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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时代-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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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摇摇地从他岳父家晃出来。父亲像讨到媳妇一样欢喜。父亲从这个早上开始走向
了他的酿酒生涯。
    我的小说在隔壁孩童的哭喊声中进展缓慢,凝重。父亲注定要在有关坛子的地
方停留片刻。妇女的鞭子叭叭地击打着孩子的喊声,妇女像是有些累了,鞭子击落
的次数开始稀疏而又机械,追问声已经停了许久。我疑心妇女的鞭子是不是敲打在
木柱上,妇女是不是忘了鞭策孩子的目的,而孩子是不是在麻木地哭着,他根本没
有皮肉之苦。但无论如何,我是在鞭策声和哭喊声中写小说,这个古老的故事是我
写小说的背景,灵感由此而来。
    父亲开始翻动《杜康神酿》,父亲按照书上的图画,从家屋的角落里找出那些
结满蛛网的酒具。父亲翻动酒具就像翻动陈旧的往事,父亲深信这些酒具曾经在酒
村的历史上占有很厚的页码。
    那时候的酒村终日飘荡着酒的醇香,父亲只是个酒中的小辈,没有人把他挂在
心上放在眼里。当父亲的玉米酒开始流出酒视,父亲便悄然地汇入酒村的潮流。父
亲请来村上所有的酒佬,敞开坛口让他们豪饮。酒佬歪七竖八造型别致。酒佬们说
好酒,好酒呀。父亲心想既然我已造出好酒,他们便不敢小瞧我了,父亲从酒佬的
赞扬声中获取酿酒的通行证。
    父亲没有品酒的经验,父亲直至死也没有酒瘾,这在酒村中绝无仅有。父亲用
酒换取高分,脸上桃花灿烂。父亲举起所剩无几的酒坛,抿了一口自酿的玉米酒,
父亲的脸突然如桃花凋零的枯枝,在风中失魂落魄。父亲没有嗅到桃子的香味,父
亲觉得这酒与他挖掘出来的那坛隔着遥远的路途。
    那些商贾们在酒村中走进走出,像故事的角色时隐时现。商贾们没有买到父亲
的一滴酒。酒佬们认定父亲的酒一锅比一锅熬得好,是村上的王酒。按酒村多年的
规矩,王酒不能出售,专洪村上酒佬们品尝。父亲家的堂屋里高朋满坐,父亲因为
熬出王酒而成为一个不会喝酒的酒王。
    父亲终日研读《杜康神酿》,父亲坚信这本书给他带来了好运。尽管父亲第一
次尝酒没有获得预期效果,但父亲还是看到了桃子苍白单薄的身体。桃子在酒佬们
的赞扬声中逐渐清晰,父亲每出一锅酒的日子,桃子便如期来到父亲的床上。父亲
不用嗅那只挖掘出来的酒坛,父亲只要嗅到自酿玉米酒香便占有了桃子。父亲已经
是酒王,已经造出了一流的玉米酒,酒佬都这样说。父亲臆想着桃子的一切动作。
    我的到来使父亲与桃子靠近了一步。那时候父亲已做了十多年的酒王,父亲的
酒香常常引来酒佬,酒佬们像狗忠于主人一样忠于我的父亲。酒佬们说在坳上残破
的酒窑里,有一个弃婴在哭。酒佬们说那是仁富和桃子的孩子。仁富和桃子像母鸡
生蛋一样十多年来已经生养了十个孩子,他们再也养不起孩子了,便把新生婴儿丢
在酒窖里。父亲仿佛看到桃子分开两腿,生出个血淋淋的婴儿来。父亲对酒佬们说,
那是我的儿子。父亲说完便朝坳上奔去。
    灶堂里的火扑闪着燃烧锅底。父亲熬酒的时候常常把我放在灶边痴痴地凝望。
父亲手中已经有了我和酒两种工具,我和酒在父亲的哺育下一同成长。父亲借助工
具逼近桃子,父亲在酒灶边骑到桃子身上,然后桃子的肚子迅速膨胀生下我来,父
亲嘿嘿地裂开嘴惬意地大笑不止。
    父亲想不到他的这两种工具到后来会自相残杀。父亲后来曾抱着一个秘密征求
我的答夏,但我的回答使父亲大失所望,父亲在我的答案里瞬间苍老。
    山区的孩子一夜之间从土里冒出来似地,遍地生长。没有人再敢浪费一粒粮食,
酒村名不副实地搁浅在历史中。有人发狠地劈了酒具,投进熊熊炉火。父亲由婴儿
起步,现在正步入人生的高山峻岭。父亲执著地以最后一个酒佬的面孔装点村庄,
日子因而艰难。父亲牵着我的手穿梭于酒佬们中间。日落西山,天空灰色中夹杂浅
红,背景正逐渐暗淡着走向温馨。父亲和我坐在别人的家门看他们进食,父亲的眼
珠呆定着从不放过他们吃饭的动作。酒佬们说,你把《杜康神酿》拿出来,我换碗
饭给你吃。父亲吞了一口唾液,牵着我回家去吃发酸的酒糟。父亲携带着我在人生
的小径中穿行,直到我长大。
    要说出那个时期的夕暮里的某夜,我和父亲坐在某家的门槛上看他们吃饭的过
程,我现在也感到力不从心。在我写小说的这个夜晚,我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痛。我
在村庄转悠的时刻,我常常留意谁家的门槛上是不是有一个小洞,如果有,那就是
我坐过的门槛。因为我和父亲看他们吃饭的榜晚,我总拿着一把小刀,不停地在门
槛上挖着,以掩饰自己的饥饿。经过认真观察之后,现在我有权利把全村所有的门
槛都显现在小说里,除了仁富家之外。父亲从不带我到仁富家去,父亲也不会走出
我的视线走出他的幻想到仁富家去。
    父亲没有中断煮酒,父亲就没有离开桃子。灾年缓慢而颤抖地从父亲的视线内
游出去,渐渐地只剩下一截尾巴。父亲的新酒开了坛,酒佬们追着气味到来。照例
在一片好酒声中,酒佬们优雅道德地醉倒了,父亲陶醉了。父亲像没有记忆,从来
没有记起我和他坐在人家门槛上的一个个傍晚。一张陌生的男人的面孔,出现在父
亲和酒佬们的面前,陌生的面孔瘦削泛黄,如那本《杜康神酿》的书页。来人说,
十四年前,我们没有吃的,我们路过你们村庄,我丢了个婴儿在酒窑里,听说是你
收养了,恩人呀。来人看了我一眼,便软下双腿跪在父亲的面前。我用仇恨的目光,
看着软下去的那堆肉。
    14年后陌生人的这个答案,实际上是对14年前酒佬们编织谎言的有力耳光,但
父亲没有听到耳光的清脆声响。酒佬们都从醉意中走出来,像一句句废话退出父亲
的大门。父亲独自面对来人,拂袖转身进入酒房。父亲说,他是桃子的儿子,谁人
也别想打主意。父亲终于进入情节高潮,父亲指着我愤愤地说,你问他,看他说是
谁的儿子?来人一直跪在地面不起,把目光侧向我,依然恭敬的跪着。我说你的那
个孩子已经冷死了,我是父亲的儿子。来人说,对呀,你是父亲的儿于,我是你的
父亲。我指着酒房的那个人说,我是他的儿子。父亲纠正我说,你是桃子的儿子。
来人唯唯诺诺退出家门,来人像是赎罪,一直跪着退向门槛。来人退出我家大门的
镜头,至今仍在我的脑海闪烁。
    父亲看着酒佬们放弃酒感到失望。父亲为了鼓励他们重振昔日酒村的雄风,父
亲做了许多酒饼免费送给酒佬们。酒佬们虔诚的接过《杜康神酿》中的酒饼,但都
没有做出酒来。开始有人在喝着父亲的酒却大胆妄为地谈论啤酒、香槟、茅台。父
亲在谈论声中由村中心移到了村头,父亲开始长久的企望。父亲等待着邮递员的到
来,父亲总是迫不急待地接过邮递员送来的报纸,最先翻看那些关于啤酒、香槟、
柠檬、茅台、董酒的广告。父亲看得入迷的时候,父亲听到了轰轰的声音,父亲说
谁家又推磨了。父亲多年来都把这种来自天际的声响,当作推磨声加以消化吸收。
邮递员指着天空说,那是飞机。父亲仰起头颅,看见一只大鸟贴在白云之下滑动,
父亲说是鸟!只有鸟才能够飞。父亲的目光跟随着鸟飞扬,父亲突然感到脚下踏着
一团东西。父亲低下头,看到了他赠送给酒佬们的酒饼,正毫无用处地撒落在村道
上。
    父亲终于看到他用来逼近桃子的两个工具开始厮杀。父亲用信任的目光端起一
碗酒向我递来。父亲信任我是因为我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是桃子的儿子。父亲说,
仔,你长大了,你喝一碗爹的酒,你说说这酒好不好?我接过父亲的信任一饮而进。
我用手抹了抹嘴皮说,这酒不好喝,算不得好酒。
    父亲如一座山轰然倒下。父亲倒下几天之后能够爬起来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
上厕所。父亲在便后用那本《杜康神酿》为人生画了句号。用木棍擦了一辈子屁股
的父亲,感到改用纸擦的快活程度无与伦比。我发现父亲时,父亲已死在厕所里。
酒死了桃子便死了,父亲也就死了。关于酒村的故事被封存在历史里,那些黑色的
瓦罐和碎片是酒村的注脚,隐隐约约地发出诱人芳香。
    父亲走出我的小说。父亲把村庄所有的幻想席卷而去,村庄再也没有幻想。
    叭地一声脆响把我从虚幻飘忽中唤回现实,唤回到秋夜的寒冷里。隔壁的鞭策
声渐渐减弱,成为夜晚的一种装饰,显示家的温馨。妇女像是出了差错,碰落了一
只瓷碗。瓷碗叭地破碎在地面。瓷碗叭地破碎声成为我这篇小说的句号。                                                                                                                                                                                



 
                               大路朝天

    县城高中补习生张旗鼓推开家门时,听到母亲平静地说林丹今天嫁人了,迎亲
的队伍刚刚出村。张旗鼓的脑袋轰地响了一下,像有十分重要的东西,此刻正从身
上丢失。木立于家门前的张旗鼓,感到自己虚弱空洞得仅剩下一副骨架。
    张旗鼓扭过僵硬的头颅,朝灰白的天空嘹望,他看见天空辽阔无边深不可测,
上面没有半点喜庆的迹象,几只秋雁像几滴墨汁很小心地飞过,哨声听起来凄厉忧
伤。
    出村的大路横在张旗鼓的面前。衰草树木从他眼睛—一闪过,干旱的尘土在他
跑动的脚步声里飞扬。终于,张旗鼓看到大路的那头,迎亲的队伍像一尼欢快的鱼,
摇头摇尾进入桃村。鞭炮红色的纸屑随风飘落,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穿越秋天,如
坚硬冰雹砸在张旗鼓的头顶。张旗鼓对着苍白的大路喊:高德——我操你妈,你讨
了我的老婆。
    婚礼按照不变的顺序展开,嘈闹声悬浮于人群之上。张旗鼓看见林丹在声音里
出没,和四、五个女伴嘻哈打笑。林丹像一枚青果还未成熟便被采摘,张旗鼓想她
根本不像个新娘,或许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新娘,她知道今夜会有许多好事降临。
    张旗鼓被林丹头上那个小提琴发夹灼伤了眼睛,那是几年前他送给林丹的礼物,
但想不到她竟保留到新婚的这一天。张旗鼓看见他母亲从大路上走过来,径直走到
林丹的面前,把一块花布搭在林丹的头上。发夹被盖住了,姑娘堆里又传出一串笑
闹。张旗鼓暗暗恨他的母亲,如果不是母亲强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补习,也许现
在与林丹结婚的不是高德,而是张旗鼓。因为补习,张旗鼓失去了机会。
    第二天清晨,林丹精心妆扮完毕拉开大门,正要往门外泼水,却看见在门外睡
了一夜的张旗鼓。张旗鼓在林丹的惊叫声中站起来,怀里一件包装精美的东西噹啷
落地。张旗鼓小心地捡起物品,递给林丹。一盆清水从林丹的手中飞出,张旗鼓觉
得那水像泼在他的脸上,甚至有一种冰凉的感觉。林丹说嫁出门的女,泼出去的水。
你在门外睡了一夜,为什么不进屋?张旗鼓垂手立在门外,目光落在林丹头上。林
丹用手在发间拢了拢,说在农村再也买不到比这更好的发夹。张旗鼓朝自己的上衣
口袋指了指,说我还带着你送的钢笔。林丹呀地一声笑起来,脸盆在她手上晃来晃
去。张旗鼓觉得林丹的笑声仿如瓷器碰击脸盆,越碰越响,在清晨里特别悦耳。大
概是笑够了,张旗鼓看见林丹直起腰来,说那时我们都还小,但是我们什么也没说,
彼此也很少讲话。
    新婚三天之后,大门呀地一声响,高德已把自己关在门外。林丹说你把牙刷带
上。高德说到那边再买一把。林丹听到高德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林丹拿出张旗鼓送她的礼物,看了几遍之后才打开盒子。林丹看见盒子里装着
一个“爱情储箱”。林丹把一枚硬币投入口子,一段音乐响起来,储箱上的两个小
人开始转动,转到适当角度,小人的两张嘴便咬在一起,真像是有那么回事。林丹
禁不住自个笑了一声,想这是两个早熟的情种。又一枚硬币投进去,照旧是那段音
乐,照旧能看到小人忘乎所以的接吻,这情景与林丹的新婚生活不谋而合。硬币投
完了,林丹打开储箱抖出刚刚投入的硬币,反复地制造音乐和接吻,她把这个工作
干得有滋有味。
    大门被人推开,林丹以为高德回家拿牙刷,顺手把储箱丢到床角,慌乱像气泡
由心口一点一点冒出来。转过脸,林丹没有看见高德,却看见张旗鼓同样有些慌乱
地站在堂屋。林丹松了一口气,从床头捡起储箱,重重地搁在桌上。林丹说你像个
幽灵,神出鬼没的。张旗鼓说这两个小精灵只认钱,如果没钱投进去,他们就不亲
近,一投钱他们就亲个没完没了。张旗鼓看见林丹的脸上火光冲天,但她的那对酒
窝,仿如两湾迷人的湖泊,渐渐把大火扑灭。张旗鼓看到林丹脸上的火隐退了,但
他感到他心中有一团火烧得正旺。
    这年秋天人们看见张旗鼓寄居桃村他姑妈家,不思功课。他和昔日的同学们厮
混一起,谈笑风生。笑到忘情处,人们会看见一丝口水从张旗鼓的嘴角吊下来,迫
切而且饥渴。
    

    偶尔,张旗鼓会站在桃花溪的木板桥上,背几首古诗和课文。板桥上视野开阔,
张旗鼓看到收割后的田野里,游动着肥壮的家禽与牲畜。溪边的丛丛芦苇,为秋天
撑出洁白的花枝。张旗鼓采撷芦花,坐在板桥上鼓凸两腮,对着芦花一口一口地吹。
芦花像瓣瓣飘雪落入水面,随水远流。但是大部分时间,张旗鼓却坐在他姑妈家的
一张做工粗糙的书桌前写情书。经典的爱情诗句,被他抄袭为他所用。
    黑夜是爱情的钟声,招呼张旗鼓上路。张旗鼓像肩挑公粮的农民,怀揣他白天
的收成来到林丹的窗前,把信一封又一封地投进去。每投一封情书,张旗鼓就在林
丹的窗格子上插一根鸡毛,他相信鸡毛信能快速抵达林丹的心灵。
    投过信后,张旗鼓并不走开。他要听林丹读出笑声了,才满足地拍拍窗口。林
丹说你再拍,我就叫人啦。窗外的拍打声熄灭了,只有徘徊的脚步声,持久地响到
深夜。
    窗格子上的鸡毛插出一大片,风吹过,七彩鸡毛上下翻飞。对于张旗鼓这是一
片他和林丹散步的丛林,对于别人,这仅仅是几支俗不可耐的鸡毛,谁也没注意它
们。
    一天,张旗鼓看见林丹把情书如数交给了姑妈,然后在门上挂一把锁出村了。
看着那些个白的信封,张旗鼓想它们是飞出去的鸽子,转一圈之后又扑棱扑棱地飞
回来了。姑妈一边看信一边疑问:旗鼓,你写信写得这么好,为什么总考不上?
    桃村小学放学的时候,张旗鼓喜欢站在操场,看学生们从校门呜呜啦啦地奔出
来。学生获得自由时刻的表情无比奇妙。有几个学生围着张旗鼓大声朗诵:“要知
道世界上唯有你,对我是鼓舞的泉源,对我是天才的慰藉,对我是闪烁在灵魂深处
的思想光辉。这一切一切呀,都隐藏在你的名字里!”小学生们背诵的诗句,来自
干张旗鼓的情书。张旗鼓把马克思写给燕妮的情诗抄给林丹,林丹又把这些情诗传
给学生们。张旗鼓想我的情书已成了公开的读物,林丹你好歹毒。
    而所有的桃村人,包括张旗鼓的姑妈,都认为张旗鼓精神有问题。死皮赖脸地
追求一个新婚女子,这在桃村是史无前例的。
    林丹到达枫村时,太阳已经偏西。林丹看见她丈夫高德站在一排排泥瓦中,影
子被拉成一根瘦长的竹竿。高德的脸上和手上涂满了黄泥,看上去很像一个玩泥巴
的孩子。当高德看见林丹朝瓦厂走来,便双脚腾空从那片灿烂的泥瓦上飞过,落到
林丹的面前。林丹说你的脸上尽是泥巴,我差点认不出你了。高德说郑师博今夜让
我回家。
    郑师傅听到说话声,从瓦棚里走出来。郑师傅问高德,这是你老婆?高德不答
低头去捏泥巴。郑师傅扬起他的大手,在高德的肩膀拍了一掌,说我操,你比师博
还有能耐。林丹看见郑师傅五个鲜明的手印,落在高德的右肩,像五只正在爬行的
虫子。郑师傅毕竟是师傅,他除了手上的沾泥之外,身上和脸上一上不染。
    郑师傅朝林丹努努嘴,说想高德了?林丹的脸蛋红得像落山的太阳。郑师傅转
头问高德,你想老婆了吧。高德说不想。郑师傅说不想就好,你今夜就不回家啦。
高德说刚才你还说让我回,郑师傅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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