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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伤虽然没事，但肩膀脱臼后，肩头肿胀难受，每走一步，青衫都忍不住咧嘴。
藤洛连忙跑去拿了半截木方，递过去让她拄着。
木方长度不合适，又过于粗大，青衫的小手根本无法握住，哀怨地哼了一声，丢到一旁。
藤洛盯着青衫撇着嘴的脸，挠挠太阳穴，不知所措。
“哎呀！”青衫惊叫起来，伸手捂住脸叫道，“你转过头去，不许看我！”
藤洛本来只留意着青衫古怪的申请，被她这一喊，反倒注意到她脸上满是纵横的泪痕。别过头去，忍不住闭嘴窃笑。
“走啦……”青衫叫道。
藤洛拿着打水的家事，低头就走。
“回来啊……”青衫气得要跺脚了，如果不是怕弄疼自己的话。
“干、干嘛？”藤洛被她指使得不知该如何。
“扶着我，你的露姑娘看不到的！”青衫咬牙切齿地发着狠。
“哦……”藤洛拿这丫头没辙，低头退到她身后侧，远远地伸出一只胳膊，拖出青衫没受伤一侧的胳膊，扭着头不敢看她，像捧着什么气味难耐要丢出去的垃圾一般……
第75章 几个俗问题
“我是不是很招人厌烦啊？”
“不是……”藤洛赶紧摇头。
“那你离我那么远干嘛？”青衫已被藤洛气得哭笑不得，“你这样架着我胳膊，不累吗？”
“不累。”这次，藤洛回答得很干脆。
“我累！”青衫甩了下被藤洛架起的胳膊。
藤洛怕她再抻着，只得上前一步，小心地搀扶着，两人慢慢向小溪边走去……
……
天暗了，去小溪的路多坑洼石块，两人走得很慢。
半晌无语，青衫“噗嗤”笑了。“哎，你和露姑娘在一起时，也这么深沉吗？”
藤洛无语，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算了，不逗你了……”青衫被这木讷的家伙弄得无聊，也收口不说话了。
藤洛虽不似小蒲、墨乞儿般嘴碎，却也并非榆木疙瘩，和朋友们在一起时，话也挺多的。“你把我弄得好紧张。”话说出来了，藤洛也感觉轻松了。
青衫“嘻嘻”笑了，很顽皮。“哎，神仙大哥，你们天上好玩吗？”
在藤洛看来，这个问题很俗很无聊，每个知道他神仙身份的人，都要问上一遍，即便如青衫这般冷傲的女孩也难以免俗。
不过，俗有俗的好处，俗的问题，更容易让人顺畅地沟通。如果青衫上来就问些崇高理想之类的问题，藤洛恐怕会感觉更无聊。
“怎么说呢？”这个问题之所以无聊，就因过于笼统。如果说天上的阳光，那可是比人间的明亮得多，耀眼的多。如果说天上的饭菜嘛，都是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远没有人间的饭菜香。
“太笼统了吧？”每次藤洛思考或迟疑，青衫总能猜到藤洛为难所在，“那问个具体点的，哎，仙女漂亮不漂亮？”又是个俗不可耐的问题，女孩子最关心的俗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藤洛很好回答。“仙女没人味。”
“咯咯咯咯……”
藤洛头一次听到青衫笑得如此开心，如果不是因为肩伤，一准会前仰后合的。
“不对！”青衫很快敛起笑容，严肃起来，“我问的是漂亮不漂亮，没问有没有人味。”问完，青衫又忍不住笑了。
“这个嘛……”藤洛早就对仙女和人间女子做过比较。仙女们其实挺漂亮，只不过，藤洛只能看到他们花枝招展的一面，伪装出来的一面，藤洛没见过仙女们真实的一面。
藤洛估计，仙女们绝不敢像白露那样纯净真实，更不敢像青衫这样，把自己弄成肮脏模样。
哦，不对！藤洛想起来了，他见过一个真实的仙女，那个光着身子和桂大郎鬼混在一起的东天部公主，她足够真实了。不过，那个公主，即便伪装起来，也实在太难看了！
想到了那个丑公主，藤洛忍不住笑了。
“傻笑什么？问你话呢，如实招来！”虽然用了命令的口气，但青衫此时和藤洛说话，却没有最初见面时，给藤洛留下的颐指气使的感觉。
“我看看啊……”藤洛盯着青衫的眼睛，瞧着。
“看什么？”青衫眨动着杏眼。
青衫本就不丰满，乞儿的日子清苦，脸颊更显清瘦，而一双杏眼也变得略显刻薄，这倒与青衫留给藤洛的最初印象吻合。青衫的眼睛稍显凹陷，似有一种异域风情。
“问你呢，怎么又不说话？仙女们漂亮吗？”
“仙女啊……化了妆还没有青衫姑娘脏着脸好看呢……”
“哎呀！”青衫意识到自己脸上泪痕纵横，赶紧别过头去。胳膊上用力劲，表达一下对藤洛的愤怒。被人夸赞美貌，女孩子没有不欢喜的，尤其是和别的女人比较，而且“别的女人”还是“仙女”，哪个女孩子会真的动气呢？
“那……仙女们和你的露姑娘比呢？”青衫明着问仙女和白露，其实更想问的是自己和白露之间谁更美。
藤洛聪明，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小溪流水声，替藤洛解了围。把青衫扶坐到一块青石上，藤洛道：“你坐会，我去打水。”
青衫没听到答案，冲着藤洛的背影紧了下鼻子，呲了一声。
……
青衫喝过水，又让藤洛扶着来到溪边洗脸。
藤洛担心她滑进水里，想要留在一旁照看，青衫坚决不许。
藤洛只得回避。
溪边地上，长着很多伏地铺散的草，那种三四寸长、有着紫红色茎、叶片扁平肥厚的草藤洛认得，因叶子像马的牙齿，被人称为马齿笕，很常见。
藤洛虽不懂医术，却听森林里的老树公公说过，马齿笕这种普通的杂草，有着散血消肿的功效。
“青衫姑娘，我采了些草，捣烂后，敷在肩上，能好得快一些。”藤洛拿了几只马齿笕，递给洗完脸的青衫。
“马齿笕啊，你不说，我倒忘记了，的确可以用它外敷。”
“你懂医药？”藤洛一边采摘草药一边问道。
青衫若有所思，良久，才缓缓道：“小时，粗略接触过……”
马齿笕常见且很容易采，藤洛很快就摘了大大的一把。
清洗干净，放到碗中，找来石块，轻轻捣烂。
藤洛将大碗递了过去。“敷上吧，我去那边拢些青草。”
青衫伤在肩头，敷药势必要褪去肩头衣服，藤洛想找个理由回避。
“等下……”青衫没有接碗，低下头，轻轻说道：“帮我敷药吧……”青衫伤在肩头，每次转头都会牵扯伤处，自己实在无法敷药，只得开口求藤洛帮忙。
藤洛“哦”了一声，却感觉脸有些发烫。
乞儿穿的鹑衣，领口都很宽大。青衫是女孩子，自然不能像藤洛墨乞儿一般敞着领口，即便在炎热的夏日，也要将领口扎得严严的。
青衫解开系在领口的麻绳，轻轻将鹑衣向下褪去，牵动了肿胀的肩膀，青衫的身子抖了一下。
藤洛小心地捻起青衫的衣领，避免鹑衣触碰到青衫受伤的肩膀。
凝脂玉肤，即便是有着千年修行的藤洛，也难免心猿意马。
鹑衣虽只褪下一小截，但顺着颈肩向下，凝脂玉肤逐渐凸起，任谁也难免浮想连连……
藤洛几乎把持不住……
肌肤的诱惑，鹑衣褪去后更清晰的体香，令藤洛几乎窒息……
第76章 用云彩蒙住眼
藤洛不敢再看，强行将自己的双眼从魅惑中移开，嘴里默念着休息乾阳功的口诀，心神才稍稍定了下来。
伸手指刮出药糊糊，轻轻在青衫伤肩上涂抹着，手指更是不敢碰那如玉如缎的肌肤……
藤洛念着口诀，眼睛尽量看向远处，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你抹歪了吧……”青衫轻轻说道。
“啊……对、对不起……”
……
敷完药，藤洛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走开。“回去？”
“我这样，怎么回去啊？”青衫的肩头涂满了药糊糊，没法包扎，也没法穿上鹑衣。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能露着肩膀在外面走？
“这可怎么办？”藤洛也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悔应该采了草药，回庙里再涂抹。
“这里不错，就在这歇一晚好了。”青衫说道。
乞儿们四处为家，小溪边潺潺流水，微风徐徐，蛙虫鸣唱，倒是个不错的休息所在。
“回去，也没地方睡了，你把我的铺都拆了。”青衫撅着嘴道。
藤洛挠挠太阳穴。
“没埋怨你啊，知道你那样做，是怕牵连我们。”青衫在大石头边的小石头上坐下，向后靠到大石头上。
大石头多棱角，一靠上，青衫便觉硌得难受。
“你等等啊。”藤洛拢了大把的青草，想要塞到青衫后背处，却又想起了什么。
“怎么？”
“嘿嘿，小七说过，没晒过的草，要是躺靠在上面，明早起来，你怕是浑身染成绿色，变成青蛙了。”
“嘻嘻……”青衫笑了起来，又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青蛙，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的……”
见藤洛不答话，在背后不知道忙什么，青衫忍不住要回头看。
“别转头！”藤洛喝道。
“你、你要干嘛？”青衫有些许紧张。
“等等就好了，不许转头啊！”藤洛蹲到大石头后面，脱下上身的鹑衣，仔细地将青草塞进自己的鹑衣里，做成一个厚厚的软垫子。
“千万不许回头！把眼睛闭上！”藤洛命令道，小心地从后面将垫子塞到青衫背后。“靠上吧。”
等青衫靠住了垫子，藤洛才小心地退回到青石后面，将地上的石子清理一下，舒舒服服躺在土地上。
“神仙大哥，我能不能睁开眼睛了？”
“哦，哈哈，我都忘记了，睁开吧。”藤洛躺在地上，从石头后面探出半个头，对青衫说道。
青衫拽过垫子的一角，看到藤洛的鹑衣，便明白了一切，抿嘴笑了。“神仙大哥，这里不舒服，我去你那边坐好不好？”
“啊？！不行！”藤洛惊叫道。
青衫已笑得燕语莺声……
……
青衫当然不会去偷窥一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虽然她很好奇，真的很想看看光膀子的神仙小伙子是什么样子，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你坐稳当些啊，瞌睡了，别跌倒啊。”藤洛嘱咐道。自从那晚小树林里谈话之后，青衫和藤洛交流时，言语间渐渐没了那种冷漠的语气，藤洛开始愿意和她说话了，尤其两人之间隔着一块大石头，见不到青衫的样子，藤洛觉得和她交流起来更轻松，不会有面对面说话时的那种紧张。
青衫“噗嗤”笑出声来。“你可真唠叨，像我妈。”
“我、我像你妈？”藤洛差点被青衫这个比喻惊得蹦起来，随即坏笑起来：“哈哈，好吧，乖女儿啊……”
“你敢占我便宜！”青衫随手从地上摸起块小石子，向后面抛去。
“哎呦，打中我头了……”藤洛玩心大起。既有玩笑的关系，也因他好久没这么亲密地接触泥土了。他喜欢泥土的味道，他喜欢在泥地里打滚玩耍。
“别装了，又没打中你。”青衫有着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敏锐。说完，青衫又陷入了对家、对亲人的思念。
藤洛还陶醉在和泥土的亲密接触中，随口说道：“说说你的家呗，也说说你的妈妈……啊，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藤洛说完，便意识到这可能触及到青衫内心的隐痛，赶紧解释。
半晌，青衫才幽幽道：“没事，我妈妈若是活着，已经很老了。”
“我相信你的妈妈一定很美。”
“是啊……”青衫又沉默了半天，“关于我的事，以后会告诉你。再和我说说天上的事吧。”
“天上啊，真的没什么好。”躺在土地上的藤洛有回家的感觉，“天上没好吃的，没有小溪，没有青蛙，没有泥土，也没有这么多兄弟……”
“还没有露姑娘。”青衫替藤洛补充道。
“更没有你这么刻薄的丫头！”藤洛反击。
青衫不语。
藤洛见青衫不再回应，有些后悔说出那样的话。“肩膀好些了没？”
青衫又沉默了一会，才幽幽问道：“我真的很刻薄吗？”
“我觉得，你这样是对的。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闯荡，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谢谢你啊……”
藤洛的话，无意间又触碰到青衫的心事，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
“月亮好亮。”藤洛仰躺在地，晴朗的夜空仿佛触手可及。
“你们在天上看月亮是什么样的？”青衫问道。
每个凡人的心中，都对天庭有一种向往。藤洛没得道前，也经常问老树公公类似的问题。而老树公公的回答，几乎前篇一律：天上啊，好着咧，等你修行得道了，就知道喽……
“天上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藤洛的回答让青衫很意外。
“是啊，天庭没有黑夜。”
“没有黑夜？”这让青衫很感兴趣，“那你们神仙什么时候睡觉啊？”
“人间睡觉，我们就睡觉呗。”其实，神仙完全可以不睡觉，只不过，大多数神仙，都是经过各种修行而得道，因此都保留了睡眠的习惯。
“可是，没有黑夜，天总大亮着，能睡着吗？”
“能啊，拽一块云彩过来，蒙住眼睛就行了。”藤洛编了个瞎话逗青衫，其实，在天上睡觉，不过是两眼一闭而已。以前，藤洛也曾逗过墨乞儿，说神仙睡觉时，随便拽块云彩当被子盖。
“呀！这么好玩！”女孩子心底都有五彩的梦，而梦中都少不了云彩。藤洛的瞎话，勾起了青衫心底的梦。“我也想用云彩蒙住眼睛……”
第77章 你会爱我吗
“神仙大哥，什么时候带我去天上转转吧。”青衫充满期待。
“别瞎说话。”
凡人上天庭，只有两个途径：得道或死亡。青衫没有修行，如果想升天，只能以付出生命为代价。
青衫不明白这个道理。藤洛的回答，将青衫美好的憧憬击碎了。“哼！小气神仙！我知道，你一定想着带露姑娘上天上去玩。”
藤洛心里咯噔一下。
青衫无意间的话，揭开藤洛心中的隐忧。自己和白露相恋，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呢？神仙和凡人，可以相爱、相恋，这样的事情并不少，但都没有完美的结局。
织女和牛郎的故事，在人间被颂为佳话，可是谁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呢？
神仙和人，分属天地。想要永远在一起，只能是神仙下界，但不是像藤洛这样，而是要放弃千万年的修行，下界做凡人才行。而这样，就要面对凡人的生、老、病、死。
神仙有好有坏，但每个神仙都是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修练过程，为了凡人、为了人间几十年的享乐欢愉，哪个神仙能真正放弃得之不易的修行？藤洛也不过是落入俗套的神仙，他也舍不得！
和白露相爱，藤洛发自真心，他真的喜欢白露、爱白露。
藤洛知道神仙和人相爱的结果，但，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能让人失去理智。藤洛没有失去理智，但他的理智，被爱情彻底压制了。
至于他和白露相爱的结局，藤洛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始终不敢去触碰这个问题。他用各种美好但不切实际的幻想，将这个问题深深地掩藏在心底。他不敢揭开上面的伪装，因为他不敢面对真实带来的残酷！
青衫的话，把藤洛从虚幻里揪了出来。
藤洛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窃贼，被人发现了的窃贼！
他想起小蒲说过的话。“……为什么那么多神仙争着下界？还不是想凭借着修行，到人间去风流快活一番。随便使点小手段，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捎带着，还能泡上几个人间的美女……”
自己也是这样吗？
自己也如同那帮市侩的神仙一样卑鄙吗？
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是“捎带脚”吗？
“问你话呢，你说嘛，神仙大哥，你爱露姑娘吗？”青衫像一个缠人的小姑娘般追问。
青衫的话，仿佛如一块巨石撞击着藤洛的胸口，这撞击的力量，让藤洛难以承受！
但藤洛还是挣扎着，吐出一个字爱！
说出这个字，藤洛感觉巨石的撞击减轻了很多，但，他心头的沉重并没有减轻。
“哦……”青衫哦了一声，沉默了。
藤洛觉得月亮、星星和摇曳的树枝搅得自己心烦，他闭上了眼睛。
“嘻嘻……”青衫突然轻笑起来，“神仙大哥，如果我也喜欢你，你会爱我吗？”
“……”藤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青衫如此美丽，哪个男人能不爱？但在藤洛心中，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