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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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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的水师提督黄开广、总兵任安邦,被俘的布政使江国霖与按察使周起滨等官吏是可以用的。

当中特别是江国霖此人,他为官20余年,一生清廉,所到任上,一心关心人民疾苦,严惩贪官污吏。历史上江国霖在1858年擢升为广东巡抚,他更是勤政爱民,事必躬亲,严厉整顿吏治,因而得罪了不少官僚和贪官。他们买通朝廷权贵,对江国霖进行诬陷,不久江国霖即被弹劾落职,移驻惠州。惠州父老闻江国霖至,狂走相告。据《大竹县志》记载,当时“老者扶杖迎道左,妇女儿童嬉嬉倚茅檐,窃窥大人颜色;户户张彩焚香,爆竹声响彻十里”。江国霖进入行馆后,郡民敬送的槟榔、椰粟等物品充盈户外,感恩问候者踵接肩摩而至。郡民这样盛情迎接一位卸任官员,在惠州历史上仅此一次。江国霖寓惠数月后返回家乡,不久病逝,年仅50岁。

像江国霖这样的官吏是可用任用的,而前提就是他们要放下心中原来的满清主子。现在的萧云贵不但热衷于权力,更加热衷于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能把一位敌方官员武将收为己用,萧云贵就会觉得更加有成就感。于是,江国霖等人顺道游览了上海、苏州等地才解送天京。

第四百九十八章初至上海

数日的舟船海上颠簸让江国霖疲惫不堪,他和按察使周起滨被安排在一间船舱内,狭窄的船舱内除了两张木板床和被褥之外空无一物。每天定时有人送来三餐食水,门外有两名太平军守卫,除此之外两人上船后就没见过别人。

“雨农兄(江国霖字),你说长毛这是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周起滨心头一阵阵的发毛,被俘之后周起滨曾今想过自刎以殉臣节,但最终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太平军将士给按住,结结实实的绑了两天之后,周起滨鼓起的自杀勇气也就逐渐散了。

江国霖负手站在舷窗旁看着外面的波涛汹涌,口中只是淡淡的说道:“长毛是要把我们送往金陵城献俘邀功!”比起周起滨来,江国霖自杀的念头更重,被俘之后几次三番要自杀,但都被看守的太平军兵士给拦下,最后长毛名将陈玉成单独见了江国霖一次,不知道陈玉成对江国霖说了什么,江国霖就此打消了死念。

周起滨轻叹一声道:“长毛也是多次一举,让我等自刎了事不就完了?为何还要千里迢迢送往金陵?”

江国霖削瘦隽永的面庞古井不波:“那长毛名将四眼狗亲口对我说了,他们要送我们这些被俘将官前去他们的老巢金陵邀功,要是我们一个有自杀的,他们便杀我们手下降卒百人泄愤。”

周起滨这才明白过来陈玉成对江国霖说了什么,“这些狗长毛真是卑鄙无耻!可雨农兄。要是他们出尔反尔还是要杀降卒我们也不得而知啊。”

江国霖淡淡的说道:“陈玉成当着他手下众多大将的面许下的诺言,谅他也不敢食言,否则他便失了将帅的信义。”

周起滨眉头紧蹙着忧心忡忡的道:“也不知长毛献俘之后会如何处死我们。”

江国霖轻轻哼了一声道:“千古艰难惟一死。献俘也好,正好看看这些叛贼将江南花花世界糟蹋成什么样子,然后在献俘时痛骂长毛那狗西王一顿,随后便从容就义,也不必理会怎么个死法了。”

周起滨摇摇头,脸色有些发白起来,嗫嚅的道:“听闻长毛抓住我们这样的大官都是点天灯的。那种酷刑可不是一下便会断气了,要真是那样我还是提早寻个痛快!”

江国霖看了看他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半天之后才道:“我不怕。就算万刃加身,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时候舱门开了,三名送饭的太平军将士端着食盒进来,为首那名眉清目秀的太平军将士笑着说道:“两位大老爷用饭了。”

饭食摆了出来。三菜一汤加大碗米饭。江国霖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坐下吃了起来,周起滨端起碗来总是食不下咽,三名太平军将士也就站在一旁等他们吃好了要收走碗筷,也是怕他们私藏器物。

周起滨趴了两口饭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们长毛,哦,不是,是太平军会怎么处死我们?”

那太平军将士笑了笑说道:“会不会处死我不知道。我们不是定罪的刑部慎刑司,但要说死法嘛。天国的死刑便是斩首和绞刑两种。听说最近刑部还在广发廷议会,征集军民百姓们的意见,看是不是废除斩首之刑,改为枪决和绞刑两种。枪决便是用火枪将人打死,这种死法也算痛快的。”

周起滨愣了一愣道:“除此以外别无其他酷刑了?”

那将士摇摇头道:“没了,从前西王没进天京之前,天京那边倒是有什么点天灯、什么开口笑的酷刑,但如今已经没了,全都用的是咱们苏福新政时立下的刑法。”

周起滨大大的松了口气,吃饭的胃口也好了一些,还笑着说道:“没那些折辱人的死法就好。”

那将士也是有些兴致昂扬的看着两人笑道:“两位大老爷,你们两还真是奇怪,别间的大官都是想着法子的怎么活下去,两位倒好,只是问怎么个死法。”

江国霖这时候放下碗筷淡淡的说道:“旁人不忠不义祈求苟活,我两人却断不会背主投敌苟活,人死有重于泰山……”

才说到这里,那将士打断道:“得得得,我知道了,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嘛,两位倒像我们军中的训导员一样啰嗦,阵仗之上该死便是死,哪有那么多大道理?两位快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估摸明日便到上海了。”

江国霖被噎得不轻,但也暗暗奇怪,长毛也在军中教导这些圣贤之言么?他们不是信西洋上帝的么?

那将士回头对同伴笑道:“今日发饷了,明日到了上海,王上尉说了许咱们轮换上岸休息一日,我听说闸北那边开了家昆曲戏院,听闻这个戏班子还是给咸丰狗皇帝唱过戏的,要不要一起去听戏?”

江国霖大怒,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竟敢无君无父辱及大行皇帝?”

那将士皱眉打断道:“得得得,大老爷,收起你那一套,那是你们的皇帝,不是我们的,我们凭什么要尊敬他?”

江国霖一时语塞,这才记起这些士兵都是反贼,早就是无君无父的人了。

饭后,三个太平军将士收拾碗筷离去,仍旧在谈论着明日到了上海之后到何处消遣,江国霖气闷便和衣而睡,周起滨则呆呆坐着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汽笛长鸣将两人惊醒,江国霖站到舷窗边望去,却是几艘英国人的火轮风帆货船开过,船上拉响了汽笛声,似乎是在向太平军的船队致敬一般。跟着眼前出现的船只越来越多,络绎不绝的各色船只争相而进,颇有万船争流的景象。

这时候舱门开了,还是送饭的将士,这次他们除了送来早饭外,还带来了几套干净的长袍,那将士说道:“两位吃完早饭便换上这长袍吧,待会儿咱们就要上岸了。”

江国霖提溜起那衣裳一看,摇头道:“此乃反贼服色,吾只穿正朔之衣。”

那将士嗤之以鼻的道:“看两位也都是汉人,这是咱们西王娘按着从前书里描述恢复的正统汉家衣冠,呵呵,到了两位这里倒成了反贼服色?还真不知你们的圣贤听了这话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江国霖大怒,面色涨得通红,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那士兵,但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周起滨拉了拉江国霖道:“雨农兄,咱们这身官服也早已经破旧不堪了,换身衣裳也好,这里是反贼老巢,上哪里找咱们的服色来换?讲究些吧。”

江国霖不再说话,怒气不平的坐下吃起早饭来,吃完之后拿起那长袍,也不除下旧衣,便套在旧衣之上,口中道:“我便是不换,故国衣冠还穿在里面。”

那将士忍不住笑了起来:“老爷,这上海的八月天色可是闷热难当,你穿这许多也不嫌热?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江国霖不理会,结束停当,将辫发理好,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周起滨本打算除了旧衣,但见江国霖如此,也只得跟着将新衣罩在外面。

过了片刻之后,又有一名太平军将士来到:“快靠港了,让他们上来吧。”舱内的太平军将士应了一声,便让江国霖和周起滨跟着上到甲板。

甲板上一阵风吹来,江国霖只觉得气闷之感稍散,放眼望去,只见船队已经进了黄浦江,沿江两岸码头、货栈、店铺鳞次栉比,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岸边笔直的马路一直通往上海城区,路上马车、骡车、行人、骑马的熙熙攘攘,当中有各色洋装的洋人,也有穿着西服的中国人,更有穿着汉服长袍的行人,还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有洋人也有中国女子。

周起滨目瞪口呆的望着黄浦江两岸的巨变,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里比起广州的十三行街区和港口来繁华了不止十倍,往来的行人也多了不止十倍。

江国霖皱眉指着那些穿着洋裳而暴露着雪白手臂的中国女子怒道:“这成何体统?反贼治下果然风气**,真是道德沦丧!”

那太平军将士望了一眼却笑道:“那些姐妹是马礼逊女子纪念学校的女学生,那是人家的校服,全校都这么穿的,要成什么体统?而且人家女学校规矩严着呢,男子都不许进去,哪来什么风气**?”

江国霖惊讶的道:“什么?你们竟然让本国女子去洋人学校念书?也不怕丢了脸面?!”

那太平军将士耸耸肩头道:“这位大老爷真是少见多怪,洋人在上海有不下二十所的教会学校,在教会学校念书有什么奇怪的?咱们自己开办的国小、中小这些学校里也有不少洋人教师呢。”

江国霖顿足悲呼道:“你们这真是要亡我中华千年文化啊……”

那将士奇怪的反问道:“大老爷,你说的千年文化是指你里面穿的那身官服么?真是那样的文化,我倒宁可不要。”

江国霖愣了一愣,和周起滨对望一眼,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昔日故友

坐在马车上,周起滨挑起帘子不时往外望去,江国霖虽然端坐车内,但眼光不自然的往外飘去。上海的变化带给他们的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还是当年那个长江口的小渔村么?

最直观的的感受便是上海的路,从码头出来之后,马车就一直缓缓迟行在这种碎石铺就的道路上,如同无止境的长线一般,一直延伸到远处,随后又如同蛛网一般辐射延伸在上海的各个角落。这路中间稍高,两侧平缓而低,道路两侧修建有排水沟渠便于路上积水,道路两边排水沟外遍植各种树木,当中以梧桐最多。

出了码头,远望前方却是一片极为繁华的街道,路上行人、马车、骑马的洋人络绎不绝,那段路两侧都是三层的西式洋楼,底层便是商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随处可见袒露这雪白胸脯的洋人女子。江国霖看得只是摇头轻叹,缓缓闭上眼睛。

好在马车在一个路口转了个弯,并没有往那边而去,周起滨有些奇怪回头看了随车端坐的那太平军将士。相处下来,那太平军将士名唤王凯,安徽太平府人氏,当年逃荒来到金陵城讨生活,适逢太平军入城便加入了西殿太平军,也算是西殿老兵了。王凯的名字原本是按着天国的忌讳改成了黄凯,好在去岁西王进了天京之后,一次天兄下凡之时,才废除了种种文字上的忌讳,黄凯又将姓氏改了回来。

王凯见周起滨望向自己,淡淡的说道:“那边是洋人的租界。两年前上海各路定名,西王亲自命名南京路,便是上海最为繁华的地方。咱们这是囚车,可不能往那边过。”

周起滨闹了个大红脸,这时候才记起自己还是阶下囚的身份,轻叹一声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外面的景色。

行过洋泾浜的道路之后,隔着洋泾浜远处可以望见一大片高耸的烟囱和连绵不绝的砖瓦房子,靠着那边的土地上鲜少有民居建筑。周起滨好奇的问道:“那边是何去处?”

王凯眼睛也不抬只是说道:“那边是上海枪械总局,造枪造炮造机器的。”

江国霖闻言忍不住也望了过去,王凯接着说道:“这上海枪械总局现下算是咱们东方最大的火器制造工厂了。足足有上万人在那片厂子里做事,咱们用来打你们的枪炮大都是从那里制造的。”

江国霖脸如死灰,扶着马车窗棂的手不住颤抖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王凯淡淡的说道:“两位大老爷。我是奉了命令陪同两位前往军政司衙门。但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问,我得到的命令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国霖沉默了片刻后奇道:“你就不怕说得多了我们逃脱之后泄露了这里的秘密?”

王凯耸耸肩头道:“且先不说你们逃不逃的了,就算逃得了上海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咱们西王说了,就算让清妖知道上海有咱们的枪炮制造局又如何?清妖还能打过来么?”

江国霖和周起滨都是默然无语,过了片刻后周起滨忍不住问道:“贵上为何要如此安排?若是入天京,走长江水道不是更近么?”

王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你们的行程是坐火车前往苏州,再从苏州入天京。我也搞不懂,这入京献俘搞得像游山玩水一般。”

转过洋泾浜边上的长路之后。上海老城便在眼前了,此处变化更是巨大,内河水面上已经不见了长年居住水上的乌篷船人家,城墙外规划的是整齐的砖瓦房民居,也是一般的笔直碎石马路直通城内,道路整洁干净,两侧的商户小贩亦是络绎不绝,往来行人和马车丝毫不逊洋租界。

道路两旁种植的悬铃木,隔路树臂几可连接,暑天行走十分荫凉。路旁树下各种摊档摆设开来,从街头连到街尾。摊位上,袍服裙衫、头花首饰、鞋帽巾袜、果品散食、盆景艺品、玻璃器皿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洋货杂品五金等,果真是人山人海、热气腾腾,绘出了一幅繁华山塘街市图来。四周皆商肆毗连,各种商号、茶肆、酒家、戏院、客栈等无不具,但却似乎少了些烟馆和花楼。

往来之人尽是穿着汉服,偶尔也有人穿着太平天国的马褂长袍,头戴红巾,也有穿着西洋服色的,整个老上海城便如同一个大杂烩的服饰展览馆,但唯独就是不见马蹄袖式样的满清服色。

来到原来上海道衙门外,王凯跳下车来道:“上海军政司已经搬迁到闸北新区去了,这里原是清妖上海道台衙门,从前上海军政司在这里办过公务,现下为了方便老城的百姓办事保留了几个司部的分部在这里。里面空屋子不少,今晚在这里歇宿。”

江国霖和周起滨下得马车来,却不见其他一同被俘之人,询问的目光才过来,王凯已经很机灵的答道:“两位在广东官声不错,便是这种待遇,叶名琛、柏贵那些狗官可享受不了这种待遇,还在船上圈着呢。”

江国霖和周起滨相视一望苦笑起来,正往里走时,迎面只见衙门里走出数名太平天国官员来,都是一般的太平天国长袍马褂官服,头戴红风帽,当先一人五十余岁,须发花白但却精神矍铄。

江国霖望了那人一眼,吃惊的失声喊道:“来人可是陶公?”

那年老官员微微一愣抬起头望了望,亦是面露喜色,上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雨农啊。”

江国霖上前长长一揖道:“想不到在此处还能见到陶公,当年翰林院一同任编修之时,多得陶公提点,国霖一直不敢忘怀。”

那老官员笑了笑对身后的一干官员道:“你们先行回去办差,老夫这里和老友叙叙旧。”几名太平天国官员告辞后便先行乘马车离去。

江国霖拉过周起滨道:“陶公,这位是广东按察使周起滨,易阳(周起滨字)这位是陶恩培陶公。”

那年老官员正是陶恩培,当年从衡阳来到苏州之后被萧云贵委任为户部尚书,在户部尚书任上做了一年之后,因年事已高,太平天国户部事务繁重,陶恩培常常患病,因此萧云贵将他调任上海军政司任副司长,也算是调养身子,而户部尚书则让更有能力和干劲的许乃钊出任。

陶恩培和周起滨见礼之后,便要带两人说是回自己府上叙旧,王凯当即上前阻拦道:“陶大人,这两位是我的犯人。”

此言一出江国霖和周起滨大是尴尬,陶恩培一拍脑袋道:“雨农,你看老夫这记性,前几日来了公文,说老衙门这边几间空厢房要用来看押几个被俘的清廷官吏,原来就是你们两啊。”

江国霖脸色通红,侧头抱拳道:“陶公,余本想以死殉国的……”

陶恩培连忙止住道:“慢来,你死做什么?殉国?殉的哪一国?满清可不是我们汉人的国家,雨农,你大错了。”见江国霖和周起滨两人不言语,陶恩培回头对王凯道:“这位……哦,官衔是上尉,这位小哥上尉,他们要关在里面哪间屋子?我带他们进去,你让手下士兵帮我们买点酒食过来,老夫就在里面厢房和他们叙旧如何?”

王凯也不矫情,只是一摊手道:“陶大人,我可没钱。”陶恩培笑骂道:“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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