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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杰依旧是不阴不阳地笑着。黎姐则冷冷地“哼”了一声。
宁小蒙面如死灰。
警察把宁小蒙带走，疏散了围观的人群和黑社会的人员。阿胡按照程序申请法医鉴定，封存了病例和当天使用过的所有液体，至于那瓶有怀疑的药水，更是第一时间被迅速封存，拿去化验。
关翌眼睁睁地看着宁小蒙被抓走，急得恨不得用自己去换她。只是急也没用，于是转身向值班医生询问事情的经过。
待他们都走了，主任拍了拍关翌的肩膀，关翌脸色不悦，显然还在气主任居然让警察把宁小蒙带走的事。
“你想想，罗局把宁小蒙带走是帮她还是害她？”
“什么意思？”
“对方是什么人？是黑社会。况且他们已经认定13床的死和小蒙有关，你想他们会怎么对付小蒙？”
“哦……你的意思是，罗局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小蒙？”
“小蒙看起来是被怀疑有罪带到警局了，实际上是为了避免被黑社会的人追杀。她留下来，你能保护她？你有刀还是有枪？还是有几条命？”
接着主任又说道：
“这个事情有问题，那个男的那句话分明是故意把责任往小蒙身上推，按理正常的医疗事故，第一个想到的责任是在医生，而他一开始认定的就是护士。不符合常理。”
听到主任的解释，关翌才恍然大悟，主任毕竟是主任，阅历比自己深。只是随即又担心起宁小蒙在看守所里会不会受欺负。
宁小蒙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麻木地被带出医院，带上警车，又被送进看守所的大门，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盯着这个身穿护士服，还戴着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女孩子，究竟犯了什么罪。
坐在警车上，宁小蒙开始回想着阿胡死亡的场景。她只有一个疑惑：“怎么就死了呢？他是怎么死的呢？”她回想着各种可能，是脑出血？不大像，是窒息？抢救的时候也没发现舌根后坠和口腔里有异物的情况。至于其他更复杂的，宁小蒙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难道真的是那瓶液体？即使是输液反应也不可能那么快。而那瓶液体的药物就是很普通的维生素和氯化钾。难道是氯化钾过量？每个医护人员都知道钾离子的浓度超过3％0，心脏就会受不了，所以宁小蒙在加到氯化钾的时候都会格外小心。在这一点上，宁小蒙非常自信没有加错。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宁小蒙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她想象着，如果宁妈知道自己当护士当得被抓到警局，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进了看守所，只见罗叔小声地跟一个警员嘀咕了几句，一个女警员把宁小蒙带到一个房间。
“进去吧，你先呆在这。”
宁小蒙看了看这个房间，虽然小，窗户和门都很严实，但是关键的是，居然只有她一个人。电视里，不是都住着很多人吗？然后新的囚犯一进去都会先被揍个半死的那种？
一个人更好，既没有挨打的可能，还可以好好思考一些问题。
宁小蒙已经从一开始的空白，到渐渐冷静下来。尽管她知道，最终的判决要等外面鉴定的结果，她相信自己是无罪的，但是她也知道，现在法律对医疗事故采取举证倒置的做法，谁来帮自己呢？恐怕只有关翌了。
想到关翌，宁小蒙的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自己永远只是给他添麻烦，一个接一个的麻烦。
想到关翌，自然就想到了卢熙泽。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事，如果知道了，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帮自己？后来又一想，不可能了，他最多只会在一旁嘲笑自己。
然后又想到宁爸宁妈，甚至连四姑都想到了，想着想着，宁小蒙就开始哭，反正也没人看见，越哭越大声。
正哭得起劲，突然门开了，一个警员面无表情地冲宁小蒙喊道：
“宁小蒙！别哭了，有人来看你。”
闻言宁小蒙紧急刹车地止住哭声，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就跟着警员出门。
这一看，把她给看呆住了。
看她的人也太多了吧，科室没上班的都来了，关翌，主任，护士长，等等等等，还有卢熙泽和宁爸宁妈。
这阵势让宁小蒙觉得自己仿佛是古代赴刑场的犯人，临上断头台，一堆亲属甄别来了。就差没有一起举手喊冤了。
不过喊冤的人马上就出现了，宁妈一见宁小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警察同志，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女儿是护士，是白衣天使，她只会救人，不会杀人啊。”
一席话说得宁小蒙刚止住的眼泪又来了。把宁妈心疼得恨不得拆了铁栏杆劫狱去。
科室的人安慰了几句，先行告退了，只留下关翌。宁爸宁妈也被劝走了。
卢熙泽看了关翌一眼，关翌的眼里满是心疼。再看宁小蒙，还在回味刚才和宁妈的一堆倾诉中。便说道：
“小蒙，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我已经跟罗叔打过招呼了，安排你单独住一间，你暂时不会有危险，先安心呆在这。很快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出去。相信我！”卢熙泽的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宁小蒙感受到一丝安定。
“对，小蒙，主任让他们带你来这，其实是保护你，你要在外面，指不定他们怎么整你。我们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的。”关翌也说道。
宁小蒙看着眼前这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间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再次回到那个小房间，宁小蒙平静了很多。是的，自己在这里干着急也没有用，还不如静静地等待鉴定结果。只是不知道宁妈会不会受的了。她一向引以自豪的女儿如今成了阶下囚。
胡思乱想着，由于实在太累了，宁小蒙沉沉地睡了去……
很快，法医鉴定结果和那瓶液体的化验结果都出来了，死亡原因正是由于那瓶液体！
第六十六章 死亡原因
死亡原因公布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那瓶液体里胰岛素的浓度高得令人咋舌，估计胰岛素的含量达8000U，也就是整整两瓶胰岛素注射液的量！
人体胰岛β细胞中储备胰岛素约200U，每天分泌约40U。空腹时，血浆胰岛素浓度是5～15μU/mL。进餐后血浆胰岛素水平可增加5～10倍。
突然间输入8000U，别说是一个阿胡，10个阿胡也得死，那瓶液体虽然输入不多，但是由于浓度太高，即使只是一小部分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当时值班医生和宁小蒙在抢救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可能是液体里含有大量的胰岛素，只是按照常规心脏按压，人工呼吸，还有使用常规的“心三联”、“呼三联”做抢救。
现在问题是，这两瓶胰岛素是怎么到液体里的？
事发的时候，上班的护士只有宁小蒙一个人，所以理论上来讲能进行合法加药的只有她一个人。护士在遵医嘱加胰岛素时，都是严格按剂量执行，因为加胰岛素一般都是小剂量，所以几乎都是用一毫升的注射器。整整两瓶这么大的剂量，真用一毫升的注射器不知道要加多久。假设宁小蒙把胰岛素看成了其他药物，加错了。这个可能性也不存在，那瓶液体是一瓶500毫升的葡萄糖，加维生素C1。0g；维生素B60。1g；10％的氯化钾10ml。这三种药都是安剖装的，而胰岛素是密封瓶装，而且是单独放在冰箱冷藏的。
结论只有两个：一是宁小蒙闭着眼睛乱加，加错了药；一种是宁小蒙故意利用胰岛素杀人。
不过这两种可能都是那么不可能。宁小蒙真要杀人，也没必要选在自己很忙，还是自己单独上班的时候。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宁小蒙不在治疗室的时候，偷偷潜入治疗室加了药。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谁。
县医院当时没有安装摄像头，这件事之后每个科室都安装了三个。
根据法律对医疗事故采用举证倒置的方法，医院只有证明是其他人加了药才能证明宁小蒙无罪。
这个人去哪里找呢？
宁小蒙听到鉴定结果，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只是一个劲地哭：“我没有加错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加错药。”
关翌看到她几近失控的样子，心疼得也陪着她掉眼泪：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一定会帮你找出真凶的。”
这种错误即使是一个实习护士都不会犯，更何况是一个拥有护士资格证，工作了三年的护士？
只是茫茫人海，去哪里找那个人？
哭了很久，宁小蒙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两天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尽管表面上，目前全部责任都在自己身上，但是她心里清楚，一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自己。
她把那天的事认真地回想了一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到过治疗室。但是想了一会她就摇头了，因为那天中午实在太忙，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的谋杀。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非得在自己上班的时候？就因为自己上班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有别的原因？
宁小蒙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理清思路。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许杰。
许杰那天上午突然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即使他凶残，多变，他也犯不着为这一点小事打一个女人。除非，他是故意的。
然后宁小蒙又想起事发后他说的那句话：“我打了你两个耳光，你也不要置人于死地吧。”
想到这里，宁小蒙打了一个寒战：他打人是故意的，是故意给自己制造一个所谓的杀人动机！
那么杀死阿胡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许杰。
他为什么要杀死他呢？他杀了他有什么好处？又为什么要嫁祸给自己？
这些问题再一次把宁小蒙绕到圈子里。她痛苦地埋下了头，谁来救我？
青龙帮。
黎姐看着对面的愤怒得要喷火的卢熙泽，悠然地喝着茶，神色间掩盖不住的得意。
“卢总，你这么生气可就不帅了。”
“阿胡是你们下的手，对不对？”
“卢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手只会砍人，可不会加药。”
“小蒙闭着眼睛也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许杰闻言，嘲弄地笑道：
“卢总这样说，是侮辱那些鉴定专家还是侮辱你那小护士？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我会查出来的。”
“那你慢慢查，不过我可没功夫等，我的手下死了，得找个陪葬的！”黎姐突然阴冷地看着卢熙泽。
“你们要怎么样？”
“很简单，既然她都被你保护进了警察局，我们自然不会傻到提着刀去警局砍人，大家都走一回正常程序：告她个故意杀人罪应该不过分吧？”黎姐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温柔。
卢熙泽黑着脸，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许杰适时说道：
“青龙帮现在正在用人之际，如果卢总肯跟我们合作，我们可以不告你的小护士。胡哥死都死了，告了她也救不活了。”
“又是毒品？”
“恩哼？”
“我说过我决不涉及这块！”
“那就少罗嗦了，你就等着给你的小护士收尸吧！送客！”
几个小弟做出一副送客的姿势。
卢熙泽此时矛盾地权衡着，如果他们不告，这件事极有可能被当成一起医疗事故处理，宁小蒙最多被吊销护士执照，被医院开除。如果他们告了，那天上午的那起冲突就可能被当做杀人动机，那就是故意杀人罪了。毕竟在找不到真凶的情况下，只能认定宁小蒙加的药，而一个护士会加这么多的胰岛素，除了故意杀人，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
要么自己跟着他们犯罪，要么眼睁睁地看着宁小蒙被冤枉。
想到宁小蒙那一脸的无辜和绝望，卢熙泽实在不忍心让她多受一天的苦。
“可以，我答应你！”
“很好，卢总果然是英雄难弃美人。预祝我们再次合作愉快，喝一杯？”
卢熙泽无奈地接过杯子。
宁小蒙还在猜测着真凶，就听到警察说有人来看她。
一看是卢熙泽，宁小蒙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我是冤枉的……”宁小蒙几乎成了祥林嫂，见人就说这句话。
“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小蒙，你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我怎么会没事？现在我找不到那个加药的人，找不到人就无法证明我是无辜的，我就得呆这个鬼地方，我……”宁小蒙几欲崩溃，激动得说不下去。
“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真凶的，你不要这样，你自己先要振作起来。”
“放我出去吧，我要亲自找那个人。抓住他，我一定要打死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呀？我招谁惹谁了……”说着说着，宁小蒙又哭了起来。
这一切，都在卢熙泽预料之内，但是看到宁小蒙这般伤心，他的心还是如刀割一样疼，此时他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一遍一遍地叫她相信自己。他不能保她出去，因为阿胡的手下根本不是许杰能控制得住的，宁小蒙出了警察局就有可能横尸街头。
突然，宁小蒙止住哭声，眼睛发亮地看着卢熙泽：
“你帮我查，我怀疑是许杰干的。真的，一定是他陷害我的，你要帮我，求求你，一定是他干的！”
“为什么？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直觉就是他，他故意打我的，然后栽赃给我，没错，就是他。你叫罗叔把他抓到警察局，严刑拷打，他就会说了。”
“小蒙，你冷静一点，没有证据，警察是不能随便抓一个人来打的。”
“可是不抓他来，就更问不出证据啊。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啊，我是无辜的啊……我再也不当这个破护士了……我为什么舍不得走啊，当初如果辞职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怎么这么傻啊……”说着，宁小蒙开始打自己的头。几个警员赶紧把宁小蒙拉开。
“小蒙……你不要这样……会没事的，你相信我，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去了。”卢熙泽觉得宁小蒙的手好象打在自己心上。
他开始后悔和许杰的计划，明知道会伤害宁小蒙，他还是履行了。只是他没想到宁小蒙的反应会这么大。
也是了，好好一个人，没事被冤枉成杀人犯，换了谁都会心理崩溃，何况只是一个小护士。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快点结束。
这一切，不只是宁小蒙，他也不堪其累。
第六十七章 纠结
卢熙泽回到空空荡荡的卢家，因为担心央及家人，他早早就叫哥哥一家先去新加坡。连保姆都暂时遣走了。黎姐不知道，卢熙泽已经偷偷把自己的股权全部转给哥哥。自己目前暂时管理。也就是说，从法律意义上讲，卢熙泽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无法预料这次计划会横生多少枝节，如果因此让卢家所有的财产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一旦转给哥哥，即使卢家的产业出了什么，罪责也只在卢熙泽一个人身上。
他无聊地打开电视，县电视台的主持人正在声嘶力竭地谈论着A县最近发生的这起骇人听闻的护士杀人案，顺便把宁小蒙的八卦给挖了个底，自然免不了说到卢熙泽，只是说到他的时候用了“某富家公子”来代替。末了，总结陈词无非是呼吁医护人员要有职业道德云云。
现在的媒体已经不是为了宣传正义，发布真相，单纯是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崔永元曾说过：“收视率乃万恶之源。”媒体为了收视率怎么夸张怎么讲，什么虚假说什么。
就如说到医患关系，做媒体的人只可能成为患者，不可能成为医生，所以他们的言论倾倒性地偏向患者，一味地指责医护人员。这种言论观点不仅没有缓和医患关系，反而激化了医患矛盾，严格地说，医患关系差到这个程度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媒体在后面推波助澜的结果。
其实，说到底，是体制存在问题。患者在体制中受到伤害，医护人员也是体制的牺牲品。但是体制是凡人无法左右的，于是所有的怒气都发向了医护人员。当然国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才在不断地寻找医疗改革的方案。
卢熙泽掏出一根烟，他的心情犹如被这根烟笼罩着，阴郁，压抑。宁小蒙在看守所里的失态让他揪心，认识她这么久，还没见过她那般神情。这件事情即使过去了，也会在她心里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这种心灵上的伤害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补偿了。
想到这里，他拨通了许杰的电话。
“什么时候运货？”
“这么急？不像你的风格？”
“你少给我废话，你这妖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小蒙要是有个好歹，我第一个亲手杀了你！”
“卢总息怒，只不过一个教训嘛，她会没事的。”
“如果你敢临时变卦，倒戈到你女人那，你别怪我什么都做得出。”
“你不要威胁我，我向来不吃这一套。你可以把你哥哥一家送出去，我就不可以把我父母送出去？你能威胁到我什么？”
“那就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你活着！”
“我好怕怕哦。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现在都能想象出你那张脸是什么德行。说正事，星期天。到时候我派两个小弟跟你的车出去，等运进来我去你工厂提货，其他的，按计划进行。”
“可以。”说完卢熙泽直接掐了电话。
随即，又拨了一串号码。
“他们星期天行动，地点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