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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姐姐,今日是阿爷的寿诞,《五女拜寿》定然少不了,可我听说这戏班唱得最好的戏,名叫《玉簪记》。宋姐姐,你想不想听?”
十六娘看着跃跃欲试,很想跑去夫人处点上一出戏。宋拂忙将人按住,塞了块糕点进她嘴里。
“好十六,你且饶了我吧。那《玉簪记》往常你偷偷跑戏楼里听也就罢了,在这儿点,回去你阿爹阿娘非把你吊起来抽上几鞭子不可。到时候你再一哭说是想让我看,你阿爹下回就要断我生意,怪我带坏了你。”
宋拂哭笑不得。
《玉簪记》确实是出好戏。可这戏写的事女尼与书生的爱情故事。她从前也曾听过,只是这其中哪是十六娘这个年纪该听的。
十六娘的性子到底比薛芃芃好说话的很,见宋拂不肯,便也作罢,只仍旧挤在她的桌案后,非要同她一处。
宋拂无奈,也只好由着她,可到底有了十六娘的作陪,这听戏的时间也就不显得那么无趣了。
戏班子上得急,可不愧是霍家几位郎君千辛万苦寻来的。只一开嗓子,便叫众人没了旁的心思,只一心一意扑在了戏文上。随着音韵铿锵,高。潮迭起,娘子夫人们又是笑又是哭,倒是投入急了。
也不知是哪位夫人竟还点了《玉簪记》。台上的书生嗓子一开,连带着宋拂,都往水榭处多看了几眼。
这一唱,就唱到了晚宴。
宴是从永安请来的名厨与安西都护府当地的厨子一起准备的。
通花软牛肠、金银夹花平截、玉露团、雪婴儿……东西南北各地的佳肴,均被抬上了桌。有安西都护府当地难寻的虾蟹,也有这里最多的猪羊肉。就连酒,那也是从天南地北寻来的。
若换作别人办个寿宴这么大张旗鼓,只怕御史台早让折子漫天雪花般飞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只是这一回办寿宴的是老将军霍起英。就是御史台,也派了人这会儿跟着为人祝寿。
寿宴约莫到了黄昏这才结束。
日头西斜,凉风徐徐,倒是能趁机让人醒醒酒。
停在霍府门外整整一条街的马车,开始依次离开。
霍起英被妻儿看管着,尽管是自己的寿宴,却是一口酒都没在人前咽下,心里苦得看那些喝得个个醉醺醺的官僚尤其不顺眼。
宋拂陪着站了会儿,直等到十六娘也跟着家里人走了,见桓岫还未走,只好先行告辞。
没想到,霍起英一声咳嗽,文氏笑着就把她给挽住了:“你要去哪儿住?往年不都是在府里留一晚,第二日才走么。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住下便是。”
霍起英是当真拿宋拂兄妹俩视为自己的孩子。
不光是霍府里这些年始终给留了两间屋子,便是对霍家几位郎君,也都叮咛嘱咐要拿她兄妹俩作自己人。
宋拂看了看霍起英,见他大有“小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一顿打解决不了就两顿”的架势,忙点头答应。
另一头,桓岫离了霍府,才走出霍府门前的那条街,马车忽的被人拦了下来。
长街上,人已经不多。
风吹起车帘,闭眼休憩的桓岫睁开眼:“秀玉,怎么了?”
名唤秀玉的仆役道:“是薛大人。”
桓岫在宴上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却清醒得不像是喝过酒的模样。
他伸手挑起车帘,看向挡在马车前的薛仁楸。
他站得有些高,薛仁楸一时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道:“桓郎君……”
“薛大人在这做什么?”
薛仁楸犹豫了下,咬牙道:“当年的事,的确是我薛府的不对,如今时过境迁,还请……”
桓岫随手撩开衣摆,就在外头坐下,平视着他:“事情既已过去多年,自然就是过去了。”
“郎君的意思就是原谅我们了?”薛仁楸的声音里,隐约透着兴奋。当初攀上曹大人时,还以为桓府已经没了重新爬起来的能耐,怎么也没想到才时隔不久,桓府不光爬起来了,桓岫的父亲还成了如今的尚书令。这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原谅?”
桓岫低笑一声,抬眼淡淡打量着人。
“我还应该同你们说一声谢谢。若非是你们想出的李代桃僵,我怎么能重新遇见宝音。”
“既然如此,不如桓薛两家再续前缘,芃芃仍待字闺中,可以……可……宝音?那个婢女!?”
薛仁楸仿佛被人掐住了嗓子,叫了起来。
“宝音……宝音不就是那个……那个婢女……”
“不是说,她已经死了么……郎君和她是……是旧识?”
那个叫宝音的小婢女,是他们当时买人时最瘦弱的一个。可芃芃看中了她,才把人挑出来留在身边。
之所以会想出李代桃僵这一出,完全是因为那个孩子年纪虽小,身形却看着最接近芃芃。
他们后来也曾经派人打探过消息,只知道桓府在得知那只是个小婢女后,就把人赶了出去。似乎不久就被抬回了一具尸体。
竟然……竟然是旧相识吗?
“桓某已娶妻,妻名宝音。至于薛家二娘,怕是要辜负薛大人的好意了,桓某实在不敢再做一回笑话。”
桓岫抬眸看着薛仁楸,声音平静得好似波澜不起的古井。
“薛大人听桓某一言,令爱的年纪委实小了一些,尚不用急着为她寻觅夫家。且,令爱的脾气实在不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上头一章有写错名字否?贴这张的时候才发现,薛芃芃有好几章写成了薛苒苒……
第18章 阿拂
桓岫毫不客气的拒绝,教薛仁楸实在是脸面全无,眼见着天色渐黑,他只好无奈离开。只求往后再找机会,去永安桓府,亲自登门表达歉意。
人坐上早在路边候着的马车,哒哒地走远,桓岫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惫浮上心头:“秀玉,走吧。”
桓岫奉旨来安西都护府赴任,暂时落脚在官驿处。
落雁城的房价较之永安便宜不少,可想要立即找到一处能住的房子,却不是那么轻易的事。他的品级不够朝廷赐宅,这些年存下来的俸禄也不多,不足以买房,大概只能租房住段时日了。
在租到房子前,官驿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回了官驿,仆役秀石忙打来盆热水伺候桓岫擦脸,秀玉挑了盏灯笼去厨房热醒酒汤。
桓岫换下外衫,忽然道:“秀石,我那副六博棋在哪儿?”
“郎君怎么了?”秀石抬头看了一眼,奇怪道,“是那副红漆棋盘的骨棋?不是郎君一直收着吗?”
桓岫抬手捏了捏脖子。
那副六博棋是他幼年时所得,后来教宝音下棋时,不留神曾经磕着过,留了瑕疵。出使番邦时,他一直把这副棋带在身边,去了又回,始终收着。
“嗯。去找出来,明日一早送去霍府。”
“是给霍老将军的礼么?”
秀石愣了愣,他怎么记得传闻说老将军最讨厌这些棋啊画啊的。
“是给宋娘子的。”
秀玉端了醒酒汤来,见秀石还没回过神,轻轻踹了他屁股一脚。
秀石后知后觉,吐了吐舌头:“原来是给宋娘子的。”
桓岫伸手,给了秀玉秀石一人敲了一记脑门。
自小跟着他的几个仆役,不是被调去了别处,就是当初跟着他出使番邦时那几年,陆陆续续病死在了外头。唯一活着的那个,娶了个胡人媳妇,生了娃,索性留在了外头。
秀玉和秀石是他回永安后,府里新给他添的。
虽然年纪小了点,倒好在机灵。
“去,把那副棋找出来,明日送去霍府,就说是给宋娘子的。”
秀石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往柜子里翻。
他向来粗手粗脚,秀玉有些不放心,端着空碗就要出去,见他那副模样,赶紧叮嘱了声:“你当心些——”
“啪”。
有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声音沉闷。
秀石吓了一跳,一时不敢动,就这么呆愣愣地站在柜子旁,脚边是磕了一个角的红漆棋盘。
桓岫人就站在床旁,看着他脚边的红漆棋盘,还有被磕掉了的一个角。
秀玉还没走到门外,听到这声响,险些吓得砸了手里的碗。
一时间,脸色大变,转身就疾步走到秀石身边,噗通跪了下来:“郎君恕罪!秀石不是有意的,郎君……”
桓岫眉头皱也没皱,只走到跟前,弯腰拿起棋盘,道:“起来吧。”
秀石打了个哆嗦,秀玉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起。
“都起来吧。”桓岫道,“这副棋,本就砸了几回,也不差再来一次。”他收了棋,看着跪在跟前的两个少年,直白道:“我知你们原是伺候三郎的。三郎过去如何待你们,我不会过问。但既然到了我这儿,一切照着我的规矩来,我不会无缘无故责难你们。”
他低头:“所以,把你们的心都放进肚子里。除非你们做了对不住我的事,不然我不会动你们。”
秀玉壮起胆子去看他。桓岫扫了他一眼,才将目光转向了六博棋:“这棋,明日一早我亲自去送。你们也都早点歇了吧。”
这一晚,桓岫的床头上,整整齐齐摆着这副磕了两个角的六博棋。红漆棋盘已经有些褪色,骨质的棋子上也留有划痕。
都不新了。
就跟他不时拿出来在手中摩挲的锦囊结一样,不新了。
*****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桓岫拿着六博棋前往霍府。
他到落雁城不过才三两日,乔都护允许他在老将军寿宴过后再如期上任。因而仔细算起来,今日便该是他入都护府的日子了。
桓岫穿了一身青色官服,不大不小,衬得他这张脸年轻了不少。他模样生的好,站在霍府门前,与一早就被拴在了门外的驴子大眼瞪小眼,难免让经过的百姓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正要请门口的仆役帮忙通报,桓岫便听得一声:“宋娘子这就走了?老夫人还盼着娘子多留几日呢。”
就是怕文氏再挽留,宋拂这才一大清早便要告辞。这会儿听得霍大福的话,她免不了心下长舒了口气,嘴上道:“最近家里事情委实多了一些,我得早些回去帮着兄嫂照看大郎。”
话说到这份上,霍大福哪还能再劝人留下,只叹息着把人送到门口,张罗马车送回关城:“这驴喊人给娘子你送过去,车子已经备……桓郎君?”
宋拂刚绕过门内的照壁,抬腿要往外走,就听得霍大福喊了一声,下意识抬头一看,便瞧见桓岫一身青袍悠悠站在门外。
边上还拴着她的蠢驴,正拿青色官服当草料,张嘴要去啃。
那人看她一眼,说了声:“宋娘子。”
桓岫一大早就登门,宋拂一时没回过神来。她瞅瞅霍府门外的街巷,零零星星走过路人,不远处还有人家门前的灯笼仍亮着光。她再看桓岫,询问说:“郎君怎么来了?”
桓岫低笑,道:“宋娘子忘了,昨日说好要送娘子一副六博棋。”
宋拂恍然大悟:“我差点将这事忘了。这等事何须郎君亲自送来。”
“送棋是一回事。”桓岫道,“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事,想麻烦宋娘子帮忙。”
宋拂迟疑,见桓岫一脸诚恳,便也爽快应下。
桓岫要在安西都护府任长史,长久住官驿显然不行,宋拂虽只是关城仵作,可在各地皆有认识的人,又了解情况,帮忙看几个房子讲点价格,再合适不过。
只是这份合适不过,在宋拂眼看,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但,拿人手短……下意识地拍了拍装着六博棋挂上驴背的布囊,宋拂低咳两声,扭过脸。
落雁城找房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桓岫原就托了人,那人也不负所托找了几处房子来,只是等宋拂看了那几处房子的位置,却都摇了头。
“东面的这处房子,住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落雁城位于边塞,城外多黄土,一旦刮风,东面这块最多沙尘。即便是不开窗,屋子里一日不扫都能积上厚厚一指宽的灰来。”
“南面的房子记得之前才死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兴家弄的房子,才一进,这个价钱贵了……”
在看过了几处房子后,桓岫邀宋拂上茶楼吃茶。安西的茶不好,但茶点意外的味道不错。桓岫点了几个茶点,店小二很快就送了上来。
“这几处若是都不行,那就让人再去找找。”
“其实兴家弄那房子能住,就是价格给的太贵了点。”宋拂手里拿了一块茶点,张嘴咬了一口,点心的清香都在嘴里,味道果真不错,“那房子我记得先前卖的不是这个价,兴许是见郎君才来,故意给喊的高了一些。郎君只一个人住,倒是可以,就是简陋了一些。如果身边有伺候的人,那就太挤了。”
点心对桓岫来说,多少都甜了一些。他吃得漫不经心,闻言沉吟片刻:“现在身边倒是只有两个仆役,往后不好说。”
宋拂点点头:“往后必然会再添点人。总是得有个两进以上的院子才行。”
桓岫附和道:“是,以后成家,一进的房子就不够用了。”
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成家,宋拂愣了一愣,嘴里的茶点都莫名觉得苦涩了起来。
见桓岫慢条斯理地喝茶,她咽下嘴里的一口茶点,默默垂下眼帘。
茶楼临街的窗子开了一排,风一吹,就带来一丝凉意。街头已经有冰在卖,再过不久,安西的夏就要来临。街边有个给人算生辰八字起名儿的老道,正捋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跟个抱了婴孩的老妇人起名儿。
桓岫看了看那老道儿,抬眼见宋拂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也在往那边看,随口问道:“宋娘子的名字,有何深意?”
他去查证过,东音的确有个宋家在十多年前走商出了事,只留下了一个女儿。所有情况都对上了,唯独名字对不上。他问这话,是无心,更是有意。
宋拂沾了沾杯子里的茶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个“拂”字:“这是我自己取的。拂字,有拭去,掸去之意。我那时没了爹娘,哭够了总得自己撑着。”
她的字写得工整,笔迹隐隐看着眼熟,只还不等他再多看两眼,笔迹就渐渐消散。
这解释倒是说得通。
那东音宋家出事时,女儿的年纪的确和宋拂对的上。至于名字,东音素来重男轻女,女儿家在及笄前家人不会取名,只会照着家中排行称呼大娘、二娘,所以宋家出事后,宋家大娘子给自己另外取名想要忘记痛苦什么的,并不奇怪。
桓岫无意识地屈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宋拂这时候吃够了点心,擦了擦手,起身道:“郎君,租房的事还得仔细考虑考虑。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要走,桓岫亦跟着站起来。
宋拂的驴子就拴在茶楼外,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喂了颗糖,便要骑上去。
桓岫站在边上,刚要伸手托她一把,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哒哒声,听着动静不小,像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行来,一边走还一边在驱赶着路上的百姓。走得近了,这才叫他们看清那来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
宋拂不认得人,只觉得为首那人趾高气昂,看着就不好相与,而后头那些跟着的人,神情看着也都个个倨傲,大多都是陌生的脸。直到这队人马最后,才叫她看见了几张熟脸。
只是那几人冲着她挤眉弄眼,一时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桓岫的神情未变,然而在看清了骑在马背上的为首那人后,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大理寺少卿,萧子鱼。
现如今,被朝中多少人认为,不日将成为大理寺卿的家伙。
除此之外,他还在萧子鱼的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桓峥……”
作者有话要说:
哭,收藏啥时候能上百。
第19章 是非
天已经亮了,街上的人不少,萧子鱼和桓峥各自坐在马背上往前疾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就站在路边的熟人。
马队很快从街上走过,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人影只剩模糊的一个点,宋拂似乎这才有了反应:“这些人好大的架子。”
桓岫“嗯”了一声。
他与萧子鱼是旧识。萧这个姓,乃国姓。萧子鱼是皇亲国戚,他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被皇帝封为饶安郡主,正是桓峥的妻子。
他和桓峥是亲兄弟,一母所出。但兴许是因为他这个做兄长的,自小顶了太多的盛名,即便和家里闹翻出使番邦多年,也无时无刻不如同小山似的压在桓峥的头顶。他们兄弟俩的关系,疏离的远不如桓峥和萧子鱼的关系。
桓峥和萧子鱼认识并不奇怪。
毕竟中间有饶安郡主,有郡主牵线,俩人这些年能混成朋友正常的很。
唯一不正常的,是以桓峥的身份,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桓峥是起居郎。掌记录皇帝日常行动与国家大事,记录皇帝言行。是实打实跟在皇帝身边的人。他离开皇宫,出现在落雁城,并不应该。
除非……是有什么目的。
宋拂见桓岫盯着已经走过去的马队看,低声道:“郎君认得那些人?”
“认得。”桓岫应了一声,“领头那人是大理寺少卿,姓萧,名子鱼。他带来的那些人,应该都是从永安来的。”
“不远万里而来,怕是有什么要事吧。”
宋拂说着要走,似乎对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要做什么事,丝毫不敢兴趣。
“你……”不好奇?
桓岫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话来,见她就这么要走,叮嘱道:“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都来了,不管为的什么,宋娘子都需当心一些。”
他这话说得古怪。御史台虽说巡视百官,却也巡不到她一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