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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谢渊澜平安归来,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快步冲她身边,绕着她转了一圈,才道:“少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渊澜眼睛扑闪了两下,轻轻叹了口气:“明夷,他知道了。”
“谁知道了?知道什么了?”明夷微微皱眉,一脸的不解。
“奉天帝,他知道了,我是女儿身。”谢渊澜慢慢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
“这……”明夷迟疑道,“那奉天帝是如何打算?”
“如今无论是我还是谢家对他都是有用的,所以,暂时他不会公开这个消息,”谢渊澜沉吟片刻,才静静道,“在熙儿成为下任家主继承人之前,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是。”
“明夷,去帮我叫三哥来一趟。”谢渊澜神色平淡道,“既然奉天帝已经知道我并非男子,那么熙儿便不能以我亲子的身份入主本家。”
“我明白的。”明夷笑着应了一声,走出两步又转过身笑了笑,“主子,其实,我一直很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穿女装。”
“有什么好看的?”谢渊澜啐了一口,脸色微微红了。
“对了,主子,今日婉姑娘约了冕少爷过府。”明夷静静道,随即转身出去了。
谢渊澜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很小的时候,崔婉与谢冕便不是很亲近,长大之后接触更少,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交情。
在加上崔婉如今在名义上仍是谢氏宗主的未婚妻,孤男寡女,是为大防,谢冕不可能不知道。
崔婉虽然性情泼辣,但是一向守礼,这次倒是让人觉得惊异呢。
谢苏此时正在府中主事,听到谢渊澜要见他,自是很快就赶来:“阿淼,叫我来有何事?”
“三哥,”谢渊澜抬眼看他,“我想让熙儿以你亲子的身份入主本家。”
“这是为何?”谢苏微微一愣,略一沉吟,才慢慢道,“若是以你亲子的身份,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么?”
谢渊澜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轻声道:“三哥,崔家的婉姑娘已经到了平京,待崔世叔到了,恐怕就要成亲。而崔家身处鄞州,这一点对于日后的崔家还有谢家都会是个冲击。我希望熙儿日后能够平顺些。”
她轻轻抬起眼,看向谢苏:“我这身体能撑多久还是未知。若有个万一,你身为二房长子,又是下任宗主生父,可主持大局。”
谢苏见她说得郑重,却有一副看轻生死的模样,心里顿时百味杂陈:“阿淼,你别胡说。谢家福泽绵长,你一定会活得很久很久,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久。”
福泽绵长么?谢渊澜看着手中的茶杯,静静笑了笑。
然而那笑意看在谢苏眼中,却是十分的刺眼——那笑容里,除却了一丝睿智,几分算计,倒是真的不存多少温暖。
“阿淼,你——”
“三哥。”谢渊澜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是我嫡亲的哥哥就好了。”
谢苏愣住。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谢渊澜用这样的口气说这样的话,如果仔细看的话,那张无暇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应该是委屈吧。
谢渊澜却不看他了,只轻轻叹了口气:“三哥,等到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会将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的。”
谢苏慢慢走近她,自谢渊澜接任家主以来,第一次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阿淼,你知道,我并不在意那些。何况,那本来就是你的。”
谢苏这许多年来,已经是江湖中人所熟知的笑面狐狸。然而,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也好,口气也好,却是十分的真诚。
让人难辨真假。
谢渊澜垂着眼睛,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三哥。”
谢苏还在抚着她头顶的手顿了顿,改成轻拍:“阿淼,你傻了吗?一家人,还谢什么?”
最后一抹晚霞也隐去之后,天幕之中,洒满银星。
谢渊澜一向奉行早睡晚起,再加上今日奔波了一整天,早早便洗漱一番,钻进了被窝里。
梦境里仍是浅淡的灰色,仿佛仍是那年的下雨天。一墙之隔,谢冕在外,她在内。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冕哥知道,父亲本来就是打算让他继承谢氏的,会是什么表情呢?
大概也不会如何动容吧。
就算智绝天下,谢渊澜也永远摸不透那个人的心思呢。
所谓的关心则乱,便是如此吧。
连那梦境都带着如许的淡漠,人生果然十分无趣啊。
“主子,主子。”明夷的声音带着焦急,在耳边轻轻响着。
谢渊澜费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婉姑娘出事了!”明夷的脸色颇有些怪异,却是十分明显的担忧,“崔家的下人说,最后一个见到婉姑娘的人是——”
察觉到她话语中的犹豫,谢渊澜微微皱眉:“是冕哥?”
25 惊变
天朝向来有宵禁的规矩,也就是说,入夜之后,子时一旦过了,任何人,只要在大街上走动,都会被当做图谋不轨,轻则被请进刑部喝茶,重则丧命。
谢渊澜听明夷缓缓道明了原委,反倒是不着急了。拉着明夷跳上房顶,展开轻功,向隔着数条街的崔家而去。
这帝都平京,一贯是大家大户的容身之地,然而七世家却是逆其道而行,只在平京留有数人,其余大部都困守祖籍。
谢家因为前面三代均为太傅,因此算是在平京扎根,而曲水的谢氏祖籍,则由德高望重的谢氏子弟镇守。
与其他世家不一样的就是,谢氏一门想来护短,且十分维护宗主。比之天家的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亦不遑多让。因此就向心力来看,谢氏远高于其他世家。
崔家在平京的当家人是崔荣,刚到而立之年,一向精明决断,行事十分稳重。再加上他当年是跟在崔家老祖宗身边的人,在地位上也确实不能当他只是个代理人。
明夷在崔家的门口客客气气地递了拜帖,门人将那帖子送了进去,淡漠地说了声:“稍等。”
却不想这一等的时间倒是不断,谢渊澜抬起头看了看天幕,满天尽是闪耀的小星星,仿佛也带着笑。
“主子,你看,是不是明天再来?”谢渊澜长这么大从未等过人,何况是深夜不睡觉地等,明夷心痛她因困倦而略带苍白的神色,有点忿忿。
“明夷,崔家出了事情,心里不平也是正常事。”谢渊澜将手伸到唇边,轻轻呵了口气,脸上却尽是意味深长的表情,“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崔荣脾气竟然这么大呢。”
“哼,”明夷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又要数落自家主子,“你以为这世上的人,脾气都像你一样好么?”
“哎呀,明夷,你这样的夸奖,会让在下骄傲的。”谢渊澜动了动双脚,看着依然紧闭的崔家大门,笑眯眯道。
这世上有一种人,如果是笑的,那么笑意就会从眼中直直倾泻出来,然后再到达嘴角,让人看了觉得十分温暖。
谢渊澜正是这样的人。
因此当她笑着的时候,明夷通常是没有办法的。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明夷看着谢渊澜似乎站着就要睡着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然后从袖中摸出个笛子来。
谢渊澜见了,轻轻摇了摇头:“明夷,算了吧,崔家在平京的几人中并没有绝顶高手,一定抵不过你的镜心明尘心法的。”
“那要怎么办?”明夷一脸无奈,“主子,你明日还要上朝呢,总不能这样干耗着吧。”
略一沉思,谢渊澜上前几步,对着一脸淡漠的门人道:“请转告崔荣,今日之事,明日便没有说法了。”
那门人微微一愣,就见谢渊澜微微一笑,神色间却是敛尽了谦和,剩下的便只是谢氏宗主的傲气与尊贵:“想来你也并不知道什么事情,便也罢了,在下这就回去了。”
说完,她轻轻转了身,挥了挥手:“做个好梦。”
那门人脑中念头急转,口中已经急切道:“等等!”
“嗯?”谢渊澜头也未回,只淡淡道,“在下困了,如今想说什么,恐怕也无法冷静思考。若有什么事,请崔荣明日亲自到谢府说吧。”
“谢公子!”那门人急了,上前两步,险险要伸手去拉谢渊澜的衣服,被明夷瞪了一眼,手顿时就僵在了半空中。
“谢公子,”朱漆的大门在身后发出深沉而暗哑的声音,一人静然而立,“请随我来吧。”
“崔大爷,真是抱歉了,”谢渊澜冷冷一笑,“在下现在突然不想进去了呢。想来婉姑娘的事,崔家尚能解决,在下这巴巴来一趟,倒像是多此一举呢。”
“说不定,崔大爷你等的便是在下自己送上门来?”
崔荣走上前去,便看到谢渊澜如玉一般的脸上尽是冷冽之色,似笑非笑之间,竟有几分不屑,忍不住泠泠一惊。
那少年虽只是寻寻常常站着,却隐然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势,强大的压力扑面而至。崔荣突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谢渊澜就算年纪尚幼,但是接任谢氏宗主之位已经数年,早已经是掌握了谢家七支。即便是当年便是冯太后在时,若有召见,也向来是在未央宫等待——这世上,还从不曾有人敢让谢氏的宗主等。
而谢氏向来是七世家之首,今日别说站在此地的是他,就算是如今的崔家宗主,也未必敢让谢渊澜等。
“还是说,崔大爷自以为抓住了谢家的小辫子,可以讨价还价?”谢渊澜眼中尽是嘲讽,她一旦不笑了,便仍是睥睨天下的谢氏宗主,谈笑间,俯仰王侯,亦不动声色。
在她的名头之前,不是吏部尚书,也不是名士小谢,而是谢氏宗主。
崔荣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与谢渊澜这样的人相处,一步错,便是满盘尽毁。他代表崔家立足京师已经数年,对传说中谢氏宗主却是知之甚少。一来是因为谢渊澜极少出门,冯太后乱政之时,七世家彼此间走动甚少。二来,谢家有自己的家仆圈子,平日里几乎不用外人,因此关于宗主的事情外界所知不多。
至于市井之间所风传的,谢氏家主年幼可欺,根本不足为信。
无论如今形势如何发展,他已经在轻敌之间,失去了最好的发难机会。
“谢公子,”崔荣抹了一把冷汗,神色间却仍是镇定,“这不是婉姑娘突然出了点事,在下一时急糊涂了么。您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
谢渊澜微微垂下眼睛,敛去了所有的表情:“那么,婉姑娘现在情况如何?”
崔荣目光逡巡一周,微微凑近了谢渊澜,小声道:“谢公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婉姑娘是何等状况,谢公子一看便知。”
谢渊澜看了看他的神色,心中隐隐有不好的念头升起,面上却是纹风不动:“既是如此,请带路吧。”
崔婉的房间在西厢房,檐廊下一串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发出清脆的声响。
崔荣将谢渊澜带到门前,却垂了手道:“谢公子,在下便送到此处,您自己进去吧。”
“崔大爷。”谢渊澜静静出声,叫住正要离开的崔荣,“你果真是糊涂了么?虽然婉姑娘确实是在下的未婚妻,但是毕竟尚未过门不是?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总要有些顾忌吧?”
不料,崔荣听了却是微微摇头:“谢公子,婉姑娘发生这种事,在下亦是无颜见宗主他老人家了。至于这场婚事,就算谢公子您不嫌弃,恐怕也是要成空了。”
谢渊澜心下一惊,伸手扣住崔荣的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小姐她……”见她如此神色,崔荣也是一脸苦涩,沉默半晌才黯然道:“她被人侵犯了。”
“什么?”谢渊澜脸色剧变,松开了扣住崔荣肩膀的手,退了两步。
“谢公子,如今在下说什么都是枉然了,”崔氏嫡女在平京出事,他这个主事人也是面上无光,表情沉痛,“下人们都说最后看到小姐是跟冕公子一起,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渊澜略略皱眉,心中却是冷冷一晒——谢冕向来不喜欢崔婉,更不用说做出侵犯这等事了。
她沉默了一下,才慢慢道:“这事谢家会查到底。现在先去看看婉姑娘。”
伸手推开门,就见房内燃着火烛,谢渊澜内力深厚,微微凝神就能听到几乎悬成一线的呼吸声。崔婉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枕上只看见青丝如水草般蔓延。
将被子拉下一些,只见苍白的脸上,破裂的唇角。再往下,颈脖之间,有青紫的痕迹,以及一些暗红的吻痕。谢渊澜手脚冰凉,崔婉的功夫并不算差,就算是谢冕,想要悄无声息地制住她,也并无可能。
再者说——谢渊澜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睡梦中仍然紧紧蹙起秀眉的崔婉,脑中念头急转之下,唇边竟然泛起了冷冽的笑意——崔婉,这又是为何呢?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注视,崔婉的睫毛轻轻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谢……”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在。”谢渊澜温柔地笑了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在这里。你感觉怎么样?”
崔婉苦涩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渊澜的眼中,显得哀伤欲绝。
谢渊澜伸手在她脸上抚了抚,静静道:“崔婉,在你的父亲没有来解除婚约之前,你便是我的未婚妻,是不是?”
崔婉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哈,你能明白这点,就好了。”谢渊澜笑了一下,将崔婉连被子一起卷起来。她身后的明夷就走上前来,将人带被一起扛在了肩上。
崔荣等在门口,心中本就焦急,此刻见到这种情形,更是惊讶:“谢公子,这是……”
“崔大爷,你不必担心,”谢渊澜抄着手,一脸的轻松,“婉姑娘再如何,也是在下的未婚妻,谢家是不会亏待她的。”
崔荣微微一愣,才苦笑一声:“谢公子,你在开玩笑吧?”
“在下这个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崔荣语塞,看了看谢渊澜的神色,只得叹了口气:“那么,婉小姐就麻烦谢公子代为照顾了。”
谢渊澜笑了一下,略略拱了拱手,与明夷俏然离去。
回到谢家之后,吩咐下人在琅琊别院收拾了一间卧室让崔婉暂时安歇,谢渊澜的神色才慢慢变了。
明夷回到谢渊澜寝居的时候,才看到她一口贝齿咬着下唇,几乎要咬住血来。
“主子,”明夷有些心惊,急急扑到她身边,“你松松口。”
“好,很好,”谢渊澜冷冷一笑,手中微微用力,原本端在手中的茶杯就四分五裂了,“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来挑衅谢家的权威了呢。”
“主子的意思是?”
“去查查,崔婉这几日在京师都见了谁。崔家在京中的人马手脚可还干净,还有,今日谢冕到底做了些什么!”
明夷略略有些迟疑:“主子,我想,不可能是冕少爷。”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是他,”谢渊澜狠狠道,“但是,别人会信吗?崔涤会信吗?”
谢家名帖早已发下,崔氏宗主还未动身,长房嫡女就先行了,这其中会那么简单么?还是有什么阴谋呢?
城春草木深
26 同门
如此忙活之后,天色已经接近五更,明夷皱着眉头服侍谢渊澜更衣,忍不住叹了口气:“主子。”
“明夷,我没事。”谢渊澜淡淡笑了一下,垂下的眼睫掩去了眼中的困倦,“崔婉那模样,应该不会醒太早,你先休息下。”
“知道了。”明夷将她身上的官服都抚平之后,才直起腰,“昨夜暗影传来消息,说鄞州那边谢家的暗桩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主子的命令。”
“如此甚好。”谢渊澜接过她递来的手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脸,“七世家的人都已经动身了么?”
“谢氏宗祠传来消息说,继承人的事情,宗主自己拿主意就是。其他六世家的宗主都已经在路上了。应当会在四月底五月初抵达平京。”
“啧啧,宗主齐出么?这样子倒不像是来祝寿,反而像是要逼位呢。还是我们自家的宗祠会做人。”谢渊澜浅浅一笑,带了点狡黠,“师父他老人家呢?”
“闻老先生三天前就已经到了平京。”明夷略略低下头去,脸上有一抹惭愧,“可是,老先生入了平京之后,我们的人跟丢了。”
谢渊澜端着茶杯,漱了漱口,才慢慢道:“这不怪你,师父他好歹也是天下四大奇人之一,若是任什么人都能跟踪,那可真是太滑稽了。”
“是。”明夷也笑了,抄着手问道,“主子,厨房有新做的点心,吃一点吧。”
“不了,没有什么胃口。”谢渊澜摇了摇头,“我先上朝去了,那点心等熙儿醒了,给他送过去。”
明夷应了一声,转身自去安排了。
谢渊澜走到大门口,就见一顶软轿在台阶下等着,轿夫见她出来,微微拱手行了一礼:“宗主。”
“明夷,这是……”
“主子,你昨晚没有到后半夜都没有睡,今日便坐软轿去吧,好歹可以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