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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看见了严凤瑾。
许是经过了一个冬天的缘故,六姐小麦色的皮肤恢复了往日的白晰,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穿骑装或者是军装,而是穿了件绿色收腰的中长款羊绒大衣,戴着黑色的礼帽,露出纤秀的脚踝,像是时装画的摩登女郎。
有人认出她,说这个美丽的女郎是顾子信的未婚妻。未婚夫故意杀死了一个女人,据说那个女人本是他的情妇,因为向记者出卖情报,被他杀掉,未婚妻居然不怨不责,一直等他出狱完婚,还来看他的审判……这样戏剧性的冲突给记者们很多花边新闻的想像,扣动着他们的心弦。
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一场审判,而是一出精彩的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原告的乔律师在金陵赫赫有名,自一九一二年政府颁布律师暂行章程以来,凡他辩护的案件,从来就没有输过。他有一种诀窍,可以引导陪审团将不着边际的幻想变成猜测,把猜测变成确凿的证据。他是位才华横溢律师,有着广博的法律学知识,据说曾经参与修订政府的律师章程。
他精神精神饱满,能言善辩,分析问题透彻,还能恰当的引起陪审团的情绪……听了前后排对律师的评价,叶青彤不明白,为什么许有臻他们没有将此人选做顾子信的律师,而是把他放在了对立面。
为顾子信辩护的雷律师,能力处理一般案件时还算不错,但对上乔律师,他分明没有胜算。
但这会儿,她不方便过去问许有臻,只能在心里盼望,这也是许有臻和顾子信商量的策略之一。
关于顾子信的罪行,之前已经在报纸上受到了舆论的审判,在公众的思想里,他的犯罪事实确凿,人们见了他英俊的面孔虽然有一些怀疑,但这并不能改变事实。
有记者在谈论,金陵的赌坊里,甚至认定顾子信将被判决有罪,下的赌注为二十五比一,也就是说只有百分之四的民意认为他会被宣告无罪。
乔律师的盛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雷律师如何在面对许多不利条件时,还能变戏法般的扭转乾坤?
别说其他人,就是听许有臻说过,按他们的安排顾子信会被当庭宣判无罪释放的叶青彤,都觉得事情有些悬。
她看见顾子信自发现严凤瑾坐在那里后,眼睛就一直深情地与六姐相望,虽然坐在后面,她也能感觉到六姐的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有记者在拍他们的对视画面,她想,那一定很美好。
要是今天顾子信能够恢复自由,他们相挽而行,一定更美好。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叶青彤看到许有臻回头朝她这边望了望,朝她微不可见的笑了笑。叶青彤将手在左胸口放了放,请让他放心。
等许有臻将头扭过去,法庭执事已经在要求全体肃静。
旁听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穿着法官袍子的审判员和审判长从旁边的门走进来,走上高台,各自在审判席上坐了下来。随后,坐在中间的皮椅里的审判长抑扬顿挫地说:“我宣布,审判开始。”
说:
明日的更新,仍在14:0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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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告别
审判的开始,代表原告方的乔律师就以富有技巧的、果断精练的语言简要介绍了案情。
“……我提醒法官大人和陪审团注意,”雷律师说,“所有的证据都可以证明,这个坐在被告席上的人曾残忍地杀害了李美川女士,只因为她出于正义,将他在私底下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揭露给了媒体,妨碍了这个人的计划……李美川女士的唯一不幸就是遇到了这个人,因为这个缘故,她被杀死了,连这个被告的亲信都指证他,各位可以想想……”
叶青彤听见乔律师舌灿莲花,不禁对他的技巧惊叹不已,倘若她不是事先知道这项罪名对于顾子信来说是莫须有的,也会被这位律师的举止蒙蔽。她清楚地看到几个陪审员身子微微趋向前,虽然并未露出明显的赞同,但他们的肢体语言分明是已经赞成这个乔律师的说法。
如果放过这个杀人犯,无疑是站在了正义的对立面。
乔律师的发言简明扼要,直指问题的本质,接下来,轮到辩护律师讲话了。
和乔律师精练果断相比,雷律师显得有些笨拙,他连发言时整理文件的的动作都是慢吞吞地,动作迟钝,好像很少面临这样的大场面。
“这个受审的男人,”雷律师对着陪审员们说:“根本不应该以故意杀人罪而受到审判。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谋杀。因为迄今为止,都没有找到死者的尸体。换而言之,我们可以理解为我的委托人并未故意杀人,没有尸体,何来谋杀存在?所有证人的证词,都说他谋杀,亲眼或间接看见了这起谋杀,但我想问的是,被谋杀的李美川女士,她的尸体在哪里?”
听雷律师如此说,不光陪审团,就连旁听席上也一片哗然。
那位叫李美川女士惨死的照片,前些日子各大报刊争相刊登,雷律师这会儿,竟然说没有尸体存在,他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乔律师像看白痴一样望着他,语重心长地劝道:“雷律师,请注意你的措词,李美川女士的尸体,至今还放在殓尸房里,即使你的委托人是军政要员,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矢口否认啊!”
言语中,直指雷律师是因为顾子信的身份,所以颠倒黑白。
叶青彤注意到,不光是旁听席上众人的态度,就连倾向乔律师的陪审员也多了几个。
在人们的心里,为富不仁,为官不正,几乎是一定的,在这种倾向下,同情弱者的心理,可怜妇人的善良,都很好的被乔律师利用了。
受到指责,雷律师停止说话,低头看了看地板,好像在回味自己刚才所讲错在哪里,然后,他抬起眼睛望着审判长,“我想问证人们几个问题。”
谋杀现场在万象酒店,酒店的值班经理、侍应生、清洁的大婶,顾子信的卫兵,司机,都被带上堂来。
“你们都说被告时常和李美川女士到万象酒店幽会,想必,你们对她非常熟悉?”
得到肯定回答后,雷律师将一张照片先后拿给了所有的证人看,让他们确认是不是李美川本人。
几个证人也都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叶青彤看到陪审团人员露出惊讶的神情。
雷律师让证人们一一看照片时,是背对着旁听席的,因此乔律师,顾子信,还有旁听席上的叶青彤都看不见具体情形,但每个证人看到的照片,陪审团的人都能看到。
验证完照片后,雷律师歇了口气,从他的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白色的纸,给证人每人发了一张,又给他们递了支笔。
“请你们每个人写下,李美川女士的年龄。”
过了一会儿,白纸被收了上来,雷律师并没有接,示意法警把那几张纸交给审判长和陪审员看。
等陪审员看完,雷律师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我想,尊敬的审判长,尊敬的陪审团,你们看到的纸上,所写李美四女士的年龄,大致都在二十二、三岁,最高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对吧?”
“刚才我递给各位证人看的照片,上面的女孩子们,也大致都在这个年龄,想来,证人们不知道,陪审团却注意到了,那些照片上,虽然都是相同穿着,同一姿势拍照的女孩子,却并非同一个人……”
全场再度哗然。审判长叫了两次肃静,法庭里方才恢复安静。
“如果我再告诉大家,殓尸房停放的那具女尸,经法医签定,年龄在三十岁以上,不知各位陪审员做何感想?”
雷律师转身注视着顾子信。审判厅里的每一双眼睛也都跟着转向被告席。
“综上所述,根据各位证人的证词,殓尸房里所停的尸体要么不是李美川女士本人,要么就是他们在串供陷害我的委托人。”雷律师用他那然慢吞吞地,刻板地声音说道:“审判长先生,诸位阁下,我的委托人是无罪的。”
陪审团在低声商量,审判员们在低声,审判长转向乔律师:“原告律师对此有无其他意见?”
他让法警把照片和白纸拿给乔律师看。
乔律师看了好一阵,方才抬看了看雷律师,然后抹着汗说:“没有。”
根本就没有李美川这个人存在,他们找了个死囚犯,行刑时用顾子信的佩枪在她额头上打了个洞,给她穿上漂亮的衣服,拍了照片,然后提供给报纸,再找了一群人来指证……人证、物证俱全,铁板钉钉的事情。
因为时间仓促,加之过于自信,他们忽略了证人们只见过所谓李美川死了以后的照片,认得那件衣裳,却并不知道李美川究竟长什么样子。
同样的衣服,摆姿,看上去和死尸略有几分想像的面孔,却绝对不是同一个人的照片,令所有的证人都以为,那就是李美川的生前照片。
照片上的人,都只有二十来岁,而殓尸房那具女尸却在三十岁以上。
请他来为原告当辩护的人,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真变不成假,假也变不成真——只是乔律师的英名,经此一役,黯淡了许多。
趁着群情激昂之际,叶青彤悄悄地站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她想,很快顾子信就会当庭释放,她可以坐在许有臻的车里等他们出来。
之前,她和许有臻就是这样商量的,顾子信当庭释放,许有臻为他接风洗尘,在车上交谈之后,她下了车,谁都不会注意到许有臻的车上少了个副官。
她没想到,自己等不到许有臻他们出来。
叶青彤走出法庭的时候,外面已经华灯初上,春天的夜晚,天气仍然很凉,明明是生机盎然的季节,她却觉得满城尽是肃杀之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种带些凄凉的寒意,她的心里觉得有点难过。
可是,顾子信才刚赢了一场官司,她很快就能问到当年发生的事情,知道印签的下落……一定是因为接下来的离别。
纵然平日里再冷静自持,她还是会有不舍。
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这不安的情绪抛开。
停滞了一下的脚步继续往前。
春夜的风带着凉意,带着些寂缪,而天边那几点闪烁的寒星越发显得夜空深远。
她走向许有臻车子停放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发觉车子不对时,一只手按住了她欲拉开车门的手。
“叶小姐,向井少将已经回来,请你和我们回去。”沐耀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借着微弱的星光,叶青彤看见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正是他的手,将她的手按住。
向井军吉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叶青彤。他的人完全隐在阴影里,从叶青彤的角度看过去,只有他的眼睛仿似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尖刀,锐利无比。
叶青彤沉默了一会,松开了拉车门的手,轻声问道,“少将不是说明天一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她开口的刹那,向井军吉松驰下来,眼神温和如同春风,肃杀之气尽敛,“想你了,所以早点回来。”
如同情人一般温柔的对白,但叶青彤知道,倘若自己强行拉开车门,他会毫不犹豫对着她开枪。
车子发动,转弯,掉头,然后一直向前驶去。
叶青彤垂下眼,拢在袖子里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直以来,她最害怕的那件事终于发生了,连离别的话都没有说,她和阿臻就要分开。
如果她不是领教过向井军吉的厉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抗,但她面前是向井军吉,高深莫测的、阴森难测的向井军吉,她不敢。
“如果你刚才一定要下车的话,其实我并不会对你怎么样。”向井军吉的声音仍然温和,他的手,也仍然没有离开叶青彤的手,只是由之前的按,改为了握,“只是你下车以后,如果上了许次长的车,他走不到车前,就会被杀,无论如何,你们还是没有机会告别。”
他皱了皱眉,“你的手有些凉,是害怕还是气血不足?”
说:
今日单更。
第147章 六年
叶青彤给了他第三个答案,“是因为春天的夜晚,风有些凉。”
向井军吉看了看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叶青彤身上。
叶青彤适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不知道,许有臻出来,找不见她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向井军吉见她沉默,挑了挑眉问道:“沐君说你来法庭,是为了见他一面,你们应该见到了吧?”
叶青彤愕然,原来,沐耀明并没有像向吉言明实情。
她顺口接道:“我看见了他,他没有看见我,本想坐到他的车上,说两句话,不想,你却在车上。”
“你就不怕他杀了你?”向井的目光里带了些审视。
“怕,但我更怕他误会,这要去东北了,好歹见一面解释下,总比让他一直恨着我的好。”叶青彤嘴角扬起一抹苦楚,因为心里头遗憾没有告别,她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真实。
沉默良久,向井问道:“你还是忘不了他?”
叶青彤轻声道:“不是忘不了,是不能忘,不想忘。”
每一天,每一夜,他的面孔在睡梦里都那么清晰,黑夜看不到边际,四周静寂无声,只有回忆一点一滴,从空闲的时间里纷至沓来,令她半是甜蜜半是心酸。常常要在梦中惊醒的那一刻,才明白,那个枕边的人是梦,那个握手的人是梦,亲吻是梦,拥抱是梦。唯有思念,无边无涯,无声无息,在寂静的黑暗里汹涌澎湃。
向井军吉冷冷地说:“你最好忘了他,要不然,他就只有一死,我想,他死了加上时间,你总可以忘了他。”
“我想向井君你应该明白,如果他死了,我不会再和你合作什么病菌试验,即使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叶青彤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向井轻哼一声,“你想他活着,那就最好离他远一些。尽管许君已经是陆军次长,但我们大日本帝国要想取他的性命,一样是易如反掌。就像你们民众的抗议,无疑螳臂当车,根本抗拒不了我们提出的二十一条。”
叶青彤侧颜笑了笑,“向井君今天好严肃,你吓坏我了。”
她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还给向井军吉,“我答应你,试验结束前,不会再见他,也请向井君遵守自己的承诺,等试验结束,还我自由。”
“只要你守诺,我就一定会遵守承诺,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向来是一诺千金。”向井军吉闻见外套上的幽幽香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神情,“叶桑,你看今天的星空,像不像英国的三月……”
向井军吉的中国话水平和叶青彤的日语水平差不多,仅限于简单的对白,所以平日里,他和叶青彤的交谈大多是用英语,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会用中国话或者日语,他一直不曾称呼叶青彤的全名,就按日本人对女孩子那样称呼,在她的姓之后,加了个桑。
从那天夜里,许有臻再也没有在金陵见过叶青彤。
他发疯似的找她,有人说,向井军吉带着她去了东北,也有人说,她已经被向井军吉杀了。
许有臻不知道哪一个消息是真的,但他坚信,他一定会和自己的妻子团圆。
此一别,他们都以为很快就能够再相见,却不想,一别就是六年。
叶青彤离开的那年五月九日,政府屈服日本,接受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同日各城市纷纷集会,拒不承认“二十一条”,誓雪国耻。全国教育联合会决定,各学校每年以5月9日为“国耻纪念日”。
八月,各省的总统党或被收买的社会名流组成“请愿”团,要求实行帝制。许有臻因抵制大总统称帝,再次遭到罢免。
十二月,云南宣告独立,并建立护**声讨已经称帝的大总统。之后,短短数月里,贵州、广东、广西、浙江、四川、湖南等各省相继宣布独立,国内反帝呼声日渐高涨。次年六月,称帝不足百天的大总统在忧惧中病故,原副总统李远洪代任总统,全国陷入军阀割据混战时代。
许有臻被再次起复任陆军次长兼国务院秘书长。
三年后,已经升任陆军总长的许有臻任西北筹边使兼西北边防军总司令,率兵进入外蒙古,十一月,他迫使外蒙古正式取消自治,回归中国。在外蒙古他做了许多有益的事,如引种蔬菜、修建公路、开办边业银行、创刊日报、注销外蒙官府欠中央政府的旧债、加强中华文化教育等。
不到两年,因直皖大战许有臻被调回了北平,外蒙再次在苏俄的支持下独立出去,许有臻收复外蒙及乌梁海这一伟大历史功绩虽获得全国各界高度称誉,却因国中内乱而未能持久。
次年,也就是一九二一年,直皖两系军阀斗争激烈,许有臻再度被免实职,仅任远威将军,留北平待职。
所有的这些消息,叶青彤都是在向井军吉交给她的报纸上得知的。
她尚且可以从报纸上知道他的消息?他呢?她如同从大海中的水滴一样被蒸发,他的思念要如何投寄?
叶青彤到了东北才知道,她之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向井军吉带她到研究基地之后,一切都实行军事管制,进出都需要通行证,她无法与外界通消息,即使云朵就在东北的地界上,她也根本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