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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我先去看看……”藤洛有些慌乱，匆匆奔去神祠。
很多百姓聚在神祠四周。
从外面看，并看不出有多大的损毁，但大殿屋顶上，飘散的灰烟，说明里面的损毁一定很大。
“呜……”有百姓哭了起来。
“呜呜……”更多的百姓跟着哭了起来，“上天要降灾祸了啊……呜……”
“呜呜呜……老天开开眼，保佑我们吧……”
崩塌的不仅是泥塑神像，还有百姓的信仰。无力掌控自己命运的百姓，只能哀嚎着，乞求上天的怜悯。
“哗啦啦……”
神祠大殿，再次传来砖瓦滑落的响声。
百姓们战栗了，纷纷跪伏下去，磕头如捣蒜，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神像塌了，东平就毁了！快进去撑住神像啊！”有莽汉不知深浅，狂喊着要冲进大殿，保护心目中的神祗。
“不能进去，危险！”藤洛几个箭步冲过去，将莽汉拎了回来。
“东平……完了……”壮硕的莽汉竟如三岁孩童般瘫在地上，哭天抢地。
“不许乱！”
几声大喊震住了嚎哭的百姓。东平代理知府安若泽来了，身后是阿睿带领的团练队伍。
团练兄弟也是人，神祠出事，让他们脸上也写满惶恐。但，毕竟经过一段时间的操练，较普通百姓还是镇定一些。
安若泽面色铁青，十分难看。
藤洛上前几步，还没等开口，就被安若泽挥手止住。
安若泽一挥手，阿睿会意，立刻下令道：“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神祠围墙十丈，防止意外！”
团练兄弟迅速各就各位，背对神祠，肃立警戒。
“闲杂人等，速速回家，不得围观！”阿睿带着几个团练大声喊着，驱离着往前面挤的百姓。
知府和团练的到来，让惊恐的百姓稍感心安，但出了这么大事，百姓怎么可能离开。
团练的驱离，使百姓们渐渐远离了神祠，但喧嚣声、呜咽哭泣声仍未停止。
必须得给百姓一个交代，否则，人心不稳啊！
藤洛和安若泽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两人一言不发，只是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迈步往神祠里走去。
“大人，危险！”跟随安若泽的府衙佐吏连忙劝阻。
“滚！”安若泽很少见地爆了粗口，甩开佐吏的拉拽，和藤洛一同进了神祠。
神祠大殿已坍塌了一半，殿中桂大郎的神像，已彻底损毁。很容易就可看出，正因为巨大神像的垮塌，才引起大殿的崩塌。
“你干的好事！”安若泽冷冷地瞥了藤洛一眼。
藤洛和东天部护法在神祠打斗一事，别人不知道，但早有人秘密禀告给代理知府安若泽。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只要能稳住民心，我任你处罚就是。”藤洛不会为自己的过失找辩解的理由。
安若泽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注视着大殿废墟，冷冷地道：“处罚你，能让百姓安心吗？”
两人认识以来，安若泽还是头一次用这么冰冷的口气和藤洛说话。藤洛不会怪他，毕竟这事因自己而起。“我不知道，但如果能让百姓安心，我甘受一切惩罚。”
安若泽半天没说话，默默地伫立在尘烟中，凝视着残破的大殿。
安如泽不开口，藤洛也不好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半晌，安若泽终于说话了：“算了，处罚你没任何用处，此事，还得谨慎处理。”
说完，安若泽向藤洛示意一下，走出神祠。
“安大人出来了……”百姓看到安若泽，纷纷往前涌来。神祠出事，百姓们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知府身上。
阿睿指挥着团练，大声呼喝着维持着现场秩序。
“来人啊！”安若泽突然大喊一声。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在！”几个佐吏差役赶紧跑了过来。
“整修神祠，偷空减料，造成坍塌，谁负责整修神祠？立刻把他给我抓来！”安若泽声色俱厉喊道。
几个佐吏差役面面相觑，连藤洛都楞了。整个府城，都知道整修神祠的是阎王啊！阎王已经被押解进京了啊……
有佐吏小声提醒着安若泽。
“大声回禀！”安若泽对佐吏怒目而视。
“啊……是……”佐吏哆嗦一下，赶紧大声重复了一遍。
安若泽眉头紧皱，半晌，点点头。“各位父老，神祠坍塌，乃因整修之时，偷空减料所致。责任人等，因触犯天保律，已押送京城候审。本知府在此父老保证，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重修神祠，严惩有关责任人等！”
“那个家伙作孽啊……”
“不能轻饶他……”
百姓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只是，阎王已被押走，百姓们只能大骂解气了。
第346章 斗争很复杂
百姓们有了漫骂的对象，渐渐忽略了对神祠坍塌后果的担心。
安若泽让阿睿安排团练，昼夜警戒神祠，并吩咐府衙佐吏，立刻着手准备重修神祠。
“父老们放心，这次重修神祠，不会摊派赋税，也不会指派徭役，府衙发放工钱。”
安若泽这一番话，让府城百姓更加安心了。
百姓们渐渐散去了。
安若泽又吩咐阿睿，调两队团练，立刻接手阎王遗留下的庄子。显然，安若泽准备故技重施，用在通天县的手段，从被查封的阎王的财产中，弄出重修神祠的费用来。
藤洛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主动向安若泽申请做点什么，安若泽却没给他安排任何事。
安若泽的确生藤洛的气了，也想过惩处藤洛。
可是，安若泽毕竟是官贵出身，耳闻目染，深谙解决危机之道。
神祠坍塌，有两件事是最严重的。
其一，是百姓的恐慌；其二，是重修神祠的费用。
惩处藤洛，只能解一时之气，却不能解决上面两件事。
而把神祠坍塌的责任推到阎王身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把天灾转为人祸。百姓更畏惧天灾，而不是人祸。
安若泽派人大肆传播阎王修缮神祠时，偷工减料，才造成根基不稳，产生崩塌。
安若泽还借此机会，将府衙中原来和阎王关联密切的佐吏抓捕入狱。这本身也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平息民怨，二来借机铲除府衙中异己。
而把责任推到阎王身上，更大的好处是，可以以此为由，罚没阎王的财产。
阎王还未押解到京城，尚未审理定罪，因此他在东平的财产只能暂时查封。现在，有了神祠坍塌的事实，又有了被抓佐吏的口供，安若泽就可以开启封条，没收财产了！
安若泽很忙。
阿睿和团练队伍也很忙。
藤洛很闲，心里也感觉很愧疚。
藤洛周围的人，包括青衫和田甜，也包括平时天不惧地不怕的乞丐兄弟，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事，都很担心这事。
藤洛自己虽然不认为毁了神祠是多大个事，但他不能不考虑周围人的感受。
他希望干点什么事补偿一下，就算是赎罪吧。
找了个机会，藤洛找到安若泽，希望能帮点忙。
“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你肯吗？”安若泽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藤洛话已出口，只能点头。
安若泽好像又觉得不妥，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想让你办的事，有风险。”
藤洛笑笑。
安若泽郑重地道：“告谢天恩！”
藤洛预感到安若泽交代的事，一定是很困难的事，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件事。
藤洛知道，安若泽老爹等人早就筹划扳倒谢天恩，藤洛很期待。
谢天恩，是藤洛、青衫和田甜的敌人、仇人，藤洛当然希望扳倒他。
安若泽见藤洛没答话，笑了笑。“此事风险很大，如果实在为难，藤兄也不必勉强。”
风险，藤洛不怕。
藤洛只是没料到，安若泽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
告谢天恩，是政治斗争，不是邻里纠纷，不是跑到衙门，击个鼓鸣个怨那么简单。
藤洛不懂打官司，更不懂政治，办这种事，可是摸不着一点头脑啊！
“我不怕！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做，怕弄砸了，坏了大事。”
安若泽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我相信没看错藤兄。至于如何做，我们还需仔细商量。”
想扳倒谢天恩这种位高权重根深的高官，需要做充足的准备。
近些年来，朝廷争斗不止，渐渐地，已经逐渐形成两大集团。一方是安若泽老爹等人的“倒谢”集团，另一方则是谢天恩亲信“挺谢”集团。
两个政治集团较力，不是你上几道弹劾奏折，我搜集你些罪证那么简单。还牵扯各行省州府的立场，军队卫所的态度。
最重要的，还要看谁能争取到朝中最重要的人物当今皇帝的支持。
当今皇帝，虽没有太祖高皇帝的英明神武，但生于帝王之家，即使非英明圣主，但也深谙驾驭臣下之道。皇帝，是不会轻易表明自己态度的。
自太祖高皇帝以后，历代继位君王，承蒙祖荫，维持天保王朝数百年。期间有圣明之主，也有碌碌无为甚至昏庸之辈，到如今，天保王朝势已渐微，皇帝的威望甚至权力已大不如前。
弱势君王，无法像圣明先祖那样掌控朝廷，指点方遒，为了能将王朝传承下去，只得利用朝臣之间的争斗。朝臣不和、争斗，才能产生相互间的制约，这也算是为君之道吧。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礼部尚书兼太常寺卿，太子太师、文华殿大学士崇天颜。作为阁僚中的重要一员，虽无首辅之名，却有首辅之权。崇天颜的态度，对两大集团的争斗甚至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倒谢集团，人数虽多，但居于要位者少。行省州府中，虽有不少倾向于倒谢，但大多是偏远穷困的地区。京畿及几个富庶地区，或被谢天恩的亲信控制，或摇摆观望，不表明态度。
而天保王朝的军队，更是两个集团争取的重点。
王朝的军队战斗力虽然低下，但有刀枪，腰杆才会硬。
两大集团都控制了部分军队，在这方面，倒是势均力敌。
然而，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旦兴起刀兵，势必两败俱伤，百姓遭殃，王朝难以保全。
倒谢集团，更希望能保持王朝的稳定，因此，策略上，也采取更加谨慎的态度。
安若泽让藤洛告谢天恩，也并非是拿着状纸上京告状。
安若泽深通官道，执政通天县、东平府以来，和藤洛带领的乞丐群落接触后，很快认识到这一群体的重要价值。
乞丐，虽然处于社会底层，但也是社会的一个重要组成，人数虽然不多，但对社会稳定的影响却极大。
通天县和东平府的经验表明，乞丐管理好了，不仅不会影响社会的稳定，还可能成为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力量！而利用乞丐组建团练的成功经验，更让安若泽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塑造一支成规模的团练，使之成为影响政局的一个重要筹码！
第347章 下雨天睡觉天
安若泽也是突然冒出的想法。
江宁行省，是谢天恩的老家、大本营。行省及州府主要官员，大多是保谢集团的人。
甚至连通天县这种县城，由于地位特殊，知县也一直由谢天恩的人担任。直到钱伯阙事发，倒谢集团才抓住机会，将安若泽安排到通天县。
原来东平府知府，虽是安若泽老爹的学生，但很识时务地渐渐倒向谢天恩，因此才获得东平府知府的职务。
阎王事发，倒谢集团借机发难，保谢集团为了避免殃及到谢天恩，被迫妥协，同意由安若泽代理东平知府。
安若泽到任东平后，切实感受到谢天恩在江宁行省的巨大影响力。阎王被押解到省城后，江宁行省以各种理由推诿拖延，不将阎王解往京城，正是由于谢天恩的授意。
江宁行省，被谢天恩掌控，和其它地方比，会隐藏着更多谢天恩的罪证。如果能弄出更多个“阎王”，就一定能获得谢天恩的更多罪证。
然而，在人家的地盘做对人家不利的事，难度必然很大。
因此，安若泽才想利用藤洛这个特殊人物。
通天县钱伯阙、东平府阎王，都是和谢天恩相关联的人物，他们事发，也都是因为藤洛。安若泽就是希望利用藤洛，再东平府、再在江宁行省闹出更多更大的事。
如果，能够以通天县、东平府乞丐的影响力，利用藤洛在乞丐群体中的声望，组建一支有实力的团练队伍，将会大大增强“倒谢集团”的实力。
但是，这件事也是有很大风险的。
安若泽虽然相信藤洛，但组建大规模团练，不是小事。团练，毕竟也是武装，搞好了，会成为“倒谢”利器；搞不好，就可能成为祸乱的根源。再严重些，可能成为被政治对手利用，假以“不臣”、“谋反”之名，反成为保谢集团对付倒谢集团利用的工具。
当初，朝廷决定恢复团练制度。此议题一出，倒谢集团率先响应，并授意安若泽率先在通天县组建团练。
倒谢集团原本以为，保谢集团必定横加阻挠。但出乎意料的是，谢天恩一伙不禁未反对，反而表面上很支持。
事出反常必有妖。倒谢集团很快意识到，保谢集团此举，是希望安若泽组建的团练惹出祸事后，再大举发难。
识破保谢集团的企图，让倒谢集团对组建团练之事更加小心谨慎。安若泽安排阿睿带领团练队伍外出巡防，一来想检查一下团练队伍的实力，二来也是想传递一种信息团练是防贼防盗的，不是扰民的，更不是谋反的。
阿睿带领团练队伍巡防数日，又擒获几名海贼，这大大出乎安若泽的意料，也坚定了继续发展团练的信心。
然而，政治斗争不是儿戏。
话到嘴边，安若泽还是没敢轻易把自己的想法完全告诉藤洛，他只是问藤洛，是否敢“告谢天恩”。
藤洛表态同意，安若泽满意了，但至于下一步如何对付谢天恩，安若泽的想法还不够成熟，不能轻易对藤洛说，毕竟，政治斗争对藤洛而言，太陌生太复杂了。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扣押阎王的财产，重修神祠。现在，并不需要藤洛做什么，安若泽让他安心休息。
……
多日的平静，田甜已从那天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东平的春天暖得早，而这两天，气温回升得很快。
今天的病患少，田甜早早回来，亲自下厨，做了可口的饭菜。
藤洛和青衫把小桌子摆在院里，享用久违的纳凉晚餐。
美景美食，还有左右的美人，藤洛色心大动，一边吃饭，一边用言语调戏调戏这个，用眼神勾搭勾搭那个。
两个女孩怎么不清楚藤洛的贼心，脸上羞涩，心里倒也很期盼。
这一段，风风雨雨，忙忙碌碌，好久没疯狂了。
晚饭还没吃饭，天气却变了。
风变得急了，变得凉了，一片浓密的乌云，将月色完全笼罩。
“要下雨了？”田甜道。
“嘿嘿，下雨天，睡觉天，天助我也！”藤洛眉飞色舞。
“哎呀坏了，医坊那边还凉着被单。”田甜站起就往医坊的院子跑，青衫嘱咐了藤洛一句，跟着田甜跑了去。
藤洛赶紧收拾碗筷。
刚刚收拾完，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
还好，青衫和田甜手脚麻利，收拾完了，急急跑回，没淋多少雨。
“看样子，这雨不小啊。”青衫扒着门框，仰望着漆黑的天，很是担心。
“管它呢！”藤洛拽上房门，一把将青衫拦腰抱起，粗鲁地扔到床上。
田甜在一旁窃笑，却也立刻成了藤洛臂膀下，无力挣扎的猎物……
……
“唰！”
一道闪电，将整个屋子映得如白昼一般。
“咔嚓……咔嚓……”
几声脆雷接踵而至。
“啊！”
青衫和田甜像受惊的鸟儿，钻到藤洛的臂弯里。
“别怕，没事啊……”
藤洛伸手抚慰着两个女孩。
正值惊蛰前后，江宁行省这边多雷雨并不奇怪。
可是，今晚的闪电和惊雷，实在吓人。不要说是青衫和田甜，就是藤洛这样的天神，也着实被惊吓了。
惊雷过后，紧接着是狂风裹挟着瓢泼大雨。
三人被电闪雷鸣弄得早没了情绪，两个女孩更是忧心忡忡。藤洛尽量说些轻松无聊的话题，试图转移二人的注意力。
“嘭嘭嘭……”
硕大的雨点砸落，肆虐着地上的一切。
“哗哗哗……”
屋顶的瓦片几乎禁不住暴雨的凌虐，发出凄惨无助的哀鸣。
“呼哒呼哒……”
门窗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