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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千岁寒 王朔-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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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儿他还伯你。千万不能老实,不能让人看着斯文、知书达理,最好让人以为你是土匪、流氓、亡命徒,那你就安全了。
  八一湖是活水,也不知跟哪儿联着,有很长一段河道,两边是石砌的堤岸,一座座白石阶梯直通到水边。我们一般就在这段河道游泳。两岸山丘上有苇席围的棚子做更衣室,用墨笔写着大大的“男”和“女”字,无人看管,也不能存衣,在里边换了泳装就要把衣服抱出来,搁在堤岸上自己同伙一堆看着。
  女更衣室的棚子上被人挖出一个个洞,经常发生有人偷看女更衣室的故事。晴天白日,山上突然一阵喧哗,一个男子劈荆斩棘冲下来,后面紧紧跟着一群穿林渡柳的半棵女子,老娘们儿打头怒目喷张声嘶力竭,小始娘跟着委委屈屈逢人诉说,最后一幕是沿岸军民群起拦截,把那偷香窃玉的小子就地按倒一通暴打。
  也有翻山越岭逃之夭夭的。这便宜他就算落下了,不定回家怎么偷乐呢。
  还有不留神没看清字走错门吃了冤枉的。那也只好活该,谁让你走路不长眼的。
  比较高明的我们院一个外号“老肥”的孩子,一日低头进了女更衣室,迎面一声臭骂:流氓。原地还嘴:谁流氓——你流氓你流氓你流氓!对流半天,女性吃不起这亏,只好说:好好好你不流氓你出去你先出去行吗?老肥得以全身而退,名声大振。
  我们都准备一旦误入宝地,照此办理。
  那水不是清水,含有丰富的有机物,很稠,颜色、质地都像菠菜汤。中国式的称道:金水河。河也不深,夏天的太阳一上午就能给加热到浴池的温度,进去像泡澡堂子,游着游着能游出一身汗。
  水底有淤泥、水草和贝类。大概还有小鱼,河边常见有人钓鱼,或穿着橡胶裤子在河里张网,摸来摸去。这样的河每年夏天也要淹死几个孩子,有些孩子在水闸上跳水,一头扎进淤泥拔不下来,就种在那儿了。附近还有一座白桥,也偶有不知死的孩子从那上跳水。
  我不会游泳,吊死鬼儿似的扒着救生圈,脚丫子打水,随波逐流。遇过一次险。很享受地正漂着,救生圈撒气了。那是三截式的军用救生圈,一截漏气,其实没事,但我还是慌了神儿,又不好意思高喊,就小声喊给自己听:救命救命。还有个观念,喊了别人救命,自己就不必动了,于是沿河漂流,一路招手,越漂越远,看上去还挺会玩。
  这时我爸爸发现了我,游过来拉着救生圈把我带到岸边,算是救我一命。
  好像还有一次傍晚他也在,还有他处里的一些年轻干部。游完泳上岸天色已经昏黑,一个叫小毕的叔叔,发现地上有个二分钱钢蹦儿,弯腰去拣,摸了一口痰。
  大约我们还集体组织去过海军和通信兵游泳池游泳。
  通信兵游泳池是水泥的,水是绿的;海军游泳池水是蓝的,也许砌了白瓷砖。张军长和张宁生被海军小孩认出来了。张宁生被几个海军大孩在光溜溜的地上光溜溜地连摔了几个大马趴,一条腿和后背都红了。有一个气势汹汹的秃子还端着把小刀要叉了张军长,被带队的毕叔叔喝开了。他们倒没找我们这些坐在泳池边腿搭在水里很无辜很弱小的小小孩的麻烦。他们中有几个人泳游得很棒,还会自由泳,乘风破浪,鱼翔潜底,闭眼刚着大嘴回头换气。
  也许我们还跟着大孩去苏振华家偷过柿子,也不知怎么经过得辽阔、充满敌意、危机四伏到处闪动着警惕的眼睛的海军大院。那栋小楼已经没人佐了,一地落叶,像香山上的一处房舍,高高的围墙上密布凌利的玻璃片,像一片钻石闪烁不休。我们刚靠近,楼上就响起一个似乎扩了音的不真实声音:干什么的?我们拔腿就跑。
  似乎我们全院大小孩都在海军操场上看演出,这时就听到一个海军小孩在人群外边走边嚷:总参的来了,总参的来了。
  我们院大孩就挨个扒拉我们院小孩,叫那些在树上的,压着嗓门说:撤,快撤。
  我们跟着大孩狂跑到我们院围墙一带停住脚,那一片很黑,没有路灯。收容齐人,点了点数,大孩就对我们小孩说:咱们在这儿打他们一下,都去拣砖头。于是我们不分大孩小孩都钻进路边树丛一人拣了两手石头,然后隐身在墙和树丛的暗影中。
  过了一会儿,路口灯底下出现海军小孩密集的队形,一排排灰军装露了出来,弯腰小心地前进,嘴里集体哼着电影《平原游击队》“松井进村”的主题音乐:噔一滴答滴答,噔滴答滴答……打——有大孩高喊一声。只见砖头瓦块犹如陨石雨纷纷落在路口灯下,在马路上进溅。海军大小孩四散逃避:一个滑了个劈叉;一个踉踉跄跄张着手拱形按在地上;一个弯腰捂着头;一个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一个光有颗头直接长在两条奔走的长腿上。再一眨眼,一个都不见了,只剩一地石头。
  冲啊,一班向左,二班向右,三班跟我来。我边投掷边喊,以为自己是在夜袭马家河子。一个大劲儿,喀嚓一声,肩、肘、腕三处关节一起响,感觉脱了环儿,英勇负伤。
  喊什么喊——我后腿弯挨了张军长一脚,直挺挺跪下——暴露目标。
  那边的石头也砍了过来,一群群,黑老鸹似的,在黑暗中呼呼作响。也很可怕,需要人不停地左躲右闪,一群人像是在摸黑勤奋练习打网球。
  我扶着胳膊往后跑,心里怨恨:打仗还欺负人。
  回院的小门口大小孩挤成一疙瘩,挤得很热乎,肩并肩手挽手前胸贴后背,鞋跟统统踩掉,刚下床似地跟着。
  有一两秒的工夫,一个人也没能从那门出去,十个人像一摞书紧紧卡在狭小的门框上,都只露出一小部分身体:一只乱抓的手,一条踢腾的腿、半张挤扁的脸。这一秒钟可真长埃好像家家都买了柿子,红艳艳的一个挨一个两三层码在厨房和厕所的窗户上像是窗下点着一支红蜡烛。我们拿了长铁丝沿着一个个窗户走,每过一窗,就隔着纱窗捅进铁丝在一只只柿子上扎眼儿,柿子皮很坚韧,相持一下,扑哧钻了进去。没到冬天,这些柿子就全烂了。家家人赶着吃,嘴上、两手烂兮兮湿渍渍的,摸哪儿都黏。
  有时还用手轻轻拍纱窗,擦在上层的柿子站不住,骨碌碌滚下去,听到哭嚎一声就急忙跑开。
  夜深人静之时,经过一楼人家的凉台,花盆在宽石栏上摆了一圈,也闻到幽幽的香气,顺手把花盆逐一扒拉到地上摔得粉碎。屋里正睡的大人就开灯,在寂静之夜破曰大骂,直到躺进被窝骂声依然不绝,觉得有成就感,安心入睡了。
  再翻窗户跳进澡堂洗凉水澡已经有点冷了。水柱一浇下来,浑身一机灵,一层鸡皮疙瘩。一凉,尿就多,看澡堂老头的专用暖壶搁在凳子上,拔了塞儿,把冻得萎缩的小鸡巴对准口,帮他灌一壶。暖瓶上水有一股低低的啸声,好像里边有只哨子,呜呜呜吹着爬上来,满了就哽咽着停下来。想到一脸忠厚的大爷,一边和洗澡的人聊天一边沏茶,端起茶缸子一口喝下肚,眨着眼:这是什么味儿?
  就忍不住笑。什么时候一想都可乐,吃着吃着饭喝着喝着水都能自个笑起来。
  一天傍晚,去食堂吃饭还看见张宁生他大哥“张老板”和黄保宁黄秋宁一伙大孩在23楼前用石头砍一支躺在地上的氧气瓶,石头砸在钢上砰砰作响。
  吃完饭回家,刚在床上坐下喘气,就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窗户玻璃嗡嗡颤动,忙跑上阳台张望,看见天边的晚霞以为是冲天的火光。楼下很多家属往23楼方向跑,边跑边喊:炸死人了。
  跑过去晚霞已经落了,天立刻黑了,好像是半夜,不知从哪儿射来的一柬探照灯打亮了一片废墟,“张老板”躺在瓦砾上,脸很干净,脖子血肉模糊,破了一个大洞,范围之大好像远超出一个人脖子的所能承载的界限。
  全院的大人孩子都围在那儿看,密密麻麻的腿和身躯,没有人声,也没人抢救,这孩子孤孤单单地躺在地上,身下硌着一堆碎砖,想来很不舒服。忘了他的真名实姓了。好几年他家人都瞒着他奶奶,说这个孙子去外地了。院里小孩遇到张奶奶跟自己搭话,都持一种谨慎的态度。
  一天早晨起来,天空阴沉沉的,像有什么东在动,无数小东西,仔细一看,是雪花在飞舞。
               第二十章
  漫天大雪夜里也在下,映得屋里一片寒光,昨晚擦过的水泥地迟迟不干,刚找出来的棉袄棉裤支楞着压在被子上,像玩累了的小孩横七八竖趴在人身上,一翻身就往下出溜。暗中拉响的火车汽笛声比平常夜里要近许多,似乎向床开来,梦里那机车是一颗巨大的虎头,拖着长身子撞倒海军围墙,犁开一排排平房,一头趴在42楼下。方枪枪梦中惊醒,不敢做声,爸爸不在家后他已习惯做了噩梦不声张,克服恐惧的唯一办法是不要再睡,生怕一合眼那塌天大祸继续发生。
  方枪枪再醒过来已是早晨,满墙大白,处处反光,以为已是中午,梦里那奇怪的刷刷之声贯穿到现实世界使他想了一下自己是否真的醒了。披着被子站在床上往窗外看,海军那边的几条路上都有大人挥舞着大竹扫帚扫雪,扫过之后的路口堆起一些雪人,有人还在用铁锹拍拍打打。
  他穿着棉毛裤下地去厕所站在马桶边撤尿,尿是黄的一圈泡沫。全家人合用的牙膏已经卷到顶,想挤出牙膏必须用俩大拇哥发狠地猛按一气。总是学不会按医生建议顺纹路竖着走刷子保护珐琅质,总是横拉硬拽一翻,沫子还没起,就漱嘴了。一口牙膏水不留神咽进喉咙又凉又腻甜得极不正经真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恶心。窗外大喇叭和屋里半导体同一个人在说话音速不同像是结巴而且住在盆地周围充满回声。
  妈妈的嗓门也是早晨的热闹之一,像很多鸟在屋里飞来飞去:脖子脖子…耳朵耳朵…左眼。方枪枪觉得她很神奇,是那种能隔着墙看到你的爱克斯光眼无处不在想偷懒根本不可能。他一遍一遍擦着自己,摇头摆尾照着镜子觉得里边这孩子长得挺白净。
  方枪枪穿上棉袄,蹬上棉裤,人立刻变得墩墩实实很憨厚的样子。试着走路感到裤档有一厚托儿,夹着,捂着,老想骑马蹲档。同样笨重的方超抓住他脚下猛使绊儿。
  领扣领扣…钩儿钩。妈锁了自己卧室门出来那嗓门突然拔高感觉这整齐的女人一下急了。
  太勒。方枪枪翻着白眼作窒息状。
  别装!妈痛斥,手一下伸过来,带着蛤喇油味儿,不许解开像小流氓。
  每天她一定要嚷嚷得自己大怒怒发冲冠,这才踏实、圆满、罢休。方枪枪和方超做过小测验,每个细节都照顾到了不给她可乘之机,没用。她还是嚷好像早操京剧唱家儿起床必吊的嗓子。有一次她实在挑不出毛病哥儿俩太完美了急不成竟愣在那儿,如同对手不搭戏下不了台的演员,结果大家都迟到了。没辙。可见一个人要是一贯正确惯了旁人只好经常卖些破绽否则谁也收不了常急过了,等于吃好了,妈开了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这妈有点风风火火,也许小时候叫狼追过,一走就不会回头,不停脚像拧了发条一门心思向前休在她脚下点一炸弹她也不看一眼。小哥儿俩很响地摔门,下了一截楼梯就在楼梯窗前原地踏步制造一种奔跑的动效,一边解领钩领扣散着露着脖子小翻领的意思他们在等妈那最后一响。
  快点——妈在四楼之下仰脖暴喊一声。
  这才算完,母子都尽完义务今儿一天谁跟谁也没关系。
  方枪枪方超正正经经下楼,楼道里邻居家大人小孩川流不息上上下下开门关门,有人打饭回来,‘饭盒堆满食物,喷红着脸,嘴里吐着哈气,一路发布消息:有炸糕,快去。
  哥儿俩同时发力三步并作两步,跳着楼梯往下跑一出楼门被天空中的大凉手摸了一把脸蛋。很多人在马路上来来往往,站着说话,路上雪扫到两旁像是挖了一条很宽的战壕,路面结着一层冰,小孩都滑着走,像是站在自动输送带上。
  方超蹲在冰上,方枪枪拉着他跑像马拉雪橇。高晋拉着高洋超了过去,高洋扭过脸来得意地唱着歌: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像一口吃猛了冰棍新鲜的冷空气吸进腔子镇得胸管一阵阵生疼。大院里到处一派寒素白雪是一种华丽的装饰人跑在其中也觉得冰清玉洁以为自己很美好。
  方枪枪眼巴巴看着笸箩里剩下的炸糕又挨个数了一遍排在方超前面的人头,感到希望渺茫。29号食堂的糖炸糕用香港国语讲:很好味。那和北京清真饭馆卖的油炸糕区别在于不是豆沙馅而是红糖馅,还要舍得油炸得焦脆一点,挂着一大块一大块扑簌簌掉渣的酥痂,皮一般是破的,滚烫的红糖浆流出一点,吃的时候粘在手心手背可以反复来舔。每当食堂炸这糕的日子全院小孩就要轰动一次,不离不弃排着长队等候心情如赴美国使馆签证。
  小丫挺的双手端起一碗玉米面粥回身战战兢兢往餐桌那头走,与同样端着一碗粥的陈北燕走了个对脸,相视一笑,互相绕了过去。高洋脚蹬着凳子一边吃炸糕一边对刚在旁边放下粥碗的方枪枪斜着眼说:你冲女的笑了。
  没!方枪枪斩钉截铁地说,孙子笑了。接着央求:尝一口,就一口。
  没了。高洋一口把炸糕塞进嘴里耸着鼻子和全部咬轮匝肌说。
  你丫真他妈操性——行。方枪枪回头继续向卖饭柜台张望。
  食堂里挤来挤去吵吵嚷嚷的都是自己来吃早饭的小孩像儿童餐厅。平时院里已经很少见到大人,除了去干校的,还有更多的人去支左,去——不知道瞎忙什么,办公区也没人办公,几栋楼里空空荡荡,岗都撤了,大部分人家都是小孩独立支撑门户。
  一帮帮小孩自己去食堂吃饭,鱼找鱼虾找虾凑成一桌一桌的边吃边聊倒也欢乐,也有点小人国里过日子的郑重其事。院里食堂吃饭是赊帐制,一家发一个本,一页是一顿饭的明细栏,要吃什么看小黑板出的菜谱预先写在本上叫订饭,炊事员每餐收本根据上面所写夹饭菜条在本里,再吃饭凭条去柜台领,月底从各家大人工资里扣除。这样就不用给小孩钱了,大人不在家小孩也不会吃不上饭。挺科学。
  爸妈给方枪枪方超规定了每人每月12块钱伙食标准,不算大方也不太苛刻差不多是一个士兵的伙食标准。有的人家只许孩子吃6块钱8块钱。能有12块钱的经济实力自由支配已使方枪枪觉得自己像一个有钱人。重要的是可以自己决定吃什么不吃什么这自我感觉很不一样。当时只是一种得意,现在说得清楚那不就是人权么,吃饭权官称生存权。
  相形之下,那些还必须跟着父母一起吃饭的孩子十分可怜,一看就吃人家嘴短只有一个听话权。
  卖饭柜台那儿“呕”的一声响几十个孩子一齐失望地叹气,方枪枪这边知道彻底没戏了如丧考批。
  方超端着一盘子油盐花卷走过来,往桌上一撂:就这个了。
  怎么麻酱糖花卷也没了?方枪枪看着陈南燕端着一盘麻酱糖花卷走过去到一桌女孩那儿坐下。
  最后两个也被她买走了。方超也是一脸丧气。
  你把酱油倒在粥里,攉一攉,鸡蛋味儿。高洋乐呵呵地说。
  下次,啊,你也别求我。方枪枪气呼呼地拿桌上的酱油壶,一例,多了,成屁味了。
  一桌小孩都在传明年复课闹革命的消息,都十分扫兴,觉得正常的生活受到了干扰。
  小孩中新添了一风气聚众聊天当时没个准名,也叫“哨”也叫“抡”也叫牛逼蛋砍。毛主席说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于是小孩起来响应,真的假的国际国内听风就是雨都要装很有思想很有见地,发展到后来蔚然成风极大提高了中国人民胡搅蛮缠的能力。
  “大山”是那时的某种象征,“三座大山”什么的,和“康庄大道”相映成趣。后来出了个老英雄,每日挖山不止,有他那种精神的人,由“蛋砍”引申出来,被称为砍山不止,再经文人加工,变成今天半野半驯的生猛词组;侃大山。
  那在学校停课舆论一律的年代也起了普及教育传布谣言的积极作用,差不多可说是生活这无耻老师给一个孩子上的最好的语文深,那词汇量那不破不立的决心那望山跑死马的曲里拐弯这才是汉语的正经表达方式。方枪枪没成为认字的机器懂事的傻子真要好好感谢那些年盛极一时的全民砍山运动。
  当他再次坐在小学低年级的课堂里才发现受过砍山熏陶的自己中文程度已有多深,什么老师的胡说的课本的欺人之谈都是小偷进了街坊院熟门熟路飞行员碰见玩鹰的不是一档次吃月饼掉了一地渣儿都是我剩的。
  应该说那是继白话运动之后中文的第二次革命。任何词句都可能被赋予新的意义,甚至直接改变词性可说<新华字典>什么的都废了。说话,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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