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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
宋拂有些出神,倒是婢女忙不迭跪下求饶:“奴婢……奴婢……”
“是我没拿稳。”宋拂摆手。
茶水是新煮开的,她拿的时候小心,可心里突然痛了一下,这才一时没能拿稳,摔破了茶盏。
她有些失神,心里略有不安。
“你别担心。”寿光公主拍了拍宋拂的手,“你要信二郎。他们不会让皇后与康王的计谋得逞的。”
康王府的那些兵马过街时,高举大旗,口喊平叛,阵势闹得很大。街上不知情的百姓,确有人信以为真。可有男人入朝为官的人家,大多心知肚明,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设局的人是康王,可这出戏怎么唱,已经是父皇他们说了算的事……”
寿光公主没说完,宋拂已经听明白了,低声道:“我不是在担心他们,只是在想,康王与皇后被抓后,陛下会怎么做。”
寿光想起素日高高在上的皇后,无法想象她与康王苟合的情景:“□□后宫已是大罪……更何况,他们意图谋反,只怕唯有一死。”
“凡是参与谋反一事的官员,只怕都要祸及九族了。”宋拂淡淡地道。
寿光公主一愣,睁大眼睛看着宋拂:“你可怜他们?”
“不,不可怜。”宋拂看着公主笑了笑,“当年虞家是怎么被栽赃陷害,怎么被满门抄斩的,如今不过是把一切都还给了他们。”
寿光公主在她身上轻拍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可怜他们……”
“不会。康王能陷害虞家,何尝没有他们的助力。”宋拂理所当然道。
“那父皇呢?你恨他吗?”
恨的。
宋拂没有回答。
她始终恨着那个人,所以,如果可以,她其实未尝没有盼着桓岫他们能在康王弄死了皇帝后,再成功阻截叛军。
可她也知道,皇帝还不能死。
宫中。
皇帝被扑倒在地。周围一片混乱,有叛军趁乱反抗,被萧秉瑞命人一刀结果性命,而后立马有将士开始追击逃窜的萧子鱼。
而那一边,桓岫被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才发觉,比他更早一步救下皇帝的,竟是腿脚并不方便的吕长真。
箭从背后,穿过了他的肩胛。殷红的血滴落在皇帝的龙袍上,威严的龙角上,是洇开的血水。
兵卒们忙要将吕长真拉起,皇帝咳嗽一声,怒道:“轻点!还不快去请御医!”
御医来得很快,几个兵卒架着吕长真就进了边上的偏殿。
面对被押着跪在地上的皇后,皇帝神情冷漠,只看着萧秉瑞道:“此次作乱的叛军,无论是否随反贼入宫逞凶,务必全城搜捕,绝不姑息!”
“儿臣领旨!”
他原还打算放这些人一条生路,可现在看来,是这些人自己断了这条路。
“陛下!”
皇后着急大喊:“陛下,臣妾……”
皇帝冷冷看向皇后:“姜氏,你想对朕说什么?”
从皇后到姜氏,皇帝的态度摆得十分明显,皇后心头一寒,眼泪顷刻滚了出来:“陛下,你不能这样……我是皇后,我和你结发夫妻,你不能这样对我!”
“朕的皇后,理该母仪天下。可是姜氏。”皇帝眸中闪过寒芒,“你害死了朕的皇儿,设计谋害朕的爱妃,甚至你还和朕的皇帝苟合,□□后宫。朕,该如何还视你为妻。”
“不是的……”皇后喃喃,“我就是……我就是……”
皇帝显然已不愿去听什么就是。
一国之母出嫁前心有所属这并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皇帝甚至是知道康王还是皇子时,与姜家一贯走得比较近。只是成为皇后后,不但不去母仪天下,反而处处设局陷害无辜的妃嫔皇子,还与人旧情复燃,甚至苟合,这就是大错。
没有哪个皇帝乐意头上被人戴这么一定翠绿的帽子。
皇后与康王很快被押下。
平叛后的皇宫,开始有人收拾战场。尸体被一具具转移到了宫外,通过腰牌辨认身份。
桓岫收到的那道密旨,其实是一封确认信,确认皇后与康王是否开始谋反。如果皇后在见到他后,当即收手,那么一切都会相安无事。反之,则前有萧秉瑞率军藏身北宫门,后有禁军守寝宫。
萧秉瑞手中并无兵权,这一局,皇帝拿出了虎符,命他调遣兵马埋伏北宫门。他也的确没有令皇帝失望,成功在北宫门处拦下了康王叛军。
己方的尸体有专门造册记录,叛军的则只是随意清点了人数,命人统一掩埋。这是一贯的处理方式,没有什么好说的。然桓岫却还是命人将腰牌全部收拢,并提了一个参军命其老实记录名册,对这些人另行安排。
被俘虏的士兵集体关押在了京兆县与大兴县的牢狱中,有官爵的将士们则分别关押至天牢,等待审讯。
没有人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已有消息在永安城中传递开——
皇后与康王勾结谋反,已被羁押,不日将进行审讯。
此次谋反的叛军同党,在宋拂得知吕长真救驾受伤进宫后第三天,被萧秉瑞亲自带人堵截在了永安城外的一间破庙中。那些人神色狼狈,哪还有过去意气奋发的样子。
消息传来时,宋拂正在给吕长真喂药,身旁是审讯归来的桓岫,老郡公也捋着胡须在边上听着。
“终于是全部抓回来了。这帮混小子,也别打别骂了,全都关进牢里好好反省吧,回头审完了就全一股脑流放好了。”老郡公抚掌道。
“已经审得差不多了。”桓岫刚坐下,这时才得空说起审讯的事来。
“这么快?”宋拂有些吃惊。
“萧子鱼把什么都交代了。全盘托出,没有一点隐瞒。”
这事到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桓岫原以为审问康王与皇后会是一桩十分困难的事情。毕竟这里头涉及了太多,寻常也不会轻易就认罪。可事实证明,并不困难。因为萧子鱼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有野心,但一旦目标达不成,他就绝不会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他交代那些事,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
“他声称在此之前曾劝阻过康王不要逼宫,但康王身边的幕僚则一致觉得如今谋反是最好的时机。”
“看来他是已经忘了自己射的那一箭了。”老郡公瞥了眼吕长真受伤的地方,不禁笑道,“康王走上绝路,实在怪不得旁人。皇后那边怎么说?好歹是一国之母。”
“证据确凿,皇后就是想否认也难。”桓岫接过宋拂递来的碗,目光有些深意,“她当年下了太多狠手,墙倒众人推,想要爬起来已是太难。我今日去了陛下那,陛下对着我大骂皇后,当即就命人去皇后宫中收了凤印,下旨废后。”
“那虞家的事呢?”
宋拂突然发问,桓岫不由地愣了一愣,随后缓缓摇头。
“陛下始终未提起。”
其实刑部司已经就着谋反一案,查清了当年虞家所谓欺君之罪的证据,全都来自于康王与皇后的栽赃陷害。再加上,宋拂这段时日以来收集的众多证据,足以洗刷虞家冤屈,还虞家满门清誉。
可皇帝意外的,迟迟没有下旨。那一道旨,比什么都重要。
曾受过虞家恩惠的人,从不相信虞家会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不知情者信,且深信。兄妹俩之所以一直恨着却忍着,也是为了让皇帝亲自下一道圣旨,洗刷虞家的冤屈。
但如果,他不肯下旨,那吕长真就是白受了这一箭。
*****
外面又下起了雨,还带着电闪雷鸣,平白吵得人睡不着。可也许,是因为喝了药的关系,皇帝的精神有些足。寝宫内安静得出奇,静得都能听到卢益缓缓的呼吸声。
皇帝微微侧头,瞧见卢益眉心微蹙,问:“在想什么?”
“陛下……为何不愿下旨……虞家……”
他话音未落,外面骤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卢益神色一凛,赶紧出去瞧。然门才一打开,便见萧秉瑞领着一行人径直走了进来。
为首的萧秉瑞身上仍旧穿着铠甲,身后跟着的将士们自觉留在了寝宫外,而桓岫宋拂等人却跟着走进宫中。
“父皇。”萧秉瑞走在最前面,撩袍一拜,声音沉稳,再难见从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康王与姜氏已经认罪,刑部司查明,虞家当年所犯欺君之罪乃是康王与姜氏设计陷害,为安民心,还请父皇下旨为虞家正名,为虞大人正名!”
他说完,还命人呈上了一道圣旨。卢益颤抖着手将圣旨接过,待看清上头的字,神情大变。
“殿下,这……”
皇帝两手撑在床上坐起,待看清卢益送来的圣旨上究竟写了什么,呼吸陡然沉重起来。
“老六,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那圣旨上一笔一划,分明是皇帝的笔迹。可自己何曾写过这样的圣旨,根本就是有人以假乱真,只需要再盖上一个国玺,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圣旨。
而那上面一笔一划写的,就是昭告天下,虞家蒙冤终被洗清的内容。
皇帝很想发怒,可看着跪在底下的宋拂,他忽就一团火发不出来,顿了顿喘口气道,“你们的翅膀都硬了。”
他说着话,闭了闭眼:“朕不是不愿下旨。平初的死,是朕之错。可在下旨之前,朕要见一人。”
他看着宋拂,一字一句道:“朕要见贞妃。”
第82章 亲缘
皇帝说要见了贞妃才肯下旨。出了寝宫,萧秉瑞一直压着的火气终于蹿了上来:“父皇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贞妃,虞家的冤屈就永远不能洗清了?他说要赎罪,这就是赎罪的方式?”
他说完转了个身,桓岫当即上前喝止:“你想做什么?”
桓岫去看宋拂,宋拂看看他,叹道:“想要找回姑姑,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老郡公捋着胡子,转头问宋拂:“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找到了贞妃,但她不愿被破坏生活的平静,虞家的冤屈和贞妃的安乐生活,你选哪一样?”
“这怎么选?”萧秉瑞怒道,“什么也不选!”他说着作势要再进寝宫,“这分明就是有意为难你们!”
桓岫挡住他道:“若是有异议,方才我们就已经提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陛下从始至终想的都是要再见姑姑一面。陛下当年听信康王与姜氏设局陷害所留的证据,杀我虞家满门,他是一国之君,命刑部司重查此案,已经是给足了虞家的面子。而这面子,他是为了姑姑给的。”
宋拂说话间,眉头微蹙,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的骨子里,也许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是陛下,是九五之尊,怎么会知道错。他是想见姑姑,想见……姑姑为他生下的孩子。”
萧秉瑞努力压下怒火,几经权衡,我了握拳:“那好。小骗子,你说现在怎么办?”说着他忍不住来回踱起步来,“难道,你真要为了贞妃,放弃洗刷虞家的冤屈?”
宋拂不说话了。
这件事太大,不能随意下任何决定。萧秉瑞虽有些心急,可桓岫护着宋拂,他再急躁,对上桓岫不赞同的脸,便也只好咽下口气,捶了捶胸口。
他连太子之位都堵上了,带兵马围堵寝宫,私造圣旨,就为了帮虞家讨一份圣旨。可结果,他的父皇给了小骗子,最难的一个抉择。
雨短暂地停了一阵。等到宋拂随桓岫回了府,便又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庭院里,有鸟雀停在廊道上避雨,见人走近,扑腾着翅膀便又飞进雨中。
宋拂站定,看了看落在院中树杈上不住跳来跳去的小鸟,开口道:“如果,我去找姑姑,会不会……太自私了?”
入秋后的永安,下一阵雨,便带来一阵凉意。桓岫仰头,望着屋檐下垂下的雨帘,道:“你能找到她?”
“难。”宋拂老实地摇头。
“那如何去找?”
“所以,我在想,与其花个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地去找早已生活平静,说不定儿孙满堂的姑姑,来洗刷虞家昔年蒙的冤屈。不如,就这么放弃……用还活着的人的平静幸福,来成全已死的人的清白……我做不到。”
*****
秋雨阵阵,越临近永安城,越觉得这气候变得和之前生活的地方是那么的截然不同。
马车穿过熙攘的街市,又在城中绕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一家可以落脚的邸店。高大的男人跳下马车,掀开了帘子。车里,玳瑁正给刚睡醒的大郎梳着发,闻声抬了抬头。
“先住下吧,等回头我去山上探探情况再来接你们。”李禽说着伸手把妻子扶下马车。
玳瑁紧跟着也跳了下来,伸手抱下大郎,正要说话,边上茶摊上的议论声当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待她听了几耳朵,神色顿时变了,转身把大郎重新塞回车里。
“怎么了?”李禽问。
“姑父!我们去桓家!”
“谁家?”
“去桓姐夫家!”
*****
宋拂带着桓岫去了趟寺庙。
她把虞家人的骨灰坛供在了寺庙。她决定不去打扰姑姑的生活,选择放弃换取皇帝的那道圣旨后,就在桓岫的陪伴下,去了趟寺庙,上一炷香,说明所有的缘由。
回府的时候,雨小了一些。桓岫下马,立即有仆役上前牵走坐骑。他回身就要去扶宋拂,眼角却瞥见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宋拂也听到了声音,随即回头去看。
那是辆极其普通的马车,有些旧。拉车的马瞧着也上了年纪。这样的马车突然朝这边过来,桓岫下意识地上前,挡住了宋拂的马。
赶车的壮汉拉紧缰绳,喊了一声“吁”。不等老马停下,就有人霍地掀开车帘,伸出脸来。
“阿姐!”玳瑁大喊,“我带姑姑回来了!”
有的人,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分别,似乎也会根植于人心中。
明明只在幼年时见过短暂的一面,宋拂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尽管容颜已改,但幼年时仅有的那些记忆,仍旧很快被人唤醒。
她被人轻轻抱在怀里,轻轻摸着脸颊,记忆里全是一个女人温温柔柔的笑容,还有身上香香甜甜的气味。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桓岫挡下便让仆役把人都请进府。
一路风尘仆仆回永安,主人家贴心地安排好婢女伺候沐浴更衣,洗去满身风尘。大郎精神最好,才洗完脚,听到走上来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当即跳下床,赤着脚就往屋外跑。
宋拂原本正与桓岫说着话,听见脚步声,忙停了下来。腿被大郎一把抱住,她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腰贴上了桓岫的大掌这才站稳。
宋拂俯下身,一把抱起大郎:“重了。”
她颠了颠,笑眯眯地蹭蹭大郎的鼻头:“我家大郎变成小胖子了。”
大郎咯咯直笑,忽的头一歪,笑道:“姑婆!”
宋拂回头,虞楚就站在身后。
“姑姑。”
看着半张狰狞半张容颜依旧的脸,宋拂的视线有些挪不开。大郎被秀石牵走,桓岫有意让出空间,给她俩好好聊聊,却被宋拂握住了手。
他回握,跟着也喊了一声“姑姑”。
虞楚在回来前就已经听玳瑁说了宋拂和桓岫的事。等亲眼见到,免不了更仔细地打量起桓岫来。
她没着急接,道:“二娘……不打算来找……姑姑吗?”
宋拂有些诧异。
虞楚道:“我听三娘都说了。你们兄妹俩……姑姑都知道了。回来的时候,也在城里听说了一些事。你打小有自己的主意,就连你阿爹都说,你若是男儿身,怕是能闯出不少名堂来。虞家的冤,只要下一道圣旨,就能彻底洗清了,你为什么不来找……不来找姑姑?”
康王和皇后联手谋反的事,在永安城中怎么也不可能瞒的下来。之后审出了什么,只要有心,何尝不能问出来。所以,哪怕皇帝不下圣旨,永安城的百姓也都知道,隆朔三年被满门抄斩的虞家,是含冤而死的。
只是,不下旨,不正名,就好像那层阴霾永远都笼罩在了虞家头顶。
“如果,非要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让路,我宁愿让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宋拂浅笑,抿着唇摇了摇头,“我想,阿爹不会怨我们的。而且,姑姑看起来,过得很幸福。”
“是,我过得很好。”
想起虽然无权无势,却体贴可靠的李禽,虞楚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柔的笑意。而后,她收敛笑意,认真道:“可姑姑,愿意进宫去见一见陛下。”
贞妃回永安城的消息,很快就让萧秉瑞赶到了桓府。
他和贞妃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可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哪里记得住那么多。等赶到桓府,见着贞妃,萧秉瑞吓了一跳。他差点张嘴就喊出声来,被桓岫一胳膊肘撞上侧腰,疼得差些咬着自己舌头。
虞楚倒是不介意他的失礼,笑着行了行礼,便与宋拂一道,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李禽似乎有些不放心,隔着车帘还与妻子说了会儿话。
进宫的路上萧秉瑞始终提着心,骑着马不时还回头去看两眼马车。桓岫与他并骑,马鞭不客气地抽在了他的腰上:“看什么?”
萧秉瑞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问:“那个……刚才那男的是?”
桓岫不语,萧秉瑞啧舌:“还真是……看着倒是比父皇年轻,而且还体贴。只是娘娘的这张脸,也不知父皇见了,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萧秉瑞担心了一路,等进了宫才发觉自己的担心全然多余了。
尽管虞楚的脸出了意外,半张脸孔狰狞的伤疤一点都不容易让人忽视,可看着这张脸,皇帝还是立即认出了人。
“楚娘……”皇帝强撑着坐起身来,“你回来了……”
虞楚缓缓点头。身边是担心她进宫,一道跟来