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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桥-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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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当应届生时或许还有些冲动,学习,要报答祖国,报答人民,一待补习,一下子就现实了,一句话——为自己奋斗!自己的前途,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命运,就握在自己手中。考不上,你就会失去一切,大学不会可怜你,人们不会可怜你。孟、常两人深知其残酷性,更是玩命般苦读。可是“为自己奋斗”虽然能带来动力,但若有若无的又有那么些烦恼。烦恼何故?他们不知道,不知道便苦闷,苦闷便喝酒。

林、许二人走后,他们一直苦读到晚上十点,然后喝酒,一直喝到十二点。第二天是星期天,又一直睡到中午十一点。

正睡得香,忽然屋门被敲得咚咚咚山响,两人宿醉未醒,烦得要命。

“谁呀!吵人!”孟超然咕哝了一声,翻个身又睡。

“该不会是你们的笑面虎吧!”常弘扬睁开了眼睛。

“今天星期天,他来干嘛!”

孟超然话音刚落,门外有人叫:“开门,是我,林明华。”

“呀!”常弘扬急忙爬起,“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孟超然打开了门,林明华一见他们就哭了,两人吓了一跳:“怎么啦?别哭!”

这一劝,林明华哭得更厉害了,常弘扬焦躁起来:“有人欺负你,我去揍他!”

林明华抬起泪眼:“周启……周启……死了!”

孟超然只觉脑袋如遭一棒,胸口热血上涌,整个儿呆住了。常弘扬也惊得说不出话。好半晌,孟超然喘了几口粗气,勉强笑笑:“别开玩笑了,哪有这回事!我上次见他还好好的,才一个多月。你听错了吧?”

年轻人不习惯接受死亡,不习惯死亡的突如其来,一个劲儿地猜测着,可是心里却越来越沉。林明华摇摇头,擦了擦眼泪:“是真的。”

“真的!”孟超然神色大变,冲动地抓住她双肩,喉头已开始哽咽,“他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淹死的。到沁河里洗澡,淹死了。”林明华抽泣着说。

孟超然呆若木鸡,没想到那天在沁河岸上谈论河里屈死的鬼魂,竟会应在自己好朋友的身上。常弘扬拨开他的手,扶林明华坐下:“你详详细细地说说。”

“昨天下午,我回了家,打算去找周启,我妈说他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在地里干活,跟他爸爸生了场气,说去河里洗澡,一下去就没上来。”

“周启……周启……”

屋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痛哭声。孟超然擦擦眼泪:“不行!我要去看他!看他!呜——”

“我也去!”常弘扬到水盆里抹了把脸说,“我们现在就去。”

孟超然点点头,洗了洗脸,走出屋子。门前花圃中,六月雪已经残了,风一吹,洁白的雪花片片摇落,坠入泥土。这种花分五瓣,形似五星,纯白无染,孟超然小心地折了两枝完整的花儿,递给常弘扬一枝,自己那枝插在了西装的上衣口袋上,常弘扬也插在胸口。林明华含泪瞧着。

“走吧!”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林明华,大步离去。

又过了沁河,望着滔滔不断的流水,孟超然心潮翻滚:沁河!沁河!还记得我离开你时说的话吗?为何你辛辛苦苦养育了我,又要带给我死亡的痛苦?为什么?想着,想着,眼泪已无声地流下。

车上众人见他俩胸口插着白花,虽然奇怪,也没人敢问什么。车又到野桥,两人下了车,直奔周启家。虽然周启死了一个月了,想必当初也轰动全村,一些儿童和老人见他俩插着白花走向周家,远远地跟来围观,到了门前,围观者已有三四十人。

两人还没敲门,家里人已听见动静出来察看。前面是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后面是个同样年纪的男人,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子拉着那个小姑娘,一看门前这架势,一齐愣了。

“我们是周启的同学。”孟超然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认识你,你上次来过。”那小姑娘指了指他,告诉长辈们。

几个人一听,看见了他们胸前的白花,齐声哭了起来。周启爹擦擦眼睛,把两人让进家里。一切如旧,除了墙上风吹日晒斑驳不堪的一块白纸,完全找不到死亡的任何印记。人,是永远少了一个。

“谁来了?谁来了?”里屋传来苍老憔悴的声音。

周启妈忙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里屋响起咳嗽声:“吊祭启儿的?同学?我见见……我见见……呜——”哭声响起。

“这是……周启的爷爷吗?”孟超然问。

周启爹嗯了一声:“小启死后,他就一病不起……可怜……当了一辈子医生。”脸上也流下了眼泪。

孟超然走进屋里,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脸颊深陷,骨瘦如柴。周启妈搬过两张凳子,两人坐下。常弘扬说:“您好好休养,别伤了身子。”

“养啥呀!启儿没了,我还活啥呀!”老人老泪纵横,周启爹进来一劝,老人又冲他发起了火,“都是你!你逼他干啥!孩子第四批志愿报的人多,竞争激烈,没考上,他心里痛快吗?你非要他去滩上拔草。你不知道他的脾气?他对那些花花草草有多爱惜,长这么大,拨一棵草他伤一回心。你没出息,不学医,不继承我的药铺,我们爷儿俩南南北北什么山都跑遍了找草找药,我不明白他的心事?咳……咳……”

周启爹赶忙捶背:“爹,你歇歇吧!”

“我不歇!孙子的同学来了,我就是咳死也要说明白我孙子是怎么死的!是你逼的呀!你让他拔草,他不拨,你骂他,他拨着拨着哭了,说:‘我比一棵草还不如!’他要去沁河里洗澡,恁大的水,你咋不拦着?啊!”

“爹,我拦了,他不听,低头就跑!”

“呸!你咋不拦去?过了一会儿,就听河边干活的人说启儿掉进水里了。踩脱了,沙岸塌了。他连衣服也没来得及脱。我就捞啊!沁河水大,没人敢下去,请来水性好的人,孩子已经不知道冲到哪儿了。我找人绑了木排,水太急,放不下去,人一下水就冲得老远。我那可怜的孙子,还会有活路吗?”老人捶首痛心地说着,“可就是尸体,也得捞啊。有人从村里拉来了两三条船,用木梁连在一块儿,七八十个人抓着船踩在水里,一步一步踩,直找到半夜,找了三四里才找到我那孙子呀!”

老人泣不成声,呜呜地痛哭。孟超然又安慰了一阵,走了出来,告诉周启妈:“我想去坟上。”

周启妈擦擦眼泪:“晌午了,吃了饭再去。”

“不了,我们现在就去。”孟超然拦住她,“可不认得地方。”

周启妈叹了口气:“我不能去他的坟,我让小静带你们去吧!”

小静从身后钻了出来,扯扯孟超然的袖子:“我带你去。”

两人随着她出了门,向东而去。一个老婆子见了,叫住他们:“你们等等。”说完跑回家里拿出一卷锡箔纸递给他们,“拿去给小启化了罢。”

“谢谢。”两个向她深深一躬,老人吓了一跳,忙摆摆手。

向东出了村就是连片的竹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三人顺着竹间小道踏着竹叶往里走,进入竹林深处,一重重一根根的竹树错落成一片竹墙,到处是粗大的竹树,与外界隔绝了视线。小静往里走了将近百米,指着前面一座青砖砌成的丘冢,说:“就是这里。”

棺材就停放在地面,用砖石封闭了起来,丘冢前放着个破烂的花圈,孟超然有些发呆。小静说:“这就是启哥哥的坟。”

“为什么不埋进地里?”常弘扬问。

“启哥哥是在立秋后18天内死的,不能动土人葬,只能丘起来。”

“一直这样……丘着?”常弘扬心中难过。

“爷爷说,除非给他娶了鬼妻,否则永远不能动。”

孟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跪在厚厚的竹叶上,摘下六月雪,插在坟前。常弘扬也跪下插上,他看见竹林深处似有隐隐的几点坟头,问:“那也是坟吗?”

“那是我们家的祖坟,姓周的都葬在里面。”

“为什么周启孤零零地葬在这里?”孟超然凶狠地问。

小静吓了一跳:“老人们说,没活过四十岁死了,不能埋进祖坟,只能在自家地头挖个坑埋了。爷爷说他死了想和哥哥做伴,这才破例丘在了祖坟边。老人们还反对呢,说哥哥算夭亡,不孝。”

孟超然心中酸苦不由放声痛哭,哭声响彻竹林,惊飞了林间飞鸟,扑噜噜地振翅。

“周启……周启……你知道吗?你窝窝囊囊活了十九年,生前是一根草,死后别人也不把你当人!周启……啊!哈一哈一哈一周启……你告诉人们生命的起源,可你的生命却被人随意地践踏。你告诉人们怎样去爱护生命,怎样去爱护小草,可在他们的眼中,你还不如一棵草!狗屁一样的陈规旧俗,狗屁一样的风俗禁忌,却把你孤零零地放在这里,任你的尸骨被虫子啃被蚂蚁咬。你说,人活一生,是不是就为了死后喂蚂蚁?我们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你告诉我!混蛋!你说呀!干嘛沉默!你活着已经沉默得太久,老师们瞧不起,成绩上自卑,你都忍了,都沉默了。你死了,为什么还要沉默!王八蛋,你说呀!我还等着你去河口,我们再奋斗一次呢!你说呀!”

孟超然声嘶力竭地大喊,常弘扬伏在地上呜呜痛哭,悲惨的气氛弥漫竹林。

“周启……周启……你那一腔的抱负呢?你那一腔的才华呢?你死了吗?啊?你明明说变化就是生命,你的尸骨在腐烂,你的血肉在被虫蚁吞吃,你也在变化呀!你的生命呢?你起来呀!起来,我们再奋斗!起来!起来!我们再奋斗!”

“大哥哥,你别哭了,别哭了。”小静被吓得战战兢兢,过来扶他。

常弘扬擦擦眼泪,刨开地上腐烂的竹叶,清出一片空地,将锡箔纸点燃,浓重的汽油味儿和烟雾散上半空。

两人坐了很久很久,偶尔轻声地和周启说两句,偶尔指天划地咒骂一番。看着林间暗了,孟超然问小静:“你能带我到沁河边看一看吗?周启出事的地方。”

小静点点头,领着他们离开竹林。两人一步三回头,孟超然含泪告别:“周启,你休息罢,我每年都会来陪你聊天的。”

沁河滩上,又是残阳如血,又是燕子斜飞,盘旋在满目的长云下,唧唧叫着,仿佛在哀哭着苍天为何裂开了这么大的伤口,染红了整片天空。水势已不如盛夏时那样大了,潮水落了近2米,两岸耸立出突兀的沙岸。落潮后的沙滩长长一片铺向远方,近水处斜斜地铲入水中。

孟超然来到周启落水的地方,只见高岸突起,草色青青。他俯视着下面的河水、沙滩,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周启到底是怎么死的?”

小静吓了一跳:“他……来洗澡,掉下去淹死的。”

“不对!这里根本不是洗澡的地方,他是自杀的!”

此话一出,常弘扬全身一震:“你……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这里的岸这么陡,这么深,根本就没有缓坡。咱们从小就在沁河里洗惯了澡,我问你,你如果是周启,你会选这么一个地方洗澡吗?再说,他也在河边长大,这里的水有三米多深,他又怎么不知道,连衣服也没脱就下河洗澡?”

常弘扬心里突突直跳,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他仔细察看地势、跳下沙滩端详着河岸内部,半天才说:“你看,这处的沙岸本来就不结实,草根才长了半尺多深,而岸壁也让水淘挖得凹进去很深,上面站个人,的确有可能塌了。他爷爷应该不会骗我们的。人死了,他们也会查查是怎么死的,当时河岸刚塌,沙断面还是新的,他们应该比我们知道的更清楚。”

孟超然叹了口气,小静叫着说:“启哥哥不是自杀的,不是!他要自杀,爷爷当时就会气死的。”

孟超然想想也对,周启若是自杀,只怕老人的反应是痛恨,怒其不争而不是一味的哀痛,一味地埋怨他爹。可是,谁又能知道,周启站在这道岸边时,望着滔滔河水,没有自杀的念头呢?这个,只怕永成悬疑,再无明白的一天了。

他仰望如血的长空,缓缓地说:“我认识一个老人,是林芷霞的老师,专业的画家。他自称童心老人,非常善良。他就生长在沁河边,沁河养育了他。他在全国各地奔波了几十年,画尽了名山大川,可是没有给沁河留下一丝墨迹,他说他对不起沁河。六十多岁了,又从沁河的源头跑到人黄河河口,打算为沁河画一幅全景,叫《沁水行吟图》。可是还没等动笔,他就突然死了。临死,还念念不忘要我为他的《沁水行吟图》写一首长诗。如今,周启也死了,也是在沁河上。我就以一首长诗来祭奠他们,献给已逝的死者,献给未死的死者。有纸和笔吗?”

“没有,咱们来时太匆忙,什么都没带。小静,你有吗?”常弘扬问。

“没有,我没拿书包。”小静回答。

孟超然望着岸下水边细细的沙滩,手一指:“我就写在那上面,让河水把沙滩上的诗行带走,送给周启,送给韩先生。”

他跳下沙岸,折了根三春柳枝,在潮湿的沙滩上写了起来,写一行退一行,边写边笑,边笑边流泪。常弘扬和小静站在高岸上望着,只见沙滩上的字迹密密麻麻,一直铺了百余米,这可真是天下第一的长诗。孟超然写完最后一个字,仿佛已熬尽了全身的精力,抖抖手中树枝,再也没力气抛出,一拳砸地,三春柳插入沙滩,长风吹来,碎叶飞舞,宛如一枝灵幡。他哈哈大笑:“我答应韩先生要写一首震古烁今、惊天地泣鬼神的长诗——这便是《沁水行》!”说完伏在沙滩上放声痛哭。

常弘扬抱着小静跳下沙岸,到近旁观看,边看边念:

〖君不见,沁河流水来天际,寂寞到黄河。

君不见,三春柳送三春色,碎叶逐逝波。

沁河一去八百里,扬尽青沙荡尽泥。

沁堤遥遥三千丈,半是遮掩半迷离。

青史亦如此,了了无痕迹。

隋唐运河分南北,秦晋粮船达东西。

此间浩然英雄辈,荒草悠悠白云低。

秦晋成尘隋成灰,千古杳杳不可闻。

朝来夕死皆过客,千秋如坟几人垂?

天下之人无心肺,谁为几滴伤心泪?

相思谁见明月地,痛哭犹闻沙岸声。

自古多情皆如此,散发涂泥赤脚行。

横目人世上,落魄北风中。

众人皆笑我,我何太多情?

天与地,谁似我?千夫指,气磅礴。

蹉跎十年人间客,黄鹤为我从天落。

怅然如梦归霄汉,天涯万物皆消磨。

谁沽长霞与清风,谁披白云缀寒星?

明月流光催白发,人世千秋万代情。

壮士志在千万里,为人何必一身轻!

壮者求其利,少者求其名。

天地雾瘴里,渺渺一书生。

我行沁河上,我当沁河风。

狂笑歌一曲,倾我半世情。

怆然千丈泪,献与何人听?〗

小静毫不明白,呆呆地瞪着。常弘扬满腔悲凉,一言不发。整个沙滩上只听见水鸟的鸣叫,孟超然呜呜的哭声。苍天滴血,长云斜垂。

惟有你这滔滔不断流水呀……

(全文完)

后记

终于告别了烟卷与茶叶相伴的三百多个日日夜夜。这部小说从1997年我上高中时开始构思到1999年8月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动笔,其间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只怕我永远也表达不出了。如果一个比喻能被读者承认的话,我的苦衷也许会被体谅一二:创作就像生孩子,你感觉到它由一个灵感的突发而在腹中逐渐成型挣扎欲出,只是由于考学的重压而被硬生生压制,并且一压就是几年,这种滋味……不说也罢。至于动笔后的一年里,在写作中所经受的痛苦,那简直是人生中最甜蜜最幸福的痛苦,我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最让人羡慕的是那些职业作家,文字专业户。

可是对于自己的软腹部,我还是心中有数的,只好先望洋而叹息一番了。

对于这部小说,我不想再说什么,“我”已经说得够多,这实在是这一行当的大忌。可是既然这儿是“后记”,我便处于绝对安全的位置,再说几句谅也不会挨冷枪。

我最遗憾的是,没能把主人公孟超然的命运渲染成一个完全的悲剧,不给读者留下丝毫的指望,他必须毁灭,除此以外,别无它路。这倒不是我这人残忍,更不是什么渗透了古希腊悲剧精神。他的悲剧是必然的:一个天才,尤其是天才,生于一种制度,他就必然要承受这种制度带来的种种弊端——即使大多数人享受到了它的优越。

可是,这个故事已然终结。当他面对沁河写下那首长诗,他的精神、心力和才情都已达到了巅峰,故事已无法再发生。对我来说,再续下去无疑是一种徒劳,是狗尾续貂。这个人物已经没什么值得再写的了。这与我构思的初衷大大相悖,仿佛他已经有了生命有了意识,用他的才华向上帝做出最后一击,来抗拒等待自己的悲剧的结局。对他来说,我就是上帝。我无能为力了。

最让我为难的是闪清光。对这个人物,在我的构思中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完整的人格,挺丰满,可是在我的小说中,爱情永远不是一个主题,主题只有一个:命运。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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