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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你怎么还在睡!”刘剑推醒了周星。
上了码头,南疆清凉的风把周星带回了现实之中。这是一个农村小镇,每家每户的宅院后都是绿树、芭蕉等植物,充滿南国风情。路边有位卖凉茶的壮族老大娘看见周星像个外地人,便操着道地的白话方言说:
“同志,远道而来口渴了吧?喝碗凉菜,王老吉凉菜还放了胖大海、罗汉果呢!”
刘剑见周星听不懂白话,就把老大娘的意思翻译了一下。两人坐在长条凳上喝了碗凉菜,感觉十分舒坦。周星见大娘旁边的竹箩筐里放了一些香蕉,估计是卖的,便拿起一挂说:
“哇!好大的香蕉啊!多少钱一斤?”
“小伙子,这不是香蕉,香蕉没这么大,这是大蕉。我们这里蕉是不论斤两的。卖一分钱一条。”大娘答。
周星仍是迷惑不解地望了一眼刘剑,刘剑赶紧把大娘的意思翻译了一下,又接下去做了导游式的介绍:
“南疆不光出产香蕉,而且出产大蕉、芭蕉、西贡蕉、芝麻蕉,这些在你们家乡是看不到的,价格也十分便宜;即使客人没带钱,她也会送几条给你吃。我们就买点吃吧。”
买好大蕉、老大娘告诉他俩,沿大路再走十里路便可以到达边防部队。看看时间还早,两人不慌不忙边吃着大蕉边赶路。忽然他们发现前面有一排大字报栏,看来文化大革命已经波及这边远的小镇了。二人好奇地过去看了看大字报,内容大致是揭批本公社书记贪图享受,追求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公社书记姓韦,听说在大城市里有一种鸭绒被,是用鸭毛上的绒毛做的,即轻便又暖和。因为在南疆买不到,也没见过,韦书记便叫下属的干部和群众帮收集鸭毛,取下鸭绒。干部们费了很大的精力总算凑出了二床鸭绒被。南方的冬季短而不冷,书记一家高高兴兴地盖上了鸭绒被,享受到了特权;可不几天全家人身上都起了疹块,被子中也散发出异味……。
这张大字报把刘剑、周星弄了个哭笑不得。说实在话,他俩也没有见识过鸭绒被,但也没有韦书记这种超前享受的意识。以权谋私闹出了笑话,还要受众人的批判,真活该!
二人总算到了边防部队,一位魁伟的团首长接待了他们。团长的和蔼平易近人使周星原有的担心如巨石落地。团长的办公室非常简陋朴素,丝毫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感觉。一位年轻的战士给二人倒了开水。团长认真地验证了二人的证件后说:
“小同志,我们部队已经接到了上级指示,要支持地方革命群众的文化革命,我们会认真地贯彻执行上级指示。李亚如同志的确在这里探亲,她是我们机要连长的妻子。徐海山连长是我们团非常优秀的连长,他妻子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周星望了望刘剑,因为他比自己年长五岁,考虑问题比自己成熟,应该由他来回答。其实,团长的目光早就盯在他脸上。
“首长,李亚如有没有问题,有多大问题我们也说不上,我们二人只是例行公事把她带回单位,结论只有在运动后期才能知道。再说,全国各单位的文革运动正轰轰烈烈,她作为一位单位的领导应该回原单位接受群众运动的审查,我看应该是合理的,希望首长给予支持。”刘剑很有分寸地说。
“你们需要我如何支持?”团长问。
“做好徐连长的工作,让我们把李馆长带回去。再就是我们想在他们的住处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单位的黑材料,或是与单位运动有关的东西放在这里?”刘剑说。
“不是抄家吧?”团长认真地问。
“绝对不是,首长可以派人同去。”
徐连长很快被找来了。他也是抗美援朝回来的军人,三十多岁,浓眉大眼,十分英俊,南疆过多的太阳紫外线照射,不仅没把他晒黑,反而把他锤炼得白里透红,更显精神焕发。周星心中暗暗地惊叹,李亚如真好眼力。团长说明了一下周星二人的来意后,徐连长虽没有大的反应,但周星看到他眉宇间微小的振动变化。略坐了片刻后,团长亲自同大家到了徐连长家。刘剑和周星的到来使李亚如分外的惊愕和意外。不知怎的,周星浑身都感到不自在,总想躲避李亚如的目光,更害怕她对自己提出问题。他用余光瞅了瞅李亚如,发现她比以前憔悴许多,原来那股雷厉风行的泼辣劲隐退了,可肚子已经高高隆起,显得沉重。她三岁的女儿小雪瞪着圆圆的眼睛,依偎在母亲的身旁,有点敌意地望着周星和刘剑。小雪似乎也感到情况有点不对劲。周星曾到过李亚如家几次,也在她那秀江市的家中吃过饭,应该说,周星和小雪不仅不陌生,而且很友好,可现在的场景让周星觉得自己很是无奈。孩子是无辜的,他喜欢小雪,于是他弯下腰说:
“小雪,不认识叔叔了。”
“不认识你!你是坏人。”小雪操着清纯的童声说。
周星顿时觉得像挨了当头一棒,这一棒把自己敲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是“坏人”,而且这话是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他看到在自己和小雪之间已经横跨了一道莫名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小雪,不许你乱说!叔叔是好人!你怎么说是坏人呢?快叫周叔叔,否则就不是好孩子。快!快叫周叔叔。听妈妈的话,你忘了,平时周叔叔多喜欢你。”李亚如一连串的话语像一铲铲的土,在企图填补这道不该有的鸿沟。
这努力似乎产生了一点效果,小雪泪汪汪地喊了一声:“周叔叔”。但是,她终究不肯走到周星身边。周星感到十分惆怅。
团长把徐连长夫妇叫到一边轻声地谈了一会儿话,只见夫妇二人不断地点头,间或能听到“是的”,“可以”,“服从组织安排”之类的话。后来,李亚如把小雪带到门外,徐连长便协助刘剑和周星检查有没有黑材料之类东西。其实,此时刘剑和周星心中已经明白,这种检查已经没有必要了。你检查什么呢?这是一间边防战士临时的家属探亲房,朴素、简洁,一切都一目了然。李亚如从秀江带出的行礼,都是一些大人和小孩的日用品。最后,在抽屉中翻到两本厚厚的日记,和一札来往的信件。刘剑翻了翻,又叫周星过去看,李亚如马上情绪有点激动地说:
“那是我们夫妻二人的生活日记,属于个人的隐私,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不能拿走!”
刘剑马上严肃的说:“共产党人大公无私,为什么不能拿走?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徐连长求助地望了望团长。团长没有立即回答,他转过身去心情似乎有些沉重地望着窗外。夜色茫茫的远处就是祖国南疆的边境线,边境的那头越南人民正在和美帝国主义进行殊死的战斗,美军的飞机还不断搔扰中国的边境线。团长突然转过身非常坚定地说道:
“同志,从法律的角度上说,夫妇间的隐私是受保护的;从革命同志间的信任角度上说,我相信我们的干部和战士的精神世界是健康的。徐连长,李亚如同志,我们都是共产党员,也经历过战火的考验,共产党人一生襟怀坦荡,为了党、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在战场上牺牲生命都在所不惜,我们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看,就让他们拿走吧!两本日记、一叠信件,没什么了不起。”
徐连长“啪!”地一个立正,对团长庄严地行了个军礼说:“是、首长、我服从命令!”
这一个立正军礼强烈地震撼了周星,他禁不住自己的感情对刘剑说:“日记和信件涉及个人隐私,我看就不用拿了吧。”
可不知何故,刘剑还是说了声:“拿走。”
团长这时脸色又温和下来说:“同志,今天已很晚了,先住下吧,明天再走。我个人有个希望,其实你们也看到,李亚如同志已经身怀有孕,还要拖一个三岁的孩子,一路上跋山涉水,乘车乘船地非常不容易呀!我以一个老兵,一个边防军的名义,希望你俩对她们一路多加照顾。”
刘剑与周星异口同声地回答:“请首长放心,请徐连长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她们母子。”
路漫漫其修远兮,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第二天,沐浴着东方初升的太阳,一行四人就要上路了,团长和徐连长直送到大路边。望着徐连长夫妇难分难舍的样子,周星后悔不该此行,至少自己不应该来。徐连长抱着小雪亲了又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而不敢轻易的流下来。他有很多话要对小雪说,却欲言又止,因为过多的言语会使这个钢铁汉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只有把千言万语化在这一个个的亲吻之中。这些吻是属于小雪的,也是属于李亚如的。聪明的小雪突然说:
“爸爸,你的眼中有许多泪水,想哭就哭吧,妈妈昨天晚上就流了许多眼泪,被头都湿了。”
徐连长终于克制不住,一滴钢珠般的泪珠缓缓地从山峦般坚毅地脸上流淌下来,然而,却没有泣声。小雪用自己柔嫩的小手轻轻地抹去父亲的泪,希望抚平父亲心中的伤痕。这一滴泪水却像从天而降的大瀑布在冲刷涤荡周星的灵魂。他灵魂深处第一次产生了负罪感,同时又觉得自己太软弱,太渺小,太无可奈何,不知自己究竟应该干些什么。刘剑一直把脸撇在另一边,大概他也是不愿看到这种场景。终于,他轻轻地说了声:
“我们走吧。”
周星什么也没说,他弯下腰将小雪背在自己背上,因为下面还要走许多路。刘剑也把李亚如的行礼和路上用的暖水瓶提上,尽可能让大肚子的李亚如空着手走路。看着这种情况,团长和徐连长心中略感放心,直觉告诉他们这两个年轻人不是暴徒,是同志。
虽然一路上有周星背着,三岁的小雪还是疲惫不堪。为了分散小雪的注意力,消除旅途的寂寞,周星给小雪讲了个《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并教她唱这首歌。小雪可高兴了,开始无拘无束地叫着周叔叔,并一句一句地用那稚嫩的童声咿哑地唱着:
天上闪耀的星星多呀星星多呀,
比不上那公社的羊儿多。
天上飘浮的云彩白呀云彩白呀,
比不上那公社的羊绒白。
啊哈呵咿、啊哈啊哈呵咿,
比不上那公社的羊绒白,
啊哈啊哈呵伊。
敬爱的毛主席呀,毛主席呀,
小牧民在您的教导下成长,
亲爱的共产党呀共产党,
小牧民在您的关怀下成长。
……
孩子太小,她只能半句半句地学,但歌声充滿了童真和灵气,在南疆的田野和上空荡漾,一脸严肃的刘剑也被欢快感染了。中途休息的时候,刘剑出去方便了,李亚如瞅着机会便问周星:
“小周,单位上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有,但全市都造反夺权了,我们单位也得紧跟形势。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文化大革命触及每个人的灵魂,只要你做到实事求是,有缺点就承认,有错就改,虚心接受群众的批判不就成了。不管什么时候,人们总不能将黑白颠倒吧。相信群众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不能动摇。”
李亚如深沉而又感激的“哦!”了一声。周星也明白,她会度过这难关的,因为她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在高峰和赵文斌的主持下,群艺馆的文革运动已经全面地动了起来。群艺馆的仓库、图书馆、业余文艺队都开始了清理、整顿、批判。旧书、旧戏装,都在火化。大字报栏从群艺馆的院内直做到大门口两侧的人行道上,上面贴满了不断更新的大字报、标语,和批判刘少奇等走资派的漫画。
周星与刘剑一回到单位,第一眼就看到大门口的长凳上站着两个挂着大黑牌,带着高帽子的人,那是正馆长葛涛和刘沙河。黑牌上写着《文艺黑干将、走资派葛涛》及《牛鬼蛇神、反动保长刘沙河》。大院中破四旧的大火堆正在熊熊的燃烧,乌黑的烟柱直升云霄,像一条不甘死亡的大黑蟒在空中摇摆狂舞。火星和“噼啪!”的爆裂声正在为烈焰中垂死挣扎翻滚的旧书、旧曲、旧戏装等作最后的超度,好像在说:“去吧,到另一个世界去吧,这个世界不需要你们,阿门!”
搞音乐的孙悦汉拿着几卷已呈黄色的民间音乐采风手搞,还在翻来翻去舍不得火化。美工史文豪则拿着几个木雕的傩面及民间古神像,反复端详留恋有加。孙悦汉轻声的说:
“说实在话,我还真舍不得将这些曲谱烧掉。当初为了收集这些民间音乐,我和市文联音乐组的几个同志,足足在山区、农村、少数民族地区跑了一年,才收集到这唯一的壹套孤本。有的民间艺人是在临终前将曲子哼给我们听的。现在要烧掉它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想要再收集恐怕是不可能了。这些曲子大都朴素动听,就是哥呀妹呀有点爱情至上。”
孙悦汉的唠唠叨叨引起了史文豪的共鸣:“这些木雕傩面及神像,虽然是民间巫师迷信活动跳神的用具,但从艺术的角度上看都雕得不错,刀法精致、造型和色彩都很具民族风格,是上乘之作,也是孤品。”
这时战斗队的付队长赵文斌走过来说:“你们还在嘀咕什么?都什么时代了!破四旧立四新,我们自己不破难道等别人来帮我们破。和旧的文艺黑线决裂应该彻底,婆婆妈妈是不行的!”
说完,他夺过曲谱、傩面具及神像,三下五除二丢入了烈焰中。火苗和卷着热浪的灰尘呼地一声窜起很高,不知是在抗争还是在悲鸣。这时,正好周星和刘剑进来,大家立即打起了招呼:
“你俩从南疆回来了,李亚如怎么没带回来?”
“带回来了。一路上又要走路、又要乘汽车、火车、木轮船;本来就够麻烦的,加上李亚如肚子也越来越大,还要带上她三岁的孩子小雪,真不容易。我们看她也够累的,再说刚回来,她家中和女儿总得安顿一下,就让她先回家了。”周星说。
大家仿佛才记起李亚如是有身孕的。大多数人平时和李亚如的关系还好,所以对周星和刘剑的做法也便默认了,赵文斌却不高兴地说:
“你们怎么先斩后奏把人放回家了呢?万一她家中有黑材料那不全转移了。”
刘剑说:“李亚如没那么傻,真有什么黑材料还等你现在去抄,在探亲前她早就转移和销毁了。不过你也别着急,我们在她爱人那里已经搜到两本日记和一迭来往信件,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灵魂深处的东西,值得研究分析一下。”
听到刘剑这话,赵文斌才面露喜色,周星却不言语了;因为他在旅途已经阅读了部分李亚如夫妇的日记和信件,觉得这是边防军人高尚爱情的写照,是一对革命夫妇心灵的相互对撞和倾诉。他们爱得那么深,但为了祖国的安宁却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爱,只能把自己的思念寄托在字里行间,让鸿雁传书去温暖、慰藉对方,把困难和艰辛留在了自己身边。记得有封李亚如给丈夫的信是这样写的:
最最亲爱的徐哥,我心中的太阳:
你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你的温暖和关怀?你知道我的思念有多长?我现在才真正懂得什么叫海枯石烂、天长地久、地老天荒。每当漫漫的长夜来临,小雪在我的故事声中安然入睡的时候,我就把你的来信一遍又一遍的复读,把字字句句铭刻在我的心坎上。我真希望自己能长上翅膀,每天都飞到你的身旁,与你共眠,与你共守祖国的南疆。我多想吻你啊,但不能,我只能把给你的吻印记在小雪的脸上。就在刚才,甜睡中的小雪又叫爸爸了,大概孩子梦中又见到你了,脸蛋上的微笑花儿似的绽放。孩子笑了,我却不得不给自己擦去泪水,把思念的勿忘我花化成文字,种了一行又一行。
亲爱的,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为的是怕你在边防线上分心走神而影响你的工作;现在好了,乌云已经过去,头顶又是一片湛蓝的天,一轮金色的太阳,我可以把这事告诉你了。小雪前一段时间发了一次高烧,得了一次肺炎,病在孩子身上,疼在我心上。可馆里的工作总是那么忙,家里又没有老人,秀江又没有亲戚,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像一只碰得焦头烂额的兔子,在病魔的罗网中蹦来蹦去,在繁忙的工作中窜来窜去。幼儿园的老师气愤地谴责我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文化局的领导批评我近来的工作怎么越来越没了头绪。但我不能说,我是共产党员,只有默默地把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中,把困难一个个去克服,一天天的熬了下去。
亲爱的,你千万别生气,在那些日子里,我天天都在心中骂你、恨你、也恨我自己,
为什么要找你这么一个混蛋呢?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又常常为你流泪,对你一腔挚爱万般情,可以为你献出生命,献出我的一切。……
周星并没有读完所有的日记和信件,但他读懂了李亚如的确是个好妻子、好馆长。她从抗美援朝的硝烟中走来,她是合格的共产党员,但她也是凡人,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和丰富情感。周星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之果究竟是甜、是苦还是涩,只在电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