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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伸出去，他就发现自己的手上有些泥土，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来。没想到姜晨反倒偏了偏头，主动贴了上去。
无形的隔膜好像在两人之间消失了，触手温暖细腻，就连暖玉相比起来，也少了一分柔软与令人心动。
姜风喃喃道：“小姐……姜晨……”
姜晨的脸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微笑着回应道：“姜风！”
姜风颤抖着声音道：“姜晨，我对你……我，我……”
姜晨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接着，她笑得如同六月的阳光一般灿烂：“姜风！”
姜风在别人面前，向来表现得极为机智稳重，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这时在姜晨面前，却真正有了点十六岁少年的样子。
他的另一只手也捧上了姜晨的脸颊，轻声问道：“跟你分别之后，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的我，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如果有一天，如果你能恢复，那是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呼之欲出的半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姜晨无知无觉，她似乎觉得姜风的动作很有趣，也反过来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
她的目光始终清澈见底，除了倒映其中的姜风。什么也没有。没有睿智，没有思考，没有偶尔少女般欢欣的闪亮，也没有看向他时，深沉的温柔与喜悦。
姜风的手突然落了下来，在泥土上握紧。他咬紧牙关。
不，这不是我的小姐！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他所有的心动、疑惑、期盼，针对的都不是面前这个空壳。而是那个从黑暗里把他拉起来，告诉他什么才是温暖，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的女性！
姜风猛地站了起来，他凝视着姜晨，发誓一样地道：“姜晨，我会去参加九天国战。我会得到千渡花，把真正的你带回来！”
他的心跳渐渐恢复了平静，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他知道了自己要的是什么。自己要做的什么！
……
姜风离开了，竹林里只剩下了姜晨一个人。
虽然失去了自己。但这毕竟也是姜晨的身体，姜风本来想把她带走的。
但他发现，至少在这件事上，朱阳王和伏流君没有骗他。
姜晨被束缚在了这片竹林里，根本就没办法离开。
姜风试着带她出去，只要离开竹林一米。她就会从姜风身边消失，重新重新在竹林中央。
试了好几次之后，姜风只能无奈地放弃，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姜晨站在竹林边缘，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姜风完全不敢回头。
鸾园的另一边，有一座高楼。
朱阳王懒散地坐在楼顶上，这会儿他连酒杯也不用了，拎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伏流君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看着一面光镜，光镜里显出姜晨的身影。
她在竹林边站了好久，怏怏地回去了，坐在泥地上，抱着膝盖发呆。
伏流君轻笑一声：“少年人的情爱心事，还真是有趣得很。”
突然，画面一转，他又轻咦了一声，有些惊讶的样子。
朱阳王转头，正好看见画面停在姜风离开鸾园的画面上——光镜的影响力只到这里为止。那时候，姜风随手扔掉了一块令牌，正是朱阳王不久前给他的，可以自由出入鸾园的凭证。
姜风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打算再来了吗？
伏流君喃喃道：“不留恋虚妄，这小子的心倒还真硬！”
朱阳王嗤笑一声：“你怕了？”
伏流君道：“再过十年二十年，说不定我还真的会有点怕。现在嘛……呵呵，这孩子也还太年轻了……”
……
……
姜风离开鸾园，找到了明月楼。
整座酒楼都被龚明远包下来了，即使这样，它也装不下所有的客人，还在外面的街道上开了几十桌。
除了朱天中府的考生以外，其他州的也来了不少。龚明远大包大揽，只要是这次的考生，全部都当作同窗接待下来。
大考是每年的盛事，雀踏城的镇军也大开方便之门，额外容许他们在街上开桌。
姜风一到就引起了轰动，无数人站起来迎接他，还有不少人拉住他要敬他酒。
姜风心里塞着很多事情，凡是来敬酒的，他都来者不拒。
这种豪爽干脆让大家更兴奋了，更多人蜂涌而来。姜风刚才一来，就让明月楼再次掀起了**！
这一夜，明月楼的灯火通宵未熄，醉倒之人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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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9苏醒
姜风难得这样放纵自己。
明明还有千渡花这个希望，他也决定了要怎么去做，但一想起姜晨脸上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表情，他仍然一阵阵感觉到难过与失落。
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来者不拒，凡是来敬酒的，都一杯见底。
不久，他开始有些醉眼朦胧，当明月楼绝大部分人都醉倒在地的时候，他也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
朦胧中，他感觉到一双手把他扶起。这双手温柔却又坚决，扶着他到了另一个地方。接着，他陷进柔软的床铺里，这双手又拿来温暖湿润的毛巾，给他擦去脸上的酒渍，脱去外衣，盖上被子。
姜风还残留着最后的一丝意识，他勉强睁开眼睛，就着昏黄的灯光看过去。
一张如玉般的脸庞俯视着他，柔软纤细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抚摸着他的脸颊。
“睡吧。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声音柔和怜惜，姜风抬起手，抓住将要离开的手指，喃喃道：“姜晨，我……”
黑色的眸子里快速掠过一种看不清楚的情绪，手指却并没有从他的手里抽离。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静默无语。
……
……
姜风醒来时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一杯水恰到好处地送到他唇边，姜风一惊，警惕地抬头看过去。接着，他眼睛一亮，惊喜地叫了起来：“叶宵，你醒了！”
他面前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叶宵，她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实质。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完全透不过去。
兔子夜宵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正在咀嚼什么东西。
姜风翻身坐起，叶宵微微一笑道：“喝点水吧。”
姜风接过水杯，清凉的水立刻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
他放下水杯。脑中模模糊糊地掠过一些情景，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是你？”
叶宵点头：“嗯，我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醉倒，就把你带到这边来休息了。”
叶宵没把他带回枫叶镇，而是就近在明月酒楼旁边的明月客栈开了间房，把他安置下来。
姜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叶宵的态度倒很自然。她问道：“看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姜风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算。叶宵……我遇见小姐了！”
叶宵之前完全在修炼中。对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也有些惊奇：“姜晨？你遇见她了？”
姜风毫无保留地把在鸾园看见的事情跟叶宵说了一遍。叶宵的眼中现出异色，喃喃道：“一剑东来，震伤伏流君，还让姜晨得了离魂症？”
姜风皱眉道：“那时候，伏流君已经是意明巅峰境界，能超越这么远的距离，一剑伤他的会是谁？”
叶宵毫不犹豫地说：“那当然是魂明武君以上的强者了！”
姜风之前也是这样猜测的。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魂明武君……九天玄极两块大陆一共只有五个魂明武君，你觉得会是这五人之一？”
“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
“他们对伏流君有所忌惮。所以提前出手，打落了他的境界？姜晨只是被误伤了而已？魂明武君一共五人，出手的会是谁呢？”
“魂明武君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
姜风正在就着仅有的一些信息冥思苦想，叶宵突然道。
“三个？！”姜风吃惊地抬头。
“九天玄极大陆原先的五个魂明武君，指的是萧沧海、夺天命、莫无极、曹溪、叶寒洲五人。现在叶寒洲已经死了，萧沧海已经晋升神明武圣。魂明武君当然只剩下三个了。”
叶宵这段话里包含的信息实在太多，姜风都不知道该为哪个吃惊了。
“叶寒洲死了？”
漠北的银枪叶寒洲，明心世界第一天才人物，姜风只听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都觉得心驰神往。想着如果有一天能见到就好了。现在叶宵竟然说她已经死了？
叶宵唇角一翘，笑容讥诮：“叶寒洲背叛帝御城，伤害萧沧海，被萧沧海还击打伤后，逃出帝御城。最后，她在帝御骑士的追杀下，无奈明心种自爆而死。”
姜风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可能？叶寒洲怎么可能背叛帝御城？这么大的消息，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叶宵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帝御城封锁了消息，不敢随便对外面说。不然，御魔军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出大事。”
也是，叶寒洲一枪荡平十万魔族，这样的英雄人物在御魔军也是偶像。她要是真的背叛了，引发的后果简直不可想像……
还有萧沧海，神明武圣……那个只属于传说的，一念遍千里，一怒赤万里的境界……
姜风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叶宵凝视着他，摇头道：“只是脑中片断记忆，没有前因后果。”
姜风泄气地道：“又是这样……”
他的确有点崇拜叶寒洲，但不管怎么说，那还是一个离他很远的人物。他思索片刻，又问道：“但是不久前，我在接天城看到了天榜，上面叶寒洲的等级还是意明武皇，萧沧海还是魂明武君啊？”
叶宵道：“譬如你之前在接天城人榜上挑战的那几个魔族，他们的战斗动作都是接天木根据他们上次战斗的数据，自动生成的。接天榜也是如此。”
姜风明白了：“就是说叶寒洲和萧沧海最后一次战斗的时候，只是意明武皇和魂明武君，所以天榜上留下的等级也不是最新的。”
“是。”
姜风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说，我战胜的那几个魔族，也很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再次提升，比我打败他们的时候更强？”
叶宵微微一笑道：“不错。”
姜风笑了起来：“这还真是逆水行舟啊！”
大醉一场。睡了一觉，发现叶宵醒来，又跟她谈了这么一会儿话，姜风心里的郁结渐渐打开。
他打量着叶宵，突然发现她有了一些变化。
之前她一直缥缈不定，如同幽魂一般。但气质里仍然带着一丝明朗。说得直接一点的话，就是一个白日鬼。
但现在，练完残魂诀之后，她的身体变得凝实，甚至也能接触到一些东西了，但眼眸却黯沉了下去，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阴郁，甚至有些——魔气的感觉！
姜风的表情变得严肃，问道：“你没事吧？”
叶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一笑：“你说我的气息？这是正常变化。你不记得了，之前我就需要吸收黑暗明力才能稳定形态，残魂诀只是加速这个进程而已。”
姜风皱着眉头问道：“这样下去，你会变成魔族吗？”
叶宵摇头道：“当然不会。魔族身魂一体，我只是一道残魂而已。”
姜风忍不住又想问了：“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
叶宵挑眉问道：“怎么，你想为我报仇？”
姜风严肃地道：“如果可以的话！”
叶宵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温柔，她注视着姜风，摇了摇头：“你不要多想。先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她显然不愿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移了话题：“朱阳王那两人虽然心思狭隘。手段卑劣，但他们说的的确没错。姜晨现在脚踏阴阳之间，灵魂也同样被隔离。要让她恢复，最好的办法就是千渡花。”
“也就是说，我必须去九天国战不可！”
“是，如果你要让她恢复的话。”
姜风斩钉截铁地道：“我当然要！”
叶宵微微一笑。目光清澈：“那就去吧。千渡花在天河竞技场最上一层，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到那里的！”
姜风默然片刻，把前后事情贯穿起来想了一遍，重重地点了点头。
突然。客房的木门被敲响，小二的声音道：“姜魁星醒了吗？下面有人想求见您。”
姜风扬声问道：“是谁？”
小二道：“是雀踏城姜家的人！”
姜家本家的人？
姜风目光微凝，深吸口气道：“让他们等我一下！”
……
……
片刻后，姜风漱洗完毕，抬头看了看铜镜。
叶宵肃立在他身后，凝望着窗外。她即使只是随便站着，也有一股凛然的气质，好像千锤百炼的钢刀一样，暗藏锋锐。
他不知道叶宵的残魂诀练到了什么地步，但她现在除了气息略有些不对以外，外表跟人类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叶宵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地方取出一张铁质面具，覆到了脸上。
姜风遗憾地道：“太可惜了，明明这么美。”
叶宵声音一顿，道：“不过只是一张脸而已。”
她戴着粗糙的铁面具，黑发束在脑后，一身粗布麻衣，站到姜风身后时，气息收敛，看不出是个武修，魔气也一点不剩。
不知为何，只是有她在身边，姜风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他带着叶宵走到楼下，小二恭谨地道：“姜九爷在对面的茶馆等您。”
姜风抬头，对面茶馆二楼的栏杆旁边坐着一个人，他一身青衫，向着姜风举了举杯子。那张脸，竟然跟姜风颇有几分相似！
第0240当个普通人
姜风上了茶楼，在那人对面坐下，叶宵一言不发地站在姜风身后。
姜九爷抬头看了一眼叶宵，问道：“这位是……”
姜风道：“这是我的朋友……”
叶宵同时也冷冷地回答了：“护卫。”
两人对视一眼，姜风无奈地挥了挥手。
姜九爷有些迷惑，片刻后把心思拉了回来，主动给姜风倒了杯茶，笑道：“按照家族排行，我是你父亲的九弟，你叫我九叔吧。”
姜风打量着他。
陆明姜家的那些人，无论是长一辈的姜腾青，还是小一辈的姜怀明等人，都跟姜风长得不太一样，根本就不像是一家人。
但眼前这个姜九，姜风刚看见他就觉得有些熟悉。他的面貌跟自己有三分相似，平时各管各的可能还不觉得，现在站在一起，就明显可以看出亲戚关系了。
姜风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在陆明镇长大，跟雀踏姜家没有关系。”
姜九笑得非常温和：“本家还是分家，都是一根藤上结的果子，哪里就分得那么清楚了？而且……”他怜爱地看着姜风，柔声道，“你的名字，可是写在本家的黑石谱上的！”
姜风突然抬头看着他，目光十分锐利。他冷冷地道：“这不可能。我进去过陆明姜家的祠堂，亲眼看见过的。陆明姜家的黑石谱上，的确有我的名字。”
南姜人从来就没有进祠堂的资格。一听就知道，姜风是偷偷潜进去的。当年他还没什么能力，他费尽了多少心思，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进入祠堂，看见自己的名字的？
没有人知道。
姜九摆了摆手，温和地道：“你可能也知道。当初你生下来之后，进行血脉检测没有通过。而那时候，你的父母刚刚去世，姜家也在风雨飘摇之际。他们托我们好好照顾你，我们左思右想，觉得陆明镇偏安一隅。还是把你送到那里去更安全。”
姜风的瞳孔微缩，声音变得怪异起来：“我的父母去世了？”
姜九惊讶地道：“怎么，那边没跟你说过吗？啧，分家那边是怎么回事？！”
他带着一丝叹息道：“你的父母天纵英才，为人宽和，对你更是爱护有加。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怎么会离开你？”他温和地看着姜风，柔声道，“把你送去陆明镇。也是权益之计。你能突破自己的血脉限制，融合明心种，更能成为朱天国的魁星，真是了不起！我想你的父母知道了，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姜风心神震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不敢想自己父母的事情，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他们抛弃的，心里就会像刀割一样痛。现在听说父母已经过世。他们临死着还想着自己，一时间。他不知是悲是喜，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
姜九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时志得意满地一笑，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对了，你的父母还有一些遗物放在家里，我们一直小心保存着。你回去陆明之前。不妨先回家里看看。”
“回陆明？”姜风下意识地发问。
“是啊，你大考接连获胜的消息已经传回了陆明镇，你不是马上要衣锦还乡了吗？可惜时间太短，不然你完全可以把家族定在雀踏城，这样。消息就会直接送到本家了……”
他在姜风耳边絮絮叨叨，姜风表情变幻，最后打断他道：“好！我父母的遗物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拿给我看？”
姜九惊喜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去！”
姜风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行，那就现在出发吧！”
姜九想尽办法，就是想要姜风回去一趟。他知道姜风对姜家有些怨气，不然也不会从来到朱阳城到拿到魁星，一点跟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