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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副局长做了解释。原来,刑警大队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确实需要要配手机和传呼,可上级没有这方面的规定,更没有这笔钱,有很多同志就自费买了。买手机的费用也就算了,可手机传呼有了,却公私一起用,哪个刑警每月都要支出一二百块的通话费,大家感到承受不了,都说应该报销一部分。秦志剑就请示了周副局长,主张从本大队返还的罚没款中解决一部分,可没有这方面的规定,周副局长说要研究研究。不想,秦志剑自作主张,居然从上月开始用罚没款报销了,每人每月三十元,也就是每天补贴一元,钱倒不多,可现在成了问题。
周副局长忿忿地说:“林局长你别担心,这事有我负责,整不到你身上去。可还有一件事,你得有思想准备,就是给那些没分配的警校生发生活补助一事,也成了问题……”
原来,高翔他们十几名警校学生毕业一年多了还没分配,一直在一些科所队帮忙。因为这些学生素质都很好,公安局各单位又都忙,缺乏独挡一面的好手,干了一年多,几乎就顶民警使了,其中刑警大队就七个,和大家一样破案,抓人,值班,审讯,只是在办案笔录上不能签他们的名字。可是,因为这些人多数家庭比较困难,在公安局白干,生活费用还要家里负担,实在说不过去,秦志剑就想了个变通的办法,以给民警发夜班补助费的名义,把这笔钱给他们发了生活补助费,每人每月二百四十元,勉强够吃饭的。
现在,这也成了问题。
周副局长气呼呼地说:“林局长,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跟调查组说了,这事是我提出来的,由我负责……”
林荫默默不语。周副局长的话并不能安慰他。你是清水公安局的一把手,出了什么事你都摆不脱干系,谁也替不了,何况人家就是对你来的。你还觉着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呢,现在看,你的问题多着呢!
调查组还掌握了哪些问题呢?林荫问方政委和周副局长。二人互相看看,都摇摇头。方政委说:“别的……没什么严重的了,不用往心里去了……反正,还是多想一想可能被人钻空子的事吧……当然,脚正不怕鞋歪,咱们这些事算个啥,我看,没一样真正拿得出的,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了,还想从政治上整人哪?上省厅请钱也是为公,再说了,还没要来钱,行贿未遂,就请人吃了顿饭,刑警大队报销通话费事金额不大,也就是个违反财经纪律的事,你又不知道,能怎么着,给实习生发补助顶多也是违反财经纪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当然,有点思想准备还是必要的……天不早了,就到这儿吧,这几天,咱们一言一行还真得注意点,有人给记录啊,要知道咱三人凑到一起商量这事,恐怕又是一条罪状!”
方政委说完,和周副局长一起告辞了,办公室只剩下林荫一个人。这时,他才发现屋子里很暗,就打亮了电灯。
早已过了饭时,可林荫心里乱乱的长草一般,没有一点食欲。坐在椅子里想了片刻,忽然意识到,方政委和周副局长好象还有话没说出来。这……难道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正想问问方政委,电话铃却恰在这时响了。是秦志剑打来的,愤愤的声音:“林局长,我刚和调查组谈完,差点跟何大赖子干起来,他纯粹是整人……林局长,对不起,我给你惹事了……”
秦志剑简单讲了调查组找自己谈话的经过,前面和方政委、周副局长说的差不多,可最后却多出一句:“妈的,太卑鄙了,真象有人总结的那样,整人的手段有三种,一是政治,二是经济,三是作风。这不,都给你用上了……”
林荫心一动:怎么,还有作风……作风怎么了,自己难道出了什么作风问题,那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他让秦志剑把话讲清楚些。秦志剑不象方政委和周副局长那么委婉,直统统说出来:“他们没直接说出谁的名字来,可我看,好象是说苗雨和你有什么事,你别往心里去,这纯粹是污蔑,就象整我似的,当时不也是说我和王霞怎么怎么了吗……”
秦志剑后边说的什么,林荫已经听不见了,当听到苗雨的名字时,他只觉得大脑“哄”的一声全乱了,一股别样的滋味在心中泛起……妈的,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你整我就整了,往苗雨身上联系什么呀……
林荫觉得不应再沉默了,这事关人格,事关他人,事关苗雨。她还未婚,这是对她名声的极大损害与污辱。
他打开内部电话号码本,查找到何大来的手机号,然后拿起电话:“何书记吗?我是林荫,我要和调查组谈一谈……”
4
何大来同意接见林荫,可是,林荫赶到宾馆时,调查组正在饭厅吃饭,他只好在门厅里等待。好一会儿,何大来才和三个人一起走进来,和林荫手都没握,只是冷冷地说了声:“来了!”,然后把身旁的人介绍给林荫,其中一个是地区纪检委案件调查室毛主任,也就是这个调查组的组长。另两个年纪都在三十出头,一个是地区纪检委的干部,另一个是政法委干部。有趣的是,何大来和政法委的干部对林荫态度冷淡,纪检委毛主任和另一位同志倒很热情,紧 紧握手后,招呼着林荫走进一个房间。
这是个套间,里边卧室,外边是客厅。何大来和毛主任同林荫坐了个对面,另外两位年轻一些的同志则做到写字台两侧,拿出了笔和纸。
何大来拿出引人注目的大中华香烟,向毛主任示意一下,被拒绝后自己点燃,连林荫让都没让。林荫知道,这绝不是因为自己不抽烟,而是做出的姿态。还好,毛主任倒杯水递到面前。
何大来喷了一口烟,冷淡地:“说吧,有什么事?”
林荫觉得嗓子发干,使劲儿咽了口吐沫,有点费劲儿地开口了。他先表了一下态:自己保证正确对待调查组的工作,努力配合,不会因此影响工作。接着转到正题上,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对调查组的工作我无权指责,如果我有问题,也愿接受组织处理,可我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调查必须有根据,不能望风捕影,特别事关人身名誉的事,我本人无所谓,还牵扯到别人。我不知道调查组为什么进行这样的调查,有什么根据,有什么必要?”
何大来听完冷冷一笑:“你是不是看错你面前的人了?我们不是你的民警,我们是地区纪检委和政法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你有什么权力指责我们的工作?请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清水公安局长不假,可在这里你却是调查对象,这难道还需要提醒吗?”
话中含有污辱和蔑视,林荫不能沉默,立刻抗声道:“调查对象也有申辩的权力。我有什么问题尽管调查,可事关自己和她人人格的问题,调查组要讲究方法,要对人负责,法庭牵扯到隐私案件还不公开审判呢,调查组难道就不应该谨慎一些吗?如果属实倒还罢了,如果不属实,谁为当事人负责?影响谁给挽回?”
何大来冷冷一笑:“你激动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如果你没有这种事,怕人家调查干什么?那好,现在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调清水来这么长时间不搬家?”
林荫又感到一股怒火从心底往上涌。他明白了昨天晚上谷局长问同一个问题的原因了,原来,这成了自己作风问题的佐证。该怎么解释呢?搬家,对你们来说可能是小事,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吗?搬来清水,首先要买住房。如果买住宅楼要好多钱,到哪里去弄?买平房又都上班又远,家务也多,对父亲身体也不利。再说了,家搬来,秀云的工作怎么办?还有,清水的情况这么复杂,如果家搬来,干扰肯定要多,不利于工作,还莫不如暂时这样,待彻底打开局面后再搬……
可是,这些能对何大来说吗?说了他能理解吗?他是个酒色之徒,能体会自己的心情吗?妈的,他成天花街柳巷,反倒来调查自己的作风问题,真是极大的讽刺。想到这儿,更感到没有必要正面回答,而是用同样讥讽的口吻道:“我真佩服有些人的想象力,从我没搬家能联想到有作风问题?何书记,办案要讲究证据,据我所知,清水就有干部经常出入娱乐场所,眠花睡柳,跟小姐打成一片,可这都没人查,怎么忽然就对我搬没搬家感起兴趣来了?”
何大来阴白的面孔也泛出了一丝红晕,恼羞成怒地一拍茶几:“你什么意思?什么态度?告诉你,你的问题很严重……好,你既然来了,那就好好谈谈吧,谈不明白别回去……”
一旁的毛主任急忙劝解:“哎,何书记别激动!”又给林荫的水杯添了水:“林局长,你也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何大来拉着脸,对旁边记录的二人说了声:“你们做好记录,我们现在正式和被调查人林荫谈话!”转向林荫:“好吧,我问你第一个问题,你是否做到了和党中央在政治上保持一致?”
这帽子真是压人,林荫勉强克制着自己,冷冷地回答:“我觉得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你什么行动?能证明什么?”何大来逼视着林荫:“‘现在从上到下,竟搞形式主义’,这话你说过没有,‘有些坏风气是从上边刮来来的’,你说过没有,‘现在是好人憋气,坏人得意’,你说过没有?我这只是随便举个例子,还有好多。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从上到下竟搞形式主义,这个‘上’指的是哪里?你说坏风气是从上边刮下来的,是从哪个上边刮来的?现在,我们的国家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形势越来越好,怎么就好人憋气,坏人得意了。你说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和党中央保持一致吗?”
林荫感到脊梁骨一阵阵发凉,但,愤怒很快战胜了恐惧。他勇敢地迎着何大来的目光:“对,这些话我是说过,在什么场合下说的已经记不清了。可我以党性发誓,我忠于党的事业,我对得起共产党员的称号。我想,如果用一台录音机和录像机盯住一个人,然后把他所有的话和行动进行剪辑,无论谁都可以打成反革命。我觉得,一个人是不是和党中央保持一致,主要不在他说什么,而是在做什么,我林荫带领清水公安局全体民警和各种违法犯罪日夜战斗,我献出了所有的精力的感情,我用自己的行动在实践党的方针路线,对此我问心无愧。相反,有的人可能满口革命口号,可干的却是给党抹黑,损害人民群众利益的事,那么,无论他嘴说得多么好,也不能说与党中央保持一致!”
林荫充满激情的话把何大来震住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而毛主任和两个记录的也被吸引,毛主任的眼中甚至露出赞许的神情。
林荫说完,把脸扭向一边。何大来嗫嚅了好一会儿才说:“嗬,你还有理了,那好,就看看你的行动。一个领导干部用什么人能够反映出他的政治态度吧。你说,秦志剑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聘他当刑警大队长。市委没有批准,你为什么偏要坚持用他?”
林荫更愤怒了,同时也感到更可怕了。居然把秦志剑也牵连进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说秦志剑不是好人。这更不能让步了。他再次抗声道:“秦志剑是个什么人?是个好人,是个优秀的警察。为什么聘任他?那不止是我个人的意见,也是集体的意见。因为他能力强,能破案,能带好刑警这支队伍,所以我坚持用他。至于他提拔没有被批准,就象现在的我一样,有人整他……”
……
在林荫和何大来舌战的时候。光华集团总部大楼大军子的办公室内,大军子也在和人谈话,不过所处的角色和心情完全不一样。大军子在对手下的一些头头们训话,心情十分放松快乐,而这种放松和快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品尝到了。他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并不时发布指令,颐指气使,气派十足。
“再有两个多月就年底了,目前看,春天定的任务指标完成得不好,有的甚至一半都没有完成。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们,我也理解,因为有姓林的干扰。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要抓住时机,加大力度,该咋办咋办,一定要完成春天规定的任务指标。都听明白了吧!”
在座的还是当初那些头头们。此时,他们表情各异,有的兴奋,跃跃欲试,有的疑虑,窃窃私语,有的面呈难色,还有的不以为然。不过,多数人都懂规矩,有意见也不敢说,只有大秃子又站起来,公开发现不同意见:
“大哥,我可不敢保证能完成。这话开春时我就说过,你不愿意听,现在我还这么说。你不是不知道,姓林的来了之后,日子比从前难过多了。你说加大力度,怎么加大力度,还不得动手动脚?可弟兄们心没底呀,动手行,真要进去怎么办?大哥,清水这块地盘您还能不能震得住啊,你得给弟兄们个交代呀!”
口气很不恭敬,明显地含有怀疑甚至挑衅,大军了停住脚步,眼睛盯住大秃子:“什么意思?耳朵是聋了还是堵上了?我不是说了吗?姓林的干不了几天了,现在他自身难保,哪有心思对付你们,我说过了,该怎么办怎么办,不明白咋的?”
大秃子却不以为然地晃晃秃脑袋:“大哥,是你不明白俺们弟兄,我刚才说了,今年的任务指标连去年的一半还没完成,现在大半年过去,年底眼看就到,你让俺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咋完成?”
大军子眼睛盯住大秃子说:“咋的?大秃子你再说一遍?你以为我耳聋眼瞎吗?全市每天消耗多少啤酒我不知道吗?这一夏你就收入多少?告诉你,我给你算好帐了,你现在最少收入了一百七十万,想蒙我,胆子可不小啊!”
大秃子脸红了,可仍然不服,歪着脖子抗声道:“那又咋着?我也有一大摊子事业,有一帮子兄弟,他们也得养家糊口啊。再说了,这年头时兴改革,咱们有些规矩是不是也得改革改革了……别人我管不着,反正今年我是交不上二百万!”
这是公然挑衅。大军子眼睛盯着大秃子,嘿嘿冷笑起来:“好,好哇,看来你翅膀硬了,我真是震不住了,清水这块地皮应该交给你大秃子了?好,好小子,有出息,没辜负我的培养!”转向另外几人:“你们有没有这么想的,谁觉得翅膀硬了,用不着我了,就提出来,我保证不拦着,今后也少操一份心。有没有,象大秃子学习,当面说出来……”
在大军子目光下,再没人敢向大秃子那样站出来,反倒有人忙不迭地表忠心:“大哥,这哪儿跟哪儿啊,都是自己弟兄,我们一辈子也离不开大哥你,要是没有大哥,能有我们弟兄的今天吗?大秃子你喝多了吧,惹大哥生气……”
大秃子使劲儿哼声鼻子,使劲儿坐下了。
大军子也没再深究,而是对着几人大声道:“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是不是应该懂点事了?谁都知道,团结就是力量。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团结,要是不团结,谁还把咱放到眼里?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都有点不托底儿,那就给你们交交底儿吧,姓林的眼前的处境你们都知道了,这只是刚开始,他肯定干不了几天了,清水的天下还是咱们的。现在你们的任务除了完成指标,还要到处放风,把姓林的事宣传出去,让清水的人都知道,这样,也有助于你们完成任务……我早就说过,事该办还得办,只是要注意一点,要讲究点策略,明白吗……”
大军子在教训别人的时候,也启发了自己:是的,事该办还得办,只是要讲究策略。这个时候,要不采取点非常手段,弄不好来个窝里反就麻烦了!
这么想的时候,他看了大秃子一眼。
会议结束后,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抄起那把东洋武士刀,把玩良久,最后拿起电话。
电话那头听完他的指示后,有些迟疑地回答说:“大哥,你发话就好使,不过,你刚开完会,这事一出,大伙肯定能猜到怎么回事……”
大军子对着电话恶狠狠地说:“对,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军子的会议结束,林荫同调查组的谈话也接近了尾声。林荫承认了向省财政厅送礼要钱的问题,也承认是自己主持召开的党委会并力主这样办的,愿意接受任何处分。对秦志剑报销手机传呼费和给实习民警发补助费的问题也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可是,当何大来再次攻击秦志剑时,他再次言辞激烈的做了辩护:“他私自动用罚没款报销话费肯定是错误的,但他绝不是贪污,更不是为了自己……你们说,刑事警察这种职业需要不需要手机和传呼机,他们为了工作通话这笔钱应不应该报?我承认这样做违反财经规定,可我也希望上级领导理解我们基层警察的苦衷。我们到省财政厅请钱也是迫不得已,谁愿意那么做呀?可如果不这么干,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无法办案,要知道,我们刑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