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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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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澈大眼珠子眯细,围着谌小侯爷转个五六圈,一手摸上光滑下巴,“小侯爷,你确定你是昨晚在天香楼大闹的那个?”

    “王爷英明,王爷确定了,就是确定了。”谌霁眉未抬,目未动,貌似恭谨。

    傅津笑得轻佻,“小霁侯爷,本王很是好奇,你这副冰肌玉貌如何为恶?”言间贴近一步,语态亲昵,狎玩之意甚浓。

    谌霁也不退让,脸上依然是雷打不动的冰样表情,道:“谌霁不才,幸与广仁王爷齐名。王爷美姿天仪我朝第一,若是委实好奇,不妨揽镜自视。”

    “哈哈……,小霁侯,你这话说得在理,我喜欢。”傅澈抚掌大笑,“看样子,你是准备出宫了,找个地方,喝上一盅如何?”

    “广义王盛情,为臣……”

    “谌霁,你在这里?本王到处找你。”谌霁话未讫,有人迈着成稳步履,扬着笃定声嗓,行到近前,又讶声道,“五弟、六弟也在?怎么,为兄的打扰到你们了么?”

    傅津挑唇一笑,眉际的轻佻犹挂不去,“打扰为弟的兴致倒不打紧,只怕太子大哥怪为弟竟敢肖想太子府的人呢。”

    太子傅涵年近三十,身量中等,貌相亲蔼,与当今天子的凌厉精锐大不相同。元昱皇朝并不遵遁立长为嫡的旧例,而使天子早早立下储君的一大因素,正是因了太子的这份不同。在过去两代及现任强势君王的执导之下,当下朝风偏于锐利,隐流暗伏,危机潜在。天子有意借太子这份和蔼气度,中和各派尖锐争端。至于最后是否如愿,端看太子能否不负所望,攀上伸向皇椅的最顶一阶了。

    “五弟莫玩笑,为兄有事找谌霁商量,等忙完了这截,再来陪你如何?”

    “太子要人,要得还是自己的人,为弟敢不从么?那么,为弟告退了。”

    目送五、六二皇子身影行远,太子方目注谌霁,不掩关怀:“他们没有为难你罢?”

    谌霁淡道:“太子言重了,为人臣者,谈不到为不为难。”

    “唉,谌霁,你总是如此淡然。”傅涵拍其肩,“五弟委实闹得过份了些,本王深知,你所以如此,是怕本王难做。”

    谌霁未语,下垂的睫眸内,一片淡芒。

    “今日父皇给本王布置了江南水灾的功课,你来助我,今日怕又是一夜耗在宫内了。”

    “是。”

    太子掀足就步,谌霁错后半身随行,仙姿玉貌召来一路宫女窃语痴望。而谌小侯爷俱是目不斜视,冷颜不动。有睹此况,傅涵笑诘:“阿霁,这样的你,实在难以想象你在宫外会有怎样的胡为。”

    “宫内又岂是谌霁能胡为的地方呢?”

    “有理。”傅涵颔首,“可是,你并不好色,亦不爱财,又何必做那那些事来污自己的名声呢?若说是掩人耳目,也大可不必罢?”

    “为臣是什么样的人,为臣都说不清楚,或许,是太子高看了为臣。”

    “本王看人的眼光还不至失准至此。且有一点,本王可以万分肯定,你面上淡漠,实在骨子里是个重情之人,尤其家人,在你心里占着极重的份量。说到这里,唉~~”行走间,傅涵忽叹,“若是本王在父皇面前再坚持一些,说不得能使令姊不必再入王府……”

    “太子殿下,宫内奇禽良多,更多学舌鹦鹉,还请慎言。”

    傅涵恍似初觉,警望四周一眼,“阿霁,你总能适时提醒本王,有你在,本王无忧。”

    谌霁又是不语。但是,警音在心际鸣起。重视家人,太子如此看他么?这似乎,并不是一桩好事。

    ~~~~~~~~~~~~~~~~~~~~~~~~~~~~

    听见铮铮之音,傅洌既惊又喜,步子登时既轻且快。不一时,园内水边,八角小亭内,白衣佳人斜抱琵琶,似梦中景象,扑面而来。那样的美景,使他屏了息,驻了足。

    “阿墨~~”待一曲停后,他才发出浅唤。

    谌墨掷了琵琶,笑语嫣然:“姐夫夫君好。”

    他缓缓走近,直到佳人近前,俯视那丽颜,唇角噙笑:“今日的胃口还好么?”

    “很好,你派人送来的贡果,果然开胃。”

    “若是喜欢什么东西,只管告诉我,我都会弄来给你。”这样的宠一个人,尚是首次。宠这样的一个人儿,却是得心应手,像是早已做过了千万遍。

    谌墨大眸儿溜转,“任何东西吗?”

    “但凡我能做到的。”

    “因为负疚吗?”

    唇际笑纹微窒:“……你硬要这样说,也可。”

    “你对姐姐,也是这样的罢?因你不能爱她,所以宠她。但你的宠,召她爱上了你。”

    “……是么?”

    “姐姐生在深闺,你怕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外姓男子,且还是她的丈夫。有你这样一个温润如玉又宠她如斯且理所当然能爱能亲的男子,要她不爱,怎可能?但你能给她的,却是除了爱情以外的东西。姐夫夫君,你的温柔,你的宠,是世上最利的剑。”

    “……阿墨,在成婚首日,我和你的姐姐,已有了共识。”

    “如你对我说过的么?以兄妹相处?”谌墨眉眼一寒,“你是在告诉我姐姐此后的动情动爱,是咎由自取,或者是自取其辱么?”

    傅洌满腔柔软情怀遭此冷待,也有了恼意,“你这样说,是怨本王对令姊太好?我该冷漠以待,还是不闻不问?”

    “你若冷漠以待,她或许不致动心。你若不问不闻,她或许不致招死。你没有不问不闻,却任她自生自灭,你对她的‘太好’,仅是金堆玉砌。她在你王府,为你王妃,你的‘宠’,你的‘太好’,可将‘保护她’囊括其内?”

    她眉冷目冷声冷语冷,字字如寒镞,尽数钉在了傅洌心版之上。他,怒了,冷冷道:“阿墨,你的提醒,本王记住了,本王会谨言慎行,莫对你‘宠’,莫对你‘太好’!”

    王爷的拂袖而去,亭内两个丫鬟均吓得变了脸色。“王妃,奴婢还从来没有见着王爷发过恁大的火……”

    “这下见着了不是?”瞬前尚一片寒冷的冰颜,陡然眉眼生春,粲然转暖,“昭夕,将西域蜜桔,再拿来几个给本王妃享用。”

    姐夫夫君,这样,就怒了么?可是,你我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

    “王爷,王爷……”向来好性的主子起怒,一干婢仆尽是退避三舍,唯有管家顾全亦步亦趋,不离左右。

    “何事?”傅洌戛然止步,致使一步之差的管家险把鼻端触上主子脊骨。

    “那个……奴才是来说,王妃她准备在后园,开建一个莲池……”

    傅洌细长凤目内,怒焰灼灼,几乎将自己的这位管家面上烧个透洞:“这样的小事,也需要本王指点你么?何时,本王的管家这般不济事了?”

    天啊天,王爷是真的怒了,不然哪会一气说出恁多话来?“可是,王爷,您素不喜欢在府内大兴土木……”

    “府内的事,本王何时过问过了?”

    “可是,可是……”

    “你若再‘可是’下去,本王会怀疑自己用人的眼光。”

    “奴才知道了,奴才明白了,府内大小事,尽交由王妃做主就是……”

    “下去!”

    可是,就算把姨小姐最爱的“澄湖”给占用了,也没有问题么?这未能出口的话,嚼烂在了顾全管家肚子里,成了一道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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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故人来

    真正的宫廷宴筵,原来是如此盛大隆重的,相比之下,此前的那场,的确是“家宴”了。

    昌乐殿上,先是百官鱼贯进场,赏过一曲歌舞后,皇上、皇后率太子、太子妃驾临,精馔佳酿络绎呈上,丝竹低低伴鸣中,天熙帝龙口启开,言明此次席筵主旨。声落,管乐大起,似乎有人踏着乐声进殿拜谒,且百官贺声此起彼伏,宴会伊始。

    此中的谌墨,不管是仰目佯装专注,或是垂眸浑作淑良,都是百无聊赖。人声乐声入不得耳来,人影杯影进不得目来,充耳未闻,视而不见。纵连坐她身旁的傅洌何时抽身离去,亦浑然未觉。

    “墨儿,墨儿!”蕴着怒意的低嗓连连响在耳根,不知是第几声时,谌墨一对秋水明眸才聚拢回来,睇清了近在咫尺的脸颜。

    “爹?”

    “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如此打混!”云伯侯闷声,“王爷呢?”

    王爷呢?是咧,王爷呢?谌墨四处环顾一遭后,“女儿不知。”

    “你——”谌始训豹眼狠瞪,“你是怎样为**的?”

    谌墨懒道:“姐姐善为**,不还是丢了性命?”

    “你——”

    “父亲大人,振兴父纲,此时此时似乎并不适宜。”

    谌始训粗粗吸了口气,记起此来初衷:“……你还好么?”

    “还好。”

    “王府不比别处,好自为之。”

    “父亲大人教训得是。”

    “你呀,唉,算了,你二娘就在那边,若是闷了,找她说说话。为父走了。”云伯侯持杯,走向一干同僚。

    这老爹?怎么会以为她会闷到找“二娘”闲话的地步?何况,为父者才一离开,旁畔的空缺随即有人递补。“孝亲王弟妹。”

    “太子妃好。”谌墨笑绽。

    四大家族中云叔侯武谦予之独生爱女武业,是为太子正妃。“首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很闷罢?”

    谌墨妙目顽皮眨眨,耶揄道:“太子妃如此说,想必我们心有戚戚焉咯?”

    武业螓首略低,悄声道:“应该说,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低低笑开。

    谌墨勾起银质雕龙的酒觚,“为你我如此的英雄所见,饮了这杯。”

    武业也举杯,“弟妹要鉴谅,我只能沾沾唇,太医说,我此时的身子,忌饮酒。”言间,纤指抚上了小腹,粉面含羞。

    “太子妃有妊了?”

    “嗯,已经两个月了。”武业面上娇羞陡教忧愁替去,“但这个孩子,能否平安临世,端看上苍的慈悲了。”

    皇家龙种,有人百般珍惜,自有人百般惦记,一个长成的生命尚且能在须臾间魂飞魄散,况尚是母腹中的一个胎盘?见美人愁云袭来,谌墨不免心生怜惜:“太子妃有妊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昨日,御医已然确诊了,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了罢?”

    “皇后曾亲育过三个儿女,又是太子的亲母,对如何保胎养身想必颇有心得,太子妃何不求教?”

    武业美眸一亮:“你是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我明白了。”武业愁容顿去,笑道,“弟妹,我就知道,你会助我的。”心事去了,开始有了闲谈的心思,遂问道,“你见过云阳公主了么?她虽不及你,可也是咱们元昱皇朝的上等美人呢。”

    云阳公主?何许人也?“……是啊,上等美人。”

    “云阳公主是已故慈定皇后所生,慈定皇后的陵墓建在常州,她在常州为母守陵,于半年前满了三载,也就嫁了人,这会进京该是不会走了。公主和她的新婚驸马站在一起,说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是?”

    新婚驸马?又是何许人也?“……是啊,天造地设。”

    “这位项驸马的父亲是威赫大将军项荣,当年曾从虎爪下救过先皇一命,先皇那时,便许了项家一个公主。可以说这桩婚事,是自幼订下的。”

    项、项、项荣?她听到了什么?“……驸马是项家的?”

    “原来弟妹不知道么?这位项漠驸马……”

    项、项、项漠?谌墨倏抬眸,重重觥影人声,叠叠百官环围中,一道高拔形影赫然入目……真的是他?云阳公主的新婚驸马?天昱皇族新诞的娇客?

    耳畔,太子妃犹在侃侃而谈:“这回的宴会,是为了贺云阳公主回京及新婚筹办的,说起来,她是慈定皇后唯一的骨肉,皇上对慈定皇后向来敬爱,对公主就难免爱屋及乌……”

    哈,原来,这堂盛宴,“他”尚占得恁大的份量?谌墨弯唇而笑。

    恰在此时,那高拔形影似有所觉,越过重重人影,目光投来,望见那风华昭昭的宫装美人时,隽深眸心满填错愕,心海骤起狂飙。

    谌墨笑意未除,遥摇举杯相示,饮尽半盅残酒。

    ~~~~~~~~~~~~~~~~~~~~~~

    “驸马,驸马?”云阳公主的柔声连唤,唤回了夫婿走失的心神。

    项漠敛息,对妻子回之宽慰一笑,“公主,有事?”

    “是太累了么?这宫廷的席宴由来最能折腾人,要不要云阳向父皇请命,我们先行回府?”

    项漠竭力使视线不再向那处投去,瞥过四遭后,轻道:“皇上此宴专为你设下的,你是众目所向,早退恐是不妥。”

    云阳公主温婉一笑,“驸马觉得不妥,便是不妥。皇姐在那厢,我去打个问候,可以么?”

    “公主请便。”目送娇妻娉娉去后,他目光兜转,那地,艳影已不见。难怪近来未听她在江湖逞怪作乱的消息,原来,是回了侯府。她是侯爷之女,在皇家筵席上出现并不突兀,只是,以她的性子,怎受得了斯类拘禁的框囿?

    ~~~~~~~~~~~~~~~~~~~~~~~~~

    听说宴后,尚有宫廷乐坊排练的戏目上演,并有自宫外请来的杂耍博噱,这场皇家华筵,势力是月到中天才会罢兴了。可是,好无聊呢。

    谌墨出了昌乐殿,殿外园内,早有三五成群的贵妇各踞亭榭笑语。她无意加入,只得沿着回廊,向深处行了去。

    “孝亲王妃,也是一个人么?”

    谌墨稍怔,半晌方想起,这在廊上宫灯挑照下面目英俊、着暗色服裳的贵族男子,是广怡王,当今皇上最幼的皇弟傅珏怀,江南第一美人碧月橙的夫君。“广怡王叔,好巧。”

    “是巧呢。我们,应该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了罢?”

    谌墨黛眉浅浅颦起,唇沿似笑非笑:“但不知使王叔滋生这等感慨的,是哪桩事?”

    广怡王淡哂:“心照不宣,不是么?”

    “恕侄媳颟顸,侄媳怎不知何时与王叔有了这样的默契?”

    “你……”广怡王定足,定定视她良久,方道,“较之令姊,你聪明太多。”

    “原来,王叔向来有和侄媳妇‘说心事’的习惯么?”谌墨秀眉一抬,雪色容颜浮起淡淡揶揄,“王叔,别太信我,连我都信过不自己呢。”

    实则,早在那一场“家宴”时,傅珏怀已了然,这小女子,绝不似其姊秀弱。“若如此,本王劝你莫沿着这这条路走下去了,到尽头,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对一个连自己也信不过的人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侄媳承教。”谌墨从善如流,当真踅足回走,步态含蓄优雅,悠哉如闲庭散步。

    望那道纤长秀影,广怡王幽深眸底,一丝光亮明灭掠过。

    ~~~~~~~~~~~~~~~~~~~~~~~~~~~~

    “墨儿。”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谌墨叹息,回身,“项大哥。”

    月光之下,一袭精丽宫装,满发璀璨簪环,如斯美艳不可方物的她,几乎觉得是陌生的。记忆中的那方形影,多是男装来去,小节不拘,自如如风……“你回到侯府了么?”

    “……如此说,也无不可。”谌墨嫣然,“恭喜你了,项大哥。”

    项漠涩然一笑,是上天罚他么?偏偏在这样的时候,遇她在场。“……与公主的婚约,是父亲订下的。”而接受父命接受这桩婚姻,是失去了她的他,走回原有人生,做回孝子忠臣。

    “我还以为,项大哥会与东方姑娘结成连理。”

    “文香她……”项漠想起那个伤心别嫁的女子,叹息,“她已为人妇。”对文香,有挥之不去的愧疚,对眼前人儿,却是终生不去的悔憾。“墨儿,你……”

    “原来,云阳驸马与孝亲王妃是旧识?”树影内,步出了广怡王傅珏怀,要笑不笑,“故人重逢,不该如此平淡哦。”

    孝亲王妃?项漠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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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寻仇(一)

    乍逢项漠,若说没有惊讶没有悸动,未免矫情。但,或是心底明白,两年前两人已经情尽缘断,且事由她起,是以,谌墨并未让这个意外影响太久,坐在回程车里时,面上的平静已与伪装无关了。

    宽绰敞丽的孝亲王府马车内,王府男女主子各居一隅,任沉寂在中间流动,似乎,谁也无意打破横亘在这中间已非一日的僵持。

    不错,僵持。自数日前后园的不欢而散,这气氛就在两人之间形成。

    傅洌虽不骄奢,仍是可呼风可唤雨的皇族贵胄,纵然是那段避祸江南的落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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