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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我的心灵引起震颤。在我的生命里，她的出现，虽只是淡淡的一瞬，却留下了永不可灭的印迹。及至后来，当我得知她的死讯，我禁不住痛彻肺腑，心碎如撕；我恨不得亲手宰了杰这个混蛋。
欣欣的住所，竟然离我们就餐的饭店并不远，或者，是因为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许多路了吧。当来到她门口，她说声“到了”的时候，我竟会觉得讶异，问她：“这么快就到了？”
“是啊。”她说，然后向我发出邀请，“进去坐坐吧，我一个人住。”
我说：“这么晚了，我看还是－－－－－－”
“没关系的，你该不是讨厌和我在一起吧？”欣欣开起玩笑。
“怎么会－－－－－－”
“那就进屋吧，我还有东西给你看，要向你请教哩。”她已经打开了门。
我只好随她进了屋：“爸爸妈妈没和你住在一起吗？”
“爸爸去国外讲学，要一年后才能回来，妈妈也陪他去了，他们老夫妻感情可好了。”
“幸福啊！”我说。
“是啊，有时候连我都有点嫉妒他们呢。”
欣欣笑道，边打开一罐饮料递给我。
我环顾四周，屋内陈设古色古香，简洁而典雅，客厅的墙上挂着两幅书法和“梅兰竹菊”四幅工笔画，我细看落款，竟然都是欣欣的名字，不禁大为惊叹：“这些都是你的作品？”
欣欣点头：“让你见笑了。”
“哪里，听杰说过你琴棋书画都很精通，果然。”我赞道，确为由衷之言。［ＷＷＷ。ＷＲＳＨＵ。］
“艺术应该都是相通的，摄影与书画同属美术范畴，更会有异曲同工之妙吧，所以，你给提提意见，指点一二？”欣欣浅笑盈盈。
我摇摇头，叹道：“你这可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啊，我那三脚猫的功夫算什么，充其量只能是下里巴人，你这可是阳春白雪，不可同日而语啊。”
“你太谦虚了，你的摄影作品无论立意、构图还是技术层面，都有独到之处，可见是下了很多功夫的，不说指点吧，以你的眼光来看，总会与我的不同。”
我笑笑：“还有没有更多的，可否让我一赏为快？”
“有啊！”她说，“在我房间里，我领你去看！”
第三章 突兀的什么（4）
我随她进了她的卧室，淡淡的花香迎面飘来，我一眼看见案上有一盆盛放的幽兰。
房间里窗明几净，收拾得整洁有序，宽大的纯白色窗帘遮住了一面墙，另外三面墙壁上均挂有她的书画作品。我先看书法，是古诗词：“纤纤新月挂黄昏，人在幽闺欲断魂。笺素拆封还又改，酒杯慵举却重温。”很显然，这是写思念之情，想写封信给对方，封好了又拆，改了又改。“温温天气似春和，试探寒梅已满坡。笑折一枝插云髻，问人潇洒似谁么？”又一幅：“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两。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入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这两幅俱是恋爱中的欢喜。另一幅却有不祥之预：“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吹鼓斗春风。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待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下面的两幅俱是愁苦伤悲了：“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独自倚栏杆，夜深花正寒。”我虽不精通古诗词，但词意还是看得懂的，再以她娟秀的书法写出来，不免看得我心神起伏。再欣赏悬在书法旁边的画，皆为工笔画，细细描摹，一笔一划都颇见功力，竟然全为《红楼梦》中的“金陵十二钗”，宝钗、湘云、元春、探春、可卿等人都已画好，独缺黛玉一人。我问她：“怎么十二幅只缺了黛玉这一幅呢？”她说：“一直都不知该怎么画，其实已画了很多幅黛玉，但都不满意，成了废稿。“（后来，我从阿桐口中得知，欣欣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也最终未能将“黛玉”这一幅画完成）。我劝慰她：“不要着急，有些事越着急越做不好，灵感这东西，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她点头：“是啊，随遇而安，一切随缘。”我笑道：“缘份来了，挡都挡不住。”她却叹息：“缘尽了，也就散了。”我说：“书、画都是好作品，我指点不出什么，只是觉得，忧伤的东西还是不要太多，古人说诗言志，如果每天都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情绪恐怕也会受到感染。”她答道：“说得有道理，”却岔开话题，“想不想听我弹琴？”我受宠若惊，笑道：“想啊！只是不敢提出来。”她一笑：“没关系的，我每晚都要弹一会儿。”便领我又来到客厅。客厅里有一架钢琴，她打开琴盖，熟练地敲了几个音符，问我：“想听什么？”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你弹什么我听什么。”她点点头，轻轻一笑：“好吧。”双手灵敏地敲击琴键，琴声随即像流水一样漫过来，是贝多芬的《致艾丽丝》，然后是《少女的祈祷》、《水边的阿荻丽娅》，又换成《梁祝》、《春江花月夜》、《枉凝眉》……。她弹琴的姿态非常的美，柔和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她乌黑的秀发、纯白的裙子、轮廓娇美的面容、纤细圆润的手……，这简直就是一幅绝妙的摄影作品，可惜我没带相机，我只能静静地坐在那儿，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音乐的美，和她的美。我怎么也弄不明白：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杰为什么不珍惜？！
直到墙上的大钟敲响了十一下，才将我如梦中惊醒。我站起身，说：“哎呀太晚了，我该回去了，让你休息吧。”欣欣也站起来：“那，好吧，不再坐会儿？”“不了，”我说，“今天晚上过得很快乐，谢谢你！你休息吧，晚安。”我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我又停下了脚步，我转过身，对欣欣说：“欣欣，刚才看你弹琴的时候，我忽然想，我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该多好，人长得好看，又多才多艺，善良，可爱，穿白色的裙子，弹动听的音乐，所以，我打心眼里希望你能幸福。”
欣欣有些娇羞地说：“谢谢，谢谢你。”
“再见。”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再见，路上慢点儿。”欣欣说。
我点点头，冲她挥了挥手。
走了很远，我回头看时，欣欣居所的灯光仍亮着，在夜色中愈显温暖。就像她所说的，她追求的只是平凡幸福的生活，正如这一抹温暖的灯光。而我们大多数人追求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点燃一支烟，在夜色中行走。
我没有想到，和唐小水的再一次见面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那是三天后，在一个早晨，我们相遇。很意外，却又似乎并不意外。
那两天，我正在找丢失的猫。是的，就是那只叫“小雪”的猫。那是它来我这儿后的第一次失踪。虽然它本来就不属于我，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我已经越来越喜欢它，甚至越来越离不开它。它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已成为我很好的一个陪伴。有时候心情不好回到家，看到它又蹦又跳对我又舔又蹭的快乐样子，我的心情也会好很多。虽说它对于我，不可说不可或缺，但它若真的离开，我的心里还真的会有许多不舍。
于是我在住宅小区里走来走去地找它，又跑到小区附近的大街小巷去寻它，就连走在路上也好像在瞅别人有没有掉钱包似地东瞅西望，可是，它踪影全无。
那天早晨，下着雨，我去上学，出租车很难打，我在住宅小区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拦到一辆，便又走到前面的街口，还是老半天拦不到，无奈只好去车站坐公共汽车，慢就慢吧，省钱。
也许因为下雨的缘故，车站人很多，好不容易才挤上一辆车，站在车厢的人群里喘息，车子也是好不容易才关上了车门，然后像蜗牛一样向前驶去。
我像大多数乘车的人一样，默默地站在那儿，抓着扶手，面无表情，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缓缓滑过的风景。身前身后都是陌生的人群，记得以前有一首歌的歌词里有这样的句子：“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么同乘一辆车，要修多少年呢？想一想也真是有点意思，茫茫宇宙，小小地球，几十亿的人口，能够彼此相遇并且同乘一辆车，也的确是一种缘份，不过，也就是这一点点的缘份了，到了站各自下车，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会刻意地记着谁。其实，在我们的生命当中，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呢？一同乘坐交通工具的，一同上学的，一起做同事的，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的，甚或做过几年朋友的，还有，彼此恋过爱过却又分手的，有多少这样的人呢？恐怕我们自己也想不起来了，就如同一只只各自运行的小行星，偶尔轨迹的交融，然后又各自散开，驶向未知的未来。就像欣欣说的：“缘尽了，也就散了。”好像记得《红楼梦》里有这样的话：“从此两分离，各自保平安。”也许能够让我们好好生活的，只有我们自己。每个人都好自为之吧。、、、、、、
这么胡思冥想着，忽然听到后面车厢里发出一阵骚动，我好似被惊醒一样，不觉睁大了眼睛循声望去。
然后，是真的被惊醒了。
一个女孩子，正惊讶地叫着：“我的手机没有了！我的手机被偷了！”
而这个女孩子，正是唐小水！
是的，没错，肯定是她！虽然她今天没有穿那件紫裙子，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我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她的，我又怎么会认不出她呢？！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是那么惹人怜爱。可车上的乘客都只是那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似乎在看一场无关痛痒的表演，甚至有的男人还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她的脸和身体。
车子仍在往前行驶，然后到站，打开了车门。
这年月小偷已经越来越猖獗，大家对这种事似乎早已习惯并且麻木，像没事儿似的该上车上车，该下车下车。
唐砚儿几乎要哭出来：“谁看到我的手机了？”
没人答应她。
一个准备下车的男人走过她的身旁，掏出一只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油腔滑调地说：“美女，我这儿倒是有一只手机，不过可是我自己的哦！”
唐小水气愤地扭过脸，眼里噙着泪，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一个穿着时髦的男青年忽然挤开人群冲下车。
第三章 突兀的什么（5）
车上，司机忽然说了一句：“刚下车的这个人就是小偷。”
我一愣，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司机天天开车，认得他，却又不敢得罪他。
那一瞬间，我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奋力挤开人群，跳下车，跟在那男青年后面便追：“抓住他！他是小偷！”
男青年见有人追他，拔脚便跑。
我心里说：“妈的，跟老子赛跑，老子在学校可得过长跑第三名！”我在后面加快脚步，边追边喊。可是路人却只是纷纷驻足观看，并没有人参予进来。
那小子一开始挺快，后来便慢下来了。我却越追越勇。我与他的距离在很快地缩短。他慌了。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他准备跑过去。我心想可不能让他钻进去，那可就难找了。我脚下用力，拼命往前追，嘴里还“啊啊”地喊着，我的样子一定挺吓人，像个疯子，或者怪兽，因为路人纷纷避让，惊讶地看着我。
当那小子刚刚钻进树林没几步，我便终于赶上他了，奋力一跃，从后面扑倒了他，抢起拳头便砸，心想先把他揍趴下再说。
那小子力气也不小，和我扭打在一起，不过，我先下手为强，已将他的鼻血打出来了，又一拳砸向他的眼睛。
他开始求饶，从怀中掏出手机：“大哥，手机给你，放我一马！”
我接过手机，见是只女式的，想必不假。我正在察看，他一骨碌爬起来便跑，我跟后又追：“别跑！你给我站住！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是真是假？”
他一边说：“是真的，是真的！”一边跑。但被我又几步撵上，扭住了胳膊。
我正准备再次制服他，不料后腰挨了重重的一脚，一下子被人从后面踹翻在地。接着身上又挨了几脚；我在地上翻滚着；才看见身旁多了一个壮汉；一定是那小子的同伙到了；那小子也神气起来；不仅抬脚踹我；还不知从哪儿捡起一块砖头要砸我；我心想这要是砸上；我还不得去医院躺着？心里着急；却无还手之力。这时；只见一个白色的东西影子一样从树丛里窜出来，“嗷”地一声就扑到了那小子的脸上，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只见那小子已扔下砖头，双手捂脸惨叫着后退。壮汉也是一呆。我趁机爬起来，抓起旁边一根断树枝，劈头盖脸向壮汉打过去。壮汉和那小子这才狼狈逃窜。
我扶着一棵树站在那儿喘着粗气，发现那白色的影子原来是一只猫，是失踪的小雪！是它救了我！
围观者当然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不禁都对小雪的行为啧啧称奇。
小雪则亲昵地对我“喵呜喵呜”地叫着，并用身体蹭我的小腿。
我弯下腰，抱起它：“小雪，你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找。”
它“喵呜”地叫了一声，仿佛是回答。可是我却听不懂。
它忽然耳朵竖起来，动了动，然后从我怀中跳下地。
“小雪？”一个女声在唤它，“小雪！真的是你吗？！”
它奔过去。
然后我看到了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唐砚儿。
我这才想起手中还紧紧地抓着刚才那小子给我的那只手机，我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将手机递给她：“是这只吗？”
“是的，”她接过手机，确认，然后惊呼，“哎呀你的脸上流血了，还有手－－－－－－”
我故作轻松：“没事，一点小伤。”
旁边一位老大爷这时说：“两个人打他一个，亏了这只猫，一下子窜上去抓伤了一个人的脸，要不他就要吃大亏了。”
我抱起小雪：“是小雪救了我。”
她惊讶：“你怎么知道它叫小雪？”
“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啊！”我说。却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因为她刚才也分明在唤它小雪。
“它最近一直和你在一起吗？”她问。
“是啊，不过这两天失踪了，现在又回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伸手抚了抚小雪，它很享受的样子，一动不动，眯着眼。
她说：“它原来是一只流浪猫，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快要饿死了，我把它养在学校的宿舍里，后来，有一天，它忽然不见了，没想到它去了你那里，我当时给它起的名字，就叫小雪，而你也叫它小雪，真的好巧。”
“是啊，真的是很巧。”我在心里说：是的，这只猫的名字，还有这个恶**，冥冥中，命运还将要为我安排什么？
因为下雨，以及刚才的一场“恶战”，我的全身都已是泥水，脸上和手上也受了伤破了皮还在渗着血，这样一副“尊容”怎么可以去上课？我想先回住所去换身衣服弄干净了再说。我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说有急事晚点儿再去。但是唐小水却坚持要陪我去医院，我则坚持不去。我说：“这点儿小伤，没什么的，我还要赶回学校上课呢！你也在上学吧？你也快回学校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她低下头，抿了抿嘴唇，然后说：“好吧，可是，你得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不用了吧。”我嘴上推辞着，心里却求之不得。我当然想更一步地接近这个谜一样的女孩，但是我和她又只能算初次见面，又不可过于唐突。
她抬起脸，看着我，目光坚定，却又似乎漾起了泪意。说实话，我从未见到过如此好看的眼睛，那一双眸子如两面清澈的湖水，深邃而明亮，晶莹而澄澈，却又时时浮起一丝哀怨和忧伤，波光粼粼，惹人怜爱。“必须给我。”她说，声音不大，却不容反驳。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笑了笑，说：“好吧，遵命。”
她给了我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记录。
我说出了一串数字。那是我的手机号码。
她一边按，一边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拔打过来。
我和她都听见我的手机在我的怀里鸣唱。
现在，我的手机上也一定已经显示出她的号码了。
我和她已被一根线刹那间连接在一起。
我的心里震颤一下。
然后，我们一起向路边走去。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我说：“小雪是你的，你带它走吧。”这时小雪是始终抱在我怀里的。
她看看我，看看小雪，又看看我：“你舍得吗？”
我点点头：“说心里话，舍不得，可是它本来是你的，我不该－－－－－－”
“由它自己决定。”她说。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
她说：“你先走。”
我说：“听话，你先走。”
“好吧，”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的。”我点头，把小雪递给她。
小雪却抓住我的衣服不愿意走。
我笑笑：“它不愿意。”
“那就让它在你那儿吧。”她说。
我替她关好车门，冲她挥挥手。
她也挥挥手，冲我，也冲小雪。
我把小雪的一只前爪抬起来，挥了挥。
她终于莞尔一笑，很好看。
车子开走了。
我抱着小雪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载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