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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第5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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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当年初见,自己还是名门闺秀,他是新军的教官。在春日里相识相恋,他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是所有女人梦中完美情人的代表。自己为了他,可以抛弃家族,抛弃自己所有的一切,与他相守到老。

梦中的他如同天神般勇武,挥舞着军刀,将那些匪徒一个个斩于刀下。很快,匪徒被杀光,她从泥地里站起,不顾一切的奔向他,投入心上人的怀抱。他也放下军刀,张开臂膀,等待着自己。可是距离越近,爱人的脸,就越模糊,时而是他,时而变成那位赵冠帅。就在两人即将拥抱在一起时,一柄罪恶的军刀,从后刺透爱人的胸膛,穿胸而过。

高大的身躯,如同泰山倾颓般倒下,鲜血流满了一地,尸体迅速化做尘埃。任她如何尖叫,如何哭喊,都挽不回爱人的生命。

张宗尧狰狞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狂笑着奔向自己,自己如同受惊的小鹿,没命的奔跑。泥泞的道路,让自己跑不起来,脚下一滑,就摔在地上。张宗尧狂笑着朝自己扑来,她吓的尖叫一声,人却从梦中醒来。

眼前一片模糊,一个穿军装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难道他真的没死……真的就在眼前?可是当视线终于清晰,却发现在眼前的并非梦中的他,而是赵冠侯。而陪在他身边的,是苏太太。

“罗小姐,你不要乱动,你发了高烧,要好好休养几天才行。好在我们军营里有好大夫,不然啊,真的要出危险。你的身体不比美瑶她们,不能学她们那样,在雨天指挥打仗。”

“是啊,想要当军人,别想着练兵,先想着练练自己。以后每天去跑步,我让程月带着你,先把自己体魄练上去。打仗不是绣花,你这小身板,装装样子还可以,真打起来的时候,躲到后头去,别给别人找麻烦,再不然就去欺负弱小。真刀真枪拼命,你差远了,如果你不冲那么靠前,很多护卫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想上阵,先去和我的太太们练练拳,再练练力气、胆量,最后是练杀人。”

赵冠侯话没说完,苏寒芝就一眼瞪过去“不许欺负我的病人。走开,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等等,还有个事要跟罗小姐说下。处决张宗尧这事,你有没有兴趣?如果有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亲自执行。这个活很抢手,好多湖南乡亲都想要他身上一片肉来吃,不过我考虑到剐刑太过残忍,更重要的是,会这个的手艺人找不到了,咱还是枪毙吧。你会开枪,有没有兴趣亲手打靶?”

“罗小姐,别听他乱说,你一个大家闺秀,哪能亲手杀人?这种事,找个士兵来做就可以了,反正张宗尧总归要死,谁杀都一样。”

都一样么?罗潇潇想起了方才的梦,想起了那具满是弹孔的尸体。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半点气力,动不了。“我……我要去,亲自执行……请扶我一下,我可以的。”

苏寒芝又瞪了丈夫一眼,扶住罗潇潇“不要乱动,枪毙张宗尧不在一时,等你病好了再说。”

不管湖南士绅如何内斗,处死张宗尧,是所有势力共同的要求。包括之前打出热烈欢迎张督军弃暗投明横幅的南军,也将横幅改为,坚决讨伐民贼张宗尧,变脸速度之快,堪比其川中盟友。

刑场上,大病初愈的罗潇潇,一身军装,亲手执左轮枪立于广场之中。张宗尧绑在木桩上形容狼狈,在监狱里,显然已经吃足了生活,精神萎顿不堪。看他现在的模样,很难相信,这就是之前荼毒湖南,无人能制的恶魔。

罗潇潇双腿微分,两手紧握着枪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春日午后,与心上人漫步校园,轻声低语的场景。

手指勾动枪机,枪声响起,张宗尧白色的囚服上,一朵血花绽开。

别了,我的爱人。你的潇潇已经成长起来,再不是昔日温室里的花朵。没有了你的保护,我也可以坚强的活下去,你的理想,我会代你完成。直到我死去,也将与你永远相守,再不分离。

枪机再次扣下,一发又一发复仇的枪弹,吸食魔王的血肉。观看枪决现场的士绅,却想着另一件事:当初罗潇潇曾发过誓,杀张宗尧者即为其夫。如今她亲手执行,是否就是为了让这个誓言无效化?她跟赵冠侯,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七百六十二章 别调独弹

“湖南的士绅聪明的很,想必已经有人猜出来,我与罗家的关系,没这么亲密。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惟有如此,他们才敢于对省掌的职位出手。罗家为了保住这个职位,也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行。至少,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

赵冠侯边说,边转动着那个保险柜的密码锁,随着一声轻响,锁应手而开。号称时下最新科技的保险柜,碍于时代,在赵冠侯看来,也不过就是个大号玩具。

士绅以及张宗尧的部下,在不知道密码,也不准备使用爆破手段的前提下,对这种泰西造物毫无办法,也认为赵冠侯同样没辙。为示信任,连封条也没贴,赵冠侯也就省了无痕迹揭封条的事。

这个保险柜,张宗尧素不离身,行军时也专门用大车拖拽,不问可知其珍贵程度。其在湖南横征暴敛的辉煌战果,都存放在这铁箱子里。

即使张宗舜、禹两人带走了一半的家当,保险柜里的财富,依旧可观。光是金条、珠宝以及外币,就占了一半的位置。剩下的位置,则是古董字画,以及部分有价证券。

张宗尧很是谨慎,考虑过自己有朝一日被驱出湖南的可能,所以并没有在湖南购买多少不动产。田产地契,也都是通过手段抢夺而来,并不上心,只占财富里很少的一部分。

几张存折,都是正金等扶桑银行的折子,粗略估计下,存款加上这些财物,至少也是三千万元出头。鲁军这次出征,所费连五分之一都没有,着实是一笔极合算的生意。

这种偷开保险柜的事,当然要绝对保密,只有赵家的女眷以及邹秀荣在场。见到这么多金银细软,杜小小也不由吐吐舌头“还是当督军有钱,比开银行赚钱快多了。姐夫,这钱你打算和湖南人怎么分?”

“分什么分?我们在打田树章的时候,缴获了一大批省钞,是田用来给部下发军饷的。张宗尧钞票印的滥,那批军饷数量差不多两亿,用省钞把这个柜子塞满绰绰有余,我把省钞交给士绅,到时候想分,就分废纸好了。真金白银,除了地契不动产外,其他都是我们的。人人有份,大家都有好处,杀了这么一头肥猪,这个年过的一准阔绰。”

邹秀荣道:“老四,虽然我们有私章和存折,可是扶桑银行的款子,很难提出来。这上面的钱数近八百万,你要有个准备。”

“不,这部分钱提款估计没希望,但是存折有用。张宗尧卖了湘矿和湖南第一纺织厂,我就让湖南商人出钱,把这些股权赎回来。具体经办,就由正元和共合两家银行负责。到时候把钱收起来,至于买矿么……就用这存折付款。让扶桑人跟扶桑人打交道去,我们不管。”

“扶桑人会认这个帐?”

“不认也不行。等到了长沙,我就派大兵把那些矿山一围,说扶桑商人涉嫌资助南军,破坏扶桑中立原则。封帐封矿,跟咱们在湖北干法一样。这样折腾几回,那些商人想不低头,也办不到,乖乖得按我们的办法行事。扶桑在湖南的军事力量并不强,何况现在国内的米骚动仍然层出不穷,看不出天下太平的希望,他们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和共合翻脸。所以这个帐,他们一定会认。”

苏寒芝问道:“那湖南这边,你又怎么打算?”

“先到长沙,好生玩几天。这次带大家出来,就是来玩的。张宗尧已经被消灭,湖南民军,只有赵恒易一师三旅,外加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没什么可怕。桂军虽然名义和湘军联合,实际跟我的关系更亲近一些。何况还有二嫂的面子在,不会打起来,接下来,就是我们享受的时候了。议会、督军,我都会安排些合适的人选。湖南本地势力想玩卸磨杀驴,纯粹是白日做梦,我倒要看看,大家是谁笑到最后。”

姜凤芝拍着手笑道:“这个好,这个好,我一直听说长沙有不少名胜,我这次要好好玩玩。那个关公战黄忠的地方在哪,我去那听关黄对刀去。”

杨玉竹咳嗽一声“张宗尧好歹是四省剿匪督办,又是湖南临时督军,就这么给杀了,正府那边,怎么交代?”

“正府那,自有二哥去交涉,还有湖南请愿团的人马,放心吧,我就不信,歪鼻子敢为一个张宗尧,与我山东翻脸。咱们现在,就做好准备,好好玩就是了。这上千万的款子在手里,大家想买什么东西只管买,都有张宗尧给咱们付帐。”

段芝泉再次病倒了,这次病的,比起上一次,可能还要严重一些。一连几天没有理政,还上了一份辞职信。一如过去,冯玉璋没批,但是准了半个月的假。给一国总里放这么久的假,难免让人生出,总统是否有意重新组阁的猜测。

为了养病,安福俱乐部自然不去,铁狮子胡同的酬酢也暂时停止,下棋成了病中静养的段总里当前唯一消遣。陪他下棋的,则只有自己的灵魂徐又铮。

“铁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下象棋么?因为规矩,马走日,象走田,炮打隔山,这是千年不变的古法,没人可以更易分毫。我是总里,也不能飞象过河,他是大帅,将军也不能出九宫。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就是咱们中国人象棋的好处,教人懂道理。我下过洋人的西洋棋,又是王车易位,又是什么小兵变其他子,简直胡闹成一锅粥,全无章法。”

“芝翁说的是,每个棋子,都有自己的规矩,每个棋子,也都有自己的使命,谁敢乱来,都得被扔出场。棋盘上,我们每个人手里,都只有十六枚棋子,谁的多一枚谁的少一枚,都关系巨大。哪枚棋子都关系着全局的输赢,不管是小卒,还是车,凡是乱来的,都是败坏大局。”

段芝泉的马,踩掉了徐又铮的一个卒。“可惜啊,子自己走错了,也不能怪被吃掉。棋盘有棋盘的规矩,举手无悔大丈夫,子落下去,不管对错,都不能反悔,这就是规矩。这个卒子,对你很重要,可惜它走错了地方,这就是自取死路。就算你想护住它,也办不到。”

“不是办不到,而是犯不上。如果我用一只车看住这个卒,芝翁的马,就不敢动。可是芝翁势必用连环炮,来牵制我的车,我为了保住这两个子,又得添子进去,就成了混战。一场混战,五六个子力搏杀,起因是为了一只去了不该去地方的卒子,这就没有意义。棋不是这么个下法,规矩不能乱,为了大局,就只能牺牲掉这个卒。不过这不代表芝翁的马,就彻底安全了。象棋的妙处,在于一步闲棋,可能是十几步以后的杀招。芝翁信不信,这盘棋,您的马肯定保不住。”

“哦?你对自己的棋力如此自信?”

“并非是棋力自信,而是规矩使然。我的卒子走错了,如果这匹马不来踩,我也会动它,让它回归正路。这匹马好端端的出来踏了卒,等于是自己也错了。卒子错了要死,马错了,又何尝不要被吃掉?”

段芝泉一笑“那可不容易,我这盘棋的子本来就少,如果马再被吃掉,老将就成了光杆元帅,空拥大名,没有实权。你说,我会不会把这匹马送给你?”

“您愿不愿意,马都得丢,这是必定之事。光杆将军,若是安生的在九宫格里,双士两相辅佐,或许还能支持一阵。可若是您非要保这匹马,就连这光杆老将,都留不住了。”

说话之间,徐又铮的车,果然吃掉了方才踩掉头卒的马。段芝泉下棋是出名的许胜不许败,就连亲儿子都懒于应酬老爹的棋瘾。可是这回,他的马被吃,分但不恼,反倒放声大笑

“好!吃的好!小徐不愧是我的诸葛亮,下棋厉害,谋划就厉害。这匹马完了,接着,就该是将军了。别着急,慢慢走,这心急吃不上热豆腐。丢几个子没关系,只要将死了老将,我们丢多少子,都值!”

湖南请愿团,与交通总长孟思远的请愿书,都送到了总统府。上面罗列了张宗尧在湖南的倒行逆施,包括勾结扶桑人,盗卖共合财产,侵吞私人财物,纵兵行抢等行为。但是这些罪行加起来,也不如一条罪行来的有用:勾结南军。

之前我们的冯大总统,是坚定的南北和平主张支持者。可是自从段芝泉闹了一回辞职摔纱帽,他自己南下督师,又被倪继冲堵了回来。就不得不虚应故事,支持对南作战。等见到南方欢迎张督军的报纸,以及相关照片后,冯大总统瞬间变成最为强硬的武力一统南北派。对于西南军务院视为寇仇,大声疾呼

“通敌叛国,这是叛变!这种人不处死,我共合法律何存?军法又何在?枪毙,必须枪毙!如果不能把这种恶人处以死刑,华甫决心辞去总统之职,终身不涉足正界。”

反正张宗尧人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冯玉璋乐得把誓发的毒一些才好。他这个总统虽然带了两师人马进京,可是依旧处处受段系挟持,不知有多少窝囊气。赵冠侯在湖南剪除了张宗尧,安徽解决倪继冲,等于是摘了段系两条胳膊,他高兴还来不及。即使没胆量硬碰到乱,找点机会恶心他一下,他绝对不会放过。

在总统公府里,冯玉璋摆了一桌酒席,热情招待湖南代表,以及从徐州铁路指挥部赶到京里的孟思远。他先是问了铁路的情况,听孟思远介绍一切顺利,而且前景大为乐观,就连段芝泉也全力支持修铁路,发下饷粮皆倾力调度,人手不够,总里府所有人都要去前面干活这等豪言,想来铁路工程是一定可以干得成的。

冯玉璋不知道段芝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现在为了打南方,恨不得把京城全部正府职员的薪饷停发,挪做军饷。怎么好端的,又要修铁路?但是总里点头,自己怎么能落于人后,就只好附和着,只要是修铁路需要,自己也不会落于人后。

说完正事,冯玉璋又问道:“孟总长,冠侯和你可有联络?他在湖南情况如何?现在共合的局势,孟总长是知道的。我们利和不利战,张宗尧既已伏诛,接下来,还是该考虑以和为贵。”

孟思远一愣,他没明白,张宗尧即是因为通南,而罪大恶极,非死不可。何以真正南方军,反倒要以和为贵。若如此,张宗尧又有什么罪过?不过他久历商海,倒是不至于真把这句疑问说出来,笑道

“冠侯只是让我代为转达湖南人的意见,其他的没有多说。相信,他能够明白大总统的意思。何况冠侯之前也跟我说过,他对打内战,是不支持的。”

“这就好,这就好。打内战固然是不好,但是不打,也不行。如果这些地盘落入南方军人手里,他们的势力越大,对我们就越不妙。个中尺度,我想冠侯必能掌握。孟总长,你虽然是交通部的总揆,可是军政大事,该关心也要关心,该过问,也要过问。坐镇徐州,也该和湖南加强联系,电报费用不用省,正府全部报销。总之,一定要搞清楚,冠侯在干什么?”

之前赵冠侯的消息经报纸揄扬,京里可以掌握的到,最多就是时间上有所迟滞。冯玉璋也根据报纸,计算着自己的人马入主湖南可行性。但是自从张宗尧被枪决,报纸上关于赵冠侯的行踪却没有了报道,冯玉璋心内不由疑云大生,赵冠侯身为督军团的缔造者,不大可能背北而向南。但是,他现在玩失踪,到底是有什么意图?自己,又该怎么拿捏住他。

第七百六十三章 遍地都是张宗尧

张宗尧授首的消息,对长沙的影响,远超过昔日金帝退位。大批的百姓,学生走上街头,挥舞着旗帜,热烈庆祝恶魔得到应有惩罚。长沙城内的年轻女人终于可以洗掉脸上的锅灰,穿上裙子,光明正大的走上大街。

宗尧督湘,路绝人行,所谓名胜,也没有多少人光顾。自其丧命消息传开,长沙内外几处名胜古迹,被欢乐的人群充满。大批逃亡外埠的长沙人回归家园,乃至士绅、名流,纷纷选择一处风光既好,名声也大的地方集会。抒发情怀之余,也要就湖南未来的走向,进行一番讨论,顺带思考一下,自己能在新正府里获得多少好处,占据什么位置。

岳麓山下清风峡内的爱晚亭,是长沙附近,一处顶有名的古迹。沿山而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批身穿崭新蓝色军装,斜打皮制武装带的北洋兵,在四周警戒。几位约好了来此游览的学生被挡了驾,不免有些抱怨,认为共合人人平等,不该再搞这种特权。尤其放哨的是北洋兵,不是湖南兵,一群外省人,凭什么霸住本省的名胜,不让本省人玩?

倒是有个学生脑子灵活“你们看,这些男人后面,还有女兵。这么多北洋兵,又用女兵放哨,里面说不定是那位赵冠帅。咱们能过好日子,消灭张毒菌,全都要靠他,让让他也是应该。”

如果他们的视线可以穿过士兵,再穿过树木枝叶的遮蔽,直入凉亭内,就会发现,在凉亭的,主要是一群美貌的妇人。女人中有博学者,向其他人讲述这爱晚亭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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