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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故乡面和花朵-第2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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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悠久,我们的村庄刚刚开创,就好象一个年轻的政治家刚刚上台老一辈总要对他提出许多要求──你什么时候违背了这些要求,你就违背了你的诺言要自动下台──一样,周围村庄对我们村庄的要求或者说是老梁爷爷对周围村庄做出的承诺是:周围的村庄都有「会」,而我们村庄永远不能起「会」;就好象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不准另外的国家发展核武器一样;迫于当时的形势,为了我们的村庄像幼儿一样能够诞生,老梁爷爷就答应了这个屈辱的条件和为此做出了承诺,从此我们的子子孙孙就生活在别的村庄有「会」而我们村庄没「会」的屈辱和渴望之中。我们的村庄虽然生存下来,但是我们是一个永远没有「会」的村庄。我现在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到别人村庄去赶「会」的情形──在别人规定的日子里,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和街巷,一下就藏头藏尾大气都不敢出,这时看到别的村庄的孩子仅仅因为他们村庄有「会」──及对于自己村庄地貌的熟悉──以主人的身份在那里自负和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我们就感到气馁和压缩──买东西时连讨价还价的勇气都没有了。从「会」上返回我们的村庄,半天还自在不过来。──于是等到我们的王喜加表哥利用我们在牛顺香事件上的胜利──不违背诺言就团结不起来,一违背诺言就众志成城──又用政治家的眼光的魅力,要乘胜追击一下将百年之前的历史翻个底朝天,要违背当年老梁爷爷代表我们村庄所做出的「永远不起会」的承诺在我们村庄起「会」的时候,首先就得到了我们这群流氓无产少年的拥护。太让人痛快了。你的背叛代表了我们的心声。我们要利用我们在牛顺香事件上的鲜血,来抹掉我们在百年历史中所积累的屈辱和不平。老梁爷爷在当年签下屈辱的不平等条约时,他想到翻天自有后来人吗?违背的后代才是好后代,继承的后代是一个窝囊和没有出息的民族。不背叛就永远受着别人的欺负,背叛就意味着我们要从屈辱的历史中站起来了。王喜加表哥啊,你是多么地伟大。30年后我们还是要说:只有当我们的王喜加表哥、老梁爷爷和牛文海舅舅的灵魂在历史上站到一起和印到一个钞票上时,我们的村庄才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时机也选得恰到好处,我们刚刚流过鲜血──有时刚刚流过的鲜血也是一种巨大的资本呢,它可以让世界发生连锁反应──我们连血都不怕,还怕什么?我们已经用鲜血违背过一个诺言,为了新的违背我们再流一场血又算什么?这样的决定和决心的本身,就对周围那些还没有流血处于安定和平的村庄是一种威慑。不行我们就搞恐怖活动。不行我们就来硬的。不行我们就以牙还牙和以血还血。这个时候起「会」和违背诺言是顺应天人,不起「会」和不违背诺言我们就会亡国灭种──让我们流血。当我们听到这个决定时,全村没有一个人不拥护。虽然一些人也怀有各种各样的私心杂念,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公开站出来反对──你敢逆历史潮流而动你就是村庄的千古罪人和汉奸,我们首先就会让你流血。在巨大的鲜血和誓言面前,周围的村庄也没有一个人敢公开站出现的反对──虽然没有一个村庄公开表示同意,但也没有一个村庄要公开站出来与我们较量最后的结果是一片沉寂。这也就够了。我们不要求别人的拥护,我们只要求没人阻挡我们的背叛和前进。──这时我们倒不用流血了。──王喜加表哥,30年前你能从一桩私人事件出发把我们引导到对百年之前村庄诺言的背叛上去──这种从小到大的转折你是怎样把握的呢?一开始我们对这一转换还有些措手不及呢。等到我们弄懂这转折的意义之后,我们就万众一心和众志成城。全村一下沸腾起来。这种沸腾对于周围的村庄又是一种威慑。──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像王喜加表哥那样伟大的政治家了──你的长期等待也像牛文海一样有了回报,再也没见过我们村庄像当年那个日子说起来已经突破了1969年这时已经是1970年夏天那样万众一心和热火朝天的局面了。我们这群小捣子怀揣利刃在村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走去──我们终于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一回主人了,该让别的村庄里的捣子们在我们面前藏头藏尾和缩手缩脚了;大人们开始粗壮和豪放地杀猪和宰羊,给周围的村庄下通牒起「会」……这个时候王喜加表哥又锦上添花地作出一个决定──人的灵感一来,真是堵也堵不住──:为了让这个「会」起得深入人心和千年不散,他要在我们村庄起「会」的同时,再到县城请一台大戏,让他们唱上三天三夜──公开宣告我们对村庄诺言的违背,让我们村庄光明正大地上一个新的台阶──看谁能把我们的鸟给咬下来!马上又得到整个村庄的拥护。接着就看到村里两个年龄最高的长辈,一个是74岁的牛进宝舅舅,一个是85岁的牛金道舅爷,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箩筐,一人胳膊上挎着一个笆斗,相互搀扶着,开始挨家挨护聚敛起「会」和请戏的粮食和钱了。我们马上倾其所有。 
  最后,我们把「会」的日子定在每年夏历的十月初九──也就是因为牛顺香我们村庄血流遍地的纪念日。记得1970年这一天,「会」起得非常成功。万头攒动,百里空巷,人们都聚集到了我们村庄──当然,这时的王喜加表哥也像去年的牛文海舅舅一样,看着瓦房和自己的四连环,已经病入膏肓。但他留给我们的村庄和精神遗产,是我们从此也成了一个有「会」的村庄。从此每年到这一天,我们熟悉的村庄里,就开始行走着成千上万的陌生人。

10、插页 四部总附录
其一 投宿
日常生活的魅力    ──对几段古文的摹写 
  小刘儿得做太尉,选择吉日良辰去殿帅府里到任。所有一应合属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刘殿帅一一点过,于内只欠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白石头,──半月之前,已有病状在官,患病未痊,不曾入衙门管事。刘殿帅大怒,喝道: 
  「胡说!既有手本呈来,却不是那厮抗拒官府,搪塞下官?此人即系推病在家!快与我拿来!」 
  随即差人到白石头家来捉拿白石头。 
  且说这白石头却无妻子,只有一个姥娘,年已六旬之上。牌头与教头白石头说道: 
  「如今刘殿帅新来上任,点你不着,军正司禀说染病在家,见有病患状在官。刘殿帅焦躁,哪里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头诈病在家。教头只得去走一遭;若还不去,定连累小人了。」 
  白石头听罢,只得捱着病来;进得殿帅府前,参见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了个喏,起来立在一边。小刘儿道: 
  「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白蚂蚁的儿子?」 
  白石头禀道: 
  「小人便是。」 
  小刘儿喝道: 
  「这厮!你爷是街市上使花棒卖药的,你省得甚么武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观我,不伏状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闲快乐?」 
  白石头告道: 
  「小人怎敢!其实患病未痊。」 
  刘太尉骂道: 
  「贼配军!你既害病,如何来得?」 
  白石头又告道: 
  「太尉呼唤,安敢不来。」 
  刘殿帅大怒,喝令: 
  「左右!拿下!加力与我打这厮!」 
  众多牙将都是和白石头好的,只得与军正司同告道: 
  「今日是太尉上任好日头,权免此人这一次。」 
  刘太尉喝道: 
  「你这贼配军!且看众人之面,饶恕你今日,明日却和你理会!」 
  白石头谢罪罢,起来抬头看了,认得是小刘儿;出得衙门,叹口气道: 
  「俺的性命今番难保了!俺道是什么刘殿帅,却原来正是东京帮闲的圆社小刘儿!比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他今日发迹,做得殿帅府太尉,正待要报仇。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怎生奈何是好? 
  回到家中,闷闷不已。对姥娘说知此事。祖孙二人抱头而哭。姥娘道: 
  「我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恐没处走!」 
  白石头道: 
  「姥娘说得是。外甥寻思,也是这般计较。只有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手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爱外甥使枪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里是用人之处,足可安身立命。」 
  当下祖孙二人商议定了。其姥娘又道: 
  「我儿,和你要私走,只恐门前两个牌军,是殿帅府拨来伏侍你的,他若得知,须走不脱。」 
  白石头道: 
  「不妨,姥娘放心,外甥自有道理措置他。」 
  当下日晚未昏,白石头先叫张牌入来,吩咐道: 
  「你先吃了些晚饭,我使你去一处干事。」 
  张牌道: 
  「教头使小人哪里去?」 
  白石头道: 
  「我因前日患病,许下酸枣门外岳庙里香愿,明日早要去烧柱头香。你可今晚先去吩咐庙祝,教他来日早些开庙门,等我来烧柱头香,就要三牲献刘、李王。你就庙里歇了等我。」 
  张牌答应,先吃了晚饭,叫了安置,望庙中去了。当夜祖孙二人收拾了行李衣服,细软银两,做一担打挟了;又装了两个料袋袱驼,拴在马上。等到五更,天色未明,白石头叫起李牌,吩咐道: 
  「你与我将这些银两去岳庙里和张牌买个三牲煮熟在那里等候;我买些纸烛,随后便来。」 
  李牌将银子望庙中去了。白石头自去备了马。牵出后槽,将料袋袱驼搭上,把索子拴缚牢了,牵到后门外,扶姥娘上了马;家中粗重都弃了;锁上前后门,挑了担儿,跟在马后,趁五更天色未明,乘势出了西华门,取路望延安府来。 
  且说两个牌军买了福物煮熟,在庙里等到巳牌,也不见来。李牌心焦,走回到家里寻时,见锁了门。两头无路。寻了半日,并无有人,看到待晚,岳庙里张牌疑忌,一直奔回家里,又和李牌寻了一黄昏。看看黑了,两个见他当夜不归,又不见了他姥娘。次日,两个牌军又去他家亲戚之家访问,亦无寻处。两个恐怕连累,只得去殿帅府首告: 
  「白教头弃家在逃,祖孙不知去向。」 
  刘太尉见告,大怒道: 
  「贼配军在逃,看那厮侍头哪里去!」 
  随即押下文书,行开诸州各府捉拿逃军白石头。二人首告,免其罪责,不在话下。 
  且说白石头祖孙二人自离开东京,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在路一月有余。忽一日,天色将晚,白石头挑着担儿跟在姥娘的马后,口里与姥娘说道: 
  「天可怜见!惭愧了我们祖孙两个,脱了这天罗地网之厄!此去延安府不远了,刘太尉便要差人拿我也拿不着了!」 
  祖孙二人欢喜,在路上不觉错过了宿头。 
  「走了这一晚,不遇着一处村坊,哪里去投宿是好?」 
  正没理会处,只见远远地林子里闪出一道灯光来。白石头看了,道: 
  「好了!遮莫去那里赔个小心,借宿一宵,明日早行。」 
  当时转入林子里来看时,却是一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却有二三百株大柳树。当时白教头来到庄前,敲门多时,只见一个庄客出来。白石头放下担儿,与他施礼。庄客道: 
  「来俺庄上有甚事?」 
  白石头答道: 
  「实不相瞒,小人祖孙二人因贪行了些路程,错过了宿头,来到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明日早行。依例拜纳房金。万望周全方便!」 
  庄客道: 
  「既是如此,且等一等,待我去问庄主太公,肯时,但歇不妨。」 
  白石头又道: 
  「大哥方便。」 
  庄客入去多时,出来说道: 
  「庄主太公教你两个人来。」 
  白石头请姥娘下了马。白石头挑了担儿,就牵了马,随庄客到里面打麦场上,歇了担儿,把马拴在柳树上。祖孙二人,直到草堂上来见太公。 
  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条,足穿熟皮靴。白石头见了便拜。太公连忙道: 
  「客人休拜!你们是行路的人,辛苦风霜,且坐一坐。」 
  白石头祖孙二人叙礼罢,都坐定。太公问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如何昏晚到此?」 
  白石头答道: 
  「小人姓张,原是京城人。今来消折了本钱,无可营用,要去延安府投奔亲眷。不想今日路上贪行了路程,错过了宿店。欲投贵庄假宿一宵,来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纳。」 
  太公道: 
  「不妨。如今世上人哪个顶着房屋走哩?你祖孙二人敢未打火?」 
  叫庄客安排饭来。 
  没多时,就厅上放开条桌子。庄客托出一桶盘,四样菜蔬,一盘牛肉,铺放桌上,先烫酒来筛下。太公道: 
  「村中无甚相待,休得见怪。」 
  白石头起身谢道: 
  「小人祖孙无故相扰,此恩难报。」 
  太公道: 
  「休这般说,且请吃酒。」 
  一面劝了五七杯酒,搬出饭来,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太公起身引白石头祖孙到客房里安歇。白石头告道: 
  「小人姥娘骑的头口,相烦寄养,草料望乞应付,一并拜酬。」 
  太公道: 
  「这个不妨。我家也有头口骡马,教庄客牵到后槽,一发喂养。」 
  白石头谢了,挑那担儿到客房里来。庄客点上灯火,一面提汤来洗了脚。太公自回里面去了。白石头祖孙二人谢了庄客,掩上房门,收拾歇息。 
  次日,睡到天晓,不见起来。庄主太公来到客房前过,听得白石头姥娘在房中声唤。太公问道: 
  「客官失晓,好起了。」 
  白石头听得,慌忙出房来,见太公施礼,说道: 
  「小人起多时了。夜来多多搅扰,甚是不当。」 
  太公问道: 
  「谁人如此声唤?」 
  白石头道:  
  「实不相瞒太公说:姥娘鞍马劳倦,昨夜心疼病发。」 
  太公道: 
  「既然如此,客人休要烦恼,教你姥娘且在庄上住几日。我有个医心疼的方,叫庄客去县里撮药来与你姥娘吃。教她放心慢慢将息。」 
  白石头谢了。 
  话休絮繁。自此,白石头祖孙二人在太公庄上,服药,住了五七日,觉得姥娘病患痊了,白石头收拾要行。当日因来后槽看马,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脱膊着,刺着一身青龙,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八九岁,拿条棒在那里使。白石头看了半晌,不觉失口道: 
  「这棒也使得好了,只是有破绽,赢不得真好汉。」 
  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 
  「你是甚么人,敢来笑话我的本事!俺经了七八个有名的师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么?」 
  说犹未了,太公到来,喝那后生: 
  「不得无礼!」 
  那后生道: 
  「叵耐这厮笑话我的棒法!」 
  太公道: 
  「客人莫不会使枪棒?」 
  白石头道: 
  「颇晓得些。敢问长上,这后生是宅上何人?」 
  太公道: 
  「是老汉的儿子。」 
  白石头道: 
  「既是宅内小官人,若爱学时,小人点拔他端正如何?」 
  太公道: 
  「恁地时十分好。」 
  便教那后生: 
  「来拜师父。」 
  那后生哪里肯拜?心中越怒道: 
  「阿爹,休听这厮胡说!若吃他赢得我这条棒时,我便拜他为师!」 
  白石头道: 
  「小官人若不是当真时,较量一棒耍子。」 
  那后生就空地当中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向白石头道: 
  「你来!你来!怕你不算好汉!」 
  白石头只是笑,不肯动手。太公道: 
  「客官,既是肯教小顽时,使一棒,何妨?」 
  白石头笑道: 
  「恐冲撞了令郎,须不好看。」 
  太公道: 
  「这个不妨。若是打折了手脚,也是他自作自受。」 
  白石头道: 
  「恕无礼!」 
  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地上使个旗鼓。那后生看了一看,拿条棒滚将入来,径奔向白石头。白石头托地拖着棒便走。那后生抡着棒又赶入来。白石头回身把棒往空地里劈将下来。那后生见棒劈来,用棒来隔。白石头却不打下来,将棒一掣,却往后生怀里直搠将来。只一缴,那后生的棒丢在一边,扑地望后倒了。白石头连忙撇了棒,向前扶住道: 
  「休怪,休怪!」 
  那后生爬将起来,便去旁边掇条凳子纳白石头坐,便拜道: 
  「我枉自经了许多师家,原来不值半分!师父,没奈何,只得请教!」 
  白石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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