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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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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一堆方程式的罗列,他的草稿纸上堆满了繁分数,各种几何的辅助线,立刻无比正确的答案……她忍不住要捶胸顿足,难道他长了一双透视眼吗?

可又不得不暗自窃喜。他是她的御用破解师,自打他出现,她再没求过沈静北的作业。

高考结束的那段时间很疯狂也很忙乱,填志愿报专业,她搞得焦头烂额,而他没有一丝忙碌,气定神闲的把她的志愿书拿来,依样画瓢的填好。

成绩出来那天,她如愿以偿,被S大的设计专业录取,他却闷闷的,带她去海边。

天很蓝,退潮以后的礁岩上落了许多海鸥,一只一只的飞走又落下来,带着愉悦的鸥声,他把那些做过的卷子折成纸飞机。白色的卷子,在晴空下雪亮雪亮,他一掷它们就绕一个圈,然后滑向海面。

那样的碧海蓝天,整个世界的一片明朗角落,他突然拎着她的书包,像掷铁饼一样,嗖的一声把书包扔进海里去了。

“喂——!”她大惊失色,他却拉住她说:“我分数差得远,没考上。”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可她依然失望,沙滩协管员嘟嘟的吹着哨子,他忙不迭的冲大妈喊:“我这就下去捞!”

他果真下海里捞书包去了,其实扔得不远,又被海浪都推上来了,他噗通噗通的在水里奔跑,把书包拎上来的时候对她耸耸肩:“天意啊,分数不够。”

她的书包湿了,岑君西把它捞上来的时候上面挂了几根海藻,帆布面上还黏了沙子,脏兮兮的,看着叫她又生气又想哭。

她接过书包,拎了包就打他。其实一点也不重,对他来说跟挠痒痒似的,她推他一把,他也还给她一下。

最后她说:“岑君西,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她都没想到说这话的时候那么平静,说完就背着书包要走。他见她认真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嗤嗤的笑:“我又没说分不够,我就读不成。”

她狐疑:“你什么意思?”

他微笑,慢条斯理的摸出一张粉红色的折叠纸来,一层层打开,在夺目的阳光下看,畏光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给她听:“喜报,经过我校严格公正的选拔,岑君西同学被特招为我校数学系本科大学生,特此恭贺。”

他读得平淡,她听得喜从悲来,恨不得冲上去主动拥抱他,喜了两秒钟又觉得不对,于是故意冷下脸来狠狠推了他一下:“你个大骗子!”

这下重,他一边笑一边跌坐在水里,全身都湿透了,爬起来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非把她拉下水。

她被他拖得站不稳,惊叫着扑倒,海水咸凉,瞬间灌了一身,连嘴里都是盐味,可她却快乐的想唱歌。

在海边的人一旦身上被海水打湿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干脆在水里扑腾起来,手捧了海水向他脸上泼,而他更简洁省事,站在海水里,只一个巴掌往前扇着水,水花扬起又落下,就让她没有还手的余地。

她打不过,只好落荒而逃,在水里一边奋力地跑,一边向后面踢水使坏,防止他靠近上来。

他决不放弃的追,对那些溅在白T恤上的泥沙点点毫不介意,就要追上的时候他向前扑,像是扑枪眼一样,抱着她倒在水里。

耳边咚咚的全都是水声,她躺在水里,他俯视下来凝睇她,浪花击打的气泡泛着密密的碎声,唰唰的,拍在人脸上,叫人心痒。

她觉得高兴,以至于高兴到想要承认自己的这份高兴叫“幸福”。

他说:“我说到的做到了。”

她忍不住笑意:“我知道了,你了不起。”

他伸手一把将她从水里拉起来。

诺大的海面,而他后退一步,居然像求婚一样的单腿跪下来,跪在海里,仰起脸来问她:“周心悦,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最明媚的骄阳,湛蓝湛蓝的天空像是被清水洗过,而飞机拖出白色的尾线,慢慢散开像是棉絮,点缀纯净一隅。什么都跟往常不一样了,初夏的午后,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挂上了粉红色的泡泡,扑噜扑噜的飘满全世界。

这样的晴空万里,天下无双。

而他看着她,仿佛是人间最翩翩的少年,阳光跃在他发顶上,细细碎碎的拢着一圈金色的光环,问她:“周心悦,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她确信那一刻她的心是一颗果冻,叫水晶之恋,在他的一句话里脱掉了包装壳,露出粉色的剔透心型,软软塌塌。

真幸福啊,她想。

周心悦在被S大录取的那一天有男朋友了,她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从那开始,出入就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每天都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在学校里面一圈一圈的走。其实S大的新校区占地面积很大,周心悦最不喜欢去图书馆,因为经常会遇到沈静北。

填志愿的时候,沈静北也选择了S大,政经院,就住在岑君西对面的那幢楼上。

一开始的时候周心悦住不惯宿舍,因为学校电压不够,要热水都得自己打。每天只有那么三个时间段才能打水,还要排队,搞不好暖瓶还会爆掉,真是太烦人了。

岑君西就每天都替她打上两壶水,送到她宿舍楼底下,等她下来拿,风雨不动。一个寝室的姐妹们都羡慕她,都管岑君西叫“模范家属”,结果“模范家属”太过称职,连她的“那个”都了如指掌。

对于月经,女孩子都有好多的隐晦。大姨妈、老朋友、好日子、来例假……等等等等,而周心悦最喜欢说得是:“我那个了……”

她有痛经的毛病,每次“那个”的第一天都生不如死,那天岑君西给她来送水,她惨白着一张脸下楼把他吓了一跳,问了半天她才支支吾吾的说:“我那个了……”

岑君西莫名其妙:“你哪个了?”

她神情惨淡:“那个就是那个了……”

他一直是个在小节上不在乎的人,可那天也一下子明白过来,两只手顿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才好。红着一张番茄一样的脸,窘了半天,才说:“你回宿舍好好躺着,待会儿去看你。”

其实楼管大妈一直很凶悍,生怕管理的女生一枝桃花出墙去,是绝对不会放任何男生进入的。可她疏忽了,岑君西是从来不按正路出牌的。

她们寝室在二楼,窗户外面有一株山樱花,枝繁叶茂,春天开的时候最美。那天他就站在树杈上,折了一大支樱花,敲她们的窗。

寝室的姐妹美小彤正在洗脸,一抬头惊呼出声:“哟!模范家属!”

她垂死挣扎的爬起来,看到他挥着一大把树枝冲她笑,她下床去把窗户打开,他从怀里拎出来一个暖水袋。

他胳膊够长的了,可人骑在树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她努力地去够,好不容易才接到手里。滚烫滚烫地热水袋,她抱在怀里暖和的想哭。

他冲她笑眯眯的挥手:“回去躺着,我明天早上来给你送包子。”

她吸吸鼻子:“你先下去,我看你下去。”

他很介怀:“爬树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去。”

“你先下去。”

“你先回。”

“我不回。”

“我也不下去。”

“就不回!”

“就不下去!”

“喂那个男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靠!啊——!”

“同学……同学?!”

21Chapter 21(整改后)

大一的时候课程特别多,虽然下课的时间他们基本都在一起,可他还是嫌不够,把院外选修选都到了美院,于是她上美术史,他之好无聊的打瞌睡。

那时候他穿白色的棉T恤,洗得都有一点发毛,明媚阳光扑进窗口,他侧脸扁扁的贴在笔记本上,一缕黑发茸软的滑下翘在鼻尖前,随着呼出的气体一起一落,精细而有趣。

他只是睡觉,什么声音都没有,还是扰得她都不能听课,一边在速写本子上画他,一边忍笑忍很久。最后终于忍不住,掰过他的手臂搁在桌子上,掏出细头的记号笔在他雪白的胳膊上写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知君心藏悦兮,刻骨红豆埋相思。”

他大概觉得很痒,蹙了蹙眉头,又继续呼呼大睡。

那四行字第二天便被他洗的几乎认不出来,她瞪着闪闪的大眼睛,气呼呼的收起写生本,质问他:“为什么洗掉?”

“老大说看着像刺青。”他漫不经心的回答,转过身去,交叉双手撩起后背的衣服,白白净净的脊梁骨对着她:“要不你写在这儿,我保证老大看不到。”

她左右不高兴,罚他陪自己翻棉绳。

那种小女孩子才爱玩的玩意儿,他一个大男人给撑着,自然很不爽,可有没得法,只得叼着一根香烟啷当着两条长腿,一边说她幼稚一边给她撑棉绳。

她爱唧唧喳喳的说话,即使翻棉绳嘴里也不闲着,无限唏嘘的告诉他:“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教我翻棉绳,她手指很长很漂亮,而我爸的手指又短又粗,我妈就让我爸撑棉绳,她教我翻,我又笨,翻来翻去就打成了死结,把我爸的手都绑在一起了,我爸也不恼,还把我举过头顶,说‘坐轿子喽’!那时候小,可是真幸福。”

他很喜欢听她讲这些话,喜欢听她讲家里的事情和她小时候的故事,但从来没有问过有关于她的母亲。

“她死了,车祸,砰地一声,到医院只剩一口气了。”她表情黯淡下去:“我爸那么爱我妈,可她走的时候,我爸却不能赶回来。他那么爱她,可还是要做他的人民公仆。”

微风徐徐的午后,保研路尽头少有人至的小游廊,紫藤花垂下来,光影斑斑驳驳,他的双手还被红色的棉绳缠着,高高举起来,举过她的头顶,套住她的脖子。他两只胳膊落在她的肩上,凝视着她:“周心悦,如果有下辈子,我真希望能早一点遇到你,什么也做不了,能在你身边听听你诉说,也好。”

她只觉得满心都是幸福:“没关系的,都过来了,现在也不晚啊?”

他亦是微笑的,眼眉都完全舒展开,把她搂在怀里。

她有时候也会问他,他和沈静北是怎么回事?那似乎是个很长的故事,可他却回答的潦草:“我妈喜欢我爸,生了我,后来嫁了小北他爸,我爸在医院给人开刀,医疗事故,枪毙了,我就一个人过。”

怪不得做过那么多工作还混过黑社会,她很想告诉他,她很心疼,他却突然问:“你爸是做什么的?”

她怔了一下,狡黠的说:“某市局机关的小头目。”

她从来演技拙劣而他火眼金睛,很淡然地反问她:“能住在那个大院里的,都是市局以上的干部吧?”

她支支吾吾不肯说,他反倒笑了:“你不肯说我也能打听的得到,只是一直等你告诉我,没有打听罢了。”

“我说了,你不能嫌弃我。”

“你都不嫌弃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怎么会嫌弃你?”

她这才告诉他:“警察局局长。”

他“哦”了一声点点头:“原来是条子头。”

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其实父亲自从知道有了岑君西这个人以后,对他很好。

父亲是很开化的人,知道女儿有了男朋友,并不介意,也没有像查户口一样的问东问西,只是很愉悦的跟她说:“心悦,你是爸的宝贝,爸就你这么一个宝贝,舍不得你离开爸。你妈走得早,我想她一定和我一样,怕你嫁得不好。”

她心里难过的发酸,拉着父亲的手保证:“爸,他是好人,对我很好很好,他是——”她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的话吞掉了,她知道,岑君西肯定不喜欢跟沈家有联系的,她点着头加重肯定:“反正就是很好!”

父亲笑了,大手拍拍她的头:“好!那就改天把他叫来,爸要会会他,看他到底怎么好!”

她真的把岑君西叫来了,是在过年,她支支吾吾的告诉父亲:“他没家,是一个人……”

父亲居然很高兴,他一向的通情达理,把电话递给她:“把他叫来吃饺子。”

她欢天喜地的打给他,他却不知道在哪儿逍遥,电话都不肯接,每一次打过去都被挂掉,直到响了十几次,他才不耐烦的接起来。

她在电话里面大哭,直嚷嚷:“岑君西你干嘛不接我电话呀!我脚烫伤了你快点过来送我去医院啊!”

这招的确有效,他挂了电话就往他家奔,气喘吁吁砸她家门的时候,她扶着门噗嗤一声笑了:“活该!不接我电话!”

他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哪来一身戾气,刚要发火,却看到了她父亲。

周洪山声音带着特有的慈厚问他:“这是小岑吧?我们心悦说什么都要等你来包饺子呢,快脱了外套进来坐!”

他有点傻掉,呆呆的搓了搓手,无措的叫了一声:“叔叔,过年好。”

她一直记得,记得后来他偷偷告诉她,那是他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春节。

宋阿姨回家了,只有他们三个自己动手,忙着剥虾仁,跺肉馅,和面团,擀面皮,忙得热火朝天。

周洪山老家有讲究,不过了十二点,不能下饺子,于是岑君西就带了她去点炮,大院里不让放,他就带着她去马路上,他握着她的手去点,每每点上,便捂着她的耳朵跑到一边,嘻嘻哈哈的仰望天空,看流光溢彩,看璀璨繁花。

烟花很小,不大,打在空里也不高,一小捧一小捧,嘭嘭的开在心头,到处都是硝烟的新年味道。

他在她身后抱着她、环着她,恨不得转上三百圈似的,快乐的大喊她的名字:“周心悦!”

她惊呼,他含笑,告诉她:“等我将来有了钱,就娶你回家。”

她笑的满脸幸福,因为他从没告诉她,他爱她,却第一次告诉她:“就娶你回家。”

春节联欢晚会每年都很应景的如火如荼,到了12点,就和主持人一起数过新年的钟声,然后煮饺子。

她总喜欢把饺子咬开一个小口,然后蘸了醋汁,像汤勺一样灌得满满的,再一口塞进嘴里,意犹未尽的美味。而他吃得小心翼翼,嫩菱角一样的一枚小饺子,他居然能分成三口,不要蒜汁也不要米醋,一口一口的嚼,然后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都会抿着翘起来。

他吃得像绣花一样,让她想起他吃那碗米线,两种吃法,却一样的让人心疼,因为他吃得香,表情似梦游,就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一样。

那天晚上她逼着他,一口气逼他吃了两大盘子,差点撑死在她家。

她只管拍拍他紧绷绷的肚子,数落他:“长这么瘦,平时吃那么少,这下亏本了吧?!”

他讶然她的理论,直瞪眼:“我每顿饭都吃两个馒头好不好!谁像你似的咽口水都能发胖?”

她张牙舞爪的上去掐他,他笑着举手求饶:“老婆大人快放手,为夫的小喉结才发育出来,就要被你掐没了!”

他从来不开这样的玩笑,因为没有什么让他真正的开心,所以他从来不开玩笑。可那天他一定是开心得很了,难得显得一团柔和,她也忍不住大笑,手上失了准头,掐着他就翻到沙发上去了。

倒在沙发上那刻她觉得天和地翻了一个个,她的手还搭在他肩膀上,而他搂着她的腰,她清晰的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她确信,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吻她。

周洪山出来了,他给岑君西收拾了客房,正好撞见这一幕,有点尴尬却笑了笑说:“你小子可以啊,这是哪一出啊?”

他急忙搀她起来,十分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叔叔。”

周洪山却笑盈盈的说:“我把你的屋子收拾好了,你今晚睡客房。”

岑君西的脸皮发烫,却稳稳当当的推辞:“不用了叔叔,我有住的地方。”

周洪山出身行伍,语气里总有一种不容置疑:“今晚就在这儿住!”

他见推辞不过,只得留下,却坚持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只要了一床被子。

他很小心翼翼,她知道,他尽可能地对周洪山留下好印象,甚至第二天一大早,她揉着眼睛下楼,他居然带着围裙,端着锅,挥着炒勺问候她:“早!”

真干净,家里上上下下的真干净,纤尘不染的,原本宋阿姨回家过年去了,她和父亲都不收拾家,简直乱成一团了,可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把厨房和客厅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还煮了很香的皮蛋瘦肉粥,把酱菜切成丁,摆在桌子上。

他眼眶发黑,眼睛里都是血丝,却很开心,对她伸出手来:“压岁钱有没有?”

她嘻嘻笑,踢了他一下:“压岁钱没有,兑换成‘脚脚票’可以管饱,你要几脚?”

他也笑:“那也成,我从来没收到过压岁钱,‘脚脚票’也要!”

她也伸出手来:“那你给我压岁钱,我就赏你‘脚脚票’。”

他故作思索状:“压岁钱啊?在哪儿呢……我找找看……”

他开始上上下下的翻口袋,突然翻到了什么似的,“哦”了一声,然后把手伸出来,掌心朝上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22Chapter 22(整改后)

他手心里有一颗珠子,红酒一样的血色,晶莹剔透,看着绝非凡品,他说:“这是血珀,我妈生我的时候早产,所以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要住院打针,有了小北以后家里人都不怎么管我,有一次生了一场大病,真的不行了,估计我妈都看不下去了,就托人从云南给我求了这颗珠子。这是最纯正的血珀,可以辟邪保平安。”

他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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