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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把车停靠在圆形广场旁。靳柯拎起皮箱。婷婷背着一个包，两人一先一后，乘着月光，顺溪而行。按照路边地指示牌，他俩走到一个月牙形的莲池边，拾阶而上，登上了古老的上贤寺。
天色已晚。寺门口已冷冷清清。没有香客，只有一年少僧人。莫过十五、六岁，正借着月光，清扫门庭。
小僧见到他俩，合十施礼，问道：“请问两位找谁，是否释慧法师的客人？”
靳柯立刻放下皮箱，合十还礼。说道：“我们正是找释慧法师的，能麻烦小师傅带一下路吗？”
小僧把扫帚靠在门边，说道：“两位施主，请跟我来。”
小僧领着两人，推开大门，进了寺内。小僧边走边介绍，上贤寺为四进大殿，前三进是清光绪年间修建的。分别为上官殿、天王殿、大雄宝殿。后一进是藏经楼，是明代万历年间修建。
小僧带着两人穿过四重殿宇院落，进了一个边门，来到僧人的生活区，直接领入一间斋堂。屋子面积如一般教室大小，中央有一张长桌。四周围着长凳。屋里洋溢着一股檀木地香味。
婷婷十分好奇，四处打量，问道：“这里能坐很多人，是你们僧人的食堂吗？”
小僧说：“佛家不叫食堂，叫斋堂。斋就是清净地意思。斋堂又叫五观堂，我们吃饭叫过堂，过堂时要心存五观，每次都要唱诵供养咒，方可用餐。在我们佛家，吃饭也是一种修行。”说完躬了躬身。出了屋门。
小僧离开不久。便进来一位僧衣老者，合着十掌。连声道安，笑容可掬。这位和善老僧，正是靳柯在省政协会议上结识的释慧法师。他也是这届省政协委员，是佛教界代表，开会期间，常和靳柯在一起畅谈。
靳柯知道佛教的规矩，连忙也对释慧法师施合十礼，笑着问候法师，并介绍婷婷说：“法师，这是我的干女儿，叫潘立婷，是省艺术大学学生。”
释慧法师看一眼婷婷，合掌低眉道：“啊，善哉善哉，欢迎潘姑娘到本寺做客。”
婷婷慌忙对法师点头致意。她凑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这位释慧法师。只见他个头不高，身体枯瘦，穿着一身宽大的旧袈裟，显得里面空空荡荡。他眉目和善，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想必是个得道高僧。但仅看外表，满脸皱褶，相貌平平，就像个上年纪地老农。而她过去在电视中看见的高僧，无不面阔耳垂、脸色红润，与面前的这位高僧形象相差甚远。
释慧法师说：“今日喜鹊闹枝，果有贵客登门。时候不早了，想必两位客人肚子已饿，就请先吃饭吧。”说着，对门口的小僧点点头。
不一会儿，两个僧人端着盘子，送来四碟热菜、一罐汤、两大碗白米饭。菜是粉皮拌莴苣、蕨菜炒茶干、口蘑面筋炒茭白、豆腐烧白菜，汤是紫菜蛋汤。
婷婷见几道菜烧得色香俱全，好奇问道：“释慧法师，这就是斋饭吗？”
释慧笑着说：“这只是吃素，不是吃斋。你们先吃，吃完了再详细跟你们介绍。老僧不劝你们吃饱，佛门有七分饱之说，即不宜吃得太饱，否则容易伤及肠胃。不知你们信否？”说着，合掌鞠躬，离开了膳堂。
靳柯和婷婷确实都饿了，尝一口饭菜，感觉很香。他俩不说话，埋头吃起来，饭吃完了，还喝了不少汤。他俩不管法师的什么“七分饱”之说，都敞开胃口吃，吃得肚子饱饱的。
吃完饭，释慧法师带着两人来到引接室。他让小僧送来茶水，泡的是当地的九华佛茶，清香扑鼻。白天，两人还在闹哄哄地省城里，来回奔波。现在，居然在深山古寺，和一位老僧对喝佛茶。这种感觉很奇妙，恍如隔世，仿佛时光已倒流。
婷婷没忘刚才法师说的话，喝了两口茶便问：“法师，今晚的素菜真好吃。你能说说，吃素和吃斋有什么不同吗？”
释慧说：“啊，吃素就是不吃荤腥菜。荤是指包括鸡蛋在内的任何肉食，腥原是‘辛辣’地‘辛’。指葱、蒜、大蒜、韭菜、洋葱五种蔬菜。而吃斋则是佛家的一种戒律，是指过中午12点以后就不能进食，直到第二天早晨天亮之后，才允许吃东西。吃素和吃斋是有区别地。”
婷婷好奇地问：“刚才我们喝的紫菜蛋汤，里面有鸡蛋啊。”
释慧说：“对佛家言，不食肉蛋是出于尊重生命。佛教的基本精神是慈悲为怀，众生平等。必须做到不杀生，避免冤冤相报。永无了期。至于鸡蛋，也分两种，一种是可以孵出小鸡的蛋，这是有生命的蛋。一种是没有受过精，孵不出小鸡地蛋，叫无生命的蛋。我们寺里养鸡，是没有公鸡地。所以生的蛋都是无生命的蛋，是可以食用地。”
婷婷又问：“为什么吃素，连葱、蒜、大蒜、韭菜、洋葱都不可吃呢？”
释慧说：“释迦牟尼佛在《楞严经》上说过，大致意思就是，这些东西味重，生吃它刺激身体，容易动肝火、发脾气，熟吃则助长荷尔蒙。容易引起*冲动。总之，不吃就是为了少动肝火、戒*少欲。但也有一种说法是，吃了这些东西，身上味道太重，会影响到别人情绪，不利于做法事。”
婷婷说：“释迦牟尼说得好没道理。大蒜、葱、蒜、韭菜、洋葱有气味不错，不至于这样恐怖。现在看来，这些蔬菜，虽有气味，但虫子不吃，所以也不要施化肥，从食品安全角度，现在蔬菜里头，最放心地就是这些了……”
靳柯见婷婷对佛不敬，连忙打断她话头。制止说：“婷婷。在佛门之地，你不要乱说话。”
释慧笑着说：“没关系。佛门之地也可论理。其实女施主说得对，除了她说的这些，大蒜还它能够抗菌，除了对眼睛不好，对全身任何部位都有好处，能够防止很多疾病。我非常相信，释迦牟尼佛要生在今天，他会改变说法地。”
婷婷立刻对释慧大师有了好感，觉得他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她又接着问：“信佛为什么非要吃素呢，这不利于身体健康啊。我读过一篇文章，说美国医学界一般对素食存疑，食素容易得低蛋白血症、低钙血症、贫血、坏血病等营养不良症。食肉也是美食地需要，正因为要食素，就弄得许多人不愿信佛，去信耶稣教了，难道你们没想到改革吗？”
释慧说：“女施主这就不知了，常素长寿，素食因为清淡，对人的肠和胃没什么负担，容易消化，所以对人身体十分有益。牛马吃草，力气很大，身体很强壮。历史上很多食素高僧，童颜鹤发，无病无灾，寿命很长。这都说明，只要食素方法得当，注意蔬菜的营养多样*搭配，吃素不会导致营养不良、降低寿命。医学已证明，素食的主要优点在于低脂肪含量，而恰恰是动物脂肪、动物蛋白质往往会引起心脏病、糖尿病、癌症、肥胖症和未老先衰。尤其是熏腌以及盐腌晒的肉食，包括香肠、熏鱼和腌肉等，最容易引发胃癌、食道癌。其实，不用担心食素影响佛学的弘扬。我认为，食素是正是佛教的生命力所在，许多教众都是因为食素受益，更加虔诚信佛。在西方，佛教也因此受到更多关注。具体说，食素有…意义。”
婷婷说：“我先说说看，一是以慈悲为怀，不杀生；二是少得病，有利健康。三是……三是什么呢？”
释慧说：“三是环保啊。植物*食物比动物*所消耗资源要少得多。我们都知道地球资源有限，现在不少地方严重缺粮。可是，家禽家畜都是用五谷喂的，平均7磅谷类、豆类才能生产一磅地猪肉。牛肉更浪费粮食，一磅牛肉需要16磅的五谷黄豆。美国出产的农作物50 都喂了牲口。为了生产大量农作物，就必需使用大量化肥和农药，这就加速了土壤污染和能源消耗、破坏了地球的生态平衡。”
婷婷还有问题不解：“法师，我看电视里，日本、**僧人既娶妻、又食肉，为什么中国的僧人不可以。是不是你们没有与时俱进，太固守成规了呢？”
释慧法师合掌说：“阿弥陀佛！你问得好。其实释迦牟尼并未**何人吃素食、不娶不嫁。我国佛教有各种宗派。有的也是可以食肉、嫁娶地。我们九华属大乘佛教，立有教规，其僧尼是不可结婚生子的，这是我教出家人的游戏规则。我佛不是创世者，也不是人类主宰，佛只是指导我们如何解脱，不可能有希望不希望之事。而在我教看来。不是佛让不让，既然出家。都是自愿清净修行，若要结婚生子，又何必出家，又如何清修呢？”
释慧法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阿弥陀佛！女施主刚才说的不错，与世界许多地方相比。中国内地佛事没有与时俱进，已是相当落伍了。我去了香港、台湾、**、美国等地，感触尤其深刻。如台湾中台山禅寺，说是寺院；却是20多层摩天大厦，集各种佛殿、禅堂、大型资料馆为一体，常住佛徒达数千之众，佛事隆重至极，简直是一座城堡佛国。香港也有类似的寺院与佛事。**的佛事也颇有可取之处。和**教相比。我们内地佛教更显得安于现状，十分保守。**教带有强势传教的作法不仅在全球，也渗透到中国不少边远地区，占领了成片地宗教阵地。而内地佛教这种传统禅坐修行为主的弘法、传戒方式，明显呆滞死板，佛教地随缘弘法和包容地观念面临重大考验。内地佛教如何采取灵活有效地作法。赢得更多民众对佛教的支持，在信仰上获得心灵依靠，这正是当务之急，也是我常常思之念兹地事情啊。”
三人在引接室谈话，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谈了好些话之后，释慧法师站起身，合掌躬身道：“两位客人，今天你们一路颠簸，辛苦了。山风夜凉。夜已渐深。请二位到后面楼上客房洗一洗，早些歇息如何？”
靳柯连忙拉着婷婷站起身。微笑点头，合十施礼，说：“好的，释慧法师，今天听了你的讲佛，收获颇深，有时间我和小女再来请教。”
婷婷也学着靳柯地样子，十指并拢向上，两掌合拢于胸前，对释慧法师行合十礼，说：“释慧法师，谢谢你刚才的释惑。原谅我的无知好奇，我兴致未尽，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给我看看相，或是给我测字、抽签吗？”她指指靳柯，“我想知道，我俩之间，这一生，到底有多大的善缘。”
靳柯看着婷婷，十分惊讶。这丫头怎么了，竟然对佛教这么有兴趣，还要测字算命，她想知道什么善缘，还扯上了我，这真是个古怪念头。
释慧法师会心一笑，坦然道：“不瞒女施主，我年轻时看过《**神相》、《柳庄相法》、《周易八卦》等书，但不甚精通。看相、卦卜、测字、算命都不过是一种手法，其实无非是通过观察人的形貌、精神、气质、举止、神态、言语等特征，来推测、评判人的心理、禀*和命运。我是个地道的出家人，弘扬正信佛法才是本份。你也不用相信这些旁道，佛陀明白说过，相由心生，人的命相好与不好，都由自己地心念和所做所为来决定的。善恶报应，皆由因缘而生。”
听了这话，婷婷看着释慧法师，眼神忽然暗淡，有些失望。
释慧看在眼里，笑着说：“虽然我不能测字算命，但我看女施主聪慧过人，和佛有缘，我就赠你个俗家法号吧。”想了想，说，“就叫静莲吧，安静的静，莲花的莲。”
婷婷连忙说：“谢谢法师慷慨赐予，这静莲二字又有什么说法呢？”
释慧说：“看女施主年轻善美，清新喜人，小名又叫婷婷，本就有亭亭玉立的意思。由此联想到夏季盛开的莲花，昂首挺姿，色艳且鲜，洁身自处，傲然独立。在我们佛教中，莲花因出污泥而不染，被象征着纯净与和谐，常被比喻为真如佛*，表示由烦恼中解脱而至清净。至于‘静’字，我看你心中戚戚，有些欲动不安，望你静心勿燥，潜心**，净化自我，最终达到超凡脱俗、清净无碍地境界。”
听到释慧法师的这番话，婷婷如被窥视到内心，忽然一阵羞涩，脸上泛着微微红晕。婷婷穿的正是一件绿色短袖衫，那绿色领口花边像一片莲叶，婷婷脸儿就如一朵绽放的莲花，脱俗清心，煞是好看。
第57章 灵魂之舞
第57章灵魂之舞
释慧法师把两位客人送到后面的客房。这栋刚盖好没多久的3层小楼，依山而卧，共有10多间宾馆式的客房，都带有浴室，是专门接待俗家信徒住寺念佛用的。
靳柯住在3楼最东的套间，婷婷则住在隔壁的标准单间。房间各种设施齐全，床单十分洁白，有洗澡水供应。窗外有婆娑的竹影，也能看到深邃的星空，更平添几分幽静、空灵。
已是晚上9点多钟，婷婷洗完澡一身轻松，走出房间。
她站在3楼廊间张望，见小楼旁边不远处有一块空地，地面平整，正好可以练习舞蹈。于是，她悄悄下了楼梯，顺着一条碎石曲径，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巨石顶部的空地。
她站在平台上，举目四*，*色柔美，繁星点点，一轮皓月在云中穿行。四周有群峰环绕，身旁是千年古刹。森然古木，嵯峨殿宇，竹林田园，都笼罩于如水的月色之下。侧耳聆听，夏虫啾鸣，不远处，瀑布声在山谷回响，更衬托出夜的宁静，给人一种安祥而神秘的感觉。忽然，身旁寺中传出一阵悠扬的钟声，瓮声高扬，由近及远，慢慢在山谷中回荡，令人仿佛置于天上佛国。婷婷四处看着，感动得直想掉眼泪，心想：这儿真好，远离闹市，是真正的世外桃源，让人可以忘却一切俗世烦恼，真切感觉到返朴归真的那份超脱。
潘立婷来到平台，主要目地就是要利用这个场地。练习、完善自己的舞蹈作品。她刚洗完澡，长长的卷头依然潮湿，她用皮筋把乌发简单束在脑后。晚风清凉，她穿着一身紧身舞蹈服，套着一双舞蹈鞋，胸部和臀部的柔美曲线，被紧身服绷得凸凹有致。婷婷创作的舞蹈叫《蝶》。全国舞蹈大赛参赛作品选拔就要开始了。她的作品必须做最后的冲刺。潘立婷走到场地中央，套上MP3地耳麦。打开舞蹈配乐，非常投入地舞蹈起来。
这两天，婷婷的舞蹈作品进展神速，得到了指导老师地拍手称赞。
婷婷的作品之所以有所突破，这都是因为她心中有情感，有悲痛。当她从汤姨口中得知，靳柯大大得了不治之症。就要死了，就要离开她，她如雷轰顶，悲痛得晕倒过去。她回到学校，把对大大的这种情感，带到了舞蹈中。大大就要和她离别了，她内心的悲伤，她对大大的依恋之情。想对他表达却又无法开口，这种内心的挣扎、苦闷、痛苦的情绪，在无时无刻折磨着她。她把如此浓烈地情绪，用独特的舞蹈语言，在自己的作品中淋漓尽致表达了出来。
这段舞蹈，从单纯的欢快主题。变成了爱的挣扎，爱的升华，爱的讴歌。范茵老师过去一再说，婷婷的编舞，从舞蹈技术地角度已无可挑剔，动作优美，有张力、有变化，但缺乏内在的、深层的精神内容，看不到舞蹈者的内心的冲突及情绪波动。可是现在，婷婷的这段心灵之舞。变得如此富有情感。她在舞蹈作品中。加入了不少新颖地舞蹈元素。她把靳柯大大在发病时的痛苦挣扎，用夸张的扭曲动作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用快速旋转的舞步。表达了震惊和悲愤的情绪；又用柔软温和的趟地舞步，表现爱的深沉；又用飞速跳跃的舞步，表达爱的决心。婷婷以深刻的身姿和舞意，震动了在场地所有老师、同学。大家给她以热烈掌声，鼓励她地舞蹈创作，终于有了重大突破。
编曲的老师热情很高，连夜为她修改了配乐。婷婷地舞蹈是独舞。独舞的特点必须把音乐副拍做得饱满，因为在台上只有一个演员，必须要做到节奏、音乐、动作、呼吸、故事引用的饱满，动作设计也主要依靠主题和音乐特点。
为了使舞蹈更加生动感人，婷婷根据指导老师的意见，还要对舞蹈做最后的调整，要强化动作的对比*。在节奏对比上，有快与慢，强与弱，延长与短暂等。在空间对比上，有左右与前后，大小与收缩等。通过对比*动作，可以表达情绪变化的起伏，使舞蹈语言更加丰富。所谓的艺术，就是矛盾的综合，是快慢、明暗、高低的协调，是矛盾的美。
婷婷认真投入，一鼓作气，用饱满的情绪，跳完了这段8分钟的舞蹈。她收拢舞步，情绪难抑，感到身上有些微微出汗。忽然，她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掌声，回头一看，如水的月光下，正站着靳柯大大。他穿了一件刚换的格子T恤衫，罩在竹影下，微笑着给她鼓掌。
因为婷婷跳舞的缘故，靳柯对舞蹈一直有些兴趣。他知道如何欣赏舞蹈艺术，舞蹈的审美，主要看舞蹈动作的韵味，对情感是否能细腻表达。他看得出来，婷婷的舞蹈有了很大的突破。
靳柯鼓励她说：“婷婷，你的舞蹈太感人了，感情表达得十分细腻。祝贺你，这次全国舞蹈大赛，你一定会取得成功。”
婷婷还沉浸在刚才的舞蹈情绪中。舞蹈的最后，就是这只美丽的蝴蝶，不顾一切艰难险阻，顶住狂风，投入自己爱人的怀抱。所以，婷婷看见靳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