大陆影响力最大的人物!
秋凌兮急得有如热锅中的蚂蚁,若不是雪莉派人看住她,她早就冲到城垛那边去了。同时嚷着要一口气杀到金橘堡地还有兽人们,连休息都不肯就开始闹哄哄地叫喊:“先知大人还在那里呢!”
等到天鹅飞骑的首领赶来弹压了骚动地兽人骑兵。军法处的官员又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血女巫大人不见了!”
“什么?”第一个惊叫着跳出来的。是解除了石化效果的利亚兰,“她。她不是好好的待在营帐里吗?”——这下他所谓的“前辈高人”脸面都丢尽了!比凌地第四个要求就是保护血女巫,第五个要求则是带走叉子。他两样都没做到!
“完了,肥羊回来后会气疯的,我要不要提前跑路?”桃花眼眨巴眨巴眼,喃喃道,“当然要跑。除非是她回不来……”
虽是玩笑,但话语出口,他不禁心下一沉,苦涩的味道在胸口渐渐蔓延开来,心绪纷杂翻腾不休:“要去救人吗?可我能在晦月面前救走几个?如果他们联手还打不过晦月,我去了也是送死呢!可,不去吗?真的就这么袖手旁观?那老家伙的结界护不了那么多人吧……”
他想与多年相知并肩作战,但早已习惯的胆怯与退缩又令他难以鼓起勇气,心头乱作一团麻。正木着脸怔怔出神。一声清朗的问候将他惊醒过来:“阁下您好。请问阁下是……”
转过脸,几名长相俊美的天鹅正认真的打量着他。他们地目光扫过样式奇特地面巾。最终停留在那双柔媚异常的淡粉丹凤眼上。
“恕我冒昧,你是妖狐部落地哪位成员?”天鹅首领皱起眉,面色狐疑,又似带着一丝戒备,“不得先知大人许可,你怎能擅自离开部落?!”
“妖狐?”利亚兰挑起唇角,似笑非笑,“阁下弄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妖狐……”
“喔?”天鹅仔细凝视他的眼,见他目光澄清,不似说谎,虽然心中有无穷疑问,也只能就此罢休:“抱歉,看来是我认错了,请阁下原谅。”
“没关系。”见天鹅们容貌雅致,风度翩翩,利亚兰挥挥手,眸光陡然晶亮,唇边浮起邪魅的笑意,“阁下是如此漂亮优雅,我当然会原谅……”
他这份轻佻好色的习气刚出一丝,却见几名天鹅的瞳孔猛然一缩,面容变得极度古怪,似乎见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此的事物。
见对方表情反常,利亚兰住了嘴,眸中浮起几分疑惑。虽然面上依然邪邪笑着,然而他心中却开始不自觉的打鼓:莫非,莫非这天鹅认得我?我是兽人,是妖狐?难道我今天就会寻回记忆?可为什么,下意识就退缩起来,似乎惧怕知晓自己的过往……
“你,你真不是我族兽人?”一名年轻天鹅忍耐不住,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你的眉眼几乎与现任先知大人一模一样!可神情气质又很像前任先知大人……”
首领瞪视一眼,声音嘎然而止,年轻天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色尴尬的欠身:“抱歉,是我太冒失,请不要放在心上。”
几名天鹅一齐行礼远去,利亚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蓦的怅然若失。
兽人,妖狐,先知……
这几个字眼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猛然间,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片段在他脑中闪现,痛得他抱头蹲了下来,仿佛无意识的呓语:“靡靡……”
话语出口,身体猝然紧绷,一股不祥的感觉笼罩全身。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痛不可挡,似有什么血肉至亲即将遭受灭顶之灾。他大口大口吸着气,惊惶着站起,黑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般飙了出去。
巨大的血斑藤蔓之巅,赛菲尔与永恒并肩而立,神情凝重。纤站着从战场上一路杀来的叉子、安与旭天,也是面色紧张。眼都不眨的盯着前方高空。只有妖狐先知懒洋洋地半倚在枝蔓间,似乎对场间战局漠不关心。
三大强者的战斗已经持续许久,校长与武圣联手,攻守兼备,虽能抵挡那人的强悍气息。却连他一丝衣角都触摸不到。更不用说能造成实质威胁。随着时间的推移,校长与武圣都是身上挂彩。那人却似闲庭信步一般,神情轻松无比。
“唉。他能吸收攻击之力,武圣大人重拳虽猛,但对他效果不大。”妖孽仰面自语,清晰传入赛菲尔耳中,“武圣大人实力超过九级。重拳所向披靡,但毕竟只是单纯的武士啊!异术者地战斗还得异术者来解决,可惜校长大人本身不擅攻击……”
赛菲尔心中一动,若有所思。校长与武圣强则强亦,但对上晦月却是大大吃亏,所谓相生相克之道,任凭武圣攻击再广、拳风再猛,晦约能尽数吞噬,然后转化为攻击结界地力量。时间一长。武圣力竭。此消彼长,便是晦月大举反攻、杀落对手之际。
想法撑爆他?就凭自己这些人不太可能。那么。封印他?赛菲尔陡然想起叶一,不由得心中一黯。
思索间,突见眼前白影疾闪,妖孽已轻飘飘的飞了出去,就像一片随风摇曳地树叶,瞬息便插入空中战场。
“嗤!”一声锐响,妖孽右手并指而剑,疾刺而去,口中厉喝道,“封印!”
这一击骤然暴起,无声无息,举重若轻,偏又带着凛然之气,雷霆之势,正是武圣重拳冲击将散未散之时,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呼!”晦月头也不回,右手陡然立起,神奇般出现在妖孽的指尖。一指一掌轻轻一触,空中竟然火花四溅,缤纷若流星!
“想封印我?哼,就凭你?”晦月攒眉冷笑,骤然贴近妖孽,左手轻轻点出,“你比叶一还差得远!”
看似温柔地食指轻拂而来,寒气却兜头笼罩!妖孽只觉一股沛然灵力奔涌冲到,挟带着滚滚杀机,如惊涛骇浪般冲入自己指尖。他不由得大惊失色,身影急退,企图利用“瞬闪”之速避开这雷霆般的反噬之力。
他本就没有信心能一击必中,早早便做好退避准备。他的“瞬闪”丝毫不逊于武圣,打不过就逃完全能够做到。可这一次,他失算了!
将将一挪脚步,耳边陡然响起一声尖锐笛音!妖孽脑中一嗡,双腿一软,身影竟然生生停滞了一息!
“啊!”惊呼出口,妖孽心中被恐惧占满。高手过招,哪里容得下这短短一秒的失误!但见那白玉般的手掌以不可思议地高速呼啸而来,带着黑洞般的可怕吸力直贴胸口,妖孽避无可避,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当心!”众人惊骇大呼,精灵的藤蔓与数道结界盘旋而上,企图救下被那人杀机笼罩的妖孽。然而比这些动作更快的,是一声刺破苍穹的凄厉惨叫:“不!”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时间仿佛猝然静止,黑色身影如鬼魅般破空而至,修长的食指划出一道亮白弧线,以难以想象地速度穿过空气,决绝而温柔地落于那人的额头。
“轰!”
刺眼地强光乍起!一声足以撕裂天地的爆鸣传遍整片平原!
一股狂暴的气流涤荡在高空,吹得众人立足不稳摇摇欲坠,而位于爆炸中心的妖孽与黑色身影被乱飙的气浪抛向远处,在空中翻腾挣扎,然后重重跌落。
“噗!”妖孽猛然吐出一口血,惨白着脸冷汗淋漓。他身边不远处,黑衣人慢慢站起,目光中带着几分惊惶,几分迷茫,几分庆幸。
空中的气爆慢慢散去,晦月站定身形,轻轻抚摸着自己额心的朱砂印记,银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缓缓转头,他轻声问道:“利亚兰,你到底是谁?”指天纺,绝不太监!
第二十五节 血女巫的报复
你到底是谁?
脑中嗡嗡,反复回荡着这个声音。桃花眼中波光微闪,利亚兰轻咬下唇,默然而立——
刚刚的情景,是多么眼熟的一幕啊!
刹那间,过往曾经,岁月留痕,一幅幅记忆画面犹如倔强不屈的种子,从灵魂最深处破土而出,倏然枝叶伸展,在体内蔓延无边:
同样是在广袤的平原之上,那只耀着死一般黑光的白玉手掌,无声无息却又决然无比的,贴上胸口直指心脏……
明亮的金色光线中,恍惚可见那傲然而立的紫发身影,气势张扬不可一世。紫樊子仿佛在定定看着他,金色眼眸里燃烧着最为璀璨的火焰,灼热到刺痛他的眼。下一刻,她的目光陡变,带着温柔的期待与不舍的伤感,令他又是难过又是压抑。
“兰兰……”淡淡的声线自耳畔滑过,隐约带着几分调笑的谑意。转瞬间,紫发身影如泡沫般消失无形。
“老师!”一声饱含痛苦的低喃溢出唇缝,泪水不可抑制的涌出眼眶。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往昔画卷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闪现,遗恃久的记忆潮水般淹没了他——
我是谁?
一直不敢追寻的答案,原来那么简单。
藤蔓快速卷伸而来,众人纷纷跃下,护住了负伤的两人。
“嗤嗤……”细碎的布帛裂声忽然响起,黑色布条碎成片片,缓缓飘落于地。狂暴地爆炸力撕开了终日不离脸的黑色面巾。一张美到难以用笔墨形容的脸蛋了出来:桃花媚眼、赤霞樱唇、白皙肌肤、柔媚容姿……
“你是,是……”众人一见之下不禁瞠目结舌。虽然已和幼年时的青涩稚气大为不同,但那漂亮得雌雄莫辨的眼熟面孔,确凿无疑地指明了此人是谁!
赛菲尔也是震惊不已,任她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性。也没有料到这样地一幕:失去记忆的“前辈高人”利亚兰。竟然就是消失在黑洞漩涡里地小妖狐兰兰!
怅然摸挲着自己的脸,利亚兰转过头。神色透出一丝哀婉:“赛菲尔……”
话语在唇上滚了又滚,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苏迪死了。和老师一样,已经死了……
是地,他们都死了。
曾经拼尽全力施术,却无法挽救苏迪的生命。
曾经鼓足勇气战斗,却被自己的异术流放到可怕的混沌与永久的孤寂之中。
在无边无际地黑暗死寂里忍受心灵的折磨。在无穷无尽的恐惧中遗忘自己的所有。在被黑洞吞噬后的混乱时空里,他无数次徘徊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到现世,找不到真实的自己。
然而,此时此刻,仿佛大梦一场,在经历漫长而痛苦的混沌旅程之后,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一处。
“赛菲尔,我回来了。”唇线习惯性的浮起轻佻地弧度。秀美地面容上却浮现丝丝凄婉。说不出的妩魅动人。
“兰兰……”赛菲尔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妖孽猛地扑了过来。震惊的盯着那张与自己无比相似的脸,难以置信般脱口叫出:“兰兰,你没死?”
“哥哥。”看着兄长那张熟悉的脸,恢复记忆的妖狐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