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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千岁寒 王朔-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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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的具体物体,我们总是拿我们最倾倒的梦寐以求的东西来比喻其它。我们的谈话越深入我这种感觉也就越得到了证实。他不肯具体说他将如何‘设法’,我看得出他想说他要干的事令他很兴奋但又克制着自己不说,倒不是怕泄露秘密而是像所有想焰耀自己的人一样故意用含混的说法使自己的秘密变得比原本更重要,在别人眼里更秘不可测。他向我透露他有一条可靠的发财之路、‘象宝石一样可靠’。他有一群朋友正在南方等他,‘都是些和我一样的人’。他暗示我他那群朋友都是些正干着非法勾当的人。我对他说这很危险,他笑了,就像你现在笑的一样。所以我说你们有相似的地方,既纯真又残忍——这就是我当时从他现在从你眼中看到的。”
  “这就对了。”“是的,他当时对我说的也是这句话:”这就对了‘。“
  “你没注意他穿的是什么式样的衬衫?”
  “什么?”中年人不解地看着我。
  “他穿的是件带条格的衬衫。”我笑说,“我还可以告诉你,他姓什么叫什么。”中年人笑了,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上:“我们有言在先,不提具体人这只是一场闲谈。”
  “对对,这完全是与我们毫不相干有关别人的一种趣事轶闻。”我拍拍头。“你接着说吧。”
  “后来我就走开了,走到女主人公身边对她说:”祝贺你找到意中人。‘她没听懂,问我什么?我又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她笑了,对我说:“挺值是吗?’接着她严肃起来,看了看远远坐着的那个男孩子,凝视着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再后来,那次聚会之后,我便听说他们在四处借钱,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被纠缠过,我也未能幸免。女主人公找我借钱时说很快便还,甚至说好了还钱的日子,一个月以后。那是个春天,他们走了,从此再没露面,一去不返,迄今为止十年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有没有如愿以偿。我打听过,可毫无结果,他们就像一股烟消逝在空气中。有人倒是在南方见过他们,和一群小伙子在一起,后来据说是出了事,有人被捕,有人死了,再后来就一点消息没有了。这些年我想着他们,这两个人特别是那个男孩子总在我眼前出现。本来他们完全不必去干那些事的,他们没穷到低于一般中国人的生活水平之下的地步,与其说这么做能有所得不如说更可能有所失。他们不是小孩子,应该懂得这些——我非常想知道他们的结局。”“你干吗不说你当时还对那个女人说了一些别的话?”李江云说,“你对她说,你不相信这种组合能带来什么好结果,那种想法更是在犯傻,一厢情愿。”
  “是的,我这么说了。”中年人微笑,“我还对她说,那个男孩并不特别适合她。他很危险,不是对别人危险而是对自己危险,经过这么些年,我们应该谨慎一些。”
  “女主人公是怎么回答的你?”我问。
  “她说,”李江云说,“我们一生中一直恐惧的是什么?不就是怕白活!”“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餐馆音箱传来由于音量极低犹如喃喃私语的歌声。
  “这词儿太棒了。”我们身后一个老爷们儿对正和他一起吃饭的女友说,“这词儿我听着真感到汗毛顿竖。‘还有我的自由’,太悲壮了,话说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可说的?换我,充其量也就能把我的民主权利和经济收入给你。”
  “不要勉强,这些也不必给我。”姑娘说,“谁稀罕你给谁。”
  “这手太厉害了。”男人兀自说,“看来这哥们儿也是被逼急了。”我们相视而笑,一语不发,依次低下头。
  十七
  一夜大风。清晨,我走在街上,气温很低,伴随大风降临的寒流使一切化开或将要化开的东西重新冻上。行人掩面疾行,树木的枯枝在寒风中瑟抖。一伙背着冰鞋戴着毛线帽的年轻人坐在我身后,一人端着一杯热奶喝着大声说笑。他们在称赞一个人的滑冰技艺“就像专业退下夹的主儿,有她就没咱们什么事了。”“我从没见过一个女的能站着竖起来劈叉我真担心她的刀从后面甩过来剁着她的脸。”“我们真该和她认识一下学两手。她穿花样刀跑起来都比我们穿跑刀快,也不知她是怎么滑的。”
  从这个热饮店的窗户玻璃可以看到街对面的铁栅栏内的冰场。天空苍白,阳光惨淡,暗青色的光滑冰面上一圈圈人在滑行,有些人姿势低些手臂摆动幅度大些速度也就明显比其他人快些。整个冰场像一只只不同速率的齿轮组成的运转着的机器。有人在急剧地抱身旋转随即蹬冰滑走;有人速滑而来凌空一跳落地后箭一般地远去;一队同速滑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斜行刹住激起一股又一股白烟般的冰渣。冰场在转动,冰刀亮闪闪一片,碰撞在一起的男女在笑在叫。因为隔着一条街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象是看一场大型的哑剧。
  谭丽脸蛋红扑扑地从窗外走过,看见我,敲玻璃嘴贴着玻璃喊什么。“我冲她笑,她回身走上台阶掀开棉门帘进来。我起身给她让座,没留神碰洒了身后一个小伙子端的牛奶洒在他军大衣上。”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见。“我说。
  “长眼干吗的?”小伙子不逊地盯着我。
  “我给你擦。”我在周身找纸或手绢。
  “擦就完了?擦就能擦掉了?”小伙子把空杯往桌上一礅,对其他小伙子说,“喝杯奶还不让喝。”
  一个魁梧的小伙子坐着斜着眼看我:“你过来。”
  “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站着不动。
  “叫你过来呢,你害什么怕?”小伙子问我,“你哪儿的?”
  “就这旁边地安门的。”
  “嘿,他是地安门的。”小伙子们相视而笑,魁梧的小伙子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哟,谭丽。”我被我洒了身牛奶的小伙子扭头看见谭丽,和她打招呼,瞧瞧我,“你们认识?”
  “干吗呀,你们欺负人家干吗呀?”谭丽皱着眉头走到我身边,“这是我哥们儿。”“不知道。”被我洒了身牛奶的小伙子解释,“算了算了,咱们走吧!”他对其他小伙子说,“哥们儿就算了。”
  一帮人站起来往外走,魁梧小伙子拍拍我肩膀笑着说:“别介意,跟你闷着玩呢。”
  小伙子们走后,我们重新坐下。谭丽瞅着我说:“瞧你,还紧张呢!”她笑,“这可和我第一次见你印象大不一样。”
  “这要是从前,咳,不提了,我不愿坏在鼠辈手里。”我笑。“我刚才是有那么点紧张。”“你找的人找到了么?”谭丽问我。
  “什么?”我问。“噢,找到了,还得谢谢你。”
  “我不是说沙青,我是说另一个女的,叫刘炎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刘炎?”我看谭丽。
  “我怎么不知道?”她笑。“都传你在找她,找不着她,你就要坐牢。”“好事不出门。”我叹。“对,我是在找她,你也认识她?”
  “听说过,没见过。我的一个女朋友和她很熟,常提起她。”
  “你的女朋友?她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谭丽笑,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有烟么给我一支,烟瘾犯了。”
  我拿出烟抽出一支给谭丽,替她点上。她吸了一口,打了个呵欠,眼泪汪汪地笑。
  “也谈不上是朋友,一起玩过几天。她从来没把真名告诉我,只知道你们男的都叫她‘五粮液’,怪难听的。”
  谭丽对我形容了半天‘五粮液’的长相:“瓜子脸,眼睛挺大,有个酒窝,牙齿不好老戴着矫齿器,总爱穿一身白,大概是逆反心理。”她问我想起是谁没有。“她认识你。她说过和你很熟。前两天我碰见她,她还说刚见过你。”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是谁了。”
  “听说你有一张刘炎的照片,”谭丽说,“能叫我看看么?”
  “可以。”我掏腰包,“你什么都知道,看来真是无密可保。”
  谭丽拿着照片笑:“我是什么都知道,我就爱听别人的闲话。”她拿正照片仔细端详,抬眼对我说。“没我想的那么漂亮。”
  我笑:“一般人吧。”“我再看看。”谭丽又认真盯着照片看了一阵,然后把照片还给我说,“这照片我见过。”
  我没说话,看着她。谭丽把烟掐灭,捂着额头。“让我想想,我是在谁家见过的这张照片。我记得当时看的照片不止这一张,整整一本,都是黑白照片。在谁家呢?”
  “慢慢想。”我说,“要不要再来支烟。”
  “不,一支够了。”谭丽莞尔一笑,又隐入苦思冥想。俄顷,抬头笑,“那人叫高晋,我想起来了,住在一个老宅院里,院子很漂亮,我记得有游廊花园和假山,说是解放前一个什么大官的宅子。当时外屋有很多人在打克,抽一屋子烟,我一个人在里屋看照片。”“你还记得什么?当时高晋在场吗?”
  “在,当然在,在外屋。我记得我还没看完照片,外屋就嚷嚷起来。我走出里屋一看,新进来一个男人正在和高晋他们说笑。”“那男的穿着一件条格衬衫。”
  “是的。”谭丽惊奇地看着我。“我想他刚从很热的地方回来,除了衬衫就穿了件西服。当时北京天气还很冷,我记得屋里有个人还穿着翻毛领的空军夹克。他带了很多东西,大箱小包,还有一把非常漂亮鞘上包着很的长刀。那人也就只好给他了。那个穿皮夹克的人拿着刀在屋里乱劈乱砍……”
  “后来呢?”“后来我回到里屋继续看照片,从打断的地方接着看。我发现这张照片,刘炎的照片被人取走了,相簿上空了一块很显眼。我不知道是谁取的,好象只有穿翻毛领夹克的人在我之前进过里屋一次。我堵着里屋门口站着,他要进去我必须侧身让他一下。”“当时屋里还有谁?”我问谭丽,“你有印象吗?”
  “还有‘五粮液’,那次就是她领我去的。还有三两个人我不认识,都是男的。”我点烟,忧郁地吸:“都是男的。”
  谭丽笑:“你很爱她是吗?”
  “谁?噢,大概是,我想是。我们虽然惨点,爱爱总是可以的,哪怕人家不爱咱呢。”
  “你真不错,你们这个年龄的人。”
  “怎么啦?”我看着谭丽。
  “没怎么,”谭丽低下头玩着垂下来的桌布角。“你们好歹还爱过。”“我们也是瞎爱,有影没影自己觉着罢了。”
  “听说你为她自杀过。”
  “那可是无稽之主炎。”我笑着说,“你听谁说的?没到那份儿上,没那么严重,我还不至于真拿这当饭吃。有点小感觉,也就是这点小意思;不不,绝对没有,寻死觅活,这不是寒碜我吗?”“我觉得这没什么丢人的,有这个才动人。多好呵!能为别人去死,我就没这福气,瞅着谁都烦,巴不得他们一个个先死。”“我一样,也老想催别人去死。”“我真不是取笑你,我是敬佩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觉得你特悲壮。”“我悲壮吗?别别,你别这么夸我,我这人不禁夸,你这么一夸,没准我真干出什么悲壮的事。”
  “怎么干?你也教教我。”谭丽诡秘地凑上来。“我想干还无从干起呢。”这时,一个穿军大衣的大伙子带着一身寒气掀开店门的棉帘子进来,冲谭丽就喊:
  “你怎么在这儿坐着?要不是二胖告我,我还在冰场门口傻等呢。”小伙子怀疑地看着我,走过来:“你们干吗呢?”
  “碰到一个熟人,聊两句。”谭丽天真无邪地朝小伙子一笑。“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你可快点。”小伙瞅着我们说,“我就在外边等你。”
  小伙子出了热饮店,在窗外走来走去,不时不耐烦地往里看。“就这号的,”谭丽看着我叹气。“你能叫他为这死吗?”
  “那话咱不提了,他多在?”我看着窗外的小伙子问谭丽,“这年龄不正是上刀山下油锅的年龄?”
  “他们这拨儿,”谭丽冲窗外的小伙子迷人地一笑,扭头对我说,“比你们差远了,活得那叫在意。”
  “我也没下过油锅。”我说,“此一时彼一时,我们那个时代过去,按现在的法则,你可以对他动手。”
  “我喜欢男人对我厉害。”谭丽整整衣帽站起来。“再见,你可以认为我是受虐狂。”“弟弟。”我刚进屋就被一个憔粹的女人兜头抱住气都透不过来,女人在哽咽,鼻涕眼泪蹭在我颊上、肩头、前胸。我挣扎着去看刘会元和李有奎东,他们呆呆站在一旁既感动又惶惑,似乎对这种场面还有点难为情。
  “让我好好看看你。”女人嘟哝着用粗糙的手在我脸上摩挲。“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我都认不出你了。”
  “我同样也认不出您。”我对刘会元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姐姐呀。”李奎东说,“你不是找你姐姐,我把她找来了;全对,她甚至记得你的小名。
  “冬子,”女人含着泪说,“那会儿我们叫你冬子。”等等吧。“我尽量和气地推开女人。”您再好好回忆一下,这种事情还是先弄清楚了再哭。“
  “怎么,又搞错了?”刘会元不安地说。
  “十有八九是错了。”我说,“我不认识这女人。”
  “你怎么可能认识我?”女人伤感地说,“那会儿你还小。”
  “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还有姐姐。”我对李奎东说,“人在哪儿遇见的这个女人?她是刘炎么?你心里不清楚?”
  “她主动找上门来的,说要找你。”李奎东不知所措地说,“她说她正在找弟弟,听说这儿有个找姐姐的便来了。我知道她不是刘炎,可你一再强调找姐姐,我想也许刘炎不是你姐姐,找错了,你姐姐和刘炎的经历相仿混成了一个人。我还问了她半天,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姐弟失散那场简直和你说的如出一辙。”“老李把我找来,我先也断定错了。”刘会元说,“可她坚持说是你姐姐,我也给说懵了,心想敢许你真有个姐姐失散多年你自己都不知道——万一呢。”
  “你不耗认我?”女人哀恸地望着我。
  “不不,”我说,“不是这么回事,这是个误会。他们搞错了,你不是我姐姐。”“可你是我弟弟。”女人坚决地说,“我认出来了。”
  “这不可能。”我摊开两手。“我没姐姐。我说过我要找姐姐,可我没姐姐。我说的姐姐其实不是我姐姐,只不过我管她叫姐姐。本来想让事情简单点结果反倒复杂了——我怎么跟你说呀?”“咱爸生前最大的爱好就是养鸟,书房总挂着一排鸟笼子。”“没这回事,我爸倒常拿汽枪打鸟。”
  “咱妈最拿手的是烙手层饼。”
  “别编了。噢,对不起,我不是说你编,我是说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家的事我一概不清楚。”
  “你肚上有个闱,你敢不敢脱下来让大家瞧瞧?”
  “会着凉的,再说我肚上也没,痣上腿肚子上倒有一颗。”
  “那是我记错了,你小腿肚子上有颗痣你敢不敢脱下来让大家瞧瞧?”“这么着就没完了。我的天,你干吗非把我认成你弟弟?咱们哪点像?”“可你就是我弟弟,这不是我认不认。”
  “跟你实说了吧,我没姐姐,我们家就没女孩儿,我父母也都健在,说姐弟失散那是瞎说。懂了吧?我不可能是你弟弟,不管我没长痣。”“懂了。”女人点点头。
  “我很抱歉,开了这么个玩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请你一定原谅我。”“我不会恨你的。”女人平静地望着我。“你有你的难处。我走了,不再打扰你了。可你记住,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姐姐,我却永远记着有你这个弟弟。”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女人走后我朝刘会元他们嚷,“跟他们说什么都不信!”
  十八
  傍晚,我在街边的大酒楼附设的面包房买了一袋叉烧面包,边吃边在便道上溜达,不时睃两眼不远处的公共汽车站。昏暗的天色下酒楼饭店灯火通明,一辆辆小汽车驶来,车上走下一对对盛装赴宴的男女;商店一间间白晃晃,人如潮涌,商品颜色缤纷斑驳一片,排列有致,可以分辨出服装店和百货店以及电器行的不同;远处高大的城楼垛口和更远处广场尽头的宫殿群的重重屋顶黑鸦鸦叠成一大片,轮廓浮凸,形状依稀;路灯透过松枝散出淡黄的光晕,把一条条走向不同的马路在暮色中显现出来成队的自行车奔驰期间。便道上人来人往不时遮住我的视线,但我还是及时发发现那个向公共汽车站娉婷走来的女人。我斜穿人群向她走去,不声不响地跟在她后面。昏暗的路灯下,她的脸显得很光洁,一双大眼睛奕奕有神,毛领白皮大衣、褐色长统靴光泽熠熠,招来路人不少目光。有些女孩子甚至走过去还扭回头看。
  她在公共汽车站牌不停住,脸朝着公共汽车来的方向站着,束腰系带的白皮衣显出她身段的婀娜。我紧着她和她并肩站着,微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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