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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时代-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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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口哨。桥见对老帅的奇怪动作,莫名其妙的喜欢。桥见的父亲扛着犁,从球场路
过,看桥见看不顺眼,便从人堆里提出桥见。在桥见屁股上搧出几个响掌。桥见的
父亲说:“你送到学校来,就学这些不正经的,要不是他给你一根裤子穿,你就得
跟我回家种地。”学生门轰然炸开,郑老师猛抬起头,分明是听到了什么。
    郑老师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郑老师改下手中的书本,说:“等一等。”郑老
师拉开门,清晰地听到了他孩子的哭声、师母抱着孩子,孩于在她怀里哭。师母说;
“你这个没良心的,只懂得夜夜躲在学校图清静。孩子发烧了。怎么办?”师母瞟
一眼书桌旁的桥见,说:“自己的孩子你下关心,倒有闲去读小说给别人听。大冷
天的,你的那些旧衣服呢?拿几件来包小孩。”侨见像被浸泡在滚水里一般难受。
那一年冬天,老师的破旧衣服,全裹在桥见的身上。
    从早上开始,桥见就处在犹豫中,桥见升初中了,穿的还是郑老师那些长长短
短的衣眼。这些泛滥着死者气味的衣物,桥见是不能丢的,桥见的家庭并不容裕。
中午就要走了,是不是跟师母道别一声。师母曾一次次站在教室的窗口,听新来的
老师上课,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桥见。师母现在喜欢一个记着郑老师的学生。
    师母不在家,担子已在父亲的肩上,桥见和父亲准时上路。终于、桥见看见了
郑老师家的田。田块里有四个男人,围着师母耘田,其中一个是蛮仔。蛮仔进学校,
主要是想在学校这块清闲的地方长块头。五年级一毕业,蛮仔具备了应付乡村一切
农活的体魄,蛮仔说:“读什么书,老了刨地球去。”蛮仔在远远的秧田里,朝桥
见挥了挥手,田埂上,郑龙老师的儿子郑幸福牵着一头牯牛,牯牛沉着头细心地啃
草。幸福已到入学年龄不能入学,他现在给妈妈看牛。师母抬起头来,像是对侨见
笑。师母终于可以笑了,田里的活有人帮做,不像郑龙老师在时,一个人在走不到
尽头的田块里孤孤单单地累。
    多的时间里,幸福把牯牛牵上草坡去。牯牛是师母表哥家送过来的,表哥看到
表妹家没有牛使唤,送一头牯牛过来喂养,犁地耙田时方便。枯牛牵过来了,师母
家像多了一口人。表哥是个跛脚,村道上常常见他一高一低的走,像一只波浪里的
行船,往师母家停泊。
    看得出,表哥是一个三十多岁还未娶女人的孤男。蛮仔于是整天焦急地在坡地
寻找幸福。蛮仔如今有了气力,手里攥紧一根木棒,照着枯牛的脊背猛捶。枯牛在
蛮仔的捶打之下,发出一种类似于击鼓的声音。牯牛撒开四蹄,风一样卷起幸福,
幸福飘落在地上哭。幸福说:“大哥哥,你不要打我的牛,我看不住牛,妈要打我。”
人们说郑龙老师没有白教蛮仔这样一个学生,全班里只有蛮仔还记着老师。
    师母不能看着不管,师母在蛮仔下狠力打牛的时刻,赴了出来。师母去抢蛮仔
手上的木棒,蛮仔抓紧木棒往上提,师母被吊离地面,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蛮仔
身子晃了几晃,跌压在师母身上。师母的手脚一阵乱摇。
    牯牛跑了一圈,回过头,朝蛮仔和师母奔跑而来。蛮仔感觉到身后有一股风,
飕地一下,自己被牛角撬在空中,然后咚地一声跌落地面。蛮仔感觉到腿上有一丝
热,血从裤管里窜出来。
    山区的小路上,师母常常牵着那头牛。师母身子纤细皮肤白嫩,和她身后肥硕
强壮的牯牛,形成鲜明的对比。无论走到什么僻静的处所,师母有了牯牛,便没有
人敢碰她一个指头。师母没有忘记给蛮仔送鸡蛋,给蛮仔请医生着伤。蛮仔在家养
伤,师母看着蛮仔学会抽烟学会喝酒。蛮仔嘴皮上已经长出一层绒绒的黑毛,师母
留意到了。
    表哥选择夜晚到来,叫嚷着要喝酒,师母叫蛮仔陪喝。蛮仔的伤已经全好,蛮
仔想既然我有本事打你的牛,今晚我就有本事要你醉。师母看着两个男人,一言不
发,目光对着目光。坛里的酒倒进碗里,蛮仔抬手,两人便仰着脖子灌,那两张嘴,
像是永远填不满的洞。酒洒落在桌上,师母有些可借,但这样的场面,毕竟好几年
不见了,有男人在自己面前争强好胜,师母又觉得这酒洒得值。碰了无数碗酒,表
哥瘫软在桌下,像条垂死的虫。蛮仔企图站起来,试了几次始终还是坐在凳子上不
能动弹。师母在堂屋铺了张席子,把表哥扶到席子上,然后来扶蛮仔。蛮仔的膀子
被师母的手臂缠绕,蛮仔的心口阵阵热。蛮仔腿杆酥软,身子整个压向师母,最后
倒在师母的怀里。师母嗅到了类似于酱缸里发出的那种气味。
    师母把蛮仔丢在席子的另一头,两个醉人合奏出悠长的鼾声,鼾声高低起伏,
提醒着师母。师母的睡意被这种断断续续的鼾声打得七零八落。师母想郑龙就从来
没有醉过,服侍醉过了的男人,竟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活。
    半夜,师母的房间推开,里屋和外间黑漆漆的,只有凉风穿门而过。师母醒着,
师母想这个时刻终于来了。 脚步声响进屋, 响到师母的床前。师母在黑夜里叫:
“表哥——。”
    师母发觉出问题时,已经来不及了。对于表哥或者蛮仔,事实证明师母仅仅是
第一次,黑夜中师母还不能分别出这两个男人。师母推开蛮仔说:“我是给表哥留
的门。”蛮仔说:“他是个破子。”师母说:“你得为今晚负责。”蛮仔说:“我
跟你结婚。”师母说:“他是个跛子,我还要人犁地耙田,我还要穿衣吃饭。”
    现在正是七八年隆冬时节,山区的树叶凋零在地面,厚积成一片金黄。树枝铁
条似地撑在冷风里,那些障目的树叶没了,这时候在山区可以看得很远。
    桥见从大门望进去,师母在灶房泡米。缸子是新的,比原先的要大得多,师母
双手在水里来回搓米,手已冻成红萝卜条。师母抬头望见桥见,脸色深了些。师母
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出来,说:“桥见你坐,你抽烟。”桥见说:“不会,我
不会抽烟。 ” 侨见想师母真的要结婚了,家里已经有了男人,有了烟。师母说:
“你老师的秉性你都学得了。你老师他也从来不……”师母喉咙里像突然卡了刺,
不说了。师母裂开嘴角,笑了笑说:“我泡米,后天结婚。你懂吧?跟蛮仔,我还
大他五岁,家里总得有个帮手,管他呢。”桥见木头似地立着,桥见想老师他同意
吗?师母说:“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你老师他不是个好人。有几个夜晚,他
给芹姑娘补课,他握芹姑娘的手。”桥见说:“你乱讲。”师母说:“你别争,这
是我亲眼所见。”
    门外,田块上有孩子追逐,几个稻草人静静地站立在菜园里。桥见和师母都看
见一个孩子,扑倒在田埂上,追上来的孩子提着扑倒的孩子的衣领,用木头枪比着,
像押送俘虏。师母问桥见:“读书累不。”桥见说:“不累。”师母说:“你老师
送你的那些衣服,合穿不?”桥见说:“合适。我感谢老师。”师母说:“桥见,
有件事我想求你。”桥见说:“说吧。”师母说:“后天你来吃我们的喜酒、你能
不能不穿你老师送你的那些衣服?蛮仔说他不想看见你老师的旧东西。那些相片,
你老师用过的东西,他都全部收起来了。”桥见说:“我不穿。”
    桥见迈出师母家,刚一拐角,碰上了蛮仔。蛮仔把头套在一口红漆油过的大柜
子里,从小路上小小心心地走过来。蛮仔知道前面有人,慢下了脚步。桥见走近了,
蛮仔看见桥见的半截裤脚,蛮仔叫了一声:“桥见,你放假了。”蛮仔的声音响在
倒扣的柜子里,瓮声瓮气。桥见说:“放了。”蛮仔说:“有个事,想求你。后天
我结婚,你帮我带幸福躲一躲,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和他妈拜祖宗。”蛮仔的话快得
像炸豆,蛮仔肩上的柜子压得他的骨骼咔咔直响。蛮仔不等桥见应声,便紧着碎步,
颠簸着往师母家赶。
    结婚的日子到了,桥见带着幸福,躲到后山上,后山光秃秃地,很高,看得很
远。桥见的父亲没有给桥见做新衣,桥见仍穿着老师的那些衣服。幸福说:“小哥
哥,什么叫结婚?”桥见说:“结婚就是男人要找个女人缝补衣服,女人要找个男
人耙田犁地,他门在一起吃饭。”
    桥见和幸福都听到了炮竹炸响的声音,这声音像是人的嘶喊,久久地回荡在山
区。桥见想故事终于结束了。
    幸福说:“我听大哥哥和我妈说,你穿我爸的衣服,学我爸走路学我爸说话,
所以我爸喜欢你。大哥哥说你是我爸的影子,他不愿看见你?”桥见说:“什么大
哥哥,他是你爹。”幸福被吓怕了,呜呜的哭起来。桥见说:“你要哭,你就回家
会哭。”桥见希望幸福这一刻跑进结婚的堂屋去。但幸福不跑,只站在冬天里一动
不动。
    桥见突然感到老师一直没有死,他深深地沉入了另一个活人的骨髓,桥见的心
事如同冬天般苍凉。
    桥见拉住幸福的手说:“回家去,这个冬天太冷。”



 
                          一个不劳动的下午

    冷风呼呼地叫着,在枯黄的树枝间扫荡,那些老弱病残的树叶,像一群叽叽喳
喳的麻雀,掉落到地上,随风跑来跑去。树枝却一动不动,仿佛一根根直立的铁杆。
整整一个冬天,风似乎没有停过,该弯腰的植物早已弯下了,剩下来的直立的树,
现在一动不动地直立着。
    这是一九七二年谷里生产队冬天的景象,队长陈裕德带领全体社员,匍匐在风
里锄地。他们的锄头带过头顶,翻开浸透草香和酒气的泥土。他们捣毁蚂蚁的家园,
斩断土里的蚯蚓。汗水从他们的毛孔刚一冒出,就被风吹干。
    太阳从黑云的背后,慢慢地游出,它给锄地的人增加了一层热量,风因此杀了
威势。队长陈裕德迎风站立,他的眼睛好像落进了沙子,他用右手不停地揉他的右
眼,他一边揉一边宣布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大家休息一会。
    坡地上骤然响起一阵夸张的嚼食声,社员们席地而坐,酸菜的气味从各人的嘴
里漏出,在人群中飘荡。陈裕德还在揉他的右眼,他把他的右眼揉得像红彤彤的太
阳。酸菜的气味如一把刀,刮他的肚子,他的食欲已经全面放开。但他右眼的泥沙
还没弄出来,他无法腾出手来照顾嘴巴。
    有人说队长还没吃饭,中午可以多休息一会。一些吃完饭的人,顺势躺到落叶
上,身体刚刚触地。鼾声跟着响起。几个妇女走到队长面前,翻开队长的眼皮,鼓
着嘴为队长吹沙子。她们一个一个地轮番为队长吹,但队长一合眼皮就说沙子还在
里面。妇女们感到为难,她们只好散开。她们说要一个年轻的眼睛亮的手脚轻一点
的人,才能把沙于从队长的眼皮里吹出来。目光落到冬妹身上,不等别人开口说话,
冬妹便自觉地从树叶堆里站起来。她们拍手上的泥上,然后走向队长。
    陈裕德感到有几根软绵绵的手指,落到他的右眼皮上。他问到冬妹身上的汗香,
他的呼吸变得紧张。急促。他想让那粒对子永远呆在眼睛里,让冬妹就这么近近地
站着,水远吹下去。但他的妄想很快地被冬妹粉碎了,冬妹说好啦。陈裕德眨几下
眼皮一感觉到眼睛里已无异物。竟然好了,他试探着睁开眼,他看见冬妹大而亮的
眼睛,悬浮在他的眼前。冬妹的眼睛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任何人的目光都可以
穿透它,直看到拥有这双眼睛的人的心里。
    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声音像找到一个缺口,全都逃窜出去,坡地静悄悄地。
陈裕德觉得这种寂静如一张网,宽大得没有边沿,慢慢地笼罩他,压迫他的胸口。
陈裕德想做点什么事情,最好是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情。但一时他又想不起做点什么。
他用手抓抓头。然后拼命地咳嗽。陈裕德以为别人会注意到他的咳嗽,抬头四望,
他发现大家都扳着面孔,木然地劳累地坐着、躺着。他发出来的微弱的咳嗽声,很
快就被风吹散了。
    有人在翻挖过的地里生了一堆火,一群人围坐在火堆边,火苗随风左右摇摆,
青烟盘旋而上。陈裕德看了看坡地上金黄色的树林,衰草,想如果在坡地上放一把
火会怎样?陈裕德放开嗓门喊道:起来,大家都起来,把前面的坡地烧光了,再挖
土。
    社员们从地上纷纷跳起来,他们喊叫着把火苗引向山坡。只一瞬间,那些干燥
的落叶和树枝,像浇了汽油,腾起一团团火焰和烟灰。靠近火苗的社员渐渐后退,
他问抽着鼻尖,贪婪地吸进树木被烧之后发出的刺鼻的香味。火朝着山坡蔓延,它
离社员们愈来愈远。
    金发听到他的锄头一声怪叫,双手被震麻了。他知道他的锄头硌对了什么硬东
西,他小心地刨开泥土,他发现土里埋着一把铁锈斑斑的马刀。
    社员门暂时忘记了山上的火、都围过来看金发手中的铁锈斑斑的马刀。金发突
然觉得自己像个英雄,他把马刀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眯着双眼细心地看,但是他和
社员们都没有看到太阳的反光,马刀已经锈得不像马刀了。金发想我一定要把它磨
亮。金发嘴里喊一声杀,随即右手一个下劈,社员们尖叫着散开。
    金发想给自己捡到的马刀找一个恰当的位置,他走到一棵碗口粗的树下。他想
如果马刀能砍在树上,那就威风十足了。他举起马刀朝树砍去,马刀被树弹回来,
马刀一点也不锋利了。金发站在树下环顾左右,他发现社员们都在笑他,他同时发
现了野火烧过之后的一个土堆。那个土堆是满庆祖父的坟。金发把马刀插在满庆祖
父的坟头。
    

    满庆当时正蹲在火堆边烤火,他蹲在火堆边差不多睡熟了。他和他父亲的成份
都是地主,所以他不敢参与放火,那场大火和那些跑来跑去的人与他无关。差不多
熟睡了的满庆,突然被喧哗声惊醒。他睁开眼,看见天空灰蒙蒙的,上面飘扬着细
小的烟尘,有几只鸟从烟尘中飞过。满庆没有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正准备闭眼再
睡。但他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喧闹吸引,他揉揉眼,他看见他祖父的坟上,插着一把
马刀。满庆觉得那马刀不是插在祖父的坟头,而是扎在他的心口上。
    满庆从火堆边站起来,紧了紧裤带,同时还抹了一把鼻涕。他的眼珠闪来门去,
警惕地注视众人。他开始朝他祖父的坟墓走去,他的步子由小而大,渐渐地变成小
跑,然后一个箭步蹿上祖父的坟头。他把马刀拔出来,狠狠地摔到石头上,社员们
都听到了当地一声响。
    金发捡起马刀,在满庆祖父的坟头敲了一下。金发说你这个地主仔,你狂什么
你,你再狂哪天拿你去批斗。满庆不说话,眼睛里仿佛有两团火喷到金发的身上。
金发想爬上土堆,被满庆推了下来。金发扬起马刀,作一个欲砍的姿式。满庆偏偏
脖子,说你砍呀。满庆说着,一屁股坐到他祖父的坟上。
    社员们都围过来看金发和满庆,听他俩互相对骂。满庆说金发的妈是骚×,和
别人在大路上干。金发说满庆的妈是烂货,满庆不是地主仔,是野种。他们把对方
的十八代祖宗,以及野史一一数落出来。社员们就围在他们的周围笑,有人还喊打,
快打。但是金发和满庆谁也不敢动手,他们只是骂。社员们或蹲或站,大都露出兴
奋的表情。金发突然调过头,对着那些发笑的社员说,谁笑我操谁的妈。于是笑声
稀薄了,社员们又做出严肃、劳累和呆板的表情。满庆似乎也发觉了问题,他从坟
头跳下来,一声不吭地走出人群。
    这时,社员们听到山坡上,传来队长陈裕德紧急的呼喊声。
    社员们看见山坡上的火愈燃愈猛,火已经超出了它的燃烧范围,朝着村庄赴去。
从山下往上看,那些火苗似乎要烧到了天上。火所到之处,草木成灰。一些高大的
树木,被火苗卷走了枝桠和树梢。火把树上该燃的东西燃烧完毕,便化着浓烟逃窜。
谷里生产队的耕牛在火光中奔跑。
    满庆看着那火被风高高地卷起来,风有多高火就有多高,火在风中呼呼地响,
嘈杂的响声从天而降。满庆的心像被什么吊了上去,双脚不停地摇晃,一线尿松松
散散地漏出来,湿透他的裤裆。他看见社员们手里拖着树枝,争先恐后地朝山坡上
跑。满庆也想跟上他们,但他的腿软绵绵地不听使唤。他想那火快要烧到村口了,
二十多幢房屋就要被火吞噬了。如果村庄被烧,我们到哪里去睡觉?到哪里去找饭
吃?我们快要没有家了?
    满庆这么想着,全身都散了架。他蹲在地上呜呜地哭。黄凡从土堆里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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