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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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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沁河滩,是我小时候哭过的一个地方。”孟超然目光呆滞。

“哭过的地方……”常弘扬一时沉默了,他深深理解这句话的份量,“你小时候的确太艰难了,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能够忍受。从小被人欺负居然没变成孬种,我佩服你。现在我郑重为我小时候对你的所做所为道歉。”

“不用,别看小时候你经常揍我,更有一次把我推进泥塘差点儿淹死,但这些年你给我的帮助比那些伤害要多得多。”孟超然微微一笑。

“你家其实挺有势力的,你爸你妈要不去南方,你也不会受气。”

“想听我爸和我妈的故事吗?我说给你听。”孟超然躺在草地上,望着树梢上的天空,“终于来到了大学桥,生活算又开始了一个阶段,我特别想回味一下过去,看能不能够再挖掘些什么。”

“我爸爸是浙江人,在那里上到高中赶上了文革,后来上山下乡,他就到了南台,算是一个知青吧。开始的时候,我爸爸和我妈并不熟,有一年,他们和其他人到县城买粮种,那时候,县城的武斗还没结束,特别乱。有一个红卫兵组织叫‘我们的红太阳’,是以这个一中的学生为主,还有几派,总之,乱七八糟。我爸倒霉,他到合作社买东西,钱不够,想讨价还价,说了一句:‘三毛就中啦!’但他的口音很不地道,售货员听成了‘杀毛泽东啦。’这下惹了大祸,正针锋相对的红卫兵一听有人要杀他们伟大的领袖,不管保皇派还是造反派一齐拥了过来。一派脚快,闻迅赶来将我爸打了个半死。‘我们的红太阳’对毛主席拳拳之心无处表达,冲过来要抢,这一派立刻捍卫自己的战争果实,不料我妈趁着混乱将我爸抱上驴车拉回了南台。”

“可笑吗?”孟超然苦苦一笑,“像一个故事是不是?可这是真的,我妈和我舅舅们一直津津乐道,因为他们救了我爸一条命,他欠他们的。后来‘我们的红太阳’连夜追到南台,结果南台村姓谢的一下子站出三四百人,我的四个舅舅站在最前面,说:‘要人,没有;要命,三百条。’学生军蔫了,慷慨激昂地背了几条语录,灰溜溜地撤了。后来……我爸就和我妈结了婚,结了婚就等于上了锁,大返城的时候他也没能走。到了一九七八年,说要改革开放,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和我妈一块儿回了浙江。我,当然留了下来,那时候我还不到一岁,什么也不知道,长大了才知道比别人少了一样东西——爹妈!”

孟超然的泪渐渐沁了出来,他翻了个身,脸朝下用鼻子顶住了泥土。常弘扬愣愣地盯着下面的河水,他听见的声音像是从土堆里钻出来:“你知道他们这一去夺去了我什么吗?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像个孤魂野鬼般生活在南台村,生活在舅舅们的屋檐下。没有童年,没有幸福,没有家庭,没有保护,任他妈一个二溜子三瘪子都可以欺负我,把我按到地上打,大冬天里一桶冷水浇到我头上。我怎办?打他?我拳头还没伸过去,人家爹妈冲出门一巴掌已经抽到了我脸上。我哭着向我舅舅诉苦,还没到跟前,一脚踹了过来:‘哭你妈个啥!有顿饭吃就不错了,还让人当神仙供起来呀!’姥姥听见了,把我搂到怀里,擦干了我的泪,她却流了泪,说后悔当初没有一狠心让我妈带我去南方,只怪我命不好,出生太早,是当初谢家的单根独苗,本来怕四个舅舅绝了后,不料我一留下来人家儿子一个接一个。我就成他妈的垃圾了。哈哈——”

孟超然止不住胸口的呜咽,干脆大笑了起来。常弘扬搂着他劝:“超然,别难过,现在你爸妈都回来了,你也考进大学桥,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想了。”

“爸妈都回来了?哈哈哈哈……回来得好!”孟超然一抹眼睛,手一甩,吼道,“他们为什么要回来?永远别回来多好!”

常弘扬目瞪口呆。

“那时候,我没一个朋友,除了姥姥,也没一个亲人,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爸爸妈妈!我用两块柳木根花了三个月刻成两个人像,一个我叫爸,一个我叫妈,我挨了打,说给他们听,受了虐待,说给他们听——他们懂我呀!”泪水已经浸透了胸口的衬衣,孟超然脱了下来甩到一边,“我9岁时,他们回来了,还带了个三四岁的妹妹——就是芊芊。他们回来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们破产了,在南方呆不下去了。长这么大,他们没给我什么,回来后,给了我……给了我痛苦。他们生意虽然破产,可比起咱这儿的人已经算富翁了,他们在村里开了家化肥店,开了家饮料批发部,又盖了座房子——我就算有家了。我虽然对他们很陌生,可毕竟是我的父母,以为从此能享些福了,不料我就他妈受苦的命,只不过是从地狱跳到了炼狱。”

“怎么会这样?”常弘扬大为吃惊,“你爸你妈在咱村不说一手遮天也算一对门神,谁还敢欺负你?”

“谁?”孟超然苦笑,“就你说的门神。他们在南方几十万的财产一夜之间被人骗个精光,回来后更是相互埋怨、吵架,最终发展到离婚。而我,便是阻碍他们重获幸福的绊脚石——丢又没法丢,要又不想要。一切都是我的错,于是怒火全撒到我头上了,一个说:‘要不是为这小孩,我早跟你离婚了!’另一个说:‘谁不是因为他才忍着,谁是王八蛋!’而我,就像一堆垃圾缩在墙角,一个屁也不敢放。生本多余,活着也是多余。”

常弘扬听了这两句话,只觉阴森森的有种死亡的感觉,心里禁不住一跳,问:“可是我觉得他们对你挺好的?”

“那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孟超然冷冷地说,“我从12岁就长大了。他们有一次吵得特凶,正想大打出手,我一句话不说站在他们中间,鄙视地望着他们,两人都呆了,从此就对我好了起来,嘴不吵了,架不打了。可是我却不明白为什么,有一次我爸喝醉了酒,我问他,他说他没想到我突然间已经这么大了,堂堂一表,风采逼人,个头比自己还高,说他从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我妈说她从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哼——都是他们自己!”

常弘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中为朋友的不幸而难过。见孟超然又恢复了平日的自信和倔强,他安下了心,说:“老人……总是把希望寄托到儿女身上的。”

孟超然充耳不闻,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这地方景致挺不错的,我第一个来,它就归我,叫作‘超然台’吧。”

常弘扬仍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一听之下,傻瓜般张大了嘴。

【4】

402寝室一共8个人,那个大少爷卢永川偏偏冤家路窄也在402,常弘扬对他第一印象极其不好,见其他几位都沉默不语,他也懒得搭讪,和孟超然聊了几句,蒙头大睡。

第二天中午,正式上课,教室在三楼,一共七十多个人,塞了满满一屋子。马文生早早地来了,在教室里转了几圈儿,见几个学生不断地打呵欠,他脸上僵硬的肌肉动了动,露出一丝奇特的“笑容”——所谓“笑容”,是指他的笑即使不用机枪大炮鱼网毒气也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原因很简单,鱼雁得了心脏病,一惊而殒;花月感到恐怖,忙不迭地闭上了眼。

马文生上了讲台,问:“宿舍和寝室大家都见识过了,有何感想?”

见没人回答,他随手点起前排一名同学,众人一见,一齐伏桌大笑,只见这位,小个子、小圆脸、小圆眼睛,如果不是满头黑发,活脱脱就一陈佩斯。

“陈佩斯”回答:“很差劲,老鼠虽然不敢住,不过我们有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做武器,还是能化悲痛为力量,化鼠窝为天堂的。”

众人一下子呆了,一齐瞧马文生的脸色,见他没生气,才哄地一声大笑,马文生也笑了:“好,实话,你来。”

他又点起卢永川,卢永川站起来说:“环境的确差,但是老祖宗说:‘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这说明咱中国人鼻子的适应功能还是挺强的,学校要培养这项国粹,我只能逆来顺受,臭来鼻受。”

这下子连马文生也不禁哈哈大笑,学生们更是前仰后合,纷纷鼓掌,大觉说到了心坎儿上。

“我有不同意见。”

众人一转头,只见靠窗户的地方婷婷玉立地站起一个女孩子,所有的男生眼睛立刻直了,那女孩子清秀之极,高鼻子大眼睛,欣长的身材带着一股清爽与活泼,有种极其吸引人的动感。这时候,众多男生才发觉自己掉进了福窝,女孩子顿觉滚进了地狱。

她落落大方地向全班同学点了个头,微笑地望着马文生说:“我以为这样的寝室是对同学们不负责任的表现。我就不提学生是什么祖国未来栋梁的话了,我只想问,给我们这样的生活条件怎么让我们节省出最大的精力全心全意去读书?”

同学们掌声如雷,马文生无言以对。正这时,又有一个男同学站了起来朗声说:“我也有不同意见,我认为正是因为这样的条件,咱们才应该全心全意地去学习读书。我们只有这样的条件,要想改变我们的生活,必然要全心全意地付出。”

孟超然注意地听着,忽然发觉本班竟然人才济济,他一个个地把他们的言词他们的表情刻入脑中。几乎从九岁——父母归来时——写出第一首诗起,他就意识到自己天生要作为一个文学家而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整个世界都被人类充塞,描写世界离不开描写人,解剖社会就是解剖人,他年轻的心像丝瓜的触须悄悄而坚决地嵌入了人生的墙壁,清澈的眸子像放飞的鸽子般注视着芸芸众生,从不放弃任何一个观察人的机会。

马文生严肃地点点头:“同学们回答得很精彩,刚才这位同学的话我尤其有同感——你叫什么名字?”

“许红康。”

“好,请坐。”马文生挥了挥手,“看到咱们这样的条件不窝火的人是个白痴。我相信,在座的人都为自己能考入大学桥而自豪,这是应该的。咱们丹邑是个穷县,工厂不如人,交通不如人,农业不如人,商业不如人,生活水平——更不如人。可是教育,咱们大学桥就在这样一个穷县中自1986年就获得省级重点的称号,1991年上线308人,1992年383人,1993年442人,今年,494人!升学率超过郑州、洛阳等城市的重点中学。这靠的是什么?老鼠窝、鲍鱼肆一样的寝室?错了,靠的是学生——也就是你们自己!我曾到湖北、江苏等地名校参观,人家的教学条件我就不提了,仅仅寝室里,上有吊扇,下有地板,桌上有电视,墙上有电话,热水、淋浴、暖气一应俱全,而我们,同样是人,我们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是天注定的吗?是命运吗?那些人,他们凭什么比我们生活得更好?因为他们的父辈已经奋斗过,而我们,要靠我们自己!别无他路,生于苦难就要战胜苦难,生于贫困就要战胜贫困。我告诉你们——考上大学桥,不是荣耀,是耻辱!世界上再没有比荣耀更迷人的墓地,也没有比耻辱更舒适的摇篮。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话音刚落,掌声狂风暴雨般响起。虽然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一刹那间他们就对这位新班主任完全地认同了。孟超然想到报名时听那位小学差半年毕业的刘大哥说白校长挺欣赏马文生的教学方法,大概就是这种超人的煽动性。明白是明白,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到了煽动。

他的心曾是树木参天的森林,大自然在其中栖息。阳光来了,它烤灼着,带走了水份;风来了,吹干了湿润的土壤;雨来了,它冲刷开了大树的根须——他想起南台村自己悲惨而平庸的生活,父母面前窒人呼吸的束缚和隔着面罩般的沟通,谈及诗文理想时同龄人黄土块一样的麻木——森林干枯了,没有一丝水份。他期待地下会涌起甘泉,重回快乐的时光。而今来的,是天上的烈火,也许要挣脱命运的安排就首先要在涅磐中再生,像凤凰一样——烧吧!

马文生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全班的情绪,待掌声平息,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们要在一起度过三年的时间,可现在我们彼此都还是陌生的,我想,是不是每个同学都自我介绍一下。就由我开始吧。我,姓马名文生,今年30岁,职业,语文教师,从事教育6年,当班主任5年。就身份说我是老师,但我更希望同学们能把我当成一个朋友看待,因为任何一个老师对知识都不是全能全知的,我也难免出现谬误,在这种时候,我不希望同学们当我是绝对的权威,我讲什么你们就听什么,我们需要探讨,而只有朋友才能更好地探讨。完了。”

马文生也不知许了什么愿,掌声一直尾随着他,瞅准机会就响。他等掌声平息,又说:“我有一个建议,自己介绍完后,别人可向他提三个问题,以便更好地了解。”

他话音还未落,一个短头发的漂亮女孩子站了起来,问:“马老师,你为什么不喜欢笑,老板着一张脸?”

众人拍手称赞,大声叫好。马文生苦笑一下:“我并不是不想笑,只不过当老师久了,脸整年对着黑板,虽然还没被黑板同化,但不知不觉地已经板了起来。”

孟超然没想到自己第一印象中的装甲坦克竟然如此幽默,不禁呆了。看来大伙儿也深有同感,一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掌声如雷。

“马老师。”那个女孩的旁边又站起一位女孩子,漂亮得惊人,可谓眼如春水眉似远黛,白衣白裙,黑发上扎着白色的飘带,风姿说不尽的动人。她问:“你认为咱们班应该充满欢笑和朝气还是拼命学习死气沉沉,两耳不闻窗外事?”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关心,一齐望着马文生,都知道这是六班的“台湾问题”,至为敏感。马文生沉吟片刻,答道:“我期望本班能成为一个民主共和制的国家,大家群策群力,共同探讨学习上最有效率的方法,而不是只知嘻笑打闹的松散班级,当然也不是死气沉沉令人窒息的班级。”

绷紧的气氛立即缓和。方才那位“陈佩斯”站起来问:“马老师,要是我一不小心触犯纪律,你能不能手下留情?”

众人哄地笑了起来,但一笑之后又觉气愤:最后一个宝贵的问题被这小子白白浪费。果然回答是简单两个字:“不能。”

马文生总算松了口气,问:“该你们了,谁来做第一个?”

学生们面面相觑无人站出,自我介绍还好说,“小生今年十六,尚未婚配”学《西厢记》里的张君瑞就行了,可还有三个问题!这帮人青春少年刁钻古怪,会提什么问题照自己的思路一走便知,说不定马失前蹄,第一天开门不吉呢。

众人正自沉默,方才对学校提意见的女生站了起来:“我先来吧。”说完走上了讲台,轻轻一甩头发,说:“我姓徐,徐文婥。”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下来:“这个字念chuò,不念zhuō,字很生僻,我怕大家叫错了,先说明一下。我是新阳镇人,喜欢英语、法律和羽毛球,最崇拜的人是周恩来。That's all thanks。”

徐文婥落落大方的气质一下子震住了全班,好半天没人说话,她的嘴角一撇,笑了:“请提问。”

这下子全体男生有些坐不住了,蠢蠢欲动。当下“陈佩斯”咕咕地笑了一声问:“你喜欢的男生是哪一种类型的?”

全体学生不分男女哄然大笑,徐文婥淡淡一笑:“这位同学的话我没有听清,对不起,请站起来重复一遍。”

这招颇为厉害,盖有趣之话就像刚入口的香肠,初时有滋味,若嚼碎了重吐出来就不免让人恶心了,何况还众目睽睽地站起来吐?“陈佩斯”招架不住,扭扭捏捏站起来重复了一遍,全无男子汉气概。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徐文婥问他。

“请问。”此人已全无骨气,一脸败军之将只想投降的神情。

“你尊姓大名?”

“马小奇,人称‘小马季’,得罪处还请徐大姐包涵。”

这下子他更为众男生所不齿,不但立即投敌,坦白招供,而且还提供线索,大拍马屁。所有男生都憋了一肚子火,只觉他比李鸿章、汪精卫还可恶——女人,尤其漂亮女人,天生就是所有男人的敌人,大家应该同心协力地对付之,若有人中途叛变,肯定会被人怀疑别有居心。男生们不但怒火熊熊,而且酸水汩汩。

徐文婥笑了:“我回答你的问题,我心目中的男生只有一个字:最好的成绩,最强的能力。总之,他必须在任何一方面都超过我。”

男生们目瞪口呆,女生们黯然失色。

卢永川大感不服,呼地站了起来问:“他在任何一方面都比你强,也就是说你在任何一方面都不如他,面对这样的男生难道你不羞愧吗?你以为自己能配得上他吗?”

男生们精神大振,一齐鼓掌,徐文婥毫不慌乱:“两个人的能力必然有高有低的,如果女孩子在比她优秀的男孩面前应该羞愧,那么男孩在比他优秀的女孩面前更应该羞愧,如此一来,生活中就没有了和谐的存在。你说你说的是不是一个谬论呢?”

卢永川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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