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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程奕琪那出来，风呼呼灌下来，衣服像纸糊似的顶不了事。程奕文替陆念扣紧帽子，把她的几缕散发塞进围巾。陆念鼻子一酸，“我们的房子？”程奕文拍拍她，“相信我，以后都会有的。”陆念的泪啪哒啪哒地掉了。
仍然委屈。陆念酸溜溜的，连带着看程奕琪也不顺眼。像朋友分析的，“你家小姑下手好快，不告诉你们，肯定是怕你们闹。做妈的一碗水端平了，分成两个半碗，哪有她一个人拿一碗好。”陆念说，“我不会闹。闹了会影响我和程奕文的感情，他是大男人，肯定站在他妈那边。”话说透了，陆念更难受了，不管他说得多好，事实如此，如果有什么事，她仍然是外人级别的。相比之下，假如程奕文立意买房，陆念会除了自己那点钱之外，再厚着脸皮把父母那的也替他拿来。
她愿意替他做的，比他愿意替她做的多。
不公平。陆念越想越辛酸。
陆念妈听说亲家母不替儿子买房，倒给女儿付了首付，没回过神来，愣得一屁股坐下来，“这算怎么回事？”要不给全都别给，哪有给一个不给另一个，“叫程奕文和他妈说去。你可别直接开口，出头人应该是他。对了，你也别跟程奕文理论，让你爸去说。咱们嫁闺女，什么都没要，别人家光彩礼就够首付了。咱们是想着只要你们两个好就行，现在看起来做人太老实，遇上不自觉的人，人家可没这觉悟性，落得占便宜。”
陆念看自己妈的反应，怕她真的叫父亲去跟程奕文说，只好劝，“妈，别往心上去，我也不在乎钱。有程奕文，我俩早晚能挣出房子，不能让他夹在当中难做。”
陆正兴嗤笑一声，“说不定他们家商量好的。你和程奕文已经结了婚，现在买房是共同财产，何必便宜外姓人。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女儿你别以为是一桩两桩，轮不到自己头上。”
是吗？陆念想来想去，但她信程奕文。或许婆婆和小姑可能有这个打算，但他不会，夫妻间没这点信任，还怎么过呢？
陆正兴给女儿的固执气得笑出来，“你呀，……”被陆念妈一把拉住，使个眼色，“我也信奕文，他不会瞒着小念的。”
老两口背着陆念商量，“你那么说不是伤女儿的心吗？嫁都嫁了，怀疑什么都没用了。难道你希望他俩感情不好？”
陆正兴一想也是，事到如今说啥也没用。他不服气，人家娶老婆要准备好房子车子。白便宜了姓程的小子，如花似玉的女儿嫁过去不算，再贴上嫁妆买房子？
“你找个机会，装没事人问女婿，看他怎么说？”
程奕文说，“爸你放心，我再攒多点钱就买房子，快了。”
陆正兴心想你画个饼给我充饥？“论理这事我也不好插嘴，但人往高处走，只要男家有条件，哪会让媳妇挤在沙发上睡。我家丫头实心眼，前阵子亲家母身体不好，丫头说要照顾婆婆，没一天回娘家住，她对自己妈也就这样了。再让她住租来的小屋子，以后生孩子什么的，难道也这样挤下去？”
陆念妈挡住陆正兴的话头，“要不也别花钱租房，家里小念的房间收拾下，你们干脆搬回来住。”
要说程奕文对韩英的做法没意见也是假的，一下踩空的失落，对陆念的歉疚，最近一直缠在心头。但钱是母亲的，怎么处理是她的事。无须靠长辈，以后他会给陆念好的未来。
嫁都嫁了，有啥办法，陆正兴发牢骚，上海男人没血性。
第三十五章 实际行动
是啊，嫁都嫁了。陆念别在“弯”里，上不了清风朗月的胸怀。钱的事太考验人性，年前去婆婆那吃饭的机会多，每去一次就想到一次买房的事，然后不高兴一次。陆念没想到自己也有爱财的一面，不是总觉得钱够活就行，不同的钱有不同的活法，各有前因莫羡人。她也放不下身段和程奕文讨论，朋友劝她严肃地谈房子的事，得让他知道你也有底线，否则难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可怎么谈呢，说想要住属于自己的房子？家庭由两个人共同承担，买不起房子，不是程奕文一个人的责任。
“你也太傻了，按北京的房价光靠自己努力，猴年马月才买得起。”王若愚笑她，“婆婆跟你提买房的事，就该马上去看了买下来。现在么，把心事告诉你家男人，光闷在里面有什么用。我说陆小念哪，你嫁鸡随鸡，连性格都变了，跟着不痛快起来了？哪学来的小性？”
陆念也知道自己在犯别扭，光从程奕文的脸上就能看到。他变得小心翼翼的，陆念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就是所谓的看眼色吧。她不喜欢自己这样，也不喜欢因为自己让他变得那样，可无处排解郁闷，只好借上网看小说看电影逃避现实，每天折腾到凌晨才睡。
陆念连着晚睡，出现了明显的眼袋，程奕文看在眼里，憋在心里的话越来越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怕控制不好情绪，反而加剧矛盾。
外头爆竹声声，小屋里冷冷清清。
程奕文第N次抬头看陆念，她戴着耳机，沉浸于网络世界。
怎么办？
他站起来热了杯牛奶，放在陆念手边。陆念微点了下头，表示谢谢。
程奕文要的不是相敬如宾。他伸手按了暂停，轻轻拿下她的耳机，“陆念。”
陆念半仰头看着他，“有事？”
程奕文说，“我爱你。”他眼睛的颜色是很深的黑，陆念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由有些烦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闷声闷气地答，“别说了，我都明白，等我想通了就好了。”
程奕文想我才不给你机会慢慢想呢。他掏出张纸，放在陆念眼前。
那是张表格，表题是程奕文和陆念一年家庭计划，从固定的薪水，到出差补贴、加班费，收入一一列在上面。下面是支出，分了衣食住行诸项。表二是预算表，房价，首付，每月必要的积蓄。
陆念诧异地问，“干吗？”
程奕文解释，“我做的买房计划。你看，也不是特别遥远，而且我在公司会争取多加班，争取升级。”陆念的眼睛一热，大哥，你还把预算做到生活里来了？她注意到收入和支出，程奕文列的是他的收入，开销却是两人的，“什么意思？不是我俩一起的事？”
程奕文亲亲她的额头，“嫁给我，不能享福也算了，不能再叫你承担家用。”
陆念给他个大白眼，“你和我，谁跟谁啊？”
程奕文趁机挤在老婆身边，“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陆念说行了行了，太嗲了，快吃不消了。
程奕文捧起她的脸，和她额头顶额头，“老公和老婆发嗲有什么关系。我出门大丈夫，在家大豆腐，随你搓圆捺扁。”
陆念哼，“也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排第几……”
程奕文举手保证，“第一。”
陆念哼得更大声了。
程奕文解释，“结了婚，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所以想也不用想，我肯定跟着你走。但用妈妈的钱买房子，一来违反我原则，二来我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相信我，我保证。”陆念轻轻哼道，“不信你也没办法吧。要怪得怪我婚前没说好，早知道该拿了聘礼才嫁。”
程奕文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以后会有的。”
陆念抽出手，“行了，我信你。别打扰我看电影。”
程奕文不走，“一起看。”
陆念无奈地说，“你嫌不嫌挤？”
程奕文二话不说，把陆念抱在自己膝盖上，两人合用一付耳机，有滋有味地看电影。
女儿摆了几天威风，转头又被女婿柔能克刚给化了，陆正兴看在眼里，跟陆念妈发牢骚，“生女儿没前途。”陆念妈说，“都怪我们没有从小教她多点心眼，现在补课也来不及了，只求他们小夫妻感情好。”
小两口好到连一个人洗碗，另一个也要站在旁边指指点点。
陆念妈过去干涉，“陆小念，你不做也算了，尽指挥小程干活。”
程奕文仰头站在那擦脱排，“妈妈，没关系，我应该的。”
陆念妈越看越欢喜，长得好，说话和顺，前途也不错，最好亲家母冷了女婿的心，半子做儿子。她私下和女儿说，“小程是男人，当着别人你说话可别像刚才那样咋乎，要给他面子。”
陆念吐吐舌头，心想俗话说得没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好。不过她的公公也不含糊，汇了笔款子给媳妇做今年的压岁钱。陆念高高兴兴收下来，不客气了，买房基金。
大年夜钟敲12下，陆念合掌默念，祝来年事事顺心、样样如意。
程奕文在厨房一阵忙碌，端了两碗元宵出来，“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陆念睁开眼，看他围着条大红的围裙，忍不住就笑了。有夫若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夫复何求？
第三十六章 意外之喜
新年里陆念是理所当然的向导，天太冷程奕琪对故宫天坛都没兴趣，跟着逛了回雍和宫琉璃厂，直嚷没意思，最后大家躲到后海喝茶打牌。
王若愚被陆念拉来作陪，程奕琪背着人问程奕文，“干吗叫上他？”
程奕文原先对王若愚也不待见，但自从他那么快替妹妹找到房子后，觉得这人只是嘴坏，人其实不错，所以笑呵呵地说，“人多热闹。平时都忙上班，也就春节假期能聚。”
王若愚的嘴也确实坏，看着牌随口问程奕琪，“听说你买房了。要找倒插门的？”他见程奕琪一副只当没听到的样子，又说，“你挺阳光的，干吗找倒插门的？”程奕文连忙护住妹妹，敲敲桌面说，“快出牌。女孩子有套房子才好，不想见谁就能不见谁。”王若愚一脸了然地点头，“条件好，A等女，肯定能找到好对象。我刚才开玩笑的。要不考虑下我？”
陆念瞪他，“喂，不看我在这，玩笑开到我家来了？”
王若愚无辜地看着陆念，“我这不是觉得程小姐长得漂亮，有房子，家人也好，才认真地请她考虑我。她还没嫌，你急什么？”
陆念气得损他，“凭您，谁不喜欢哪。”
王若愚笑道，“我们这种胡同串串，喜欢吹得天花乱坠，没谁看得上。”
程奕琪不动声色接了句，“那您是到我这来找自信了？我可是外地来的土人，您要找自信也不应该找到我这来。”
王若愚被噎了下，陆念哈哈大笑，程奕文微笑着催，“出牌出牌，别光顾着聊天。”
打了会牌，程奕琪说去钱柜唱歌。王若愚说你们玩，我不去了。
等他走了，程奕琪向陆念说，“我特别不喜欢北京男人说话的腔调，话速慢，声音响，好像全天下他最懂，也不知道哪来的感觉。”话说太白没意思，这么说阿嫂能理解了吧，她不想看见王若愚。程奕文知道陆念一家跟王若愚关系不错，怕她听了不高兴，笑着解围，“我看你也不弱，针尖对麦芒，别人休想在你手上讨到便宜。”程奕琪嘟起嘴，“哥，别人都能批评我，就你不行。”程奕文奇道，“为什么？”她说，“因为你是我哥。”
陆念是独生女，看兄妹俩亲近的样子，有几分羡慕。
程奕琪说，“将来你们生两个孩子好了，免得一个太孤单。我反正不结婚，把生育名额让给你们。”程奕文以为她说笑，“生了还得带，光有名额不行，除非你帮忙带孩子。”程奕琪说，“怕什么，还有咱妈呢。别说俩，五六个我看她也能带。”陆念知道婆婆有几个弟妹，当年因为在婚姻大事上，连亲手带大的弟妹都不支持，感情就差了，到现在几乎没有往来。也难怪程奕琪不想结婚，自己父母的婚姻不是好榜样。不过程奕文是相反的例子，同样环境长大，他对结婚的看法与程奕琪的截然不同，“至少婚姻给我妈带来了我和妹妹，人生不管有什么经历，总会留下收获。”
程奕文是标准的乐观主义者。
过了正月，程奕琪买的房子开始装修了。她是社会新人，忙得整天脚不着地，程奕文只好帮她盯着装修，连陆念也跟着跑了几次装修市场。两人兴头头地拿这套房子当练手，有了经验，以后装修自己家更顺手。韩英也被拖住回不了上海，她是后勤部长，每天的采购和伙食工作已经够呛。
好在是简单装修，忙了个把月渐渐收尾了。清洁工作都包给了装修公司，韩英看着他们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买家具、置电器，总算把家布置起来了。
程奕文送走装网络的电信工作人员，才发现陆念站在厨房里发呆。他知道，陆念也想有这么间宽敞明亮的厨房。程奕文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陆念的腰，“都会有的，你等我。”陆念也不回头，“信你、信你。”
但他们也没想到，会住进这套花了不少心血的房子。
当初陆正兴替女儿女婿租房时，以为他们肯定捱不下去，所以没订长约。房东看房间被收拾得清爽怡人，估计他们不舍得搬，要求加租金。那天正好韩英在，理论半天没结果，她轻轻松松说我们不租了，你另外找人吧。
不租住哪去？韩英更轻松地说，住新房啊。
陆念第一反应是妹妹不会欢迎哥嫂同住，谁知程奕琪没丝毫意见，“我在英国和陌生人都（文）能住同一屋檐下，和你们更（人）没问题了。要是不（书）习惯我，当我陌（屋）生人，不用客气。你们不是打算买房子？省下房租也好。”
那套房子才两室一厅六十几平方，“妈妈怎么住？”
韩英摆手，“我回上海去，我有自己的生活。这次跑出来太久，许多老朋友找。”她说的是心里话，相见好同住难，连自己女儿也难免有牙齿磕着舌头的时候，何必缠在一起相看两生厌。保留距离美，才是比较好的法子。
就这样，陆念想也没想到，因程奕琪租约未到期，他们比她先搬进这套房子。装修时程奕琪和陆念有不少意见相同，比如明黄色的台盆，简洁的顶灯，现在她先享受到了这些设施。
陆念妈啧啧称奇，“你家小姑看上去脾气古怪，为人倒也不坏，舍得让你们先住。”上了年纪的人爱做媒，“小念，你看她和王若愚……怎么样？”想到两人斗鸡般的样子，陆念就觉得她妈的联想力很跳跃，“不可能。妈，我跟你说，别掺和。万一不成功，一个是小姑，一个是朋友，我夹在里面最难做。”
再说，小姑心高气傲的性格，陆念也有些了解，她要嫁人，也不会嫁给她眼中的普通人。这点闺蜜似的默契，陆念有。
第三十七章 关于爱情
周末程奕琪过来新房子搞细卫生，玻璃杯的、托盘的、水壶的、……凡器具上的标签都要去掉。她带了瓶风油精，拿棉花蘸了，细细地擦，擦完再冲洗。
每回看到小姑对细节的执着，陆念总觉得她、程奕文和婆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搞得她做旁观者也不好，但又没兴趣帮忙，只好抓本英文小说看，假装自己沉浸在文艺天地里。
程奕琪干着活，看陆念在旁边讪讪的样子，觉得冷落嫂子也不好。她想了几个话题，聊吃的最安全，谁知说着又谈到程奕文的饮食习惯大改变上去了。“我出去前我哥对吃还特别挑剔，不吃葱姜蒜、西芹、豆芽、还有海鱼；喜欢江鲜、其他蔬菜。没想到短短两年多，他变得什么都吃。”
是吗？陆念记得和程奕文刚认识时吃饭，他说什么都吃，看来两年足以让人改变。
程奕琪笑道，“我哥也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对饭局是能推则推。”看陆念还是不明白的样子，她补充说明，“我哥为你才变。他怕你和你的家人嫌他，所以全改了。”
陆念呆呆地说，“他没提过。”
程奕琪反问，“他说了，你怎么想？”
陆念想了想，不会感动，只会觉得很琐碎。她从来没想过有人，还是男的，嘴也能刁成这样。她是女的，为伙食和韩英意见不一致，光饺子汤那次。不过后来韩英总是记得给她留碗下饺子的清汤。比细腻，她比不过他们。
“你会不会为他改？饮食，兴趣，或者其他？”
会吧……最早是她为他去上海，直到和韩英闹了那场气。
程奕琪一看不对，陆念可能根本没搞清程奕文的爱好，“他的兴趣？”
“电脑？看技术书？”陆念努力思索，“还有看电影。”
“他爱看文艺片，枪战片，还是科幻片？”
“科幻片吧？”陆念不太肯定，似乎一起看过不少科幻片，他看得挺入戏的。
程奕琪揭答案，“都不是。他喜欢法国喜剧片。”
怎么有人喜欢看无聊的法国喜剧？那种类型的，陆念看过一两部，从头到尾不知所谓的搞笑。
程奕琪说，“他喜欢游泳，偶尔也玩游戏。但他如今每天下班就回家，两点一线。”
对，反而陆念经常和同事出去吃喝玩乐。总是因为谁爱谁多一点，才肯迁就多一点，他甚至从来没叫她把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
没有程奕琪提醒，陆念意识不到。她问程奕文，“老是让我，你累吗？”
程奕文没觉得，“有吗？小地方可能有，大处好像我们互相迁就，不存在谁让谁。”
陆念问，“我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
“雪菜豆板，雪菜黄鱼，干锅牛蛙、饺子、羊肉火锅。爱看小说、偶像剧，小文艺片，唱歌，和朋友闲聊，淘宝。”
没说错，“你怎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