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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嗬,这一次你们来的倒早。抢头功啊。可红军还在30里以外呢。”
黄团长吆喝着,没有理睬这些国民党军,径直向前走去。
红4团主力从一边树林中悄然穿行而过。
红4团终于按时赶到腊子口下。山间传来密集的枪炮声,天险之战拉开序幕。腊子口上,密集的子弹如苍蝇乱飞,好像每个石头缝都是枪口似的。由于是白天,加上周围都是石山,无法隐蔽近敌,红军攻击部队的初次攻击受挫,被国民党守军猛烈的机枪火力和如蝗虫一样飞窜的手榴弹,挡回到后面的一片小树林中。
黄团长带领全团的营、连干部,在前面察看地形。并命令红1连连长毛振华带1个班和两名俘虏,就近侦察当面国民党守军的火力点部署。
望远镜中,险峻的山石上,群峰兀立。腊子口两边的山峰,仿佛是一座大山被利剑从中间直劈开来,这30余米宽既深又陡的裂缝就是腊子口。山口两边,绝壁高耸,两道厚厚的石壁构成一条狭窄的长廊,中间水流湍急,当地人称作腊子河。激流从沟底窜出,浪花飞溅,漩涡打着转,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这里的水深虽不没顶,但很难徒涉。腊子口上,两山之间横架一座东西走向的木桥,把两边绝壁连接起来。这里周围全是崇山峻岭,别无路可通,要经过腊子口,只有走这个小桥。国民党守军在桥东头碉堡中布下重兵,从险峻的地势上看,在这里坚守即使没有武器,一个人站在口子上向下滚石头,山下有再多的人也别想冲上来,此地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要隘!
“好一个天险!”黄团长抬头望着腊子口,感叹道。
急促的枪声响了一阵后,渐渐停下来。红1连完成了火力侦察。
毛振华气喘吁吁跑回来,向黄团长等人汇报:“敌人居高临下,火力很猛。据火力侦察和俘虏讲,敌人在桥东头顶端3米多高的悬崖上修有几个碉堡。在这个工事里,他们有1个机枪排防守,4挺重机枪正对着我们这条进攻必须通过的仅有40余米宽、100多米长的一小片开阔地。”
大家向上望去,因为视距很近,可以模糊地看到射口里吐着火舌的枪管。这个重兵把守的石砌碉堡,正虎踞在红军前进的必经之路上。随着毛连长的指点,大家还隐约看到,在石碉下面,国民党军还筑有一层地堡式工事,与石碉互为依托。透过腊子口两石壁之间30米的缝隙,可看到紧连口子后面是一个三角形谷地,山坡上筑有不少工事。再远一些的后面群山,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横空出世,山顶上积着一层白雪,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银光,愈加衬托出腊子口的险峻。
毛振华继续介绍情况说:“就在这两处长宽不过几百米的复杂地形上,敌人有两个多营的兵力在这里把守。俘虏讲,敌师长鲁大昌以1个旅部率3个团的重兵,扼守着口子至后面高山之间的峡谷,组成交叉火力网,严密封锁着我们的前进道路。”
到这时,大家心中都明白,红4团又遇到了一场恶战。
“攻关的办法总会有的,天下哪有攻不下来的险关。”杨成武见有人显露出畏难情绪,连忙做思想工作,鼓舞斗志。
几个团领导聚集在一块岩石下,研究具体攻关方法。
黄团长说道:“我们过去攻关的窍门是寻找敌人的弱点,只要找准了敌人的弱点,这关也就容易破了。现在,我们经过多次侦察,从敌人暴露的火力上看,他们有两个弱点:一是他们的碉堡没有顶盖,可从上面打;二是他们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口子正面,凭借沟口天险进行防御,两侧因为都是高山,他们设防薄弱,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山顶上有敌人防守。我们的攻击点可从这两个方面考虑问题。”
“走,我们再接近一点看看关前还有没有别的路。”黄开湘团长和杨成武政委提议。
几个营长把望远镜对向国民党守军碉堡旁边的悬崖峭壁。面向红军进攻方向南侧的石壁,从山脚到顶端,约有70多米高,几乎成90度直角,光滑的石壁连猴子也难爬上去。石缝中零零星星地歪出几株弯弯扭扭的苍松。国民党军在这里似乎没有设防,可能是因为这里太陡太险。
黄团长一行由现地观察回来,就在离口子200多米远的小树林子里召开全团干部会议,研究战斗方案。会议开得十分沉闷,但有时也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突然,山口上的国民党军从石堡中射出一串子弹,正打向这树林中,1名排长被击中受伤抬下,会议仍在进行。
杨成武说道:“大家再想想办法。我看由正面硬向上冲不是个办法,伤亡不说,恐怕是难以攻下。我们只有把考虑问题的重点放在那个石壁上,如果我们组织一支迂回部队从石壁下爬上去,就能居高临下地用手榴弹轰击敌人的碉堡,配合正面进攻,还可以向东出击,压向口子那边的三角地带。”“可那绝壁看着都叫人眼晕,如何上得去?”有人插话说。
会场活跃起来,可是讨论来讨论去,点子虽然不少,但把握都不大。
这时,各连也在召集战士们开战前军事民主会。树林中,10人一堆,8个一伙,都在讨论着如何打下腊子口这个中心议题,积极为战斗的胜利出谋献策。
红1连卢班长在召集本班战士开会,大家正争着发言。唯有小刘在一边发愣,没有说话。
“喂,大英雄,怎么不说话啊?”有战士对小刘说。
小刘不说归不说,出言却令大家震惊,他说:“我看能爬上去。”
“爬到哪?”
“那个绝壁。”
“你开什么玩笑?身子全长还没枪高,你又没长翅膀,能飞过去呀?”
第十五回 云贵川绝招攀绝壁 腊子口红军破天险
小刘口出“大话”,令在座的所有人一愣。
卢班长瞪着眼睛问:“爬?这又不是铁索桥,上面还有根铁索抓着,你总不能翻个跟斗就能过去吧!”
小刘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点不好意思:“对,有根铁索就好了。”
战士们哄然大笑,七嘴八舌地取笑小刘:“哎,我说你‘云贵川’,这可不比你们贵州的那种兔子尾巴高的山。尽说孩儿话,有根铁索就好了,要是有架通天梯那更好了。哈哈。”
一个战士学着小刘的腔调“有根铁索就好了”,笑得前仰后合。
小刘有些急眼了,拍着胸脯站起来:“我‘云贵川’说的都是正经话,说到做到。”
卢班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让小刘讲下去。这时,团政委杨成武和团长黄开湘来到他们旁边,听着小刘的发言。
“我在家时,经常上山采药、打柴,爬大山,攀陡壁。眼下这个悬崖绝壁,只要用一根长竿子,竿头绑上结实的钩子,用它钩住悬崖上的树根、崖缝、石嘴,一段一段地往上爬,就能爬到山顶上去。”
小刘边说边借助手势比划着,攀着卢班长的肩做了一个腾空飞上绝壁的动作。卢班长蹲在地上任凭小刘摆布,听呆了。
“团长,政委,你们说这样行不行。”小刘看到了站在人圈外的黄开湘和杨成武,腼腆地问道。
“好,好。没想到你‘云贵川’还有这两下子!”黄团长高兴地走进人圈,把小刘从卢班长的肩上抱下来。
“我看可以试一试。”杨成武说:“我们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小战士身上,决心做一次大胆的试验。怎么样?”
小刘高兴地接受了任务。
“机枪掩护,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小刘,上!”黄团长下达命令。
腊子河水很急,难以徒涉。黄团长把自己的坐骑牵过来,把小刘送过岸去。
绝壁紧贴着腊子河,红军指战员们紧张地站在小树林里,看着小刘用一根临时制作的长竹竿绑上铁钩攀缘陡壁。这里距离山口上的国民党守军虽然只有300余米,但向外突出的山包,形成了死角,他们看不到这边的行动。加之红军正面攻击部队时紧时歇的机枪射击声,口子上心情紧张的国民党守军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连猴子也爬不上来的石壁会爬上人来。
小刘赤着脚,拿着长竿,用竿头的铁钩搭住一根胳膊粗细的歪脖子树根,拉了拉,觉得比较牢固后,两手开始使劲地握住竿子,依靠臂力,顺竿用力引体向上,紧贴石壁一点一点往上爬。他双脚轮换着用脚趾抠住石缝或稍微突出的石块。很顺利,小刘“噌噌噌”没几步,爬到了竿头的顶点。在完成这第一竿后,他像猴子似的伏在那根似乎承受不住他身体重量的树根上,稍微喘了口气,又向上寻找可以搭钩的石缝……
山岩下,红军指挥员们都屏住气息仰视着山顶,生怕惊动了“云贵川”,好像是谁要咳嗽一声,他就会掉下来似的。夕照中,只见小刘的身体比猿猴还要灵活,轻盈的身体,忽而攀登,忽而停下。再往上,小刘瘦小的身影显得越来越小了。崖下的指挥员们高仰着脑袋,小刘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们的心,真是一发系千钧,这一个人的成败,关系着整个战斗的胜负啊!
小刘终于攀登上了石壁,他向崖下摆着手。
眼睛都盯直了的黄团长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摸了摸仰得发僵的脖子,兴奋异常地说:“我的妈呀!总算有办法了。”
小刘又沿着原来的路线返回到石壁下。
大家向他祝贺。小刘反倒不好意思,但又十分自豪。他抿着嘴对黄团长在微笑,好像在说:“怎么样?我说能上去就能上去嘛。”
卢班长挤了过来,两手抓住小刘一甩,放在了自己的肩上,高兴地说:“还是我们班的大英雄厉害!”
小刘拍打着卢班长的头嚷着:“快让我下去,快让我下去。
晚上还得玩真格的向上爬呢。”
大家簇拥着小刘向树林深处走去。黄团长与杨政委开心地笑了。
杨政委望了望腊子口,说道:“我看这倒不像打仗,却很像是在开运动会呢!”
黄团长已经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政委呀,我们定个协议吧。过泸定桥你在前面,这次我来带翻山部队迂回敌人,你在正面指挥,怎么样?”
黄团长摆出一副无与争辩的姿态。杨政委笑了笑,说道:
“好吧,我在下面掩护你们,并组织强攻。”
两人说着走入树林深处。战士们正隐蔽在树下,将集中的全团指战员的布绑腿,拧成了几条粗粗的长绳,准备晚上攻击时作攀登悬崖用。小刘边拧绳还边问卢班长:“这和泸定桥的铁索比,哪个粗,哪个结实?”
“当然我们小刘的这个更粗更结实了。你就给我放心爬吧。”卢班长逗趣地说着,用劲顿了顿手中的长绳。见团长、政委过来了,连忙敬礼。
1个小时后,担负攀登石壁迂回任务的红军指战员一个个背挂冲锋枪,腰携10多颗手榴弹,列队立正站在团首长面前,等待出击命令。
杨成武政委作战前动员报告:“同志们,大家都看到了,我们正面冲锋道路狭窄,敌人已经组成严密的火力网,我们的兵力展不开,英雄无用武之地。我们必须坚决从侧面爬上去,迂回到敌人侧后,打它个突然袭击。这是攻占腊子口决定性的一着,要打得狠,奏效快。迂回部队由团长亲自率领,我在正面负责指挥。毛主席和军团首长派来了炮兵支援我们,我们一定能突破天险腊子口!”
迂回部队开始徒涉腊子河。先下去的两名排长,还没走到河心,便被急流冲得倒在水中,喝了几口水,才被救上来。部队只好用几头骡子来回骑渡。黄团长焦急地望着往返的骡子,头上沁出汗珠。他看了看河边的两棵大树,急中生智,要过一个战士手中的柴刀,向大树奔去。那个战士莫名其妙地望着团长的背影。
黄团长猛挥柴刀,向大树砍去。原来拿柴刀的那个战士明白了团长的用意,跑过去接过柴刀,砍了起来。大树倒下了,向着河对岸的方向。又一棵大树也被另一个战士砍倒,歪向对岸。两根圆木形成了简易的桥梁,担负迂回任务的400余名红军指战员迅速跑步而过。
迂回部队渡过腊子河后,太阳已经落山。黄开湘握住杨成武的手,说:“政委,等着我们迂回成功的信号弹。”
杨政委满怀信心地紧紧握着黄团长的手。
黄团长大步跨过腊子河。
红军正面攻击部队的掩护枪声又不紧不慢地响起来。
暮色中,“云贵川”小刘身背长绳飞足勇登。
长绳顺着石壁向上延伸,小刘的“尾巴”越来越长。
“好一个云贵川的长尾猿!”河两岸的杨成武和黄开湘都在为小刘娴熟的攀岩技艺喝彩。
小刘登上石壁顶端后,将随身带的长绳一头固定在一棵大松树上,向着岩石下挥动着双手。
“上!”黄团长说着,自己首先攀登而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石壁下的红军指战员一个接一个顺着长绳爬上去。他们不停地向上爬着,渐渐地看不到人影,只是偶尔传来几块小石子滚落入河的响声,引起隔着大石壁的那边的国民党守军的几声枪响衬托出几分喧闹。
在迂回部队渡河攀登同时,杨成武政委开始向担负正面攻击任务的部队作紧急动员:“同志们,我们的前边是胡宗南的主力部队,北上抗日的道路只有腊子口这一条。这里过不去,我们就不能尽快地到达抗日前线。在这之前,乌江、金沙江、大渡河都没能挡住我们红军前进,雪山、草地我们也走过来了,难道我们能让腊子口挡住吗?”
“坚决拿下腊子口!”红军指战员喊出同一个声音。“把主攻任务交给我们连吧。刀山火海也挡不住我们!”红6连的队列中站出了连长杨信义和指导员胡炳云。他们的背后又站出了10多个人,齐声喊道:“政委,我们是共产党员,请考验我们!”
杨政委定下了决心,命令道:“好,主攻腊子口的任务就交给你们6连。在团长他们没有迂回到位前,我们当前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住口子上的独木桥,绝不能让敌人破坏掉。你们连先抢占独木桥桥头一侧高地,控制住独木桥!”
红6连的指战员们欢呼雀跃。
“团里再抽出一部分轻、重机枪,由你们指挥使用。”杨成武向身边的杨连长胡指导员交代道:“开始准备吧,怎么样?
先选20名突击队员。”
“是!”
部队解散各自准备去了。红6连的战士们接受了主攻腊子口的任务,都像小孩儿要过年除夕一样高兴,忙着抓紧时间作战前准备。有的把刺刀、大刀擦了又擦;有的把手榴弹3个绑成1捆,两个捆成1束,挂满全身。
红1军团的宣传鼓动队上来了。
胡指导员高喊着:“让这位同志给咱们说一段快板,好不好?”
大家齐声道:“好!”
“就说段从乌江到腊子口吧。”一位宣传队员说着,竹板在他手中随声而起:
乌江渡,千山护,红军到来齐放路。
金沙江,万马腾,红军面前坦途平。
大渡河,悬铁索,躬身等待红军过。
大雪山,齐天高,见了红军就哈腰。
水草地,无人烟,红军走过喜开颜。
腊子口,险又陡,一见红军就低头,就低头!
杨政委站在战士中间,猛烈地鼓掌。
下一个节目又开始了。杨政委来到右边的陡壁下,参谋长李英华正在这里指挥迂回部队有条不紊地攀登石壁。
哗哗的水声,急骤的枪声掩护着他们的行动。侦察连上去了,红1连上去了,红2连上去了,……
杨成武仰视山顶,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到晚上9时,迂回部队全部顺利登上石壁顶端。
李参谋长对杨政委说道:“团长他们全部上去了。我们这边开始动手吧。”
“命令6连发起攻击!抢占独木桥桥头一侧高地。”
红6连从正面向腊子口上的国民党守军展开猛烈进攻。
20名突击队员在杨连长、胡指导员的指挥下,以密集的火力作掩护,手持大刀和手榴弹,悄悄向隘口独木桥边运动。狡猾的国民党守军,凭着险要的地形和坚固的碉堡,有恃无恐地躲在工事里一枪不发,只等到红军接近桥边时,就投下一大堆手榴弹,一团团的火光在隘口上爆炸。
突击队员们见此情景,急得两眼直喷怒火。待国民党守军的手榴弹一停投,又冲了上去。窄而险的山道有很长一段只容一个人通过,国民党守军的重机枪火力正对向这里。红军突击队的几次冲锋,都没有成功,却先后伤亡了几人。
“打,不能让兔崽子抬起头来!”杨连长见冲不上去,命令机枪手狠狠射击。机枪喷出的火舌吐出很长,映红了半边河水。子弹打在国民党守军阵地的岩石上,火星四窜。但是,这密集的火力仍然压制不住占据有利地形的国民党守军。就在突击队前进的山道上,国民党守军投下的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爆炸。
军团的炮兵在山下死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