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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颜家正夫感慨到,他知道当时政清宫的宫侍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颜墨梵没说话,这是宫侍们的宿命,主子没人,侍仆怎会有什么好下场,初一还算是幸运的了。
“对了,你与陛下近来如何?你母亲说原州秦家嫡子可能会入宫,她叫你要小心着些,秦家势大着呢。”颜家正夫很担心。“怕他将来对你……”
“父亲别担心,回去也叫母亲不要瞎操心这些,能进这后宫的哪个势不大?可儿子是凤后,他们不过是君侍,能拿儿子如何?”颜墨梵口头上安慰父亲,但心里却明白,现在他与陛下关系不是太好,还被陛下的眼线看着,后宫的君侍,随便哪个,他这个凤后都动不得,但不管怎样,为了父亲,自己都要保住这凤后的位置。
博婉玳一个人在先皇灵柩前烧了近一个时辰的纸,又为先皇上了三柱香后,走到帐篷门口,看向不远处的凤后大帐,正好见着颜墨梵送颜家正夫出来,只见颜家正夫对颜墨梵不知说些什么后,带着小侍走了,颜墨梵站在帐篷门口目送父亲,许久后才进帐去。
博婉玳唤来随侍许庆,令他去请凤后过来为先皇上香,不一会儿,颜墨梵就被带到博婉玳面前。
颜墨梵虔诚的为先皇上了三样香后,博婉玳又拿起身边一的叠纸,递给他,自己又跪下一张张的将纸往火盆里放。
颜墨梵愣了片刻,也跪在博婉玳身边,他不明白博婉玳这是什么意思,依旧例扶灵安葬途中,一般都是新帝一人为先皇守灵,虽然没有规定凤后不得进入先皇灵帐,但也没有哪个帝王要后宫君侍陪同守灵的。
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注视火盆,缓缓重复着烧纸的动作,气氛沉闷。
近半个时辰,就在颜墨梵认为博婉玳真的只是让他来为先皇上香烧纸时,博婉玳却已凝视了他许久,缓缓开口:“凤后很孝顺,颜家正夫虽无女儿,但能有个凤后这样的儿子,也是有福之人。”
颜墨梵听着博婉玳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快速又恢复正常,他猜到博婉玳已经调查过他了:“那又如何,儿子终是要嫁人,不如女儿,能留在身边伺候。”
博婉玳听后,摇头冷冷一笑,看向先皇的灵位:“女儿?母皇有很多女儿,结果呢,却要成天防着女儿,凤后,你说朕将来会不会如此?”
颜墨梵转身想向她,没有回答,眼底满满都是痛楚。
“朕猜想,凤后若有女儿,是第一个不希望朕长命的吧?”博婉玳自嘲道。
“你?”颜墨梵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如打翻五味瓶一般,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反问道。“臣侍猜想,陛下也不会给臣侍机会,让生下女儿了吧?”
博婉玳转身凝视他良久,沉着脸:“凤后何出此言?若颜大人知道凤后根本不能帮颜家飞黄腾达,会是什么心情,到时会不会牵怒颜家正夫呢?不过,朕在想,给不给她牵怒颜家正夫的机会,颜静茹这算不算欺君呢?”
颜墨梵心中一凛,瞪大眼看向她,猛得起身:“你,你想做什么?”
“朕不做什么,只是想让凤后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要胡思乱想些不该想的。”博婉玳象是气极了,字字发颤的将话说完,随后,立刻令人送他出帐。
颜墨梵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没有向博婉玳行礼,全身颤栗着推开宫侍,逃似的出了先皇的灵帐。
博婉玳抬头再次看向先皇灵位,随后跪下继续默默的烧着纸张,却突然狰狞得猛得伸手一推,推翻了火盆,也烫了手,烧着了先皇灵帐,宫侍们听到声响,及时入账扑灭了火,喊来御医,才不至于毁了先皇的宝棺及博婉玳的手,而博婉玳竟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跪坐在锦垫在看着。
接下来的路程中,博婉玳与颜墨梵两人虽然并肩而行,却都如陌生人般,没再相互说过话,宫中人早知陛下与凤后不睦,也不觉得奇怪。
五月初三,坤平帝送先皇灵柩到达纯陵,所有人要在离纯陵不远的行宫沐浴休息一日,于五月初五端午之日将先皇送入地宫大祭。
第53章 尘埃落定
博婉玳手上的烫伤,在到达行宫时,基本已好的七七八八,怒气也渐渐消逝,不似前两日般的浑身散发着戾气,但没有人敢打听那夜发生了什么事,就连萧煦生、寒暮雪在她前面也不敢提及,谁都能肯定,绝非好事。
“婉玳,吃棕子了,刚刚包好的。”萧煦生捧着一只鎏金银镶玉食盘走进帝寝殿内。
博婉玳此刻刚忙完政事沐浴过,手上拿着本《君王策》,着单衣躺在窗前的紫檀如意纹翘头榻上,窗外荷花池内的清风送入满室荷香,也让她的衣袂轻飘飞扬。
见萧煦生进来,博婉玳放下书本,依在榻上,待萧煦生将棕子放在她手边的小桌上,博婉玳见着棕子,淡然一笑:“一看便知是你包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与其它棕子没有不同呀。”萧煦生递了双银筷给她,自己为她解着棕叶,萧煦生很自信这盘棕子包的不比御厨房的宫侍差。
博婉玳没回答他,只在心中暗笑,哪个敢把边角上有个小洞,还有米粒露在外边的棕子送到帝王面前。
“从我懂事开始,就知道供在祠堂的棕子都是父亲包的,那时父亲也逼着我学,说是将来到妻家也要包着供的,可是我学不来,包着都会散开,就不再学了。入宫后,才知道宫里与家里一样,节日的应节吃食、物件,也都由凤后亲自动手做上一些,供在奉先殿内,君侍们也要做上一些给你吃,就开始学包棕子,学了近一个月,现在我包的棕子可好了。刚才听说凤后正在包棕子,要赶在端午前将棕子送回宫里,由钦天监代供,我也去包了几粒,煮了先给你送来,你快尝尝。”萧煦生解好一粒棕子,沾上白糖,夹给博婉玳。“以后过节,你都要先吃我做的吃食。”
博婉玳听着他这么霸道的话,无奈又宠腻得摇头笑笑,尝了一口,糯米香和着竹叶香,粘而不腻,偶尔吃着,味道还真是不错,心情也略好了些。
萧煦生见她吃的高兴,自己也解了一粒,沾上白糖咬了一口,嘴里心里都甜滋滋的。
“凤后包的棕子可够数?都送回宫里了?莫要误了时辰才好。”博婉玳边沾着白糖边问萧煦生,如同在问家常琐事一般。
“应该送去了吧,凤后最讲究宫里规矩,不会误了时辰的。”萧煦生又咬了口棕子,想了想才回答。
博婉玳还在低头轻轻沾着白糖,表情有些不悦,近两日,她的气息越发沉稳,举止也越发威仪,有时,连萧煦生在她面前,都略带怯意。
“婉玳,你放心好了,凤后做事还从没出过差错,更何况是祭祀这样的大事。”萧煦生以为博婉玳担心端午节的祭祀,说的很自信。
他知道博婉玳不太信任颜墨梵,但他这一个多月协助颜墨梵处理后宫诸事,发现颜墨梵除了说话没好口气,看人没好脸色外,对宫里大大小小的事,还是很上心的。
博婉玳听着,只是不温不火得点点头。
“要不,找许立来问问。”萧煦生以为她还是不放心,立刻唤人召来许立。
“许总管,凤后包的棕子够祭祀用吗?可差人送回宫去了?会不会误了明日祭祀的时辰?”萧煦生性急,许立一进入,还未拜见,他便起身上前一连串的问道。
许立被他问的一愣,本来依照宫中规矩,君侍是不能过问凤后交办的事,但见博婉玳依在榻上,手中夹着半粒棕子闲适的沾着白糖,便知道皇贵君问他话,是已经过陛下首肯,便如实答话:“回陛下,皇贵君,凤后今日共包了六十粒棕子,选了三十三粒已快马送回宫中,备明日祭祀之用,今晚便能到得宫里。还另选十粒明日端午宴上献与陛下品尝。”
“这下你放心了吧,凤后做事不会出差子的。”萧煦生自已也安心了,随后让许立退下。
博婉玳只这么一直夹着半粒棕子沾着白糖,不说话也没再吃。历年宫宴,君侍们承上的汤圆、棕子、月饼、年糕之类从来都不过是应应景,全都合在一个御用大食盘中,根本分不清哪些个是谁做的,女皇不过是吃上一口或不用,说上两句称赞的话后便赏给各位朝臣,既表皇恩又是分食的一种习俗,因此后宫君侍们一般都会提前一天承上自己亲手做的吃食,讨陛下欢心。
博婉玳心想,凤后既然余下十几粒亲自包的粽子,他自己肯定吃不完。而她之前责骂过他,也冷了他这么久,他也是个有心机的,应该更会借此机会讨好她,晚些时候亲自将棕子承到自己面前。
到时该如何对他恩威并施,才能既将掌控凤后,又不至于不欢而散?后宫,终还需要安定才好。
思及此,博婉玳嘴角微翘,脸色依旧平静闲适,眼底略带得意的将那半粒已被她沾了几层白糖的棕子送入口中……
吃过棕子,博婉玳便说要去御书房召见礼官,听听明日的先皇葬礼安排是否无遗漏,让萧煦生先回殿去。
不久,寒暮雪也送来自己包的棕子,寒暮雪包的棕子则是鹿肉棕,味道很是独特,博婉玳吃了一粒,赞了几句,赏了他一个紫金发冠,也是以即刻召见礼官为由,打发了他,更衣前往御书房。
不到一刻钟,博婉玳便又回到帝寝室,顺手从书架上抽出本《残弈解文》,依在榻上看着,每看一页半页,便向窗外望上一眼,这是唯一能看到位于后方的沉香殿的角度,却也只能看到宫墙。
“陛下,晚膳已摆好,请陛下前往偏殿。”撑灯时分,许庆进来见博婉玳靠在榻上,两眼望着窗外,那表情如同暴风雨前夕般平静,《残弈解文》躺在小桌上,任那夏风乱翻页,许庆心中一凛。
“凤后今日都做些什么?”博婉玳依旧凝视窗外那已看不清风景的风景,缓缓出声,不带一丝怒气。
许庆听到博婉玳这一问,放下心来,作为帝王随侍,他每天都会留意后宫几位君侍的动向,以便陛下随时问起。
“禀陛下,凤后下午与宫侍们在花园内包棕子,之后就一直在寝殿内午休,半个时辰前差人请了颜家正夫过来用晚膳。”许庆流利的回答。
“只是用晚膳?”博婉玳语气却已渐沉,听得许立又是一颤。
“回陛下,凤后是请颜家正夫过来用晚膳、吃棕子,闲聊了些家常,还让人装了十几粒棕子,准备让颜家正夫晚膳后带回前院与颜大人一起当点心……”许庆哆嗦得回话,颜家正夫才到沉香殿不过半个时辰,他虽然按陛下吩咐,在凤后身边安了眼线,能知道到的也只有这些。
“下去。”博婉玳瞬间沉下脸来,厉声喝退许庆。六十个棕子,供祖宗、宫宴、孝顺父母的都齐了,那朕的呢?他把朕这个妻主摆在哪?本还以为他是个聪慧的,却不知会如此蠢笨,君侍们都懂得做的事,他却不懂,还想着早日生下嫡皇女,打压其他君侍,简直是白日做梦。
许立见着博婉玳经几日沉淀后,略显沉稳平静的神情,一下间又充满怒气,急忙慌张得退下。
博婉玳摇响空心玉石,给影卫下了一个任务。
一刻钟后,博婉玳独坐在寝殿内的古楠木长形宝椅上,解着粽叶,吃着花生、梅肉、虾仁三种不同口味的全粽晚膳。
颜墨梵由始至终都不知道,这日他自手装好,交与宫侍,待父亲晚膳后带走的十二粒粽子,早已被调包。
五月初五
清晨,送先皇宝棺入地宫,随着地宫石门的缓缓合上,封死。熙宇帝的一生就此尘埃落定,被刻在了墓志铭石碑之上,是非功过皆留与后人评说。
博婉玳率三品以上文武朝官在正殿内行大祭,凤后率后宫君侍及诰命在偏殿行礼。
“母皇,儿臣发誓,铭记母皇教诲,尽儿臣一身之能,定要当个好皇帝,不惜一切代价,不但稳朝纲,守住大耀百年基业,更要夺失地、平四夷,让大耀子民安居乐业,让后世子孙不再经受争战之苦,请母皇放心的将大耀交付儿臣,安息吧!”博婉玳在为先皇上香的同时,心中默念着。
先帝与延佳凤后的大祭结束,博婉玳一行人前往离纯陵不远的纯陵君侍陵,拜祭先皇延隆凤后。
博婉玳的生父虽被追封为凤后,但他的地宫已封闭多年,而且十皇子就葬在他的身边,博婉玳不忍扰父君清梦,更不忍让父君与皇弟分开,便没有将父君移入纯陵,与先皇合葬。
颜墨梵在前往君侍陵的途中,表面强装平静,口中却一直默念着佛号,就好像此时要前往的是地府,有鬼魅在等着他一般,如果可以,他真想找个借口回行宫去,可他是凤后,若不去拜祭陛下的生父,回去还不知道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子。
博婉玳这一日一直是沉着脸,也没理会萧煦生等人,众人皆知今日是先帝下葬之日,陛下心里难过。
她下辇后,便立着待颜墨梵上前,才与他并肩走入君侍陵:父君,您的玳儿来了,玳儿已长大成人,带了夫婿来看您了;凌儿,皇姐带姐夫来看你了,你可高兴?
第54章 山路遇袭
博婉玳率众人行过大祭后,一直跪着,迟迟不愿起身,哀伤得凝视着延隆凤后的灵位,回忆着父君哄着皇弟睡觉的样子、为她缝制衣裳的样子,教她写字作画的样子……
颜墨梵跪在她身边,一心想着快些出去,紧张与烟雾让他在这烟香缭绕的祭殿中,快要窒息。他甚至不敢抬头,只要看到十皇子的灵位,那夜的一幕一幕又深深的印在他的脑中,嘴唇渐渐失了血色,双手越来越冰凉,在这端午之日,他却仿佛落入了一个无底的冰窟中,一直一直的往下落,心里就如同有千万把钝剑在同时撕刮那般难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萧煦生跪着落泪:凌儿,生表哥终于嫁给你皇姐了,虽然表哥只是她的贵君,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表哥知足了。凌儿,你一定要保你皇姐平平安安的,她现在是皇帝了,每天都很忙,既要管着前朝的国家大事,又要顾着后宫的这些事,表哥想帮她,但表哥却什么也不会,表哥很没用是不是,你会不会笑话表哥?凌儿……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博婉玳才从织金缎垫中站起,往殿外走去,走到祭殿门口时,回头又看了眼那延隆凤后的灵位,双眼瞬间泛红,深吸了口气,跨出了门槛。
礼官见陛下已起身出了祭殿,跪着唱了声“礼毕”,众人才纷纷起身,施过大礼后退出殿去。
回行宫的途中,颜墨梵坐在轿辇在发呆,觉得他今后的人生已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前景,不知道心里的这份罪孽何时能够解脱,今天看陛下在君侍祭殿中的神情,她是那么伤心,以前就听说她很疼爱十皇子,也很孝顺贤贵君。若有一天,陛下知道了当年的那件事,到时自已这个凤后就要被废了吧,被废怕还是轻的了。
颜墨梵相信,到时她一会亲手杀了他。
轿辇走在绕着山道,快转弯时,随着一声叫喊,前方打杀声响起,轿辇突然一阵急晃,停了下来。“有刺客……”
“怎么回事?”颜墨梵回过神来,自己撩开轿帘,看见前方帝辇周围,有蒙面人正在与御前护卫在打杀。
“有,有刺客。”禄儿被吓坏了。
“主子,你别出来,好多刺客。”福儿一手拉下帘子,不让他出来。
“父亲。”颜墨梵在轿辇内自语的轻唤一声,猛得又拉开轿帘,跳下辇,向跟在君侍轿辇后随行的百官、诰命的队伍冲去。
“主子。”福儿拦都拦不住,只好跟在他身后,但不久就被从后方跑向前支援的御林军冲散。
“凤后,危险……”有一护卫见颜墨梵从轿辇下来,也大喊着要阻止他。
被那护卫一喊,前方正在刺杀博婉玳的刺客们,注意力也集中到颜墨梵身上,博婉玳迅速跳下帝辇,转身看向后方。
只见颜墨梵在前面跑,几个刺客相视一眼后向他追去,而萧煦生这时居然也要下辇,被护卫和兰儿死死拉住。
“保护好贤贵君。”博婉玳一阵心惊,交待御林军统领,竟忘了唤出影卫,夺过一个御前护卫的剑,见刺客就杀,一路往队伍后方冲去。
当值影卫躲于暗处,看着情形心知陛下没有危险,但还没不敢掉以轻心,虽没现身,但也一路暗中跟随。
“父亲,父亲。”颜墨梵边跑边喊,他此刻只想跑到父亲身边,确认父亲是否有危险,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后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刺客在追杀他。
好在此次出行御林军、护卫众多,百官中也有不少武将,追杀的刺客们途中被他们纠缠住,刀剑交锋。
博婉玳只蹙着眉一直往前冲,所有挡她者,手起刀落,无论对方死伤如何,都不作纠缠,她的贴身护卫们也离她越来越远。
官员及诰命们离皇家轿辇有一些距离,又有御林军护着,他们也不是刺客的目标,相对安全很多,走在队伍后方的有些官员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母亲,你们在哪?”他只管在混乱的人群中找着父亲,没有发现旁边一个刺客已经向他挥刀,等到他感觉到身侧一道银光,转过头时,刀锋已到眼前。
颜墨梵吓的睁大了眼,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