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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第4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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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让他暂且生生病,可以籍此过程缓解他的心情,让他适应新的身份。由此也可看出田雌凤、田彬霏一群人的准备缜密、详尽到了何等地步。

寨子里的老村长迎了出来,老村长见过些世面,不像普通村民,只是远远地站着,带着些好奇与戒备。

叶小天的侍卫首领宝翁不等那老村长慢条斯理地问个清楚,就急吼吼地道:“村子里有没有郎中,我们大人着了风寒,急需救治。快找郎中来。只要治好我们大人的病,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老村长为难地道:“我们这村子太小,还真没什么郎中……”

旁边跟着的一个年轻人提醒道:“叔公,你怎么忘了。再兴叔懂医道啊,奴牛儿得了担肩瘤,不就是再兴叔给治好的嘛。”

老村长轻轻一拍额头,自语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我怎么把再兴给忘了,对对对!我那大侄儿会看病。他读书多,什么杂七杂八的书都看,医道也略懂些。”

宝翁一听只是看过医书,就觉得不太靠谱,不过自家大人得的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高热风寒罢了,他既然能治担肩瘤,治治风寒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便道:“快!快领我们去这个懂医术的人的家!”

宝翁随叶小天出山久了。也清楚打发这种人最有效的手段,当即摸出一锭散碎银子塞了过去。那老村长得了一锭散碎银子,喜得眉开眼笑,登时殷勤了许多,赶紧屁颠屁颠地领着他们向村中走去。

老村长领着宝翁等人七拐八绕,闪过几座高脚楼,来到一处屋舍前,直接推开了篱笆门,走进去仰着脸儿冲楼上喊:“再兴啊,再兴。老叔给你领来一位病人,这可是位大贵人,你给看看啊!”

宝翁瞧这院子,就是寻常山居人家。高脚楼下拴着一头驴子,却没有牛,要说到这牛,那是农村的主要畜力,还真不是什么人家都有的,家里没有牛。家境只怕一般的很。

一道竹梯通向二楼,老竹的扶手,已经有些岁月了,有些地方经常摩挲,一片锃亮。楼上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老叔啊,你带人上来吧,侄儿不方便啊!”

宝翁有些恼怒,一个村夫而已,居然偌大架子,你有什么不方便?宝翁正想着,就听“嗒!嗒!嗒”地一阵响,一个很矮的身影,从楼上房里里挪了出来。

这人看上身分明是个成年人,但下身已完全不在了,他手里搬着一个板凳儿,用板凳挪移着身子,到了楼栏边,向下招了招手,满脸的伤疤,看来异常狰狞。

宝翁这才明白,此人不是倨傲拿大,他是真的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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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百川伫立船头,呆呆地看着叶小天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移动一下,几乎要被人当成一尊杵在船头的雕像。小厮打扮的明月走到他身边,扭头看看左右没人,便低声道:“大人,你有心事?”

洪百川长长地吸了口气,转向明月,神色凝重:“你马上回铜仁,去见大亨!”

明月奇怪地挑起了眉头,看着洪百川。

洪百川道:“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华云飞,老夫要见见他,有一件大事相商!对了,你记得嘱咐大亨,叫华云飞千万谨慎,与老夫见面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记住,是任何人!”

华云飞正在正负责替叶小天培训专属于他的死士队伍,由于身负重任,已经不在叶小天身边担任贴身侍卫,他的行踪也不太好掌握了,但大亨做为他的结义兄弟,却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明月应道:“是!”

明月肩头晃动了一下,想走,却又站住:“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看你的脸色,似乎很难看……”

洪百川慢慢转向山寨方向,一字一顿地道:“我们担心的事,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明月的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骇然道:“什么?难道?”

明月霍然向山寨中看去,又看向洪百川,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洪百川轻轻点了点头,低沉地道:“没错!我们一再小心,还是……失败了!从水中捞出来的这位……”

明月倒抽一口冷气,神色也变得严峻起来:“我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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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翁带着人,把那再兴叔的家暂时当成了自家土司老爷的安顿之所。三天的功夫,他已经搞清楚了这位再兴叔的一些情况。

这个庄子,主要由田、李、宋三姓构成,这都是黔中大姓,或许在很遥远的年代,这个村子的田、宋两家祖先与传承至今的田、宋两大土司家族还有着亲戚关系,目前当然是毫无瓜葛了。

再兴叔叫田再兴。是这村中独一无二的读书人。田再兴的父亲做过一任贵阳府的小吏,是个读书人。田再兴是那小吏的独子,在山溪中捉鱼时,适逢山洪爆发。被卷入浊流刮花了脸,受了重创的双腿也不得不予截去,以保全性命。

经此沉重打击,田再兴的父母郁郁寡欢,几年功夫就相继亡故了。田再兴行止不便。每日里都在家中靠读书排遣,倒是学了一肚子学问,只是以他如今的状况,仕途是走不了啦,也没哪位官员和士绅会聘请这样的人担当书办、帐房,不得不做了“隐士”。

不过,此人的医书还真不是白看的,尤其能活学活用,善用当地的草药偏方治疗疾病,他替叶小天切脉诊治后。开了一道方子,叫村里人去山上“照方抓药”,弄了些连久居山中的宝翁都不认识的草药回来,煎煮成汤,给叶小天服下,那高烧居然渐渐就退了。

但高寒骤退,身子还虚,叶小天虽归心似箭,也就在田家暂时住了下来。与这田再兴时常攀谈聊天,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便邀他随自己去卧牛岭,愿聘其为幕友。

对刚刚建立势力、根基尚不稳的叶小天来说,人才当然是不拘一格,此举无可厚非。宝翁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看在洪百川眼里,却知道此人一定是杨应龙一方的人。

洪百川不甘心,曾经又试探过叶小天几次,已经彻底确认:他真的不是叶小天。但洪百川对此束手无策:可怕的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卧牛岭的统治者已经被人掉了包。而是他明知道已经被人掉了包,却无计可施。

之前王宁与被困的叶小安曾经有过接触,但仓促之间,叶小安只是向他说起过自己被人陷害以及杨应龙一方想要实施的阴谋,自然没那闲功夫说书一般对他讲述每一个试图说服他的人什么长相、有什么身体特征。

所以洪百川并不知道这个残缺了双腿的人就是整桩事件的策划人之一,但他身为秘谍,替朝廷做了很多事,也未见得全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别忘了,他还有一层身份是“一窝蜂”的大盗首领,他干过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了。

所以,他很清楚叶小安此刻的心理。叶小安天良未泯,不想配合外人害死自己兄弟。但是如果自家兄弟的死已成事实,不管从哪一角度考虑,他都没得选择,只能矢口否认自己的真实身份,硬着头皮冒充下去。

洪百川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在这般情况下,也只能做此选择。除非你把活的叶小天带到他面前,可叶小天现在在哪?恐怕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吧。

洪百川现在的心情也很矛盾,他想找到华云飞,是想说服华云飞一同揭穿这个假叶小天的真面目,但这真的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吗?他不知道。

如果在叶小天已经死掉的情况下,他仅仅是想阻止卧牛岭势力为杨应龙所用,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刺杀假叶小天,彻底瓦解卧牛岭势力。

但是从叶小安之前的反应来看,他并不情愿害死自家兄弟,就算是被杨应龙控制了,他也未必甘心,那么……能不能策反叶小安为己所用?叶小天死不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股力量能否为朝廷所用。这件事显然不能轻率决定,他还得上报朝廷,由鹰党的核心人员来决定取舍!

:周一啦,求几张推荐票!关于叶小天,别惊,别怕,主角肯定还在啊,基本规律能改么。不过,这得一步步道来啊,就算我加一更,甚至加个七八更,一时也解不开这个扣儿啊,只会越来越紧啊!

还有,哥让洪百川找到叶小安揭穿杨应龙阴谋时,你们大失所望,说阴谋揭穿了,没劲了,不紧张了,现在你们明知叶小天没死,明知道不可能出现你们担心的事情,又大叫受不了折磨,这究竟是闹哪样啊,欠揍啊欠揍啊欠揍啊欠揍啊!

第21章一家人

红漆的柄,白色的鼓面,鼓面上绘着一个穿着红兜兜、怀抱大鲤鱼的胖小子,鼓两侧各有一绺红线,各缀一颗磨得光滑的酸枣核,轻轻一摇,酸枣核打在鼓面上,便“咚咚”直响。

一个白白净净、眸如点漆的胖娃娃,躺在襁褓里,两只小脚丫露在外面,互相勾搭着。嘴巴用力抿着,吐着泡泡,一见那拨浪鼓摇起来,她便瞪大眼睛,仔细看看,咧开嘴巴无声地欢笑,然后伸出小手,努力地抓呀抓的。

叶大娘抱着孙女儿,叶老汉站在一旁,摇一摇拨浪鼓,看到孙女儿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便也露出开心的笑容,和那襁褓中的孩子一样,笑得天真无邪。

叶小安去世的消息传开没两天,于珺婷就打点行装带了女儿赶往卧牛岭。虽然由于她的身份和肩负的责任,她不能下嫁卧牛岭,但是她和叶小天的关系,事实上现在于家和叶家都很清楚。

她是叶小天事实上的妻子,大伯子过世,她不能无所表示。再者,叶小天不在,她也有义务替他到膝前尽孝,那么带上一个奶娃娃,无疑是让悲伤的老两口舒缓心情的最好方法。

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想起死去的大儿子时,叶老汉和叶大娘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伤心,但心里的阴霾毕竟渐渐散去,尤其是逗弄着可爱的小孙女时,他们开始露出了笑模样。

于珺婷穿着一身素罗衫子,气质娴静幽雅的仿佛一株空谷幽兰,只看那贤良温婉的劲儿,叶老汉老两口儿是绝对想不到这个没名份的儿媳妇是如何的精明强干、心狠手辣,更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姑娘,竟有一身超卓的武功。

“公公,婆婆,于家姐姐……”哚妮一阵风儿地进了花厅,打断了花厅中温馨甜蜜的气氛,有些气喘。但两颊红红的,流露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郎君回来了!”

正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公婆逗弄爱女的于珺婷顿现喜色:“他回来了?”

※※※※※※※※※※※※※※※※※※※※※※※

叶小安一行人刚刚到了山下,消息已经迅速传到山上。山坡上已经修整出一条比较平坦的山道。两匹骏马拉着的马车可以直趋山上。叶小安和田彬霏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其他人策马追随其后。

在叶小安的侍卫群中有两张生面孔,一个瘦长脸儿,清秀的眉,鼻尖和脸颊上还有几颗俏皮的雀斑。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年纪。他老老实实地骑在马上,半松半紧地挽着缰绳,似乎马术很不过关。

在他旁边的那人身材比他壮实一些,黝黑的肤色,盘头布褂,双腿紧张地夹着马腹,似乎比他还要紧张一些,看起来马术也不怎么样。

这两个人,年纪相差不是很多,却差了足足一辈儿。长雀斑的那个是老村长的大孙子,黝黑肤色的是老村长的本家侄儿,都是跟着“田再兴”出来见世面的。

叶小安在山村里时那副气派,大队人马的簇拥,任谁也能看得出他不是寻常人,听说他有意提携自己那个残废了的侄儿,老村长马上厚着脸皮提出派两个族人追随照顾田再兴,所以他们也就随着下了山。

车里面,在叶小安膝前摆着一只火炉,火炉已经固定在了车子上。不怕一路的颠簸和此时上山车子角度的倾斜。

田彬霏微微侧了侧头,从窗口看到山上正有一群人急急迎下来,便稳住了身形,低声道:“沉住气。不要说太多的话!如果有人问你什么,没有把握就先含糊过去,引诱他们说清楚!记住,你是卧牛岭之主,想答就答,不需要主动回答别人任何问题!”

叶小安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用力点点头,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田彬霏乜视了他一眼,对他紧张的样子似乎不太满意:“你不是说,从小就和叶小天扮来扮去的?存心扮作他时,你爹娘都分辨不出?这么紧张做什么?”

坐在他旁边的叶小安苦笑一声,道:“说是这么说,可是小二这几年做了大官,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我……我也不知道再冒充他还能不能被人看破。”

田彬霏冷哼一声,道:“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哪那么容易看破?就算稍有疑惑,谁敢信誓旦旦地指认你就一定不是叶小天?记住,卧牛岭上你最大,兄弟过世,心情不好,稍有异常也正常,沉住气!”

“嗯!”

叶小安只是答应一声,长长地吸气、吐气,镇定着自己。

田彬霏道:“眼下的话,要应付卧牛岭那些属下很容易,蒙过你的父母也不难,倒是枕边人这一关,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不过这也好办,大哥死了,要服丧,以此为借口,避免与她同房就是了。”

叶小天现在可是有个四夫人哚妮,是以田彬霏有此提醒。时人服丧,不仅仅要为父母服丧。伯父伯母、叔父叔母和兄长过世,也要服丧,只不过服的是‘五服’中的第二服‘齐衰’,丧期由三年改为一年,且不执杖(即不拿哭丧棒)。

至于同房,服丧期间当然不该同房,只是很多人并不遵守这一点,这种私密事只要他自己不对外宣扬,旁人也无从知道。但是对这个假叶小天来说,这无疑是防范最熟悉他的人识破其真面目的最好借口。

叶小安听了田彬霏这句话,脸色突然胀得通红,扭头看了田彬霏一眼,带着怒气道:“这个不劳你吩咐!我不是畜牲!不会做那猪狗不如、天打雷劈的事情!”

田彬霏冷冷一笑,悠然道:“你做……,我也不介意!只要你有本事不被识破!所以,你可要努力了!”

叶小安勃然大怒,气息咻咻,额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他狠狠地盯了田彬霏一眼,呼呼地喘着粗气,却终究没有发作。

田彬霏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笑道:“现在有没有镇定下来,不再慌张了吧?”

叶小安怔了怔,发觉被田彬霏这么一激一气,他异常紧张的心情好像真的放松下来了。

※※※※※※※※※※※※※※※※※※※※※※

到了铜仁境内,洪百川就与叶小天一行人告辞了,只一离开叶小天一行人的视线,洪百川立即快马加鞭,直奔铜仁城。究竟该如何解决此事,他最终还是要听从上司的决定,但是在他看来,就算是上头最多也只有两种选择。

一:揭穿假叶小天的真面目,或者不惜一切干掉他,彻底瓦解卧牛岭势力,避免其为杨应龙所利用;

二:将计就计,把叶小天当成真叶小天,让他顺利控制卧牛岭。再利用他不甘心当傀儡、不甘心兄弟惨死在杨应龙的阴谋之下的心理,策反他为朝廷所用,如此一来,他的作用甚至比叶小天更大。

因为叶小天与杨应龙是针锋相对的,而这个叶小安,在杨应龙看来,则是已在掌握之中,如果能从杨应龙手中抢过对他的控制权,关键时刻再行反戈一击,他能起到的作用当然比叶小天更大。

还有第三种选择方案吗?在洪百川看来,没有。如果只有这两种选择方案,那么无论最终选择了哪一种方案,恐怕都离不开华云飞的帮助。

华云飞是叶小天的结拜兄弟,在卧牛岭各派系势力中享有很超然的地位。同时,他正负责着叶小天死卫的培养和训练,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很多时候能发挥的作用,远比他们这些锦衣秘谍更大。

此刻,叶小安正站在叶小安的棺椁前面,看着自己的棺椁,那里边躺着另一个自己,是种什么感觉?恍如来世!

叶小安见到了自己的亲人,父亲、母亲、妻子、儿子、还有弟妹,彼此相见,叙及到“死”去的他,白发苍苍的父母双亲潸然泪下,他那一直总是看不惯他这儿、看不惯他那儿的妻子,哭得声音都已沙哑,叶小安禁不住热泪滚滚。

所有人都以为叶小天兄弟情深,到了大哥的棺椁前真情流露,谁会明白他此刻流下的眼泪,包含了更丰富、更深沉的情感。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一旦犯下严重错误或者堕落,就会成为一个人终身的憾事,因为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当你认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该错的都已错了,无法再回头弥补。

但是对叶小安来说却又不然,人人都认为他死了,但他没有,他以另一个身份,反思着那个已经死去的自己,所做的种种荒唐,这种触动,远比父母的教育、兄弟的愤懑、妻子的唠叼更具教育意义。

他不是一个能被当头棒喝便幡然醒悟的智者,可是通过这种别人很可能从未用过的方式,看着棺中的另一个自己,他的认识比谁都深刻。此时他才知道,曾经的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叶小安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着满面悲戚的亲人,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兄弟撑着这个家,现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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