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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声音越说越低,相跟着心底某处竟又蠢蠢欲动起来。他低低唤她一声,“萱萱……”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却冷不防响起敲门声。
两人皆有些意外,齐萱朝门外问道,“怎么了?”
晚彤在门外回话:“姐姐,方管家说,前面来了位客人,要面见少主。”
这是有正事了,凌瑧去到门口,看见正在外面候着的方进,问道,“来的是谁?”
只见方进一脸鲜少见到的紧张,跟他禀报,“还是安顺王府的人,不过今日除过先前来的那位韦长史,还来了位公子,自称……自称安顺王世子,说要见您同萱萱小姐。”
“安顺王世子?”
凌瑧与齐萱异口同声,互看一眼,顿时都有种不妙的感觉。
看来齐萱不回江北,赵颐就不肯死心,派出一个韦之贤还不够,竟然叫儿子亲自过来了。
这已经不是叫凌文三言两语就能打发得了的,凌瑧点头道:“知道了,好生招待着,我马上过去。”
方进道了声是,赶紧去前面办事,齐萱望着凌瑧,皱眉道:“他们把世子都派来了,我,我该怎么办?”
凌瑧拍拍她的肩,“不要着急,有我在,不会叫你跟他们走的,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说着就要迈步,齐萱赶紧叫住他,“凌哥哥,那我,要不要去?”
凌瑧想了想说,“看情况,随机应变吧,不过无论如何,不要叫他们知道你已经……”话未说完,他只是轻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意思很明显,是说不要叫对方察觉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
齐萱当然明白,赶紧点了点头,凌瑧便放下心来,去到前院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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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顺王世子赵汐,凌瑧虽未见过,却也大致了解,知道对方比他小两岁,是安顺王赵颐与现任王妃齐玉瑾的儿子,也就是齐萱的表哥。
赵颐派了儿子亲来,看来是抱了一定要把萱萱接走的心思,而赵汐是受过封的亲王世子,地位不同于常人,尽管他并不把对方看在眼里,但也得小心应付着,这一次,可能有点棘手了。
他换了见客的衣裳,一路在心中思索,终于来到了接待来客的厅堂,见厅中有一个周身贵气的年轻人正负手而立,欣赏墙上的字画,听见下人通传他来,一下转过身来,对他略作打量,身边的韦之贤见状赶紧跟两人介绍,“凌少主有礼,这位是我们安顺王世子。”
“世子,这位就是凌少主。”
赵汐听后点头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凌少主有礼了!”
他抬手还了个礼,也客气道,“世子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未能亲自迎接,望世子见谅!”
赵汐摆手道:“我等也是突然造访,少主不知者无罪。是这样的,听闻前些时日萱萱在贵府出了意外,家母甚是担忧,特命我前来,看望萱萱……”
说着作势朝他身后张望了一下,赶紧问道,“怎么不见萱萱?她现在怎么样了?”
说来对方顶着表兄的名义,论起亲疏,总要比他这个未婚夫近些,所以他只好道,“萱萱已经无碍了,世子请放心。”语罢看了看赵汐身后的韦之贤,又微微笑了笑,“其实上次韦大人来,已经跟萱萱会过面,当时萱萱还特别请韦大人代为转达对王妃的问候,没想到此次又劳烦世子千里迢迢的跑一趟。”
言下之意,你们的人都已经亲眼见过齐萱,又来做什么?不嫌烦吗?
赵汐一顿,笑笑说,“韦大人当然已经将话转达给了王府,只是家母实在太过挂念,所以才叫我来一趟,再者,身为萱萱的家人,这么多年未曾相见,就算再远,我也得来看看。”
这话叫凌少主心中不太痛快,什么叫“身为萱萱的家人”?他赵汐一个表兄,也能与她亲近的称为家人吗?
不过他面上不曾表露什么情绪,听完赵汐的话,也笑了笑,道:“如此,我便替萱萱谢过世子了。”而后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而世子赵汐则是一愣,所以呢,还不把人领出来见见吗?
见凌瑧闭口不提,他只好自己主动提,“少主说的是,我等千里迢迢,来一趟也不容易,可否请萱萱出来,与我见上一面?我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第五十章
“我等千里迢迢; 来一趟也不容易; 可否请萱萱出来,与我见上一面?我有许多话想跟她说。”
饶是身为皇室子弟的赵汐,也能说出这样一句颇有请求意味的话来。
凌少主若是自负起来; 区区世子算什么?恐怕就算当今的少帝立在面前; 他也绝不卑躬屈膝,叫自己矮半分。
不过表现的太过抵触恐遭怀疑,他还是不得不去理一下赵汐的。
他面上温和笑笑:“当然。”说着便去吩咐下人,“去琳琅阁; 请萱萱来一趟。”
然心里却是不痛快的,什么叫“有许多话想跟她说”?你一个做表哥的,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心中虽然在腹诽; 凌瑧依然面带微笑,一边招待赵汐品茗,一边等着齐萱的到来。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后,厅外响起了通传; 他抬眼向外看去; 见齐萱袅袅娜娜的过来了。
其实凌瑧出来应付赵汐的时候,齐萱自己也在后面好一阵筹谋; 她明白,既然赵汐都来了,那等会儿难免要见上一面,而凌瑧走前特意叮嘱过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所以等会儿一定要稳住,把对方视作陌生人。
其实想来也不是很难吧,这么多年不见了,她这位表哥肯定变了样,也许就算在大街上重逢,也未必能认得出呢,最要紧的是,她要小心待会儿他们的问话,千万不要说漏了嘴才好。
齐萱如此在心里想好,便抬脚迈进了会客厅。
她进到厅里,唤了凌瑧一声,瞧见韦之贤,高兴的端了个礼,“韦大人,又见面了,是我姑母又叫您带话给我了吗?”
对于一旁呆愣的赵汐,根本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
赵汐从呆愣中回神,咳了一声,主动道,“萱萱,可还记得我吗?”
齐萱惊讶的朝他看过来,一脸茫然。
对于赵汐主动搭讪的这种行径,凌瑧心中极为不悦,勉强压下怒意,给齐宣介绍道:“萱萱,这位是安顺王府的世子,你可还记得吗?”
齐萱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赵汐,“世子……那是不是我的表哥啊?”
赵汐闻言,心内激动一下,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来,赶紧问道:“萱萱,我是你的表哥,你还记得我?”
齐萱摇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你了,只是听他们说过,我的姑母是安顺王妃,倘若你就是世子,岂不正是我的表哥?”
她满眼的陌生疏离,看样子,像是真的不认识,赵汐稍稍放了下心,又无端的有些失望,好在掩藏的很好,笑着点头说,“对,我就是你的表哥。”语罢由衷的感叹,“我们几年不见了,萱萱,你变了许多。”
齐萱笑着垂眸,心底却暗叹,你也变了许多,从前还是个圆脸的白胖子,现在看起来倒也人模人样了!顿了一下,她问道,“表哥怎么忽然来了?”
赵汐便把刚才对凌瑧说的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子从听说你尚在人世,母妃……哦,就是你的姑母,一直很高兴,很想你,韦长史之前也已经转达过了,她原就想把你接回王府团聚,结果前阵子突然听说你出了意外,一下就着急起来,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连夜叫我来看看你,顺便,叫我亲自接你回去。”
他看一眼凌瑧,特意用亲切的口吻跟齐萱道:“快过年了,咱们应该好好团聚一下的。”
终于说明来意了。
其实凌瑧跟齐萱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不过这话是跟齐萱说的,所以不好叫凌瑧先出来挡,齐萱便自己先道:“谢谢表哥的好意,我上回还跟韦大人说来着,我近来身子骨弱一些,江北路远,今冬不想再折腾了,我跟阿启商量好了,等明年开春成亲后,会一起去看望姑母的,没想到……大约韦大人还没来得及把话传到,表哥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听她这么亲密的称呼凌瑧,赵汐眸中微微一凝,很快接她的话道:“表妹不必担心,这些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了,我此行还专门带了王府的府医,路上时时伺候你。”
他顿了顿,“你不知道,母妃对你思念成疾,近来身子也不太好,就连宫里太后也降下了懿旨,要我带你赶快回府,慰藉母妃的思亲之情。”
这话一出,凌瑧与齐萱皆是一惊,他刚才说什么?太后,懿旨?
齐萱看了看凌瑧,为了确定,小心问道:“你说什么?太后……”
赵汐藏起眼底的得意,点头笑道:“正是。前些日子母妃进宫,跟太后说起此事,太后体恤咱们,特意为你发了懿旨,叫我亲自来接你回去。”
说着看看凌瑧,总结道:“我此行,也算奉旨行事。”
这事就有些大了,凌瑧担心齐萱会不知如何应对,快速在心中盘算一下,淡笑道,“这事竟能引得太后的注意,实在不易,萱萱,世子既然这样说,你该先谢恩才是。”
齐萱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听了他的话,慌忙点头说,“那我要怎么谢恩?”
言语间十足小家碧玉的模样,反而更加招人恋爱,赵汐终于彻底放松了戒备,笑道:“心中谢就好了,在场的都是亲友,表妹不用客气。”
齐萱哦了一声,这才点了点头。
赵汐继续说,“既然这是懿旨,表妹就不要有疑虑了,在江南生活的再久,你毕竟还是江北人,随我们回去吧。”
难道果真就要走了吗?齐萱忍住心慌,想了想,望了一眼凌瑧,羞涩的说,“可是,我跟阿启就要成婚了……”
全然一副舍不下情郎的模样……
赵汐轻咳一声,“这个……不必担心,表妹随我回王府后,自有王府操办一切出嫁事宜,到时你由王府出嫁,岂不比一直住在这里强?”
这话终于刺激到了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凌少主,凌瑧清了清嗓,冷着脸问道:“请恕凌某不太明白世子的意思,什么叫做‘比一直住在这里强?’萱萱住得还不错啊!”
韦之贤见状,赶紧上前来打圆场,笑道:“世子的意思是说,萱萱小姐由王府出嫁,会较为风光体面些,对贵府自然更好……”语罢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便直接切入正题,跟齐萱说,“小姐,您看此番世子也千里迢迢的亲自前来了,太后更是下了懿旨,如今都快进腊月了,咱们还是早些动身吧,不要耽误了年节才好。”
他笑里藏着刀,话说得好听,实则是在威胁她——再不走,可就是抗旨了!
看来这次是非走不可了吗?齐萱忽然觉得心里没底。
凌瑧笑道:“太后懿旨当然要听,只是无须这样匆忙吧,好歹世子也走了这么远的路,难道不用歇息几天吗?再说,萱萱也好做些准备啊!寒舍难得有贵客临门,我方才已命家厨备了些薄酒,今日世子不妨赏我个面子。”
赵汐倒是也想探一探这江南第一世家呢,料他们再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来,便点头应了声好,跟着凌瑧往后头的宴厅去了。
~~
凌瑧还在招待赵汐一行,齐萱一个人在琳琅阁,心乱如麻。
怎么办,真的要这样走了吗?还是要去到安顺王府,提到安顺王府,她就浑身颤抖,赵颐那个恶魔住在那里啊!
一想到安顺王赵颐,仇恨霎时就冲上了脑顶,对,就是他,他就是造成一切痛苦的根源,齐萱依然能想起那天,她原本在自家暖阁里陪着娘亲写字,忽然就见爹冲了进来,一脸焦急的对娘亲说赵颐起了异心,不能再留在江北了,要娘亲立刻带着她走。
她当时还小,不太懂事态的严重性,只记得娘亲霎时就白了脸,要拉着父亲一起走,父亲却说,他留下来拖住赵颐,为她们娘俩离开争取时间……
然后……
然后就是一家人匆忙别离,甚至来不及抱头痛哭一场,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条永不能再相见的末路。
再次回忆那段埋藏了六年的往事,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爹跟娘,那才是她的爹跟娘!那是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可是赵颐,就这么凶残的夺走了他们,根本未曾念及一点情谊。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做?
害怕根本无济于事,而一味的痛哭退让也是没有用的,她擦了擦眼泪,仇恨忽然叫自己勇敢起来,她开始思索,能不能趁这此机会为父母亲报仇?
一个人躲在屋里绞尽脑汁的想,从傍晚想到天黑,婢女们过来叫她吃饭,她却谁都不理,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了他的声音,她才终于回神。
他赶回来看她,找了一圈,才终于找到了躲在床角的她。
“萱萱?”
“凌哥哥……”
她急切的抓住他的手,问,“这次我一定要走了,是吗?”
凌瑧凝眉道:“不要着急,或许还有办法……”
他这样说,却正证明了其实没有什么办法了,她反而安慰他道:“没关系,我不害怕,去就去!”见他看着自己,她又压低声音道:“我想过了,如果能进到王府,我就可以接近他,我,我就可以想办法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
凌瑧一惊,“萱萱……”
她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问他说,“你觉得我该怎么下手?我记得他武功很好,所以我不能跟他硬拼,只能智取,不如这样凌哥哥,你帮我找几包毒药,我悄悄下在他碗里,把他毒死……”
这样太危险了,凌瑧握住她的肩膀摇了摇,赶紧阻拦,“萱萱,不要轻举妄动。他这种人不会轻易着道的,你可能会被他抓住,自身不保,所以一定不要有这个想法,知道吗?”
齐萱一愣,忽然摇头道:“不行,我要为我爹娘报仇,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
他也摇头劝她,“会有人替你报仇的,一定会有人杀了他!可是你不行,你只是一个小姑娘,你要保住自己要紧,知道吗?”
齐萱急得要哭出来,激动道,“谁会为我报仇?天下不是没人知道他是凶手吗?我不想害了你,你不能为了我去杀他,这样你也有危险,我不要你有事……”
她已经没了爹娘,不能再失去他了!
他把她拥进怀里,等她稍稍平复,耐心安抚道:“你不能失去我,我难道不是一样吗?我也不能失去你啊!你放心,他做了这么多恶事,有的是人想要杀他!但你此行,最要紧的是要保自己平安无虞,就当是为了我,知道吗?”
她一时没说什么,但看起来,已经不再那么激动,他这才放下心来,跟她交代说,“我会派人跟着你,你记得,无论去哪儿,都不要离开她们的视线,一定不能单独行动。还有,他们都以为你现在失了忆,不一定非要害你,因为现在普天之下众目睽睽,倘若你在王府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所以,他应该不会轻易动手。”
他停了一下,见她点头,又道:“还有,关于你的姑母,我此前说过,尚不能判断她对当年的事是否知情,所以你也要警惕她,不能轻易相信她。”
齐萱想了想,关于她的姑母齐玉瑾当年的态度,的确是个谜,所以齐玉瑾究竟是好是坏,一时难说的清。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那样的地方,凌瑧此言非常有道理,她便又点了点头,保证道:“你放心。”
凌瑧很满意,想了想,说出最后一条,“再有,就是你的这个表哥赵汐,他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所以你,千万要提防着他。”
第五十一章
齐萱此时正绞尽脑汁的在想回到江北之后的事; 冷不防听他这样一说; 愣道,“赵汐?他也会害我吗?”
凌瑧嗯了一声,“反正他刚才看你看直了眼; 保不齐他对你图谋不轨; 你一定得小心。”
齐萱点头说好,眉头微蹙,他忽然有些后悔,他提醒她这个; 除过徒增她的担忧,又有什么用?她一个单薄的小姑娘,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躲过安顺王府的层层机关; 保自己无虞呢?说到底,这责任还是在他的身上,还是得他想法子来护着她。
他握住她的手,安慰说; “你放心; 我会叫人护着你,你只要记着; 无论何时,不要落了单就好。”
“嗯。”她认真点头,“记下了。”说完把他看了又看,忽然扑了上来,抱住他的脖子说; “我不想跟你分开……可是现在,不得不走了。”
他一怔,顿时满心甜蜜与酸涩交织,他又何尝愿意与她分开,可是现在暂时不得不这么做了,毕竟有懿旨在头上悬着,这个时候,谁先忍不住触犯,谁就输了。
所以他在明面上,只能忍。
想起赵汐提到的所谓太后懿旨,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个太后,刚叫曹兴从他这里拿了银子,接着就翻脸不认人了!
想除掉赵颐,又没把握,就想先搅起浑水,把他放在安顺王府的对立面,如此一来,他们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赵颐若是落了下乘,朝廷顺势追击,打起来就轻松多了,若凌氏伤了,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去依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