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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衣袂纷飞,如同一只轻灵的燕子翩然落在了几米开外的草地上,打量了敖恒一眼,两手作揖颇有礼节。
“阁下,便是寄给本君战书之人?”
声音清脆悦耳,宛若溪水飞溅,白姬远远瞧着,只觉那水君分明是个男子,却生得莲花般清透,好似一株含苞欲放的白荷,通身都透着一股清澈淡雅的气质,人美音更美,想着这样高洁淡雅的人儿说不定会命丧于敖恒之手,她心底便就揪心般的难过。
“是我。”敖恒没有过多寒暄的念头,抽出剑来,对水君道:“请吧——”
“且慢——”水君那双雾气迷蒙的眸子倏然掠过白姬的脸,而后定了定,他细声细气地说道:“说好了一对一,你为何带了帮手来?”
敖恒蹙眉,回头睨了白姬一眼,好像她十分碍事的模样,“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我让她离开便是。”语落,便挥手让白姬离开。
白姬巴不得远离这血腥之地,抱起百小里便往林子里跑,远远听到敖恒喊道:“不必跑这么远!”
这时,水君插话道:“不,依我看还得再远一些。”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敖恒一眼道:“以防有诈啊。”
“哼!”敖恒冷哼一声,倒是未再多说什么。
白姬像是得了赦令,抱着百小里鼓足了劲往密林深处跑去,就在刚才,她耳畔响起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那人叫她赶紧逃——
可是逃,该逃到哪儿去呢?!
远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隐隐有刀剑碰撞声传来,应该是敖恒和水君打了起来,白姬脚不停歇地向前赶着,不知过去多久,便是连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她跑得两腿发软,忽然整个林中寂静下来,不闻鸟叫,不闻风声,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白姬低头与百小里对视:莫非是那水君输了?!
因剧烈跑动而扑腾猛跳的心脏逐渐冷却,像是被水包裹住了般,又沉又重,喘不过气来。白姬知道,一旦敖恒发现她不见,十有八/九会追上来,可她好不容易获得一线生机又岂能轻易放弃……?!
她慌不择路地朝前跑,却未留意到脚下的碎石,竟一脚踩空,从那山崖上摔了下去!
白姬整个人在不断地下坠。
是要死了吗……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下坠之势忽然顿减,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忽然有双手伸了上来将她稳稳托住。
第81章 卿卿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你要走,我不留你,你要来,再大的风雨我都会去接你,没错,百里哥哥就是这么任性!
白姬先是一愣,随即重重撞入那人怀里,一股熟悉的体香势不可挡地钻入鼻尖,她来不及多想,连忙从他怀中爬了起来,抬起头,两眼发花,只能依稀看到对方的一点轮廓。他身着一袭白衣,居然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白姬看到他先是一惊,以为是敖恒来了,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随后才发现他显然更小一些。
她心道:不论那人看上去有多小,能在这泰山境内出现,身世定然不凡,或许是那飞升已久可永葆青春的避世仙人,于是便不无崇敬地感激道:“方才多谢阁下相救,还请问是哪位仙长,小女有一要事相告。”
水君与敖恒的这一战定是苦战,倘若敖恒赢了,那这泰山境内不知将发生怎样的动荡,届时,第一个被殃及的人肯定是她,虽然敖恒屡次三番放她一条生路,但这次未必再会,即便会,以后对她看管的力度必会加大,如此一来,她当真成了笼中之鸟插翅难逃了。
所以,现如今,眼前这名仙人正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那仙人并不说话,白姬视线模糊,只感觉他正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那目光透着几分打量,却并未让她感到任何不适或者厌烦,相反,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他的眼神好像百里……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忍不住自嘲地勾起嘴角:莫非是离开百里太久,但凡见到气质相仿之人,都会产生白衣类卿的错觉么?
这时,那白衣的年轻仙人竟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白姬甩开脑中那些胡思乱想,一声大喊:“且慢!”见他步伐略微迟疑,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两手抱袖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仙人,小女冒昧,实在是有一要事相告,还请您留步!”
未等他答话,她便直接说道:“小女刚从水君洞府经过,看见他正与一男子在门前交战,那男子出手尤其狠辣,招招致命,小女恐怕水君无法招架,遂跑出来想要寻求救援,不巧跌下山崖幸得仙人所救,如今不知战事如何,小女恳求仙人移驾随我前去一看,万万不能由得那人在泰山境内作祟!”
一番话毕,她等着看那仙人的反应,此刻因由高空坠落而造成的晕眩感稍稍减轻,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清瘦的背影,透过衣服可以看到微微耸立的肩胛骨,瘦削中透着一股孤高卓绝冥冥出世的疏离感。忽地他转过身来,随风而起的黑发丝丝盈动,隔绝那清冷的视线,他面庞清隽,眉眼如画,眼角生了一颗殷红的泪痣,顾盼间几分妖冶几分忧郁。
白姬睁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使劲地揉了好几下眼,直到眼角被揉得生疼发涩,然而眼前的人却纹丝未动,只静静地看着她。
此刻的他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这般大小,青涩稚嫩,然而他的脸,他的眼神,却是化成灰她也认得的,几回魂梦,这张脸便在她心底盘旋,时不时地从她脑海里跳出来,叫她想忘不能忘,想忘也忘不得……
白姬后退一步,看着他几乎失语,酸涩喜悦震惊几种心情交织在心头,千言万语化作一个颤抖的音节:“你……”
“你、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你认识我?”
百里看着白姬,眉头微蹙,他近来因八苦咒的反噬而功法逆流,神智常有混沌之时,发作起来身边人一个也认不出来,眼前这女子显然也是陌生的,可不知为何,看着她,他好似失而复得般心里涌上了莫大的喜悦——没见到她时被挖空的心在她来了以后又被重新填满了,好像她是自己人生中唯一不可或缺的部分……
他又道:“我中了咒术,发作起来时很多人或事都会不记得,你认识我么?”
话音落下,目光里头的白姬像是微微一愣,随即沉静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她像是要哭了,晶莹的泪水打湿了睫毛,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落下来。
白姬红着眼圈看向百里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百里眉心微蹙,“你是指我中咒的事?”
她点了点头,几乎压抑不住喉头的悲鸣。她不知道他暗地里竟受了这么大的苦,若是知道,打死她,她也不会选择离开的……可是百里他竟、竟什么也没说,而是选择一人承担,这让她如何不愧疚,如何不心疼,如何才能再下定决心离开他?!
“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伤心吧。”
他背手思考了一会,如是答:“我虽记不得你的脸,然心里却隐隐觉得你是我身边很亲近的人。”转眼看见她眼里无声地落下一连串泪珠,他蹙眉,心里像是被针扎了般刺痛不已。
白姬低下头,泪水狂飙而出,似乎是在遇见百里以后,她的眼泪便越发多了,成天哭,好像哭得没完一样。
“就是知道你会哭,才不告诉你的吧。”脸颊上斑驳的泪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拭去,久违的温柔,她不敢抬头,只是哭得更凶。
那只手起初只是温柔地擦拭着,而后力度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看她实在哭得没完,百里眸子一敛,伸手揽住她脖颈将她整个脑袋往自己怀中按了过去。
“别哭了。”
听声音似乎有些不悦。
白姬哭声微顿,仰头看他,见缩小版的百里踮着脚,正试图将她整个人完整地拥入怀抱中。
她:“噗——”
他立即低头:“不哭了?”
刚想教育一番,却发现她的脸贴得极近,乌黑的睫毛根根分明,上面还挂着一串串泪珠,微红的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动,有些心猿意马,揽着她脖子的手改摸后脑勺,指尖划过那细软的发梢。
而白姬看着百里近在咫尺的脸,心里又泛起一阵辛酸苦涩:他是一个素来要强的人,也不知这些日子是如何渡过的……
这时,“汪汪汪!!!”
百里手一顿,低头看着围着他腿又扑又跳,又打转的小黑狗面无表情道:“你的狗?”
“啊不……”白姬微愣,随即答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你的狗。”
这下百里不说话,他两道斜飞剑眉紧紧拧在了一起,似乎不敢置信,老半天才说:“我怎么会养这种蠢狗?”
正在心中高唱一曲喜相逢的百小里:“……”伤感地夹起了尾巴。
天可怜见的,白姬连忙道:“他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这一路上他帮了我不少忙,你少挤兑他。”
一番劝说,百里方才肯用目光正视他,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用我精血所变的偃偶。”
“汪!”
白姬真心觉得百里不但人变小了,好像连心智也跟着一起减退了,好在一些基本的法术要领他并没有忘,否则还真成……
“那你还能将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他原来什么样子?”
“呃……”白姬犹豫了一会:“跟你一个样。”话音落下,便见百里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跟我一个样?”话外音似乎是在说:我以前有这么恶趣味?!
这……做过的事儿不想认账了么?
百里扫了百小里一眼:“那我觉得他保持原样也不错。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这回,他同样从白姬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以及……一点点幸灾乐祸?!
“哦,他叫百小里。”
“换一个,”百里弯腰一把将狗捞起来,冷冷道:“以后你就叫小黑。”言罢,便一径儿朝前走去,白姬愣愣地目送着他的背影,忽然他脚步一顿,折过身来:“不走?”
“哦哦哦……”她这才反应过来,急赶慢赶地追上他的步伐。
这世上的事儿总是离奇又说不清,百里清醒的时候白姬无法面对,可当他失去记忆时,她又感觉好像卸下了心头沉重的担子,与他相处容易许多。
此时,环水之畔。
敖恒与水君鏖战正酣,他飞身掠至高空,长剑一划,顷刻间,剑气如虹山崩海啸般朝水君袭来,水君施法结印,十指翻飞,身前立时出现一堵土墙。
剑气撞在那土墙上,一时间,飞沙走石,目不能视物。这时,敖恒感觉身后有人,余光瞥见一道蓝光飞快划过天际直逼后背而来,他侧身一闪,横剑劈了过去,霎时,剑锋上布满层层银霜,像是一根粗而尖锐的冰棱冒着森冷的寒气,带着一排冰利刃齐刷刷地飞了过去。
水君伸手往衣服上摸了摸,触手只有滑腻腻的绸缎布料,他眉头微抬,转而自袖口处掏了一把金闪闪的东西朝敖恒砸了过去,铺天盖地的金光与冰刃冲撞在一起,发出叮铃咣啷的尖锐声响。一枚直冲敖恒脸去,他歪头避开,两指夹住那玩意放在眼前一瞧,不禁愕然,那只是一枚铜板罢了。
第82章 有君山河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山河君大人的存在感有些强呐,筒子们踊跃发言,争取努力在年前完成此文(望天)下一篇写个欢脱一点的吧嘿嘿~
敖恒侧身将那铜板掷了回去,斜睨水君,眼中划过一丝被人戏弄的愠怒:“你不是水君?!”
哪知水君嘻嘻一笑,竟顺水推舟地承认了,他摇身一变,化作一名穿金戴银皮相俊美的年轻仙人,眉眼里全是熨帖的笑意,语气活泼而狡黠,一时间,敖恒竟分辨不出他的修为和来历。
只听那仙人笑吟吟地说道:“被你发现了呀?如何,本君装得挺像吧?”
敖恒恼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眸子一敛,横眉冷对道:“我约战的人是环水水君,你又是谁?!”
仙人向他不紧不慢地作了一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本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泰山境山河君是也。不知阁下可有耳闻呢?”
“哼!”敖恒拂袖一笑,丝毫不给山河君任何面子:“在下孤陋寡闻,你这名号我还从未听过。”
“啧啧——”山河君倒也不气,只是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你的确是孤陋寡闻。”
敖恒以为他只会耍耍嘴皮子,借此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好来拖延时间,可惜他才没那么容易上当,他看着山河君笑得越发森然,俊秀的小脸宛若蒙上一层灰黑的阴霾,剑尖嗡鸣,开始有不断的气旋缠绕在剑身之上。
山河君笑容不变,目光却落在他杀气四溢的剑上,薄翘的嘴唇皮慢慢掀起:“这把剑煞气很重,肯定喂过不少血吧?”
“不错。”敖恒盯着山河君缓缓眯起眼,“看来今天我剑下又要多添一条血债了。”
“唔……”山河君拨了拨被剑气掀乱的发丝,新月般的双眸却似火炬般直接照入敖恒内心,他道:“你体内妖力混杂,每到月圆之时身上便如被万箭穿心般疼痛不已吧?这些力量来自于不同的妖物,有的可以被吸收,有的则盘踞于你体内,慢慢形成毒瘤,等到深入肺腑,你即使想拔除也为时晚矣。”
敖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来山河君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准了,诚然事实如此,但他心中并无退意,大有一条路走到黑的架势。
“是有如何,与你何干?”他收敛了心神,决心不再被此人的言语所动摇。
山河君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想劝你,趁事态尚未演变至难以挽回的地步,趁早收手吧。”
“不可能。”
一声落下,狂暴冷冽的剑气席卷而至。
敖恒的杀招层出不穷,似乎是消化了各路妖怪的妖力之后悟出的不同绝招,山河君昨儿出门没带任何兵器,在他一会凛冽刺骨的冰刃,一会幻水兽的攻击下,有些吃紧,主要是手头铜板也没带够,剩下的金元宝他又不舍得扔了,只能捡了根树枝东拼西凑,愣是坚持到了现在。
“我说你这人,和声细语跟你讲话非不听,是不是一定要动用武力才行啊?”
一道剑光劈至,山河君手中的枝条断成两截。于是他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后,从怀中掏出一张金箔来,上下对折吹了口气扔了出去,金箔在半空中化作不仅一四人高,也甚是魁梧的金甲战士,金甲战士看着笨重,动作倒极为灵活,三下两下避开敖恒的攻击,即便碰上一两记,身上也是光滑如初半点刮痕没有,狠狠一拳砸过去,敖恒背后的树林折了一排。
方才这招极是凶险,若是躲避不及,此刻不死人也要断上几条肋骨,敖恒侧身一躲,转眼已身至金甲战士身后,他眼中划过一丝冷意,虽然是无坚不摧威力无穷,但到底也是纸做的罢了,于是掌心高举,蓦地一个水球砸了过去,可惜毫无动静。
山河君在远处隔岸观火,心中有些好笑:“纸人怕水,我这金甲战士却不怕,你若是这么想,倒是白费功夫了。”语落,忽见敖恒唇角一勾,只见那金甲战士脚下的一滩水将化作几条水龙一下将它四肢缚了起来,猛一拉,一张裂成四半的金箔悄然落在地上。
“哼,一点小把戏而已,难不倒我。”
敖恒剑指山河君,冷笑道:“本来不想那么快杀你的,可惜你太聒噪,话太多,所以只能现在马上送你上路了,放心,你那纸人之术我会学以致用的。”
这时,山河君优哉游哉地收起了笑,半月形微阖的眸子缓缓张开,薄翘的唇慢条斯理地翕动着:“年轻人,话别说得太满啊。”
语落,大地忽然猛烈颤抖起来,敖恒见那周围蓊郁葳蕤的森林里忽然钻出一个又一个结实壮硕的树人,像甩鞭一般挥舞着粗/长的根须朝他抽去。几道剑光划过,竟是斩也斩不断,那粗粝的树皮就宛若铁皮一样,砍上去半点痕迹也没有!眼下所有的水系术法对这些树人都毫无用处,敖恒无法,只得飞身高空企图避开树人枝蔓的袭击,同时视线掠过不远处两手抱臂的山河君,眼中浮起一丝杀意,想不到此人竟能同时操控土木,莫非他——
“不对,你是山神?!”
山河君懒洋洋地回道:“本君不过是寄居于泰山的闲散人士罢了,此番替水君出头,一来是因为他太窝囊,二来也是想让你我仙界还是有人的。”
“你虽领悟了这诸般法术,然始终不成气候,若走的是一条正经修炼的路子倒也罢了,关键走得还是这修罗道,所谓偃苗助长,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迟早是要得到教训的。”
敖恒一边抽身斩去从身后偷袭过来的枝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