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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复制了那个头骨,并用粘土进行了头部还原,雕塑家们计算出每一块肌肉的厚度,重塑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纤维,每一丝皱纹,还原后的头颅诩诩如生,脸上的肌肉坚实硬朗,皮肤平滑富有光泽。
在大都会展览的头颅仅仅是自然历史博物馆重塑的诸多头颅中的一个,还原过程很是令人惊诧。一位两千年前英格兰塞汶河畔人的脸是依据他的一位后人的脸还原的,旁边附有这位后人的照片,照片下标注着:“盖伊吉布斯,血亲,当代人。”下一页有一个类似的例子,依据一位切达人的长相,还原他九千年前祖先的脸,两人的长相竟然酷似。
在文章旁边,波特剪下了诺斯和基恩的照片,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标出了两个人和封面上头骨共同的胎记。
诺斯逐渐看懂了。诺斯记得踩在基恩摔在地上的头像的粘土碎块,玻璃制成的眼球泡在茉莉香水里。
基恩毁掉了那张脸。
诺斯想起他踏进博物馆的那一瞬间,想起在雕像的阴影中首遇基恩,打了一个寒噤。他想起基恩紧紧握着头骨,而同时有一头狰狞的猎狗盘踞在他脑中,吸食着他的脑髓,折磨摧毁着他。
一个可以无限制,不断获得重生的人,灵魂游弋于每次新生获得的新皮囊之内,基恩可否知晓,他颤抖的双手握着的正是他自己头颅的遗骸?
也可能是我的?
但是我没有胎记。难道我不是基克拉迪?波特在说谎?
为什么波特没有告诉他这些?他为什么要隐瞒?
诺斯把杂志放回到旅行包里,双手微微发颤。一个旅行包就装下了所有的东西,波特别无他物。
早上6点36分
第四警区就像一个陷阱,惟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办公桌,诺斯依附在它左右,一头扎进桌上的一堆文件。现场处理小组的报告清楚地写着他在特洛伊城卡桑德拉迪布克家中取回的指纹,就是博物馆里玻璃碎片上的指纹。
尤金迪布克就是基恩。这算是一次小胜利。
他瞟了一眼马提内的办公桌,写字板上贴着几张肖像素描,是在唐人街袭击他的几个人,是依据几个目击证人的描述画的。有几张画的很像,那个年岁最大的人的肖像最像,看起来最熟悉。
为什么他宁愿看着这张脸,而不愿理睬南希放在他桌上的电话留言?昨天他母亲打过好几次电话,让他去参加他父亲的野餐聚会。
我的父亲。我的哪一个父亲?
他现在不能答复她,还无法确定。他把留言条放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马提内贴着的几张画像扯下来。
他把画像摆在桌上,仔细研究眼睛的形状,嘴唇的曲线,鼻子的形状。
这些脸的什么地方让他感到诧异?是每张脸都有些相似?
我有兄弟吗?
不光是因为这个。他伸手从波特的旅行包中拿出文件,放在桌上翻着,找出那本封面是头骨的杂志。
头骨眼部的两个黑洞极其醒目,在同一个地方,眼角太阳穴的位置,波特和基恩都有一块胎记,极为相像。
记忆碎片(3)
而画像里的这些人并没有这样的胎记,一个也没有,真是令人沮丧。
波特真的在说谎。
诺斯重重地瘫坐在椅子上,只感到万分狼狈。
他在利用我接近基恩?
我得看看头骨。
他翻了翻杂志,找出博物馆的开放时间,十点以后博物馆将禁止一切人入内。
“你找到那个头骨了?”
他强睁了睁眼睛,看到站在一旁的马提内。马提内递给他一杯黑咖啡,用纸杯盛着,诺斯接过来,没说谢谢。
“有可能。几个小时之后就知道了。”
“我明白……”
他坐下来,但是并不感到舒服,他脑中一团疑云,紧锁眉头,不停地思索着。
诺斯感到他好像在看另一面镜子。他把杂志放到一边,让马提内看那些画像。“查到这些人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马提内啜了一口苦咖啡,诺斯深感不满。“是真的,谁都不知道什么。简直像是奇迹,很怪。我搜查了大概有三个街区,谁都不讲话。你的那位朋友,吉米彭,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
诺斯不吃惊。
“不管这些家伙是谁,他们控制了唐人街。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让我感到好奇还是紧张?”
“钱可以让一些人保持沉默。”
马提内听出了诺斯的话外之音。这些人要找的不仅仅是基恩。
诺斯看了看墙上的表说:“我以为你今天休息,这么早来这儿干嘛?”
马提内手一抖,洒了一点儿咖啡。“啊,我睡不着。”
这个借口可真弱。
马提内坐着没有说话,看得出他很紧张局促,膝盖抖个不停,露出皮鞋,皮鞋闪亮很新,显然没穿过几次。
正式场合穿的皮鞋。他的衣柜里还应该有配套的制服,曼尼西维里奥的葬礼几个小时之后举行。
诺斯扬起头说:“我应该记得的。”
“嗨,你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不是吗?”
你并不知道。马提内的脸上一副暧昧的表情,等着诺斯给他一个确切些的答案,不过他要失望了,诺斯根本就没理睬他。
马提内不再追问了。他突然伸手,拿过来波特的笔记本翻着,笔记本很破旧,他说:“你的朋友一直在记日记?”
纸上零落的笔迹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纸上奇怪的气味引起了他的好奇,他把本子贴近鼻子闻了闻,闻的结果明显不贴边。
“有一股便宜香水味,你闻到吗?”
我应该把衬衫换了。
诺斯不让他多看,拿回笔记本,把它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和波特的其他东西放在一起。
马提内不肯放弃问:“这些东西你都看过了?”
“你看完那些交通录像了?”
马提内耸耸肩说:“看了大部分。”
“然后呢?”
这位年轻的侦探把手伸出衣服兜里,拿出三张黑白照片放在诺斯桌上,依次摆开。照片很不清楚,几乎没什么用,但是能看出来,是诺斯骑在自行车上,与一辆赛百灵轿车相撞。
诺斯有些激动地说:“有没有清楚一点儿的照片?”
马提内摇摇头说:“我把录像带留给了技术部,他们正在设法使图像清晰,如果能办到的话,他们就通知机动车管理中心,让我们知道车主是谁,可是照片太不清楚。”
诺斯在硬钢桌面上敲了敲手指说:“谢谢,”他说,“做得好。”
“嗨,这还不是最好的。我昨天还去了哥伦比亚大学系主任谈了谈。你知道吗,有人赞助尤金迪布克撰写学士论文。”
诺斯忍不住好奇地问:“谁赞助他?”
“一家生物技术公司,叫什么‘阿基’,你听说过吗?”
诺斯说没听说过。
“不光是奖学金,他们支付他的学费、住宿费,系主任说,给他的钱简直可以供他挥霍。真是个宠儿。”
“他学得怎么样?”
记忆碎片(4)
“平均成绩3。9(注:平均成绩GPA是大学成绩的平均数,美国GPA满分是4分),优等生。”
“嗯,公司没白花钱。”
马提内放下咖啡,把笔记拿过来说:“问题就在这里,文件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什么文件?”
“通常资助公司与被资助者的协议是这样的,公司资助某某学生,学生在毕业后要回公司服务几年,否则就要交交纳罚款。基恩从没在那家公司工作过。他先是在长岛的寒泉港做实习医生,然后回到他的母校拿了硕士学位,后来在艾里克康德尔的记忆药业公司工作,该公司研制减缓、扼制,甚至逆转记忆的丧失。”
记忆。一切都对了。
诺斯拿出自己的黑色笔记本,找到没写字的一页问:“寒泉港有什么?”
“寒泉港实验室。”
“是干什么的?”
“基因研究,主要是做这个的。系主任说,DNA发现者中的一个以前曾经在那儿开办过一所学校。”
诺斯想起了特洛伊城基恩以前住的房间,书架上一排排的书,被翻得卷了边的书,甚至能感觉到上面落的灰尘。谁发现了DNA?沃森和克里克。
“享有高声望的人。”
“詹姆斯沃森?艾里克康德尔?他在和诺贝尔奖得主在一起混着。”
“混着,可这不能让他得奖,所以他离开了寒泉港—”
“你不想知道他在那儿干嘛?”
诺斯看不出有什么必要要知道。基恩是研究遗传学的,这已经毫无疑问。
“他研究HERV。”
诺斯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马提内解释说:“是人内源性逆转录病毒,传染后,该病毒的DNA会进入到你的DNA之中,导致无论你得到什么,你最终都会传给你的孩子。这个下流的小混蛋。基恩只对影响大脑的逆转录病毒感兴趣。记忆病毒,你懂我意思吗?”
诺斯愕然。
他知道我的记忆?不可能。
诺斯沉默不语。
马提内看出他搭档的脸上略过一丝慌乱,停了下来。他知道他触动了他,但是猜不出为什么。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嗨,我只是想说,不知道那个混球在注射器里还加了什么,你得让他们检查得彻底一些,知道吗?”
他拿起笔,松了一口气,他的羞愧隐藏得很好。“你一直在忙,”他说。
“还学了不少。”
“嗯,基恩还在记忆药业工作吗?”
“不行了。我和一位女士谈了谈,她是人事部的,她说他们不得不让他离开公司。”
不得不?“她说为什么了吗?”
“他们怀疑他向竞争者泄露研究机密。”
产业间谍?诺斯思索着,多少有了些头绪。“也许他根本就是在为阿基公司工作。”
马提内表示赞成,说这很有可能。
“他们起诉他了吗?”
“她说没听说,我们也没有记录。他们只是希望他走。”
“知道的最后地址是哪里?”
“学生公寓。死路一条。”
诺斯想到了什么,在笔记本上记下来。阿基。“这家公司在哪儿?”
“这个我不知道,我还没时间去查,一直在忙唐人街的事,你知道。”
诺斯靠在椅背上,他的后背很瘦,椅背硌着。马提内这么精明很好,可是他们遗漏了什么呢?至少在什么地方会有文字的东西留下来。
工资?
“不知道记忆药业怎么给基恩发工资?”
马提内先一步料到了说:“就是平常付薪水的支票,我已经看过了。他已经不用开工资那家银行的帐号了,他们也没有他的详细信息。”
“一定有人知道。他站在我面前,穿着二百元的网球鞋,他一定会在什么地方兑现支票。”
“我在自动跟踪系统上查了一下他的名字,他不参加投票,没有信用卡,没有贷款抵押,甚至没有电话—”
记忆碎片(5)
这不对。“可是卡桑德拉迪布克说她儿子不时给她打电话,最后一次是去年。”
“用的不是他有的任何一部电话。”
“那么毕业以后,他就失踪了?他怎么生存?”
帮帮我。
“也许他改了姓?”
不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也许他患有精神分裂症?”
诺斯额头上冒了冷汗,用手捋了捋额头,那头公牛又在身体内活跃起来,诺斯极力控制着自己。
“你怎么想?”
“也许,”诺斯做着推理勉强地说:“也许,有人要故意把他藏起来?”
这个提议,马提内想不通说:“我惟一能确定的就是机动车管理中心有记录,有一辆车是用他的名登记的。如果他们要把他藏起来,就应该抹掉一切痕迹。”
诺斯想起有一辆车停在迪布克家外面。
“一辆棕色的1981年卡马洛车?”
马提内吃了一惊。
诺斯接着不紧不慢地告诉他说:“那辆破车已经多少年都不开了。”
有人给基恩钱。也有人给卡桑德拉迪布克钱。
他的母亲。
诺斯看了看电话,和贴在话筒上的给他妈妈回电话的留言。他把留言揭下来,把纸条拿在手里。
马提内不安地看着他说:“你知道吗?她昨天打了六次电话找你。”
“说什么事了吗?”
马提内耸耸肩说:“她是你妈。我猜她在新闻上看到了唐人街的事,替你担心。”
看到了什么?他已经做了多年的警察了,又不是第一次遭到袭击。她担心什么,会打电话来?
诺斯问:“有哪张画像上昨晚的新闻了吗?”
马提内说晚间新闻里有一张。
“你知道是哪一张吗?”
马提内翻了翻桌上的文件,拽出一张纸,纸上画着一张年岁稍老的男人,出现在诺斯噩梦里的他的生身父亲。
她也认出他来了。
她还知道什么?
马提内尽力揣测着诺斯奇怪的表情说:“你没事吧?”
“你知道吗,基恩的母亲告诉我有人给她钱让她把他生下来。”
马提内皱起眉头,深感吃惊,不过他并不同情她。“她替人生孩子?”
诺斯不能肯定能不能这么说。“不是,不单纯如此,那个人也给她钱让她抚养他长大。”
马提内想知道为什么。
“她说她就是为了钱。”
“这太残酷了,”年轻的警察说道,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基恩知道吗?”
诺斯说他知道。
“嗯,哪个孩子也会受不了的。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不这我知道他还在给她钱。”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一些事情。是真正的突破,还只是盲目的希望?通过阿基公司资助基恩上学的人,就是给他母亲钱,让她生他、抚养他的人?是唐人街的那个人?
我的生身父亲。
这次是马提内看了看墙上的表。
早晨7点21分。
马提内说他有一些东西要写,两个人都站了起来。马提内说:“你知道法庭已经不安排后半夜值班了?”
诺斯当然知道,纽约刑事法庭就在中央大街100号,离这儿就几个街区,以前是采用二十四小时传讯制度,现在开到半夜一点,要等到九点才能找到一位法官签署搜查证。
诺斯把博物馆的杂志收好,画像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妈知道些什么?
他把杂志夹在胳膊底下,掏出车钥匙。“我到街上去,你今天就在这儿了?”
想到葬礼,马提内的脸阴沉下来,不过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我最多呆几个小时就走,”他说,“等我们办完了这个案子,我就不需要再去哪儿了'奇。书'。”他猛地把桌子旁边的椅子拉出来,“嗯,我们去要一下他老妈的银行记录,看看是谁在给她钱。”
记忆碎片(6)
“还有卡桑德拉迪布克的电话记录,”诺斯补充道,“她说他给她打过电话,但是不知道他的号码,不能打回给他。”
马提内撇撇嘴说:“我怀疑。”
诺斯点点头说:“不过也许他是上班时打的电话。”
罪行(1)
基恩重又坐到椅子上。他不是一个人,有其他人和他一样。
就像我们。
他们会明白的。
他们是谁?这么多的图谱、记录,可他们都回答不了这么个简单的问题。
我们一定要知道。
自从基恩从博物馆回来以后,他们就一直在观察着他,对他时刻保持警觉,怀疑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突然暴怒,在劳莱斯看来不过是实验的副作用的偶尔发作。是梅格伊拉要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一个警察牵扯进来,给他们的一切工作带来危险。
他几乎不记得警察和博物馆了。他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想起一些事情,有了片刻的清醒,可这一刻稍纵即逝,之后他仍然是一头雾水。不过,虽然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并没有失去理智。
既然梅格伊拉问了这个问题,那么很明显他就是这个秘密的保有者,而不是他们。可他为什么只把警察挑出来?
纸条上的数字。
图书馆里的那本书。
他是不是已经错过了答案?
基恩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大门很厚,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声音。保安还在外面吗?
他已经在这儿有几个小时了,这比他原来预料的要长许久。他们不大可能已经忘了他,他们大概还在忙着自己的烂摊子。
也可能他们在等着看他的下一个举动。
他回到桌旁,桌子上方有一个杂物柜,旁边还有一个档案柜,柜子有一个抽屉都锁着。
肯定在哪儿有钥匙,或者是什么东西可以打开那个保安那么紧张的两扇门中的一扇。
基恩在桌子周围找来找去,想找个东西能撬开任何一把锁,可是什么也没有。他想把抽屉砸开,可是声音会把人引来。
也许他能把它拆开。
基恩爬到桌子底下,头靠在后墙上,抽屉很结实,从后面没法打开。
但是没料到,桌面和抽屉的缝隙间竟然有一个钩子,吊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什么都解决了。
抽屉里放着档案柜和杂物柜的钥匙,杂物柜里有一张通行卡。
基恩选了一扇门,走了出去。
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幽暗的走廊,隐隐露出很多出口,走廊上传来微弱的哭声。不是大人的啜泣,而是无知的婴儿刺耳的哭声。
这一出乎意料的发现只让基恩感到一阵眩晕。病历、纸上的记录是一回事,可这活生生的结果却是另一回事。
他几乎是强迫着自己朝哭声迈了一步。这个地方荒凉、阴暗、冰冷,不是孩子应该呆的地方。
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