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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教授郁结地一拳打在床边，拳头抵在额头上不停地喘粗气。
……
“死者李静，女，二十四岁，是这个小区的物业人员。”先一步到案发现场的韩烨将情况告诉严嘉恩。“听物业的人说，他们一般是下午五点下班，因为最近小区在征收物业费，事情比较多，所以李静就留下来加班。大概七点多的时候，死者的一名同事回来拿钥匙，上厕所的时候就发现死者躺在里面。”
沈慕白正在初步检查死者的死因，严嘉恩把这些记录下来，又问：“小区有没有监控录像？”
“有，但是只有进出车辆的大门有监控，另外还有个专门供人行走的小门是没监控的。这个小区建成很多年了，外来人口占了一半，凶手就算不伪装的自由出入，也很难找到线索。”
严嘉恩点点头，“我去里面看看。”
物业的位置在整个小区西北角，办公室一排平房，这里专门栏起来一个小院，院里停着几辆自行车和一辆灰色夏利。
物业的卫生间就在小院的角落里，环境打扫的还不错。严嘉恩走进去，沈慕白正在里面检查尸体，他们互相点点头。她就开始在四周找线索。卫生间大概有三四平米，据死者那名同事介绍，他们物业的员工只有三个人，大家统一用一个厕所。李静家里住的远，所以有的时候会在下班没人以后在卫生间洗个澡。
严嘉恩走到沈慕白旁边，看着这个年轻貌美此时却已经毫无生气的女性，轻轻叹口气：“怎么样？死因还是被人挖了心脏么？”
“是的。”沈慕白掀开一点白布，让她去看死者的缝合伤口——呈X型，就在死者心口的位置，缝合的很仔细，技术也非常精湛。而且不管是地上还是死者身上，都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这点也跟其他几名死者的现场情况相同。
“嘉恩，你来看这里。”沈慕白起身绕到死者下半身位置，“这名死者跟明佳惠一样，双腿和吓体都被凶手用强效粘合剂粘上。而且就两次粘合情况来看，这次粘合的时候凶手明显比上次动作熟练，知道怎样粘合能让效果呈现最佳，又能让我们在分剥时损害更多的表皮组织。”
严嘉恩忍不住低咒一声，她之前在医院的推断现在无法成立了。由此看来，只能说明凶手从对明佳惠开始就升级了自己的杀人模式，粘合双腿和吓体，并不单单是针对明佳惠，她本来还想认真调查明佳惠的社会关系，兴许能找到蛛丝马迹，现在也不用了。
“傻丫头，不用这么沮丧。”沈慕白揉揉她的头发，“虽然我们现在抓不到凶手，可凶手已经犯案五次，肯定会留下线索。现在你需要冷静，好好休息一晚，然后将所有的情况从头捋一遍，一定能发现忽略的情况。”
也只能这样了。
严嘉恩悠长地叹口气，沈慕白又问：“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用赶快对李静进行尸检么？”
“送你回家也很重要。今晚大家肯定都回去休息了，我熬夜一晚，只要在他们明天上班前交了报告就没事。”
“那我陪你吧。”严嘉恩还没怎么看过沈慕白工作，“我回去也是住警局的招待所里，一个人怪无聊的，还不如陪你呢！大夜里的孤孤单单一个人守着尸体，我想想都替你害怕。”
“傻丫头呀，我是法医，怎么会害怕尸体呢。”
最后还是拗不过严嘉恩，沈慕白同意晚上一起解剖。
趁着沈慕白要先回解剖室的功夫，严嘉恩买了点面包牛奶回医院，护士告诉她，连修彦一晚上都很听话，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沉睡中的连修彦不像平日里那么冷漠，五官轮廓都柔和不少，只是他在睡梦中依然蹙眉，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把吃的东西都放好，严嘉恩小心地提起被子帮他盖上，手刚要离开，连修彦猛地睁开眼，目光中尽是杀气，在看到是她眼里的凌厉才缓下去。“你怎么不叫醒我。”刚刚睡醒的声音中掺杂着沙哑。
…L…
☆、003章 ：越想逃离就越是靠近
“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我叫你干什么？”
见他醒了，严嘉恩索性就坐下跟他说说今天的案子。“连修彦，我之前跟你说的推理不成立了。刚才发现那名死者，跟明佳惠一样双腿和吓体都被黏住，而且大白说，就上次的粘合技术来看，这次明显更加精进。”她沮丧地叹口气：“你说，一个人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会产生这种重口味的杀人想法？”
“你认为重口味，但凶手或许并不这样认为。”连修彦淡淡道：“杀人也分很多种，有即兴的过失杀人也有预谋已久的杀人。现在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辅助我们的推理。从几个被害者毫无共同点来看，凶手是随机杀人，但从他杀人的手法，他又是有预谋的。嘉嘉，你先调查最后这名被害者，她的死亡离凶手的作案心态最近，如果能有线索，我们说不定也可以找到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
“好。”严嘉恩认真地点点头，而后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回警局，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嘉嘉——”在严嘉恩走到门口的时候，连修彦忽然叫住她，她回过头笑着问：“还有事？”
连修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无能。那个人潜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嘉嘉每时每刻都有被他带走的危险。可是他却……
“怎么了？”严嘉恩很少见连修彦这样吞吞吐吐。
半响，连修彦轻轻摇头，“没什么，你回去注意安全，别乱跑。不管去哪儿，身边都要有人。明白么？”
“好！”
……
回去的路上，严嘉恩随便买了点夜宵。等她到法医室的时候，沈慕白正好在做解剖准备。
“要不先去专案组办公室吃点东西吧。”她知道，他从不允许任何人在法医室吃饭。
“嘉嘉，我有发现。”沈慕白戴着塑胶手套低头盯着被害者李静的后耳位置。
严嘉恩赶忙走过来，“什么发现？”
“这里有个被人抹去的纹身。”
李静的后耳处，风池穴往下一点的位置，有个类似纹身的东西被人用药水洗掉了，纹身的大概轮廓倒还能看出几分。
“你觉得这是凶手做的？”
沈慕白淡淡一笑：“是不是凶手做的我不知道，但这是我从李静的尸体表面，除了心口的缝补伤痕外，唯一找到有外伤的地方。”
严嘉恩把这点记录下来，趁着沈慕白在检查的功夫，她给夏季发了一条微信，请他将五位受害者的详细资料发给她，哪怕是死者曾经用过的ID等，事无巨细。
沈慕白也是参与过很多重大刑事案件解剖工作的法医，严嘉恩很想知道他的想法，沈慕白笑了笑：“嘉恩，我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只有找到犯案动机，才能真正的遏制犯罪。你想过没有，凶手为什么要将所有死者都打扮成美人鱼的模样？尤其是后面这两位死者，如此重口味的杀人手段在国内都是罕见。你不妨角色替换一下，如果是你，你杀这些人的动机是什么。”
“我呀。”严嘉恩皱眉思索好一会儿，她把自己代入未知凶手，想象将每一位死者挖出心脏又缝合后，帮死者穿上美人鱼的服装，细心认真地在她们脸上描绘，那个时候我把这些人都当成作品，我要我的作品完美无懈可击。那么是什么作品呢？哦对！“是美人鱼！”
严嘉恩眼前一亮：“凶手把所有死者都扮成美人鱼，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线索忽略了！先不论他是如何挑选这些死者，但是把她们都扮成美人鱼，凶手肯定是偏爱美人鱼。大白，你说这个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个画家，专门画美人鱼的画家？”
“有这个可能性。”沈慕白顿了顿，“可是嘉恩，画家会有这么精湛的外科缝合技术么？”
“那就是曾经做过外科医生的画家，或者是曾经做过画家的外科医生。”
能够想出这个，至少有了个方向，不会像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线索了。“大白，你放心，能够同时兼顾这两种技能的人，范围不会很大，如果其中没有可疑分子，那就说明我的方向是错的，但也除去了这个可能性。”对上沈慕白略带忧虑的眼眸，严嘉恩拍拍自己的胸脯，眯着眼笑的很开心。
“你呀……”
……
忙碌了一夜，凌晨五点的时候，沈慕白做完了李静的尸检工作。他回过头，严嘉恩已经趴在他的桌子上睡着，嘴角还流着可疑的液体。他失笑地看了她一会儿，抽出纸巾小心地帮她擦拭。
虽然分开两年，但她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可是他知道，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坚强乐观，她有她的痛和无奈。他知道今天那个叫连修彦的男人就是她的身不由己。他在心里给了她两年的时间康复，本来想着这次回来……可她，还是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越想逃离就越是靠近。
沈慕白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脸颊，你一定很辛苦吧？明明很爱他，却不能和他在一起。
‘大白，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离开他。’
这是两年前，他们在机场分别时她对他说的话，直到现在他仍然记得。
可是傻丫头，你的连教授真的理解你的苦衷么？真的知道你离开他的理由吗？
……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上级专为美人鱼案件组成的专案组一共有五个人，韩烨、程风、莫晓伟、于飞，还有沈慕白。大家都是各自地区的神探，破获过多起恶性杀人事件，但韩烨说，美人鱼的凶手是他见识过的唯一一个BT杀人魔。
“现在所有被害者的资料都在这里，他们的朋友圈、亲戚家人，甚至是前任男女朋友我们都调查过，没有找到任何共同点。凶手总不会是随便抓阄，抓到谁就杀谁吧？”
韩烨的话让程风笑了笑：“你去给我抓个阄试试？就算是抓阄，也得有人员范围吧？凶手挑选被害者肯定有目的性，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有了！”严嘉恩收到夏季发来的资料，夏季很贴心，越是久远的小事就越调查的详细，其中一点让严嘉恩小小激动一番。听到她的话，众人一起凑过去，她指着电脑屏幕，兴奋地说：“你们看，我之前的同事调查出，两年前这几个人家住的很近，有大部分时间是乘坐同一辆公交车出行。”
“所以？”莫晓伟还没明白。
“所以这就算是几个被害者的一个共同点呀！”严嘉恩的眼睛都是亮亮的。“你想想，坐公交车的人那么多，每天我们都会在上面遇到各色各样的人，但是当这些人都被同一个凶手杀害的时候，是不是就有问题了？”
“快查查，是哪班公交车。”
严嘉恩滑了下滚轴，“442路！”
程风去查有关442路公交车的情况，韩烨疑惑地看着严嘉恩：“嘉恩，就算442路公交车是几个受害者的共同点，可这也不能说明她们的死跟这路公交车有关啊。”
严嘉恩点点头，整个人还属于兴奋状态。“是不能说明跟公交车有关，但这是咱们目前唯一了解到的几个受害人共同点不是么？我在想，如果跟公交车没关系的话，会不会跟她们乘坐的线路有关系？你看——”她找来津天市的公交线路图，“442路公交车横跨西河区跟东河区，但其实这段的物理距离并没有这么远。我们假设，凶手是在这条线路上盯上几个受害人，那她们是否不经意间做过同样的事，或者是说过同样的话，才让凶手记住她们。”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凶手非常憎恶穿红衣服的女孩子，那么这几个被害人是否在同一天都穿过红衣服，而且都被凶手看到。
“凶手的心态目前已经扭曲，如果这名凶手是以美人鱼作为主线来进行犯罪，那么很可能下一个受害者会遭遇比粘合双腿更恐怕的事……”
莫晓伟嘶地倒吸口凉气，觉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渗人的很。
“我有个想法，咱们可以兵分几路去找线索。第一路主要去调查最后这名受害者李静的情况，连教授说，李静是最后一名死者，她的死亡状态正好可以反映出凶手此时的心态；第二路调查所有被害者的朋友圈及银行账户等信息，尤其是死者的朋友圈，着重找一找两年前发的内容；第三路调查全国内的外科医生，其中之前的职业为画家的人定重点对象，同样也可以调查全国内的画家，有没有谁现在在做外科医生这个职业……”
…L…
☆、004章 ：赖皮的连教授
分组后，严嘉恩和韩烨负责调查李静，因为之前韩烨已经走访过，所以他们很快就来到李静家里。
李静是津天市人，职高毕业以后就四处打工，后来是人家介绍才进入物业工作。她的父亲两年前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现在李静又走了，只剩下每日以泪洗面的母亲独孤一人。
“阿姨，这是我的同事严警官，她是上级专门从京北市调来协助破获这件案子的。”韩烨同情地看着眼睛都哭红的李静母亲，安抚地说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这个罪大恶极的凶手，不会让李静死不瞑目。”
李静妈妈姓田，年纪才五十岁，女儿的事却让她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田妈妈，之前韩警官已经来问过您了，我很抱歉再打扰您，但是为了抓到凶手，恐怕还得请您再配合我，把李静最近的情况再说一遍。包括她每天都会做什么，几点上班几点到家，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田女士让严嘉恩想起了许建国。同是该颐养天年的人，却都经历着让他们此生最痛苦的事。
或许是这一句田妈妈，田女士的情绪稳定一些，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严嘉恩，握着她的手，哽咽地说：“孩子，我们静儿命苦啊！你可千万要给她报仇！不能再让那个天杀的凶手去祸害其他姑娘了啊。”
“您放心。”
田女士得到保证后，渐渐平稳了情绪，韩烨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几分钟后，田女士缓缓开口，嗓音充满悲伤。“静儿是个很乖的孩子，她从小学习就很好，只是在她中考那年因为我面临下岗，她爸爸又因为喝酒开车不小心撞死了人，那个时候家里的情况窘迫的几乎要生活不下去。静儿就跟我说，妈妈我去上职高，这样就能早点出来工作挣钱了。”田女士想到乖巧的女儿，再一次泪流满面。“后来……后来她爸爸撞死的那人家属提出私了，让我们赔一百万才肯罢休。她爸爸就因为这事开始酗酒，每天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而我又下岗了，只能去超市找个保洁员的工作维持生计。静儿在职高的时候就去快餐店打工，从来没有管我要过一分钱。直到她职高毕业，学校推荐工作让她去卖场做收银员，但她还是没辞掉快餐店的打工，每个月都会给我两千块钱。两年前她爸爸因为喝酒突发脑溢血走了，这孩子又自己出钱给她爸爸买了块墓地……严警官，你也知道现在的墓地那么贵，我就跟静儿说别买别买，咱们可以把你爸爸的骨灰撒到海里去，但是她不同意，坚持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田女士边说边哭，此刻已经泣不成声。
“就是……就是这么个懂事的孩子，怎么会遭遇这种事。她连福都没享过，跟着我这个妈妈光让她吃苦受累……”
严嘉恩半抱着田妈妈，她跟韩烨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
好一会儿，严嘉恩见田妈妈的哭声小了些，这才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田妈妈，李静是一直都在卖场做收银员，再兼职快餐店的服务生吗？”
田妈妈点点头。
“她自从去卖场上班后，每个月都给您两千块？”
“嗯。不过自从她爸爸去世后，静儿每个月都给我三千块了，我还问她是不是涨工资了，她说没有。只是换了个领导，给的钱多了。”
严嘉恩看了眼韩烨，后者会意，在笔记本上把这点记下。
“田妈妈，麻烦您再想一想，李静最近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比如说哪天回家晚了，或者是做一些以前都不会做的事？”
田女士仔细想了想，半响后摇头：“没有。严警官，现在静儿每天五点半下班，如果她要是在单位洗澡的话大概七点钟左右进门。这些时间都很固定，如果她去了哪儿耽搁，我都会问她。”
“那其他的事呢？对了田妈妈，现在李静每个月还是给你三千块吗？”
“是呀。”
那就奇怪了。严嘉恩看向韩烨，韩烨的眼中也有疑惑。李静在物业上班，程风调查物业的工资每个月就是三千块，再扣掉国家的几险，还有大概2500左右，李静怎么会给她妈妈三千块呢？
“严警官，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呀？我们家静儿那么乖，是不会得罪什么人的，而且她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一个……”
“您放心，事实的真相我们一定会查出来的。”严嘉恩朝里面房间望去一眼：“田妈妈，那边是李静的房间么？我可以进去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