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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门口新布置了哨兵，在董成靠近时立正行礼。
“军医还没回来？”董成对答案并不报什么希望。
“报告长官，她没回来。”哨兵的回答果然也没有给董成意外的惊喜。
董成点点头，钻进了通往医务室昏暗的地洞中。屈诚没说错，贝因都人的确喜欢挖洞，而且挖洞的手艺还不错，在沙漠下面的洞穴都超乎想象的坚固，即便洞体因为寒气侵湿，也没有任何一处破损变形。
很奇怪的是，封茜在总结贝因都人的特征时，并没有提出，或强调贝因都人挖洞这个特点和专长。不应该啊，凭封茜的狂热劲头，她不该忽略贝因都人的习性。
应该会有其他的理由，来解释封茜的选择性失明。
随着洞外气温的升高，洞内的凝水也多了起来，在洞顶汇聚，董成脚步的震动，让不少水珠都掉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脸、发梢和肩背位置的军服。
黑暗无声无息的包围过来，前方有光亮，董成追寻着光亮，紧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他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身体的位置相当模糊，飘在空中或者就在地面，忽近忽远。
他看见了一座巨大的建筑，像是黄金铸成的宫殿，一个披着灰色袍子，用兜帽遮住面孔的人说道：“你必须记住，从极西之地到极北之地，然后直至起源之城，赤红色为见证，众神之子建造，凡人之子毁灭。”
“那是什么，是什么意思？”
“选择，或者未来……”
对邪恶渴望，向黑暗靠拢，还有看不到的未来……
贝因都先知的恶毒诅咒鬼魅般的浮现，这一次，却让董成清醒了。
幻象，一个幻象，他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幻象，与韩越的梦境几乎一样的幻象。
经过朱尔丝的训练，董成自以为无惧任何灵能制造的异象，但似乎他有些自大了，假扮林昭的顺风顺水，让他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
而当董成意识恢复时，幻象消失了，他穿过了洞穴，进入到朱尔丝工作了三天的医务室内。
进入后，董成的第一感觉就是，医务室比朱尔丝在的时候，显得更加整齐有序。
上一次董成过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朱尔丝胡乱往桌子上，堆放的各类药瓶。可现在药瓶们，回到了柜组里，还被是严格按照种类分好的。四张手术台都清洗干净了，上面的尸体也重新放回了冷库。
朱尔丝的确不太喜欢做整理工作，她自己在海拉号上的房间就是一团乱遭，厚重的精装、拳击练习的沙袋、花盆装的柠檬树等完全不搭配的东西，都一股脑儿的扔在角落里。
董成不知道朱尔丝在教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果也是如此，难道不会被指责为误人子弟吗？
而从眼前的情况来看，显然在朱尔丝失踪后，有人把医务室好好整理过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欲盖弥彰的做法，是因为朱尔丝发现了一些，不希望别人看到的东西？
董成还清晰的记得，在前往骨头镇前，朱尔丝向自己展示的发现，贝因都人尸体在耳朵后面的纹身，那种神秘的章鱼徽记。
死去的阿卡丽和失踪的封茜，她们的身上也有类似的徽记纹身，但都在舌头上。
他又想起了骨头镇在袭击中毁灭的那一夜，在小巷子里死去的后勤主管布莱克·卡奥斯中校。他失去了双手，双眼和双耳，尸体倒下时，空洞的望着天空。
“他的耳朵……”董成当时就很奇怪，卡奥斯的双手和眼睛有价值，被割掉的耳朵有什么用。在医务室，他突然抓住了破碎线索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
如果割掉卡奥斯的耳朵，是由于上面有章鱼徽记，哪又一点解释不清了。之前的发现，只有贝因都人的耳朵上才有徽记。
董成小心的打开了冷库的门，仔细的检查冷库里的尸体，贝因都人和死去士兵的尸体混在一处。他严重堆放尸体的架子，一具一具的查看着。
在脱下军装和长袍后，董成居然没办法辨认出贝因都人和联邦士兵。封茜有些地方说的没错，远征军和叛军，真的很相近。
可惜尸体无法开口说话，不然就听听他们自己怎么说了。
他想起了贝因都先知的邪恶召唤，经过朱尔丝的训练，他有些怀疑其中不少都是幻觉，也曾问过她：“灵能不能作用于死人吗？”
“如果是操作死物，灵能也可以做到，传心者就能通过意志让物体移动。”朱尔丝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灵能不是万能的，无法唤醒真正死者。
冷库的寒气让董成打了个机灵，他突然从尸体上发现了一直忽略的东西，一直摆在眼前，竟被多次视而不见。
跌落终于见底了，扮演林昭的时间，终于也可以结束了，董成想着，走出了冷库。
第28章 当断则断
尸体透露的秘密，无疑就是八年战争毫无进展的原因，真正把特勤上校朱尔丝·斯卡雷特吸引至此的东西？
多年的战争、章鱼的徽记、贝因都人的奇袭，师部管理的苦役，无法离开的理由，甚至状况不断的海军联络官，都能得到解释。
那真是一个沉重的真相，沉重到董成的肩膀，小小的机动部队中尉的肩膀几乎无法承受的真相。这颗沙海覆盖的行星地面，每日都在上不断上演悲剧，一旦它的罪恶真相揭露出来，朱尔丝的杀戮记录，恐怕又要有新的突破了。而远征军的高层，包括太空上将卡恰耶夫本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假设朱尔丝发现了疑点，却得不到确实的证据，无法提出有效的指控，那又该如何？
也许，真的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放弃林昭的身份，团长的职务和陆军中校军衔，以董成自己，一名恶徒，机动部队的恶业战团支援连的连长的身份，来大闹一场。
董成走出了地下医疗室，一名脸晒成红褐色的警卫少尉正在门口和站岗的哨兵说着什么。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两人的话语声，一架海军的飞机从太阳的方向缓缓降落，投在整个营区的巨大的影子正一点点的缩小。
让战机在穆斯贝尔海姆行星低空飞行，是危险又冒失的行为，沙漠风暴能毫无征兆的出现，将战机狠狠摔向地面。而天气晴好也不能掉以轻心，在一切完好的情况下坠毁的战机数量更多，陆军后续多次登陆计划都由于运输机坠毁而石沉大海。
董成有种感觉，这颗行星的地面，大概只有罗莎琳能驱使海军飞机，冒着危险赶到骄杨团的营地了。
“这么好的姑娘，让给林昭有点可惜了。”董成小声自言自语着。
飞机降落的在地面引起了强烈的旋风，连河谷下面都收到了影响，警卫少尉艰难的保持立正姿势，向董成汇报：“报告长官，警卫连值班排长黄亭向您汇报关于阿卡丽上尉的情况。”
董成一把拽住少尉的手臂，拉着他回到了地下通道内，躲开在地面逞凶的旋风。他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擦掉在地下沾上湿气而贴了一脸的沙子，问道：“你找到她了？”
“报告长官，没有，我是向您汇报她失踪前后的情况。”
那样的话，就没什么价值了。董成估算着飞机降落还需要多长时间，对叫黄亭的警卫少尉提出了要求：“能用三句话说清楚吗？”
“报告长官，可以。阿卡丽上尉从晚饭后一直到天亮前都在地下医务室，有营地监控为证，这是第一句；阿卡丽上尉在天亮前夕走出了医务室，洞口有当时的脚印，但是营区周围的无人监视器没有发现阿卡丽上尉离开营区，这是第二句；我们在靠近悲恸山区的地方，发现了一辆属于弱柳团的瓢虫，是曾经穿过营区的，发现的时候里面没有人，这是第三句。”黄亭一板一眼的回答。
这样的三句还是有点多了，董成想着，报告的讯息他都已经知道了，除了找到的票车，他又多问了一句：“瓢虫附近检查过了吗，有没有发现贝因都人生活过的痕迹，或者类似地下通道入口之类的玩意？”
“报告长官，没有，瓢虫是自动驾驶的，最后撞毁在了巨人石像上，技术班在抢修，看看能不能恢复数据，找出瓢虫行进的线路。”黄亭望着董成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第四句了。”
“不用计算句子了，行了，我都知道了，去联系一下弱柳团，让他们提供一下瓢虫的原始数据，还有他们失踪了两名中尉，找他们要资料，找军医的时候顺便找了。”董成向警卫少尉布置道。
等到海军飞机降落时激起的沙尘散去，董成才走出地下通道，快步登上河岸，向停在团部营房外的飞机走去。
那是一架“蜻蜓”垂直起落运输机，喷气旋翼置于机头部位可变机翼内。以此为动力，这种三十吨重，身长十九米，翼展十二米米的飞机，的确神似短翅膀的蜻蜓。
“蜻蜓”是陆军的叫法。
银河联邦陆军的装甲车辆型号，多半以虫类生物命名，比如骄杨团配备的“剑螳螂”轻型坦克，“瓢虫”悬浮艇，“蚱蜢”装甲运兵车等等。
而海军的飞机，则基本都是神怪。机动部队常接触的，一般是“鹫马”突击战斗机，“风巨灵”运输机之类，执行伞降或运输的空天飞机。而陆军则更多需要类似“狮鹫”攻击机，“凤凰”轰炸机等，大气圈内战机的支援。
在海军的口中，他们管这种飞机，叫做“飞龙”。
董成走到这只沙褐色的大蜻蜓旁边时，它的肚子，也就是舱门打开了。罗莎琳一手挽着头发压着海军白色船形帽，一手抓着舱口的扶手，出现在董成的眼前。
董成想起她担任奖品的时候，穿着陆军宽大军服时的羞涩模样，还是海军军服更适合她，罗莎琳若是以现在的样子重回那天的搏击现场，为她疯狂的人不知道要增加多少。
“为什么不等……”海军中校的第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董成硬生生的打断了。
董成比扑击的猎豹更迅速，一个箭步跃上了机舱，在舱口一把搂住罗莎琳的腰肢，一个吻把海军中校想说的话，堵在了她香软的小嘴中。
在董成的深吻中，罗莎琳的眼神迷离了，她一时忘记了其他的事情，放开了双手，任由小帽被气浪吹飞，身体完全软在了董成的怀里。
长长一吻结束时，罗莎琳双手圈住董成的脖子，面带娇羞，眉眼含情，与他四目相对。
搏击游戏的胜利，骨头镇白天的狂舞，俱乐部内的温柔，还有火海和敌袭中的生死与共，罗莎琳对董成的好感与暧昧，都融入了突如其来的，众目睽睽中的一个热吻中。
她忘记了想要说什么，忘记了想要做什么，甚至为什么急匆匆的赶来也不重要了。
“你……”罗莎琳才一开口，董成就轻轻把竖起的食指，压在她的嘴唇上。
“在这里等我布置一下，然后听我安排。”董成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好……好的……”罗莎琳感到自己根本无力拒绝董成的任何要求。
第29章 加密通讯
董成松开了罗莎琳，在她充满期盼的目光中，跳下飞机，走向团部会议室的。他推开门的时候，韩越和属于林昭麾下的连长们，都带着刚回到座位的不整齐和忙乱。
“需要为你们两个准备房间吗，不能辜负海军中校亲临此地的情谊啊。”韩越拍着桌子，颇有深意的笑着，“大战前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连长们也放肆的大笑着，高声吹着口哨。
“不需要，我找好了地方。”董成对他们眨了一下眼睛，引发了有一连串的笑声和口哨。
待他们都闹够了，董成才说道：“好了，计划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各有利弊吧。”韩越放出了全息投影，以此展示了两份计划，“我们总体来说，还是希望不要孤军奋战，和弱柳团有个照应也好。计划中不够详细的部分，我们可以一起补足。”
如果能被大部分军官接受，至少说明屈诚的战术思想不算另类。董成他自己也认为屈诚的计划要对付龟缩在悲恸山区的贝因都人，可能更有效。他摸了摸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有点扎手，重返巨人花园中，他的收获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丛胡茬。
董成又环顾整个房间，想要把屋里的人都看个仔细。他指挥了短短几天的部下们，借来的部下们，属于死人林昭的部下们，他们的面孔对董成来说已不再陌生，他想要至少为他们做点什么，来迎接可能降临的大动乱。
就给他们一个都活下来的机会吧，董成想着，他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说道：“那就按照和弱柳团配合的计划准备吧，我去通知屈诚，顺便和他讨论一下细节问题。”
“要我开车？”韩越问道。
“你可以去睡一会儿，我有更拉风的家伙。”董成挑了下眉毛，示意韩越外面还有只大蜻蜓，“我准备的好好享受一下飞行的过程。”
韩越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我懂的”的表情：“那就祝你飞行愉快了，中校。”
“我会的。”董成在离开团部前说，“那会是一次漫长而甜蜜的飞行。”
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团部，董成回到了涂成土黄色的大蜻蜓的肚子下面，罗莎琳面露焦急的等着他。
“怎么了，我才走了几分钟而已，罗莎。”董成跳上机舱，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不在说那个恶俗的“宝贝儿”了，董成决定回归自己。
罗莎琳把自己的手心压在董成的手背上，轻轻握住抚摸着自己的手，凝望着董成，说道：“我总觉得，好像要得到你了，又快要失去你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说对了。
“我们都是军人，总在生死边缘徘徊，得与失也可能就是一瞬间。”董成又轻吻了她，努力克制住情绪，说道，“我们先处理公事，飞机上有加密的通讯器吗，可以与其他团和海拉号联系的。”
“当然有，我工作就要用到啊。”罗莎琳说道。
“我有重要讯息，要和弱柳团和海拉号联系，秘密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董成对罗莎琳眨了眨眼。
“好吧。”罗莎琳做了个手势，让“蜻蜓”的驾驶员走出了机舱，又按动了舱门边的几个按键，让张开的舱门开始闭合，“没有其他人了，满意了？”
董成在“蜻蜓”的肚子完全收拢后，搂着罗莎琳说道：“算是有那么点满意了。”
海军中校罗莎琳·卡尔德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说道：“刚才是谁说公事优先的，先联系哪个，弱柳团还是海拉号？”
董成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弱柳团。”
罗莎琳拉着董成，和他一起坐到了专用的机内通讯平台前，飞快的敲击着输入终端上的按键，调试出通讯频道，最后用藏着指尖的生物识别密钥，打开了指挥官级的加密程序。
“这个频道是安全的。”罗莎琳告诉董成，“需要我也回避吗？”
“不用，你待着我身边会让我感觉好些。”董成说着拿起话筒，按下了通话键，“柳树，柳树，这是白杨发出的密电，结束。”
通讯器发出一阵沉闷的金属鸣响，随后变成了低沉的背景噪音。董成重复了一遍他的信息。
十秒钟之后，他得到了回复。“白杨，白杨，这是柳树，收到了你的密电，结束。”那个语音非常清晰，仿佛通话者就站在他们面前里一样。除去加密程序导致的一点颤抖之外，通话质量非常好，全无干扰。
“柳树，我需要和屈诚上校紧急通话，密令是凛冬将至，结束。”
“请确认密令，结束。”通讯器里传出的声音回答道。
“确认密令凛冬将至，结束。”
“稍等，白杨，结束。”
又是一段等待。这次是一分钟的电流嘶声。董成抬头看看罗莎琳，罗莎琳向他表示一切正常。
“白杨，白杨。这里是屈诚。”屈诚的声音在加密程序处理之后变得更厚重了写“你周围是安静的吧，上校，结束。”
屈诚准确的捕捉到了董成的意思：“我周围没有其他的人，我知道你用加密频道的意思，结束。”
“是的，我研究过你的计划了，有一定的可行性，结束。”
“那你是准备接受了？结束。”
董成松开了通话键，深呼吸，然后把键按下：“我有个新的计划，我们终止作战，按兵不动，结束。”
屈诚的声音立刻激动了起来：“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结束。”
董成平静的回复：“我提议，我们终止重返巨人花园行动，结束。”
罗莎琳也愣住了，她在董成切断通话时拉着他的手腕问道：“之前改变计划是什么意思，停止行动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等一会儿就会让你知道的，放心。”董成轻声对她说道，重新开启通话。
屈诚的声音立刻透过加密频道传来：“林昭中校，这次轮到你了吗，好吧，你又准备怎么说服我？结束。”
“我并不准备说服你，上校……”董成的手指并没有离开按键，只是微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这是命令，蓝元师长的命令，作战计划有问题，作战被取消了，现在的作战准备是为了迷惑叛军，可以继续准备，午夜时，不要展开作战，结束。”
第30章 自陈身份
董成说完最后一个词后，只觉得手心发热。一定是庞大的通讯器放出了不少热量，让机舱里逐渐变得闷热起来。
灵能是能通过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