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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些水,防止虚脱。”她倒杯水端给飞毛腿。
飞毛腿没拒绝。
“我们都是女人……”李秀娟想跟飞毛腿谈谈,刚说半句,话被飞毛腿打断。
“两条路可供你挑选,要么留在我身边,要么立即杀了你。”胡子大柜生硬地说。
“为什么杀我?”女兵问。
飞毛腿掏出手枪,麻利推上子弹。说:“你知道我是女人。”
李秀娟刚刚看到的一丝希望,瞬息间破灭了。飞毛腿摇身一变,又匪气、霸气,又是一个蛮横的土匪大柜。留下与胡子在一起?说个不字,枪响人亡,胡子杀人与杀只鸡没有什么区别。康志怎么办?明天,血祭……
“去?留?”飞毛腿举起枪逼问,只要她的手指轻轻一扣动,一切都完结了。从那张冷冰的、杀气腾腾的脸上,看出没有商量的余地。
“留下可以。”李秀娟为缓和紧张气氛,先做了让步,“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得先放他出去。”
“他?”飞毛腿举枪的手无力地垂下来,态度比先前缓和了许多。问,“生死的关头,你为什么想着他?”
“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李秀娟说,“我愿用我的生命换取他的自由……假如你们需要用人血祭祀的话,就用我的吧!”
“未婚夫?她是他……”飞毛腿一怔,仔细打量起女兵,像是第一次见到李秀娟似的。
“我替他去死。”李秀娟铿锵地说。
飞毛腿深深地叹口气,颓唐地躺在椅子里,闭上双眼。老天爷多么不公平啊!康志,自己一生仅爱过的一个男人,就在那间屋里羁押着。明天,假如公开出面救他,破坏绺规将深失众望。天哪,我该怎么办呢?
董水月同父亲一起被抓进警察局,父亲先死去。警察将她五花大绑,蒙住双眼堵住嘴,关进一个屋子里,四肢被分别固定住,哧啦啦衣服裤子被撕开。接着一条湿毛巾搓擦她的下身,她想并拢两条腿,但是做不到。
“放几个?”
“五个!至少五个。”
董水月觉得有双手很重地接近自己的下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巨大痛觉,从下向上将她击晕……她躺在土炕上了,身旁有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守护,见她醒来,激动地用衣袖擦眼睛,惊喜道:
“姑娘,你可睁开眼啦。”
董水月想坐起来,下半身很沉,像坠块石头。
“别动,姑娘。”老太婆急忙按住她的手。
“我……”董水月恨自己是女孩,恨生长着惹是生非的东西。她哭喊着,想撕碎它,撕碎自己,撕碎整个黑暗的世界!
“孩子,咬牙忍耐吧。七天,就七天。”老太婆规劝道。
夜里,小腹部火烧火燎的胀痛难忍,她含泪恳求老太婆说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深人静,董水月听见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警察局长已有三房四妾,前不久又从烟花巷弄出来个如花似玉的名妓,整日玩乐。他觉得力不从心,到处寻找壮阳药。有人传授给他个秘方:将红枣放进黄花闺女的……七天后取出,沏水喝有奇效。据说不亚于鹿鞭、虎鞭之类。门达镇先后有三个女孩被放入了大枣,董水月是第四个。
董水月想念康志,盼望他来救她!难熬的第七天终于到了。
“警长,董水月她?”管家问。
“你说呢?”局长见董水月姿色不凡,早有打算,说,“明天你镇上挨家门口走走,说我娶五姨太,请大家喝喜酒。”
“是!”管家明白了局长的意思。
门达镇不论门户大小,都要出礼钱,康家自然不例外。康志得知警长要娶水月为妾,悲痛欲绝,病倒了。多亏康先生经心调治,才保住小儿性命。病痛之中,他悟出人生道理:天下恶人不尽,有情人难成眷属。病好后,不顾双亲阻拦,背着猎枪离开了门达镇。
一天夜里,喝得醉醺醺的局长将子搂在怀里,一把尖刀从后背刺穿他的心脏,当即毙命。董水月逃出来,叩开康家房门,竟吓得康先生面如土色,冷汗直流,见她浓妆艳抹,新娘子的绸衫上粘着血迹。
“我杀了局长……”她告诉他们自己干的一切,问,“康志呢?”
康先生哭诉了儿子出走的经过,董水月欲哭无泪,默默站在康志平日睡得那铺火炕前,想着过去的事情。
“给我当媳妇吧?”康志说。
“嗯呐!”她红着脸点头答应。
“康大伯,”董水月扑通跪地,磕头辞别,“我走了!”
康先生牵出马,亲手备好鞍子,扶她上马,老泪横流道,“多保重啊,孩子!”
茫茫黑夜,何处去啊?董水月剪去长发去掉女儿装,寻找,寻找心上人……几乎走遍白音塔拉草原。
“唉!”飞毛腿独自坐在炉子旁,陷入沉思。明天,意味着什么?当太阳升起,康志将被绑在院中的拴马桩上,二柜用尖刀划他的胸脯,出现“奠”字……不,绝不可那样做!想他,盼他,到头来折磨他。不!可是,众弟兄又将如何看待自己?不能失去弟兄们,多少年来,出生入死,风餐露宿,用鲜血泡出来的兄弟情谊不能丢掉啊!
眼看三星已偏西,用不多久天就要亮了。怎么办?飞毛腿也想到同康志一起逃走,可怎么到他房子里去?老天要是有眼,一举成功,给他生个孩子……她想入非非,百感交集中她举棋不定。
李秀娟默坐一旁,观察着飞毛腿,见她时而啜泣,时而叹息,坐卧不安。
许久,飞毛腿走了出去。
关押康志的房门突然开了,闪进一个人来,到他面前说:“我救你出去!快走。”
“你是谁?”康志惊异道。
出现一个蒙面人,月光很暗,连唯一露出的双眼都看不清。
“走!”蒙面人不肯报姓名,前面引路。
康志紧随其后,绕过几间房舍,来到高高的围墙下。
“你踩上我的肩膀,翻墙过去。”蒙面人突然提出一个使康志疑惑不解的要求,“让我摸摸你的脸。”
“摸脸?”康志没往深处想,匪巢里也不容他深想。不管蒙面人是何种原因,冒生命危险搭救自己,这一点要求总该满足他的。于是,他探过头去。
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轻轻地抚摸着。这双手使他脑际迅速闪过一幕:夏天,董水月用手托着自己脸,说:“你的胡须像草茬子,真硬!”
眼前这双手,让康志觉得神秘。
忽然,蒙面人的手由凉变热,并颤抖起来,月光中可见蒙面人眸子中泪花闪烁,身居匪巢这位陌生人,大义搭救又不肯露出真名实姓,摸脸,为何要摸脸啊?
“我们一起走,到我们部队……”康志说。
“不!”那双手忽然松开,蒙面人推他一下,“快走,你快走吧!”
“告诉我你的姓名,我们追剿这股匪徒时,好认出你。”康志觉得如此要求并不过分,然而,蒙面人仍然沉默不语。
这时,院内的流动哨提着马灯从前院向后院走来。看起来僻静、缺少灯光的后院,胡子是不放心的,要巡视巡查。
“来!”蒙面人蹲在大墙下说,“跳过围墙,朝东北方向走,别处炮台都能看见你。”
康志蹬着蒙面人的肩,双手扳住墙顶,将要攀上的一瞬间停住,说:“好汉,我有件东西留给你,将来我们见面以它为凭证。”哗啦一串像铜钱的东西落下来,蒙面人接住,揣到怀里。
“那个女兵,求你替我保护她!”康志说完攀墙,忽然感到自己脚脖处,被湿热的东西吮吸着……他离开了蒙面人的肩,“好汉,我们后会有期!”
飞毛腿回到卧室,手伸向怀里,摸到那串东西,用不着掏出,她便知那是什么。她对它太熟悉了,十几年前就熟悉——它是康志的长命锁,用七个铜钱穿起的。铜钱上面的字她清楚地记得:开元、嘉庆、永宁、康熙、乾隆、、光绪。
“大爷!”胡子敲窗户,惊慌地说,“那个灰狗子(兵),不见了!”
“妈的,一群废物!”飞毛腿怒骂道,披衣出去,抽出手枪朝天鸣放。
胡子集中院子,见怒气冲冲的飞毛腿手按枪柄,凶神恶煞一样盯着他们,个个如鼠见猫,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妈的,昨晚谁瞭高(看守)?”飞毛腿问。
“大爷,是、是我,”一个胡子哆哆嗦嗦出列,跪在大柜脚前,磕头求饶道,“大爷,我没放仰(睡觉),穿泡箭杆(屙稀屎)的工夫,他就影了(跑)。”
飞毛腿抽出手枪,拎着来回踱步,众胡子心悬到嗓子眼,只要那黑色马靴猛然停下,失职的胡子便要命归西天。嚓!嚓!黑色马靴不停地移动,跪地的胡子瘫软如泥,吓尿了裤子。
“看在你平日忠实,从没出过闪失,”飞毛腿说,“割去顺风(耳朵)!”
“谢大爷不杀之恩。”胡子连磕三个响头,爬起来走向已掏出短刀的秧子房当家的。两声惨叫后,那个胡子疼昏在地上。
“弟兄们!跑了个当兵的,底细叫他掏了,冤家定来报复。分头准备,挑(走)!”
当夜,胡子马队离开老龙眼匪巢。
李秀娟双眼被蒙住,给人掫上马背,胡子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去,将来的命运如何,她全然不知。
飞毛腿始终驰骋在队伍的前面,紧挨她的坐骑——金鬃马旁是匹菊花青马,两匹马并驾齐驱,朝白音塔拉草原深处奔去。
七
胡子马队急急冲冲风风火火地离开老龙眼匪巢,进入了广漠的白音塔拉荒原,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埃,一样疾速前进。
昨天夜半,上香的胡子报告,关押在后院的那个兵不见了,搜遍整个院落未见踪影。土窑高墙深院,四角炮台昼夜有人把守,关押康志的房前又设下流动哨,一个伤口未愈的人,怎能跑得出去?但是,康志确确实实的逃走了。
匪巢暴露,面临危险,飞毛腿下了立即挪窑(转移)的命令。
早春猎猎寒风,吹透单薄衣裳,李秀娟瑟瑟发抖,坐在马背后部,身子直朝下滑,抓着鞍鞒的手一刻也不能松弛,稍稍放松,就可能落到马下,马蹄扬起浓重苦涩味儿,碱土细尘不时钻进鼻孔,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出发前,大柜飞毛腿特意叮嘱弓长子道:“你和她同骑一匹马,照顾好她。”
“是,大爷。”弓长子从飞毛腿卧室押出李秀娟,按胡子规矩,出入匪巢,或是跟马队挪窑,绺子外边的人都要青布蒙眼,一路甭想看到什么,到达目的地后,方可去掉蒙眼布。
“攥住!”弓长子叫李秀娟抓住鞍鞒,坐在自己身后。
她的眼睛蒙着,外部世界一片漆黑,只感觉出马队在行进,偶尔听到遥远天际夜莺呖呖浅啼,预示着黎明将至。
胡子深夜突然挪窑原因,她心里清楚,康志夜半逃出匪巢,意味着他会赶回驻地,带队伍来消灭这绺胡子,解救自己。现在,胡子马队要逃到哪里去,自己将来命运如何,正像眼前情景一样,黑乎乎没有一丝曙光。
忽然,李秀娟觉出手被人紧紧地攥着,是只温热的手,肯定是小胡子弓长子的。她对这个小胡子,不像对其他胡子那样憎恶,或者说少了些恨,并且有了点同情和怜悯。自己和康志被二柜双龙掠进匪巢以来,由于押在大柜飞毛腿卧室,便与匪首的贴身侍者马拉子(专门给大柜牵马的人)弓长子有些接触。他悉心地照料,并且透露了不少情况。
那只不安分的手对李秀娟摸挲,她心房猛然紧缩。虽然他才十六七岁,充其量还是未成年的小大人,落草为寇,终年马背颠簸……但是,他毕竟进入了青春躁动的年代,知道了对女性爱慕和渴求。做医生的比常人更能理解到了不安分也很难安分时节男孩内心的隐秘,她警告他说:
“再不老实,叫你们大爷啦。”
弓长子猛地缩回手,狠抽了坐骑一鞭子,在一阵疯狂驰骋后,马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小胡子发自内心深处的叹息甩过来,而后溶进辚辚车轮声中。又过了很久,马蹄叩地变得扑扑嚓嚓,干燥的尘埃中,间或闻到股股清新味道,时时掺杂进青苔和地衣的水锈味儿。
“或许,马队到了低洼草塘边。”李秀娟想。
白音搭拉荒原的腹部地带,河流稀少,芦苇塘、涝洼地、水泡子星罗棋布,它们像珍珠镶嵌在干旱广漠的原野上,略带苦涩的碱水,养育了栖居荒原的动物、鸟类、昆虫和植被。
滚动的车轮陡然停止,从马队前头传来大柜的命令,先压下来。
“压下?”李秀娟不懂胡子这句黑话。
弓长子勒住马,挺直身子眺望,喃喃地说,“可别在这烂泥塘子里呆一夜。”
李秀娟断定胡子要在此停留,听得见胡子跳下马,枪械叮当碰撞,马摇晃头铁嚼子磕牙的锒铛,贪嘴的马刷刷啃着草。
“下来吧!”弓长子扛麻袋似地将李秀娟弄下马背,放在草地上,塞过一包东西,“啃富吧!”
停歇小憩间,飞毛腿和四梁八柱站在土丘,居高临下俯视前方薄雾笼罩中的屯落。
“二弟,”飞毛腿命令二柜双龙说,“带几个弟兄去望水(侦察),快些回来。”
“跟我来!”二柜双龙听到望水命令,像抽足了大烟,一激凌,衰惫面容迸出虎虎神采,拔出手枪跃上马背,两个胡子抖擞地跟随着,朝沉寂小屯扑去。
顷刻,马蹄声消失了。小屯响着狗吠,东南西北地咬成一片,遽然枪响,一片幽长悲怆的狗叫,消失在浓重雾霭里。
李秀娟咽下两口干硬的玉米饼子,问身旁的弓长子,他们要干什么?回答是冷冰冰的不知道。眼睛被蒙着,外部世界给她唯一的信息,就是透进蒙眼布碎星一样的点点红光。
康志被一个蒙面人救出老龙眼匪巢后,连夜赶回部队驻地,向首长汇报了门达镇侦察情况和遭胡子绑架过程。骑兵团立即做出决定,大部队去攻打门达镇,让康志率一支精干小分队前往老龙眼,追剿飞毛腿匪徒,救出李秀娟。
骑兵赶到老龙眼,胡子已经逃走,留下的只是空空荡荡的院落。康志来到胡子大柜飞毛腿的卧室,木椅上还有割断的几股麻绳,说明秀娟曾被捆绑在这里。她现在怎么样啦?他不愿意这样想:送进胡子大柜的卧室,无恶不作的胡子头,不会放过一个到手的姑娘。
数日前他们同坐的那辆勒勒车被胡子遗弃在院落里,车耳板上,阳光中有片血迹闪烁紫色光环,那是小陈的血。
古老破旧的勒勒车行驶在白音塔拉的荒原古道上,装扮成赶车夫的蒙汉混血儿战士小陈,沉醉在大自然旖旎风光之中,呖呖莺声,嘤嘤鸟鸣,金嗓子百灵鸟深沉地唱起古老的恋歌。小陈心底里勃发出炽情,甜甜地唱起一首情歌:
在金色的大地上,
伊敏河流水溶溶,
我这颗忠诚的心哟,
只为一个人而跳动……
勒勒车上,开始康志和李秀娟保持一定的距离地坐着,辗过一片干草甸子,荒道愈加坎坷,勒勒车醉汉一样左摆右摇,他俩很难坐稳,时时磕磕碰碰撞撞,偶尔肩与肩磨擦,间或头与头相触,时不时地撞个满怀。勒勒车像似故意开着玩笑,以此来打破恋人间的沉默。这一次次躯体碰撞,使之神往悠然,两颗心不安地激动起来,不约而同地盼着碰撞来临,企望颠簸得再剧烈些,彼此多么需要猛烈的撞击啊!
勒勒车真能捉弄人,爱之火被它点燃后,不去呼风助燃,相反却四平八稳起来,淤沙的土路很软松。
西下沉日带走了荒原喧闹,月儿泻出淡淡的柔光,草地恬静得迷人和深沉。他们完全沉迷在舒缓静谧气氛里,沉湎在小陈那深厚粗犷撩人心弦的情歌里,他们相依相偎得更紧。微风掠起她的秀发,调皮地挠着恋人的脸颊。
小陈牺牲在胡子的枪口下,秀娟被胡子带走。
“秀娟,你在哪里啊?”空空的院落使康志感到茫然,深为落入魔掌的秀娟命运担忧。胡子抢先一步逃掉了,没留下一点踪迹,漫无边际地去搜寻是徒劳的。偌大白音塔拉草原,想把几十个隐藏的胡子找出来,真比登天还要难。
这时,又一队骑兵赶来了。
“康排长,团部要我们来援助你。”骑兵张连长说:“门达镇已被我军占领,首长指示,剿灭飞毛腿后立即回去,有新的任务。”
飞毛腿跑了!
门达镇很快建立起镇政府,康志被留下来,任区中队队长,主要任务是肃清白音塔拉草原上的土匪胡子。
区中队在康志的率领下,在白音塔拉草原上与胡子展开艰苦卓绝的斗争。先后消灭了老北风、久战等好多绺胡子,唯独飞毛腿至今未落网。门达镇区政府所管辖的二十几个自然屯,屯与屯相距遥远,道路荒漠,地广人稀,又多沟壑土丘,适于胡子隐藏和栖居,给剿匪带来重重困难。
康志去县里参加联防会议两天,门达镇区政府就接到三次匪情报告。他急忙从县里骑马赶回来,刚迈进区政府大门,区长见面便说:“康队长,你可回来啦,胡子这几日太嚣张了。”
区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